“赖先生,事到如今,后悔吗?”
审讯室里,年轻的审讯员试图用这个问题,敲开眼前这个男人坚硬的外壳。
赖昌星闻言,缓缓抬起那张布满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脸,竟浮现出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近乎嘲弄的微笑。
“后悔?”
他轻轻地反问,像是在品味一个极为遥远又可笑的词。
“我这辈子,钱赚过,权握过,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顿了顿,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墙壁,看到了某些早已尘封的画面。
“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憾……”
审讯员立刻向前倾身,下意识地追问:“是什么?”
赖昌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地、极具仪式感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两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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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间审讯室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铁盒子。
唯一的窗户被焊死了,外面是另一堵高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汗水与金属锈迹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头顶那盏发出嗡嗡声的白炽灯,不知疲倦地洒下惨白的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墙上那只钟表,用单调的滴答声,证明着生命的流逝。
对面的男人,曾是那个用金钱和关系网搅动整个东南沿海风云的无冕之王。
他的名字,赖昌星,一度是财富和权力的同义词。
现在,他只剩下了一身洗得发白、编号刺目的囚服。
那双曾经在无数酒局和谈判桌上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深陷在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却依旧在疲惫的深处,藏着一丝未被磨灭的锐利。
审讯已经变成了一场意志力的消耗战,持续了太久太久。
所有关于走私金额、关系网络、保护伞的提问,都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
他要么沉默,要么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敷衍过去。
终于,那位经验最丰富的审讯专家,决定换一个角度,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是他软肋的角度。
他们要撬开他的心。
“你的家人在外面很担心你。”
专家用一种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开口。
“特别是你的妻子,曾明娜。”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虽然没有激起巨浪,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平静。
赖昌星原本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另一个名字紧随其后,带着试探的意味。
“还有,外界传闻很多的……董文华。”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赖昌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审讯开始以来从未有过的,复杂的情绪波动。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记录员以为他会再次陷入顽抗的沉默。
突然,他笑了。
那笑声很低,很沙哑,像是从生了锈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洗尽铅华后的苍凉。
“女人……”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你们想知道女人?”
他抬起头,那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让这些见惯了各种罪犯的专家们,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好,我告诉你们。”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手铐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我这辈子,外面的人都说我赖昌星风流成性,女人像走马灯一样换。”
“他们说对了一半,也说错了一半。”
“我身边的莺莺燕燕是不少,但真正能让我赖昌星从骨子里记住,能让我在这铁窗里午夜梦回时想起来的,只有两个女人。”
审讯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记录员都忘记了敲打键盘。
他们知道,最关键的部分要来了。
“一个是陪我从晋江那片烂泥地里爬出来,一手帮我建立起整个王朝的‘皇后’,我的结发妻子,曾明娜。”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意,仿佛在谈论一个战功赫赫的盟友。
“另一个……”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是你们刚才提到的,董文华。”
他再次扫视了一圈众人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愕与好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着一丝轻蔑。
“我知道你们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想听那些香艳的故事,那些不堪的权色交易。”
“我今天就满足你们。”
“我告诉你们,董文华在我心里的位置,连曾明娜都比不上。”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但原因,和你们那些肮脏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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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赖昌星的思绪,像一只挣脱了囚笼的鹰,瞬间飞回了三十多年前。
回到了那个空气中永远飘散着咸腥海风和鱼腥味的福建晋江。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小学都没念完,不甘心一辈子在渔村里修补破船、看天吃饭的穷小子。
他的口袋比脸还干净,但他心里有一团火。
那是一团对金钱、对成功、对出人头地的,最原始、最野蛮的欲望之火。
村里的人都觉得他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只有一个人,看到了他眼里的那团火,并且毫不犹豫地选择往里面添了一把最干的柴。
那个人,就是曾明娜。
她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一生围着灶台和男人转的传统渔家姑娘。
她的眼睛比赖昌星的还要亮,那里面闪烁的,是比他还强烈的野心和精明的算计。
他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风花雪月。
那更像是一场赌注,一场两个不甘平凡的灵魂,对命运发起的共同挑战。
他有胆,她有脑。
他敢冲,她会算。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亡命鸳鸯。
赖昌星清晰地记得,他们掘到的第一桶金,是从香港倒腾一批当时内地极为稀罕的电子表。
那笔本钱,是曾明娜顶着全家人的反对,变卖了她母亲留给她的所有金银嫁妆,又厚着脸皮从三姑六婆那里一点一点凑出来的。
那是他们的全部家当,是他们的命。
货船在海上遇到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风暴,无线电都断了。
所有人都劝赖昌星放弃,至少还能保住剩下的一点本钱,不至于血本无归。
连赖昌星自己都动摇了,他看着窗外狂风暴雨,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就在他们租住的那个漏雨的小破屋里,曾明娜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桌上的煤油灯都跳了一下。
她的声音比外面的风浪还要尖利,还要决绝。
“要么一起风风光光地翻身,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风浪里!”
“怕什么!”
“输了,我陪你继续回来补渔船,我们还年轻,饿不死!”
“赢了,我陪你君临天下!”
那一刻,赖昌星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被雨水打湿,眼睛里却燃烧着火焰的女人,心里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烟消云散了。
他知道,他这辈子赌对了。
不只是赌这批货,更是赌上了身边这个女人。
结果,他们赌赢了。
那批电子表让他们赚到了做梦都不敢想的一笔钱。
从那天起,他们的命运齿轮,开始疯狂地转动。
赖昌星负责在外面冲锋陷阵,用他的豪爽和胆识,结交三教九流,打通一个又一个关键的关节。
而曾明娜,则成了他最稳固、最可靠的大后方。
她比最精明的账房先生还会算计,每一分钱的进出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比最圆滑的公关经理还会交际,能陪着赖昌星在大排档里和满身酒气的走私贩子划拳,也能在转眼之间,穿上最得体的套装,在官方的酒会上笑语嫣然。
他们的生意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
“远华”这个名字,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逐渐变成了一个横跨多个领域的庞大商业帝国。
赖昌星,毫无疑问,成了这个帝国的“王”。
而曾明娜,就是这个帝国唯一的“皇后”。
她的权力,在远华内部,仅次于赖昌星。
有一次,一个和赖昌星沾亲带故的远房表叔,仗着自己是长辈,在公司里安插亲信,中饱私囊,搞得乌烟瘴气。
当时赖昌星正在境外谈一笔至关重要的生意,根本无暇分身。
所有人都拿那个老油条没办法。
是曾明娜,亲自出马。
她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请那位表叔喝了一次茶。
她先是叙了半天旧,把家族的情分说得足足的。
然后,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本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那位表叔每一笔贪污的款项,精确到分。
最后,她笑着说:“叔,您年纪大了,这些管钱的活太累人。我给您在老家盖个新院子,再给您一笔钱,您就回家享清福吧。这事,就不用等昌星回来再说了,他忙。”
那位表叔当场吓得面如土色,第二天就卷铺盖走人了。
曾明娜用这种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稳住了整个后院。
当赖昌星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一切已经风平浪静。
曾明娜只是像没事人一样,给他端上一碗汤,轻描淡写地说:“家里没事,你专心做你的事。”
赖昌星敬她,信她,依赖她。
他知道,没有曾明娜,就没有他的今天。
他们的关系,像最坚固的合金,熔铸了亲情、友情、恩情和共同的利益。
只是,这坚不可摧的合金里,爱情的成分,在日复一日的商业算计和权力游戏中,被消磨得越来越淡了。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年他的生日。
他谈成了一笔利润极高的大单,心情好到了极点。
他特地买了一束当年还很罕见的蓝色妖姬,想给曾明娜一个惊喜。
他想象着她惊喜的表情,想象着两人可以像年轻时一样,抛开一切,好好地吃一顿烛光晚餐。
可他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的却是曾明娜正戴着老花镜,紧锁着眉头,在灯下审核一份财务报表。
他把花递过去,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说:“放旁边吧,别挡着光。”
然后,她的第一句话是:“下个月有两笔款子要同时到期,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我们账上的现金流有点紧,你得提前想办法。”
那一瞬间,赖昌星手里那束娇艳的蓝色妖姬,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他所有的兴奋和温情,都被那句冰冷的“现金流”给浇灭了。
他意识到,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风花雪月。
只剩下资产负债表,只剩下风险控制,只剩下人脉的维护和金钱的博弈。
她是他的“皇后”,是他的事业合伙人,却渐渐不再是那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的妻子。
他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因为他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将军,将军倒下了,整个军队都会溃散。
他对此并无怨言,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这是他们选择的路,是登上王座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在权力和金钱的王座上,孤独终老。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叫董文华的女人。
03
“红楼”,是赖昌星权力和财富达到顶峰的象征。
那是一座用钱和人情堆砌起来的宫殿,是厦门的“紫禁城”。
里面流淌着八二年的拉菲,缭绕着古巴的顶级雪茄烟雾。
墙上挂的是名家真迹,地上铺的是波斯地毯。
出入其间的,无一不是跺跺脚就能让一方土地震三震的大人物。
在这里,赖昌星就是绝对的主宰,是帝王。
每个人见到他,都会立刻堆起最谄媚的笑容,说出最动听的奉承话。
他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也早已习惯了这种虚假的繁荣。
董文华的出现,像是在这片喧嚣油腻的欲望海洋里,偶然飘落的一片雪花。
那天,红楼里举办了一场极为私密和高规格的宴会。
赖昌星几乎请来了当时半个娱乐圈的当红明星助兴,场面之大,令人咋舌。
董文华作为当时红遍大江南北的歌唱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在一众争奇斗艳、衣着暴露的女星中间,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只穿了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没有佩戴任何夸张的珠宝,只是安静地站在舞台一角,等着轮到自己。
当悠扬的伴奏响起,她拿起话筒,开口唱歌时,整个大厅的喧嚣、划拳声、调笑声,仿佛都被她的歌声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与这里的奢华和欲望格格不入的纯粹、干净和辽阔。
仿佛能把人从这乌烟瘴气的名利场,带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一曲唱罢,短暂的寂静之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赖昌星亲自端着一杯价值不菲的红酒,穿过人群,走上舞台,要向她敬酒。
这是天大的面子,是“帝王”的赏赐。
所有人都看着,等着看董文华如何受宠若惊,如何激动万分地接下这杯酒,然后说出一长串感激涕零的话。
但她只是微微一笑,从旁边侍者的托盘里,端起一杯温水。
她礼貌地对着赖昌星举了举杯,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清。
“赖先生,非常抱歉,我的嗓子需要保护,不能喝酒。我以水代酒,敬您一杯,也感谢您的邀请。”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眼神清澈,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故作清高。
就是那么平静,那么自然,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赖昌星,只是一个普通的主办方。
赖昌星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罕见地停顿了一秒。
他见惯了饿狼一样扑上来的女人,也见惯了懂得欲拒还迎、玩弄心计的女人。
像董文华这样,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用最职业的态度来对待的,还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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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冒犯的愤怒和被激起的征服欲,在他心里同时升腾起来。
他发誓,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他开始用他最擅长,也是唯一擅长的方式,向她发动了攻势。
第二天,一辆最新款的奔驰轿车,停在了董文华的楼下,车钥匙和一张空白支票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
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第三天,一套位于厦门最美海景地段的豪华别墅的房产证,送到了她的化妆间。
同样被礼貌地退了回来。
接着是名贵的珠宝,是巴黎时装周的邀请函,是承诺帮她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
这些足以让任何女人尖叫、让她们的经纪公司疯狂的东西,送到董文华面前,却都像是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她永远都是那句简单的:“谢谢赖先生厚爱,无功不受禄。”
赖昌星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他发现,他引以为傲的金钱和权势,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像一堆废纸,完全失效。
他开始静下心来思考,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他开始转变策略,一种他从未对任何女人使用过的策略。
他不再炫耀财富,而是开始去了解她的世界,去尝试走进她的内心。
他听说她喜欢古典文学,就派人跑遍了北京的琉璃厂和各大图书馆,为她搜罗已经绝版的宋词孤本。
他听说她对少数民族的民间音乐很感兴趣,就亲自安排人,带着最好的录音设备,去到云南、贵州最偏远的山区采风,只为录下几首最原始、最纯粹的曲调。
他甚至开始听他以前觉得“咿咿呀呀,不知所云”的昆曲,看他以前觉得“装模作样”的现代画展。
他不再约她在喧闹的红楼见面,而是选择了一间远离市区的,只有熟客才知道的安静茶室。
在这里,他不再是那个前呼后拥、说一不二的赖老板。
她也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受万人追捧的歌唱家。
他们只是两个可以坐下来,安安静静喝杯茶,聊聊天的人。
他第一次,向外人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贫穷和窘迫,说起那些因为没钱而被富家子弟欺负、被老师看不起的屈辱。
他说起在商海沉浮中,那些背叛和算计,那种睡在钱堆上却夜夜失眠的孤独和疲惫。
这些话,他从未对妻子曾明娜说过,因为她是他的战友,他必须在她面前永远坚强。
他也从未对他的那些兄弟们说过,因为他是他们的大哥,他必须永远无所不能。
但是在董文华面前,他可以像一个孩子一样,毫不设防地把这些心底最深的伤疤和软弱,都说出来。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评判,只有一种纯粹的理解。
她也会和他说起自己的烦恼。
成名之后的身不由己,舞台之下的巨大压力,还有那种被无数鲜花和掌声包围,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的孤单。
赖昌星惊讶地发现,在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内心深处,和他一样,也藏着一个无比孤独的灵魂。
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
他为她撑起一把巨大的保护伞,让她可以免受外界的一切骚扰和潜规则,专心致志地做她的艺术。
她则为他提供了一片独一无二的精神净土,让他在血雨腥风的商场争斗之余,有一个可以让灵魂得到片刻喘息和安宁的港湾。
这是一种超越了情欲的精神共鸣,是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默契。
他迷恋的,不再是她的美貌和歌声。
而是和她在一起时,那种可以彻底做回最真实的自己,那个满身疲惫、内心孤独的赖昌星的轻松感觉。
他觉得,他那颗在商场上被淬炼得比钢铁还硬的心,开始有了一块柔软的地方。
而那块地方,不大不小,刚好只能住下董文华一个人。
他以为,这种互相慰藉、互相取暖的平静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场足以席卷一切的风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毫无征兆地来临了。
04
那段时间的厦门,表面上依旧歌舞升平,但空气里已经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赖昌星像一头在丛林里生存了几十年的老狼,凭借着最敏锐的直觉,已经嗅到了猎枪的火药味。
一些曾经和他称兄道弟、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的人,电话开始打不通,或者总是以开会为由匆匆挂断。
几个最核心的部门,账目上开始出现一些他从未批准过的、无法解释的漏洞。
他知道,内部出了叛徒,有人在背后捅了致命的一刀。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从北京,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向他和他庞大的帝国收紧。
他明白,自己事业和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来了。
这一次,不是赔钱那么简单。
一夜之间,他可能会从云端的王座,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那晚,他处理完最后一点头绪,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心中一片冰凉。
大势已去,回天乏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天亮之前,安排好一切,开始亡命天涯。
而在逃亡之前,有一件比他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事要做。
审讯室里,赖昌星的故事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喝了一口。
他看着对面那些审讯专家们充满疑惑和期待的眼神,突然笑了。
那笑声在压抑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悲凉。
“我之所以说她胜过我老婆,不是因为她更漂亮,也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多少风花雪月……”
赖昌星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响起:
“……而是因为,她做了一件我老婆、我兄弟,甚至连我自己都可能做不到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地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享受着他们脸上那极度震惊和困惑的表情,然后,用一种宣告最终结局的语气,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