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我叫云汐,守着一株叫‘阿藤’的镇魔藤,守了整整三百年。
师父羽化前说,这是我的机缘,也是我的劫。
为此,我日日以心头血日夜浇灌。
耗尽了青春,修为停滞不前,从昔日的天之骄女熬成了宗门里无人问津的“师姐”。
三百年的孤寂,我早就习惯了对着一块不开窍的木头自言自语,习惯了付出得不到任何回报的麻木,也习惯了它那万古不变的死寂。
直到那个叫陆景的少年出现,他像一束不知死活的阳光,硬是撬开了我尘封的心。
他会给我带山下的糖葫芦,会跟我讲修行时的糗事,他会让我发自内心地笑。
那天,他送了我一只桃花,我看着他灿烂的脸,也回以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要告别这三百年的荒唐与执着,去过我自己的人生。
我以为,这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喂完最后一滴血,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暴怒又委屈的声音,在我耳边中炸响。
我……我养了三百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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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清虚山的晨雾,带着一股子冷冽的湿气,总能准时地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轻轻拍在我的脸上。
我叫云汐,在清虚山这个角落里,已经住了三百年。
三百年的时光,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让少年英雄的传说化为史书上泛黄的几页。对我而言,三百年,不过是九万多次重复的日出与日落。
我睁开眼,天际才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周遭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没什么稀奇的,三百年来,我的世界大多时候都是这般安静。我习惯性地坐起身,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弟子服有些单薄,晨间的寒意顺着领口滑进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没急着披上外衣,而是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可就是这么个小院子,大半的空间都被一株藤蔓占据了。
它就是阿藤。
一株墨色的藤蔓,不是那种生机勃勃的翠绿,而是像用最浓的墨汁浸染过的黑,沉静,压抑,甚至带着几分死气。它粗壮的藤身盘根错节,有的地方比我的腰还粗,紧紧地扒着院墙和地面,像一条陷入沉睡的黑色巨蟒。
它是我三百年前拜入山门时,师父羽化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云汐,”我还记得师父那双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此乃上古异种,镇魔藤。它既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劫。好生待它,你的道,就在它身上。”
说完,师父就走了。他把我的道,和我的人生,都跟这颗黑漆漆的种子绑在了一起。
三百年来,我是怎么“好生待它”的?
我走到它最粗壮的一根主干前,那里有一片区域比别处光滑些,是我日复一日抚摸的结果。我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柄巴掌大小的银刃小刀,刀柄已经被我的手磨得温润,刀刃却依旧锋利如初。
没有丝毫犹豫,我伸出左手食指,在锋利的刀刃上轻轻一划。
“嘶……”
轻微的刺痛传来,一道细小的口子裂开,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我赶紧将手指凑到藤身前,那滴凝聚了我一天修为精华的心头血,就这么滴落在墨色的藤身上。
没有声响,没有变化。那滴血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接触到藤身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连个湿痕都没留下。
一切都和我记忆里的前一天,前一年,前一百年,一模一样。
我收回手,用灵力在伤口上一抹,细小的创口瞬间愈合。做完这一切,我才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和无力。每日一滴心头血,加上要分出大半灵力滋养它,让我的修为三百年来都死死地卡在筑基初期,寸步未进。
当年与我一同入门的师姐妹们,有的早已结成金丹,成了宗门里受人尊敬的长老;天赋差一些的,也筑基圆满,下山游历,在凡间开枝散叶,享受天伦之乐。
只有我,云汐,守着这株不开窍的“死木头”,成了一个活在传说里的“怪人”。新来的弟子只听说清虚山后山有个常年不出门的师祖辈,却没人知道我其实和他们一样年轻,只是心老了,人也熬得快干了。
我靠着阿藤坐下,身体的疲惫让我不想动弹。我把脸贴在它冰冷的藤身上,喃喃自语:
“阿藤啊阿藤,今天是我养你的第三百年零一天了。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宗门小食堂今天早上好像有新做的桂花糕,好多年没吃过了,有点馋……”
“昨天新来的小师弟们御剑,差点撞到我的屋顶上,叽叽喳喳的,真吵。”
“山下的集市又到了三年一次最热闹的时候,听说这次有西域来的商队,带来了会跳舞的杯子和发光的宝石……”
我说着,它听着。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在听。
三百年来,我就是这样,把这株藤当成了我唯一的听众,唯一的陪伴。可它呢,除了越长越大,越长越黑,没给过我任何回应。没有灵识波动,没有自主生长,甚至连一片多余的叶子都吝啬于长出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抚摸着它粗糙的树皮,那种触感冰冷而坚硬,像是在摸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师父说的“机缘”到底在哪里?我的“道”又是什么?难道我的道,就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和心血,去浇灌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吗?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去,是负责管理我们这片区域杂物的刘执事。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了,我刚来的时候他就是执事,现在还是。
刘执事提着个食盒,看见我靠着藤蔓,脸色苍白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他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摇了摇头。
“云汐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苍老和无奈,“又在给你这宝贝疙瘩喂血呢?看看你这脸色,比纸还白。我给你带了点补气血的粥,趁热喝了。”
我勉强笑了笑,站起身,“多谢刘执事。”
“谢什么,”他摆摆手,目光落在那株巨大的镇魔藤上,眉头皱得更深了,“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别再执着了。我守着这山头也快四百年了,什么灵植没见过?有灵性的东西,十年八年就能通灵。你这株……唉,三百年来,除了吸你的血,没见它有过半分灵气波动。依我看,这就是一株凡木,只是长得怪了些。”
他这番话,像是一根根细长的针,不偏不倚地扎在我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师父不会骗我。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三百年来,除了我自己越来越虚弱,阿藤没有表现出任何“灵植”该有的特征。
“再过一个月,就是宗门十年一次的小比了,”刘执事继续说道,“你为了它,修为停滞不前,连参加小比的资格都没有。你想想,你还年轻,难道真要一辈子耗死在这里?何苦呢?”
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我反问自己。
这三百年的坚持,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刘执事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蹒跚着离开了。院子里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我和沉默的阿藤。我看着石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这三百年的青春和心血,难道真的……都喂了狗吗?这个念头像毒草一样,一旦生根,便疯狂地在我心里蔓延开来。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刘执事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盘旋。
不,我不甘心!
我猛地坐起来,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我冲到书架前,疯狂地翻找起来。这些都是师父留下的孤本和手记,三百年来我翻了无数遍,希望能找到关于镇魔藤的更多线索。
终于,在一本破旧的手札角落,我找到了一段被师父用朱砂笔标注过的文字。
“……万物皆有灵,纵顽石枯木,亦有神魂蛰伏。若久唤不醒,或可以神魂之力,强行叩其灵门,引其苏醒……”
以神魂叩击灵门?
我心头一震。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法子。神魂是修士的根本,稍有不慎,轻则神魂受损,修为倒退,重则直接变成白痴。但此刻,这对我来说,却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着窗外那巨大的黑色剪影,咬了咬牙。
就赌这一次!
我走到阿藤面前,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按照手札上的方法,我摒弃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我的识海因为常年灵力亏空,显得有些黯淡。我调动起那为数不多的神魂之力,将它们凝聚成一根无形的、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朝着阿藤的藤身探了过去。
我的神识探针触碰到了它冰冷的外壳。没有阻碍,很轻易地就穿了进去。
藤蔓的内部,是什么样的?
我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然而,下一秒,我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
没有经脉,没有灵气流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混沌、死寂、空洞的虚无。这里比深夜的宇宙还要黑暗,比万年玄冰还要冰冷。我的神识探针在这里,就像一粒投入大海的沙子,渺小得可怜。
我不信邪,催动神识继续向深处探去。
就在这时,那片死寂的虚无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我的探入惊动了。一股本能的、庞大的、冰冷到极点的排斥之力猛地涌来,狠狠地撞在了我的神识探针上!
“噗——!”
我感觉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倒去。
剧烈的头痛几乎让我昏厥过去。我的识海翻江倒海,神魂之力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
我看着那在夜色中依旧沉默的藤蔓,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被那股冰冷的虚无之力,彻底浇灭了。
不是不开窍。
它的内部,根本就是一片死亡之地。
三百年。
原来,我真的只是守着一块巨大的、会吸血的木头,做了一场长达三百年的、愚蠢至极的梦。
02
那次强行叩关失败后,我结结实实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神魂受损的滋味不好受,整天头重脚轻,看东西都带着重影。刘执事来看过我几次,每次都叹着气,劝我想开点,可我现在连想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就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人偶,每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起身、打坐、喂血、发呆。喂血这个动作,已经从一种期盼,变成了一种麻木的习惯,像吃饭喝水一样,仅此而已。
我甚至不再跟阿藤说话了。跟一块木头,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日子,在我以为会持续到我老死的时候,被一个意外打破了。
那天下午,我正坐在院子里晒着没什么温度的太阳,院门外传来一阵陌生的、充满活力的说话声。
“……哎,张师兄,你确定是这里吗?这也太偏了吧!”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
“就是这儿。宗门规矩,新来的弟子都要轮流给各峰的前辈们送些日常用度。这清风小筑住着咱们清虚山辈分最高的云汐师祖,你客气点。”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叮嘱道。
师祖?我自嘲地笑了笑。一个修为还不如新弟子的师祖。
很快,院门被轻轻叩响了。
我没动,也没出声。反正他们放下东西就会走。
“云汐师祖?弟子陆景,奉命给您送来这个月的月例。”那个叫陆景的少年在门外喊道,声音干净得像山间的泉水。
见里面没回应,他又喊了几声。
最后,门被小心地推开一条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师祖”会这么年轻。随即他反应过来,连忙拉着身后的师兄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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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陆景(张毅),拜见云汐师祖。”
我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算是回应。
他们将几个储物袋放在石桌上,那个叫张毅的弟子显得有些拘谨,放下东西就想走。可那个叫陆景的少年,胆子却大得很。
他看着我,又看看我身后那占据了大半个院子的阿藤,眼睛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师祖,您……您就是传说中,一个人守着神木三百年的那位前辈吗?”
我没理他,闭上了眼睛。
张毅在旁边赶紧拉了他一下,小声斥道:“陆景,别乱说话!”
陆景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说道:“我听宗里的师兄们说,师祖您三百年前可是宗门最有天赋的弟子呢!他们说您是为了守护这株神木,才自愿留在这里的。师祖,您真厉害!”
他的语气里,没有嘲笑,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崇拜和好奇。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三百年来,我听过同情,听过怜悯,听过惋惜,甚至听过背地里的讥讽,唯独没听过“厉害”这种评价。
我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少年见我有了反应,胆子更大了,他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双手递了过来,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师祖,这是我下山时在镇上买的松子糖,可好吃了,您尝尝?”
我看着他手里的糖,又看看他那张毫无心机的笑脸,像一缕明媚得有些晃眼的阳光,直直地照进了我这间阴暗发霉三百年的屋子。
我有多久没吃过糖了?
五十年?一百年?我已经记不清了。自从修为停滞,需要靠丹药维持生机后,这些凡俗的零嘴,就再也没碰过。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接过了那包糖。
“谢谢。”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师姐你喜欢就好!啊不,师祖!”陆景见我收下,高兴得差点说错话,他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从那天起,我这清冷的小院,就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访客。
陆景似乎是被分配到了我们这片山头当差,总能找到各种由头往我这儿跑。
今天送来几本新印的话本,说是山下最流行的爱情故事;明天又提来一小篮刚摘的野果,酸酸甜甜的,他说能开胃;后天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会学舌的百灵鸟,在我院子门口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起初,我很抗拒。三百年的独处,让我已经不习惯,甚至害怕与人交往。我害怕他们眼神里的同情,害怕他们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陆景不一样。他好像天生就少根筋,看不懂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的关心不带任何目的,只是少年人纯粹的善意和分享欲。
他会坐在离我几步远的石凳上,兴高采烈地跟我讲他今天的修行心得,抱怨教习剑法的长老有多严厉,或者绘声绘色地描述他看到哪个师兄御剑时差点掉下来。
我大多时候只是听着,不说话。
但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应,一个人就能说得眉飞色舞。
那天,他又来了,手里拿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师姐!”他现在学聪明了,私下里不再叫我“师祖”,而是跟着我三百年前的辈分叫我“师姐”,这让我听着顺耳多了。“你看!山下的王大叔做的,冰糖裹得又厚又匀,里面的山楂去了核,一点都不酸!”
他不由分说地塞了一串到我手里。
我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糖衣,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我迟疑了一下,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
嘎嘣一声,糖衣碎裂,紧接着是山楂果肉的酸甜。那股久违的、属于人间的味道,瞬间在我的味蕾上炸开。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我有多久,没尝过这种味道了?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枯了,再也不会有任何波澜。可这一口糖葫芦,却像一把钥匙,撬开了我尘封已久的某个角落,让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属于“人”的情感,悄悄地流淌了出来。
我没发现,我的嘴角,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微微向上翘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
陆景看见了,眼睛一亮,笑得更开心了:“好吃吧!我就说好吃!”
他坐在我对面,一边啃着自己的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地跟我讲他第一次见到阿藤时的想法。
“说真的,师姐,我第一眼看到它,还以为是哪个魔道妖人种的什么邪物呢。黑乎乎的,一点生气都没有,看着就瘆人。”
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赶紧摆手:“哎哎,我不是说它不好啊!我就是觉得……它配不上师姐你。”
他说着,目光落在我身后的阿藤上。
阳光正好,稀疏的金色光斑透过不存在的叶片间隙,洒落在墨色的藤身上。它依旧静静地盘踞在那里,像一尊亘古不变的黑色雕塑,沉默地见证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又仿佛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陆景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可这涟漪,似乎永远也触及不到那潭底最深处的顽石。
看着陆景那张充满活力的年轻脸庞,再回头看看这株了无生气的藤蔓,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一边是温暖的人间烟火,一边是冰冷的无尽等待。
我的人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撕成了两半。
03
秋去冬来,清虚山迎来了第一场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不过一夜的功夫,就给整个山头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寂静又肃穆。
气温骤降,对我这种修为低微的人来说,有些难熬。但比起自己,我更担心的,是阿藤。
它虽是“死木头”,可毕竟还是株植物。这么冷的天,万一冻坏了根基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我明明已经对它失望,甚至心生怨恨了,为什么还在下意识地关心它?
或许,三百年的习惯,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比我想象的还要根深蒂固。
我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从屋里走出。雪已经积得很厚,一脚踩下去,直接没过了脚踝,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蹿了上来。
我走到阿藤跟前,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它的藤身。
刺骨的冰冷,比雪还要冷。
我皱起眉,不再犹豫。我盘膝坐下,调动体内那本就不多的灵力,在周身运转。淡青色的灵力光晕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缓缓升起,在阿藤的头顶撑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防护罩,将它整个笼罩了进去,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维持这么大的防护罩,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没一会儿,我的额头就见了汗,呼出的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团团白雾。
但我没有停下。
我就这么坐在风雪里,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能量源,源源不断地为它输送着温暖。而我自己,却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渐渐将我堆成一个雪人。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嘴唇也冻得发紫,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披风,忽然从身后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惊了一下,回头看去,只见陆景正站在我身后,一脸心疼又无奈地看着我。
他的头发和眉毛上也落满了雪,显然来了有一会儿了。
“师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你疯了吗!你自己的身体不要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可冻僵的嘴唇却不听使唤,只能发出一点含糊的声音。
陆景见状,二话不说,直接抓住我的手,一股温暖精纯的灵力瞬间渡了过来,驱散了我体内的寒气。
“别再给它输送灵力了!”他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我的法术。
头顶的防护罩应声而碎,漫天风雪再次将我们包围。
“你……”我终于能完整地说话了,我想怪他多事。
“师姐,你对自己好一点吧。”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满满的认真和担忧。他的目光转向那株被我百般呵护的藤蔓,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更重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说,“它……可能真的不值得。”
说完,他怕我再固执,干脆拉着我的胳膊,半强迫地把我拖进了屋里。
屋里生着一盆炭火,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我。陆景把我按在椅子上,又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喝了暖暖身子。”
我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窗外的大雪,心里五味杂陈。
为了不让我再出去,陆景就坐在我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话,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为了让我开心点,他搜肠刮肚,讲了个他前几天下山历练时遇到的糗事。
他说他为了抓一只偷吃果园的野猴子,结果不小心踩进了猎人捕野猪的陷阱里,吊在树上一下午,最后还是被那只猴子找来果农才救下来的。
他讲得绘声绘-色,模仿着自己当时挂在树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迫样子,滑稽极了。
我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听着他生动的描述,想象着那个画面……
“噗嗤”一声,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不是之前那种浅浅的、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止都止不住的大笑。三百年来,我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笑得这么开怀,这么畅快。
我的笑声清脆,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陆景看到我笑,也跟着傻乐起来。
屋外风雪交加,屋内炉火融融,笑语不断。那一刻,我仿佛又变回了三百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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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陪我坐了很久,直到雪小了些才离开。
他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我身上还披着他留下的那件恒温披风,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阳光般的气息。
我看着窗外,那株墨色的藤蔓在雪地里显得更加漆黑,更加孤寂。
它在防护罩里安然无恙,而我,却差点冻死在外面。救我的,不是我守护了三百年的它,而是一个认识了才几个月的少年。
一种前所未有、难以言喻的巨大委屈和不甘,像是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我为了它,熬白了头发,耗尽了青春。
我为了它,拒绝了所有的善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我为了它,像个傻子一样,在雪地里差点把命都搭上。
可它呢?
它带给了我什么?
只有无尽的等待、失望,和一身洗不掉的暮气。
凭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冲进雪地里,来到阿藤面前。
我死死地盯着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雪花落在我的脸上,冰冷,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第一次,对它产生了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恨”。
我伸出手,不再是温柔的抚摸,而是狠狠地抓住了它的一根藤蔓,指甲因为用力而深陷进树皮里。
“我到底……为什么要守着你?”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和颤抖,飘散在寂静的风雪里,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04
那场雪后,春天似乎就快到了。山间的积雪开始融化,偶尔能看到一两点顽强的绿意从雪地里钻出来。
万物都在复苏,只有我的心,还停留在那个寒冷的冬天,甚至比冬天还要冷。
我对阿藤,已经彻底心灰意冷。
那个在雪地里的质问,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心里。我找不到答案,也不想再找了。
放弃吧,云汐。我对自己说。
三百年了,够了。
那天清晨,天色依旧是蒙蒙亮。我像过去三百年一样,拿着那柄银刃小刀,走到了阿藤面前。
我的内心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喂完今天这滴心头血,我就跟过去三百年做个了断。我会去跟掌门请辞,离开清虚山,去山下的凡人城镇,找个小院,种些花花草草,学着做一个真正的、会哭会笑的普通人。
我举起小刀,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划破指尖。
“师姐!”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陆景又来了。他今天似乎起得特别早,脸上还带着晨练后的薄汗。
他一进院子,就看到我手里的刀,脸色微微一变。他的目光落在我常年用来取血的左手食指上,那上面虽然每次都用灵力愈合,但三百年的累积,还是留下了一道极其浅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师姐,你这是做什么?”他快步走过来,眉头紧锁地看着我手上的小刀,又看看我指尖那道淡淡的痕迹,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关切,“你手上的伤……”
“没什么。”我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将小刀藏进袖子里,搪塞道,“准备修剪一下花枝。”
陆景显然不信,但他很聪明,没有追问。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刚刚从树上摘下的桃花,花瓣娇嫩,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粉粉嫩嫩的,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师姐,”他把花递到我面前,脸上是那种我熟悉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春天来了,别总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你看,山那边的桃花都开了,可好看了。”
我看着那只桃花,再看看他那张朝气蓬勃的脸,心中那潭死水,似乎被这抹春色轻轻搅动了一下。
我接过了花。
指尖触碰到带着露水的花瓣,微凉,却充满了生命力。
我看着陆景,也不由自主地对他笑了。
不是敷衍,不是苦涩,而是发自内心的,被这春光和少年感染的,一个真诚而明媚的笑容。
“谢谢你,陆景。花很美。”
“师姐笑起来更好看!”陆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没有多留,把花送到就告辞了,说是还要去做早课。
我捏着那只桃花,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我转身,回到阿藤面前。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我看着它那墨色沉沉的藤身,心中最后的一丝留恋和不舍,也随着那个笑容,彻底烟消云散了。
是啊,外面有这么好的春光,有这么有趣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守着你这块木头呢?
我重新拿出小刀。
这一次,我的动作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情感。就像完成一个拖了三百年的任务一样,利落地划破指尖,将那滴心头血,挤在了藤身上。
一滴。
两滴。
因为想着是最后一次,我鬼使神差地多挤了一滴。
殷红的血珠像往常一样,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藤身。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仿佛卸下了一个扛了三百年的沉重包袱,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把小刀收好,随手将那只桃花插在了阿藤旁边的一处泥土缝里。粉色的花朵,衬着墨色的藤蔓,形成一种诡异又鲜明的对比。
好了,都结束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准备转身离开这个困了我三百年的地方。从今往后,我和它,再无瓜葛。
就在我转过身,迈出第一步的那一刹那——
一个暴怒、委屈、又带着浓浓幼稚怨念的声音,像一道炸雷,毫无预兆地、狠狠地在我脑海里轰然响起!
【还敢跟别的男人笑?好,很好!今晚我就装死,让她哭着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