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爹,他要是真敢在宴会上逼您,女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严若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带血。
蜀中大儒严伯渊看着女儿决绝的眼神,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平静地说:“傻孩子,你爹我一辈子跟笔墨打交道,手无缚鸡之力。可有时候,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不是枪,而是话。你看好了,今晚爹就给你变个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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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年头的成都,日子过得就像是川剧里头的变脸,说变就变。
城头上的旗子,今天姓杨,明天姓熊,后天又不知道姓什么了。
老百姓们都学精了,早上出门,先抬头看看是哪家的旗子在飘,再琢磨今天该说什么话,做什么生意。
不过,再怎么变,有一样东西没变。
那就是成都人那份刻在骨子里的闲适。天大的事,也大不过盖碗茶里头那点茶叶沫子。
这天,望江楼公园的竹林里头,就办了一场春日雅集。
能来这儿的,都是成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是前清留下来的翰林学士,就是家里有几百亩田产的大乡绅。大家凑在一块儿,喝喝茶,听听曲儿,附庸风雅。
今天这雅集,最出风头的,是蜀中大书香门第严家的千金,严若玉。
这姑娘才十八岁,长得是真俊。
那不是一般的好看,是那种读过书的好看。皮肤白得跟瓷器似的,一双眼睛,亮得像含着两汪秋水。她往那一坐,安安静静的,就像一幅仕女图。
她不光长得好,一手古琴,弹得是满座叫绝。
今天她弹的是一曲《高山流水》,那琴声,时而像山涧的溪流,叮叮咚咚的,时而又像高山的瀑布,轰轰烈烈的。
在座的这些老先生们,一个个听得是如痴如醉,捻着胡子直点头。
严若玉身上,有股子劲儿。
那不是骄傲,是傲骨。
就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是想欺负我,门儿都没有的劲儿。
在当时那些不是低眉顺眼就是小家碧玉的大家闺秀里,她这么个样子,就跟鹤立鸡群似的,特别打眼。
这份特别,也招来了一双不一样的眼睛。
雅集正热闹的时候,竹林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十几个穿着军装、挎着盒子炮的彪形大汉,就跟推土机似的,蛮横地分开了人群,站成了两排。
一个穿着灰色军装、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这人一出现,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竹林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连那鸟叫声都好像小了许多。在座的这些名流雅士,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赶紧站起来,脸上堆着笑,躬身行礼。
来的人,是刘湘,人送外号“四川王”。
是当时这片土地上,说一不二的主儿。他的兵,就是王法。他的话,就是圣旨。
刘湘压根没理会那些点头哈腰的人。
他那双跟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一进来,就直勾勾地落在了严若玉的身上。
他这辈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主动投怀送抱的,哭着喊着要跟他走的,多得是。可像严若玉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那姑娘身上那股子冷冰冰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劲儿,一下子就勾起了他心底里那股子最原始的征服欲。
一个副官凑趣,端了杯酒过来。
刘湘接过来,隔着几步远,对着严若玉举了举杯。
这是他刘大司令给面子。
换了别人,早就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回敬了。
可严若玉呢,她只是淡淡地抬眼皮瞅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就又低下头去,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串清越的琴音,就又响了起来。
那琴声,一点没乱。
她这是,压根没把他这个“四川王”放在眼里。
刘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心里头就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我一定要弄到手。
02
第二天一大早,严家的大门,就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老管家打开门一看,吓了一跳。
门口站着七八个荷枪实弹的大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门外头,还停着几辆大车,车上装着十个红漆大木箱子。
一个穿着副官制服的年轻人,从队伍里头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对老管家说:“我们是刘司令派来的。找你们家严伯渊老爷子。”
严伯渊,就是严若玉的爹。
是蜀中有名的大儒,教了一辈子书,桃李满天下,在读书人里头,威望高得很。
他被请到前厅,看见这阵仗,心里头就“咯噔”一下,知道昨天那事儿,有下文了。
那个年轻副官,对着严伯渊,连个揖都懒得作,开门见山就说:“严老先生,我们刘司令,看上你家若玉小姐了。这是司令的一点心意,算是聘礼。”他用下巴指了指门外那十个大箱子,“司令说了,改天挑个好日子,就请若玉小姐过府一叙。以后,司令肯定亏待不了小姐,就按夫人的礼数待她。”
严伯渊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让管家把箱子打开。
好家伙,里头全是金条、银元、上好的翡翠玛瑙、还有一匹匹的绫罗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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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聘礼”,别说娶个媳妇了,就是买下一条街的铺子,都够了。
可严伯渊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头却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不是提亲,这是上门来抢人。
什么叫“过府一叙”?什么叫“夫人之礼”?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强行纳妾。
在他们这种读了几百年圣贤书的家庭看来,女儿给人做妾,那是奇耻大辱,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严家嫁女儿,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什么时候轮到被一个兵痞子,用这种近乎侮辱的方式来逼迫了?
严伯渊气得手都哆嗦了。
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强压着火气,对着那个副官,不卑不亢地说:“劳烦将军回去禀报刘司令。就说我严家,世代书香,家风甚严。小女年幼,高攀不上司令这棵大树。这些礼物,还请将军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那副官一听,脸上的笑立马就没了。
他阴阳怪气地说:“严老先生,您可得想清楚了。我们司令送出来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您这是,不给我们司令面子啊?”
严伯渊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不给司令面子,是我严家,要自己的面子。送客!”
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进了后堂,再也不出来了。
那副官愣在当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只能恨恨地一跺脚,带着人,把那十箱东西,又原封不动地拉走了。
这一下,梁子算是结下了。
严家退了刘湘“聘礼”的事,就像一阵风,一下子就吹遍了整个成都城。
那些上流社会的人,一边佩服严伯渊有骨气,一边又替他们家捏了一把冷汗。得罪了“四川王”,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刘湘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
他没派兵来砸严家的大门,也没把严伯渊抓起来。他就好像,把这事儿给忘了似的。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完。
刘湘这种人,就像一条潜伏在水里的鳄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必定是致命一击。
果然,没过几天,严家的麻烦就来了。
先是严家在城郊的那几百亩良田。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伙土匪,隔三差五就去地里捣乱。
今天拔了你的秧苗,明天就放火烧你的麦秆。
佃户们去报官,官府就跟没听见似的,派两个警察去转一圈,连个土匪毛都没看着。
紧接着,是城里跟严家有生意来往的那些商号。
税务局的人,天天上门去“查账”。
今天说你这儿偷税漏税,明天说你那儿账目不清。
反正就是变着法儿地折腾你。
那些老板都是聪明人,哪儿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没过几天,就都找各种借口,断了跟严家的生意。
就连严伯渊自己,也碰上了麻烦。
他一直在成都的一所新式学堂里教国文。
可最近,总有那么几个地痞流氓,跑到学堂门口去耍无赖,今天说严伯渊欠了他们赌债,明天又说严伯渊调戏良家妇女。
虽然都是胡说八道,可这么一闹,学堂的名声也受了影响。校长没办法,只能委婉地劝严伯渊,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就这么着,短短半个多月,严家就从一个人人敬仰的书香门第,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以前,严家的大门,天天都是车水马龙。
来拜访的,求字的,送礼的,络绎不绝。
现在,门可罗雀,一整天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那些以前跟严伯渊称兄道弟的朋友、学生,现在在街上远远看见严家人,都跟躲贼似的,绕着道走。
刘湘一枪没放,一炮没开,就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把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地收紧。
他就是要让严伯渊看看,在这成都城里,得罪了他刘湘,是个什么下场。
他要让严伯渊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最后,自己乖乖地把女儿送上门来。
这根无声的绞索,越勒越紧,勒得整个严家,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03
家里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严若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那个茶会上,惹了那个军阀不高兴,家里也不会遭这么大的难。
她心里头,又是内疚,又是悔恨。
这天晚上,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严若玉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里坐了很久。
她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听着那冰冷的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心里头也跟这天气一样,又冷又湿。
她想了很多。
她想到了爹娘的养育之恩,想到了严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清白名声。
她无法想象,自己被一个粗鄙的军阀抢去做小老婆的样子。
那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耻辱,更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锃亮的剪刀。
那是她平时用来修剪花枝的。
她握着那冰冷的剪刀,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眼神,一点点地变得决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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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宁可剪了这三千烦恼丝,去庙里当姑子,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或者,干脆就用这把剪刀,了结了自己。
她宁可做个干净的鬼,也绝不受那份屈辱。
下定了决心,她心里头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站起身,推开门,走进了父亲的书房。
严伯渊正在灯下看书。
这些天,他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人也清瘦了一圈。
可他那腰杆,还是挺得笔直,就像他书架上那些古书一样,有风骨。
严若玉走到他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爹!”
她这一跪,严伯渊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来扶她。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严若玉却不肯起,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这位平日里比谁都坚强的姑娘,终于还是没忍住。
“爹,女儿不孝,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她哽咽着说,“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说句话。要是那个姓刘的,再这么逼下去,女儿……女儿已经想好退路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严伯渊。
严伯渊听着女儿的话,心里头跟被刀子剜一样疼。
他知道,女儿这不是在说气话。以她的性子,是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他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家族荣辱的问题了。
这关系到他宝贝女儿的性命。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女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看着女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双充满了决绝的眼睛,他那颗文人的心,也终于硬了起来。
他知道,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
忍,是忍不来太平的。
你越是软弱,对方就越是得寸进尺。
必须得反击。
哪怕对方是手握十万大军的“四川王”,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闯一闯。
为了女儿,为了严家的尊严,他豁出去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谁也没见过的,锐利的光。
04
就在严家已经被逼到墙角,几乎山穷水尽的时候,一张请柬,送到了严府。
请柬是用上了好的红纸,上面还烫着金字,看着就气派。
打开一看,是川军总司令刘湘,以庆祝自己四十岁大寿的名义,要在他的司令部官邸,大摆寿宴。
请柬上,指名道姓,邀请严伯渊老先生,携爱女严若玉小姐,务必赏光赴宴。
这哪里是请柬啊,这分明就是一封最后的通牒。
这张请柬一到,整个严家,都像是被一片乌云给罩住了。家里的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大气不敢喘一口。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刘湘下的最后一步棋,也是最狠的一步棋。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要命的选择题。
要是不去,那就是当着全成都人的面,公然打了刘湘的脸。
以刘湘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第二天,他的军队就能把严家这小院子,给踏成平地。
可要是去了呢?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刘湘的司令部,那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啊。
他把全成都的军政要员都请了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要是当场发难,逼着你严家把女儿交出来,你怎么办?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了,严家几代人的脸面,就全丢尽了。
女儿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不答应,他刘湘当场就能翻脸。
到时候,别说你一个教书先生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严伯渊拿着那张烫金的请柬,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没看书,也没写字,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
家里人,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大家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天快黑的时候,严伯渊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他把全家人都叫到了一起。
他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平静得就像一口古井。
他看着妻子,看着女儿,看着家里那些忧心忡忡的下人,缓缓地开口,只说了四个字:
“备车,赴宴。”
这四个字一出口,全家人都惊呆了。
严夫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拉着他的袖子说:“老爷,你这是……你这是要把玉儿往火坑里推啊!”
严若玉的脸,也一下子变得惨白。她以为,爹爹这是,终究还是顶不住压力,要屈服了。
只有严伯渊自己心里清楚。
他这一去,不是去投降的。
他是去决战的。
只不过,他的武器,不是枪,也不是炮。
而是他读了一辈子的书,和他那条,能把死人说活了的舌头。
05
刘湘的司令部官邸,以前是前清一个王爷的府邸,那叫一个气派。
今晚,更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比过年还热闹。
官邸门口,车水马龙,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汽车。
从车上下来的,不是穿着笔挺军装的军官,就是穿着长衫马褂的政客。这些人,跺一跺脚,整个四川都要抖三抖。
宴会厅里,更是珠光宝气,人声鼎沸。
大厅的柱子上,挂着猛虎下山的图。
穿着开叉旗袍的漂亮姑娘们,端着酒盘,像花蝴蝶一样在人群里穿梭。
军官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大声地说着笑,喝着酒,腰里头那硬邦邦的枪套子,时不时地就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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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酒精、雪茄和火药混合在一起的,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就在这么个地方,严伯渊带着女儿严若玉,走了进来。
他俩一出现,整个宴会厅,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聚焦到了这对父女身上。
严伯渊还是那身半旧的素色长衫,洗得干干净净,一丝褶子都没有。
他背着手,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步一步走得不紧不慢。
他身边的严若玉,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旗袍,没戴任何首饰,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挽在脑后。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害怕,也不谄媚,就那么平静地跟着父亲,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湖水。
这对父女,跟周围这个充满了草莽和杀伐之气的环境,实在是太不搭调了。
他们就像是两只优雅的白鹤,一不小心,闯进了一群正在开派对的恶狼的巢穴里。
大厅里那短暂的安静过后,是更热闹的窃窃私语。
那些宾客们,看着严家父女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有同情的,有好奇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坐在最上首主位的刘湘,看见严若常父女俩真的来了,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姓严的老头子,终究还是怕了。
只要你来了,那今晚这事儿,就由不得你了。
他端起酒杯,冲着身边的几个心腹师长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白:等着看好戏吧。
严伯渊感觉到了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牵着女儿的手,能感觉到女儿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轻轻地捏了捏女儿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父女俩被领到了一张靠近门口的桌子坐下。
那桌上,坐的都是些商会会长之类的人物,没什么实权。这是刘湘故意的,就是要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严伯渊也不在乎,他安安稳稳地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品着,好像今天他就是来喝一杯喜酒的。
他越是这样,别人就越是觉得,他这是在故作镇定,心里头,不定怕成什么样了呢。
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06
宴会开始了。
一道道的菜,跟流水似的端上来。
什么熊掌、驼峰、猴脑,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刘湘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
他每到一桌,那桌上的人就赶紧站起来,说上一大堆恭维的话。
刘湘哈哈大笑着,跟他们碰杯,显得很是豪爽。
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心思,根本就不在喝酒上。
他的眼睛,时不时地,就往严伯渊那桌瞟。
严伯渊呢,就跟没事人一样。他吃得不多,但每道菜都尝了尝,还跟同桌的人,聊了聊今年的收成。
严若玉坐在他旁边,一口菜也没吃。
她面前的那杯茶,已经换了好几次了,可她一口都没喝。她的手,一直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着。
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湘把最后一杯酒喝完,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然后,在一片叫好声中,站了起来。
他挺着肚子,迈着四方步,手里还端着一杯倒满了的白酒,径直就朝着严伯渊那桌走了过去。
他这一动,整个大厅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酒杯,把目光投了过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今晚这顿饭的正戏,总算是要开场了。
刘湘走到严伯渊面前,脸上挂着那种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他先是客客气气地说:“严老先生,您是咱们四川读书人的领头人,是咱们蜀中的大名士。我刘湘,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可我这心里头,对读书人,那是敬佩得很呐!”
这话说得,好听。可那话里头的刺,谁都听得出来。
严伯渊也站了起来,微微躬了躬身,说:“司令客气了。老朽不过是一介草民,不敢当,不敢当。”
刘湘哈哈一笑,然后,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严伯渊身后的严若玉。
他那眼神,毫不掩饰,充满了占有和欲望。
“严老先生,”他把声音提得更高了,好让全场的人都听见,“我刘湘是个直肠子,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心仪若玉小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当着咱们全四川这么多英雄好汉的面,我,就想请老先生您点个头,把若玉小姐,许配给我。我刘湘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亏待她!”
这话一说完,全场哗然。
这哪里是求亲啊,这分明就是逼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挑明了。
你严伯渊要是答应,那你严家的脸,算是丢到家了。
可你要是不答应,那就是当众驳了他刘湘的面子。
他刘湘,能让你走出这个门吗?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到了极点。
严若玉的脸,瞬间就白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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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父亲一说个“不”字,她就立刻撞死在旁边的柱子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严伯渊,却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举动。
他没有直接回答刘湘,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反而,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对着刘湘,又对着满座的宾客,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承蒙司令看得起小女,这是小女天大的福分。今天,是司令四十岁的大寿,这么喜庆的日子,咱们就先不说儿女情长的事。”
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
“伯渊不才,是个乡下人。斗胆,想在这里,讲一个我们乡坝头(乡下)的笑话,给司令祝寿,也给在座的各位将军,助助酒兴。不知各位,肯不肯赏脸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他严伯渊,不想着怎么脱身,反倒要讲什么笑话。
这是吓傻了,开始胡言乱语了?还是另有什么盘算?
刘湘也觉得挺意外。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子。他自认为已经把对方逼到了绝路上,可这老头子,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害怕呢?
不过,他也不在乎。
在他看来,这严伯渊,不过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怎么扑腾,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于是,他哈哈大笑起来,显得自己很大度:“好啊!早就听说严老先生学问高,口才好,今天我们这些粗人,正好开开眼界!您请讲,我们都洗耳恭听!”
他这么一带头,他手下那些师长、旅长们,也跟着起哄叫好。
“对对对!让咱们也听听文化人讲的笑话!”
“严老先生快讲吧!”
严伯渊对着大家,又拱了拱手。然后,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在安静的大厅里,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话说啊,是很久以前了。咱们四川有座青城山,山高林密的。那山上,就出了一个山大王。”
他讲到这,故意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刘湘。
“这个山大王啊,那可了不得。手底下有几千号弟兄,个个都是能打能杀的好汉。他占着那座山,方圆百里,他说的话,就是王法。跟咱们刘司令现在这样,是那一片儿,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这话一出口,底下那些军官们,立马就哄笑了起来。大家都觉得,这老头子还挺上道,知道先拍司令的马屁。
刘湘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还端起酒杯,冲着严伯渊,遥遥地敬了一下。
严伯渊也笑了笑,接着往下讲。
“这山大王啊,什么都好,英雄气概,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就是有一点,嘴巴特别馋,就爱吃点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一天呢,他手下的小喽啰,从山下抓回来一个厨子。这厨子,据说手艺是全四川最好的。山大王一高兴,就跟那厨子说:‘你给我做一道菜,要全天下最好吃的菜。做得好了,我赏你黄金百两;做得不好,我把你剁了喂狗!’”
“那厨子听了,也不害怕。他就跟山大王说:‘大王,小的我,正好会做一道咱们四川的绝世名菜,保管您吃了,这辈子都忘不了。’这道菜,有个名堂,叫‘辣子瓷胆鸡’。”
“辣子瓷胆鸡?”底下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严伯渊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名儿。那厨子啊,就用咱们四川最辣的二荆条海椒,配上汉源的大红袍花椒,还有上好的菜籽油,把一只从乡下收来的土鸡,用文火慢慢地烧。烧出来那鸡,颜色红亮红亮的,那香味儿,隔着八丈远都能闻见,闻着就让人直流口水。”
“菜一端上来,那山大王一看,眼睛都直了。只见那盘子里,一只烧得油光水滑的整鸡,周围围着一圈红彤彤的干辣椒。那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山大王口水都下来了,也顾不上烫,抄起筷子,夹起最大的一块鸡腿肉,就往嘴里送。”
严伯渊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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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学着那山大王的样子,做了个张嘴欲吃的动作。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严伯渊把声音压低了,显得很神秘。
“‘咔嚓’一声脆响!那山大王,差点没把自个儿满口的金牙都给崩碎了!”
“他疼得哇哇大叫,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吐到盘子里一看,他傻眼了。那哪里是什么鸡肉啊!那鸡肚子里头,塞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个用景德镇白瓷烧的、又光又滑、又硬又臭的——空心瓷胆!”
“那个厨子这时候才慢悠悠地说:‘大王,我这道‘辣子瓷胆鸡’,妙就妙在这个瓷胆上。有它在里头撑着,这鸡烧出来,才好看,才够味儿。’”
严伯渊说到这,环视了一下全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刘湘的脸上。
他一字一顿地,把最后几句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