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你怎么了?”
许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季成安没有回答。
他拿起那张薄薄的报告单,目光从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和数据上一路扫下。
他看不懂那些专业名词,便直接寻找最下方的结论栏。
那里,一行加粗的打印黑体字,
像一把烧红的铁烙,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烫在了他的瞳孔里。
01
工地的夜,总是被巨大的轰鸣声和扬起的尘土包裹着。
季成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蹲在活动板房的屋檐下。
远处的城市灯火辉煌,像一片遥不可及的星海。
而这里,只有昏黄的灯泡和汗水的咸味。
手机在这时候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阿沁”两个字。
他的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通过电话了。
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嘴里继续呼噜呼噜地吸着面条。
“喂,阿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传来许沁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成安……”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小心翼翼的激动。
“嗯,我在呢,怎么了?”季成安咽下一口面,随口问道。
是不是家里的老人身体不舒服了?还是她自己遇上什么事了?
这八年来,他们的每一次通话,似乎都围绕着这些琐碎又现实的话题。
“我……我怀孕了。”
许沁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像一颗惊雷,在季成安的耳边轰然炸响。
他夹着面条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嘴巴微微张开,连同嘴里的面都忘了咀嚼。
“你说什么?”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太累了,出现了幻听。
“我说,我怀孕了。”这一次,许沁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还带着一丝羞怯,“快三个月了。”
季成安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怀孕了?
快三个月了?
他开始疯狂地在脑海里倒带,像放电影一样搜寻着记忆。
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对,是三个月前,因为老家的房子要翻新,他请了半个月的假。
时间……时间是对得上的。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股喜悦是如此的猛烈,以至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束缚。
“真的?你确定吗?去医院检查过了吗?”他一连串地发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嗯,去镇上的卫生院查过了,医生说是真的。”许沁在那头轻轻地应着。
“太好了……太好了!”季成安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泡面碗被打翻在地,汤汤水水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
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原地兴奋地踱着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他要做爸爸了!
35岁的季成安,终于要当爸爸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力量和希望。
这八年,他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一样埋头苦干。
他睡过桥洞,啃过冷馒头,在最炎热的夏天汗流浃背地扛过钢筋,也在最寒冷的冬天通宵达旦地浇筑过混凝土。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早点回家,和许沁过上好日子吗?
可现实就像一个无底洞,钱永远都觉得不够花。
家里的老人要赡养,亲戚的人情世故要往来,还有他们那栋旧房子的翻新……
一年又一年,回家的日子被无限期地推迟。
他和许沁的感情,也在这漫长的分居中,被距离和时间消磨得越来越淡。
从一开始的每天好几个电话,到后来的几天一个,再到现在的半个多月才联系一次。
他们之间的话题,也从最初的甜言蜜语,变成了“钱够不够花”、“身体好不好”这样干巴巴的问候。
他知道自己亏欠她。
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就这么在无尽的等待中蹉跎了。
他甚至有时候会悲观地想,或许他们的婚姻,就这样名存实亡下去了。
直到这个孩子的到来。
这个孩子,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婚姻的天使,像一道撕破黑暗的光,瞬间照亮了他麻木而灰暗的生活。
这是转机!
这是让他下定决心回家的最大理由!
“阿沁,你听我说。”季成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郑重。
“我马上就回去。”
“我把这边的工作交接一下,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回家!”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走了。”
“我要在家好好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孩子。”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是他对未来的承诺,也是对过去八年的弥补。
电话那头的许沁,许久没有说话,只传来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
季安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知道,这八年,她一定受了无数的委屈。
“别哭,别哭,我马上就回来了,以后有我呢。”他柔声安慰着。
挂掉电话后,季成安一夜未眠。
他脑子里反复勾勒着未来的蓝图。
他要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在家乡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
钱多钱少无所谓,只要能一家人天天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要亲手给未出生的孩子布置一个漂亮的房间。
他要陪着许沁每一次产检,感受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
他要弥补过去八年所有缺失的陪伴。
第二天一早,季成安就找到了工地的项目经理,递交了辞职信。
经理有些意外,毕竟季成安是工地上最能吃苦、最踏实肯干的工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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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怎么突然要走?是不是嫌工资低了?可以再谈的嘛。”
季成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笑容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幸福。
“经理,谢谢您的好意。”
“我老婆怀孕了,我要回家当爸爸了。”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骄傲,无比响亮。
周围的工友们听到,都纷纷向他投来羡慕和祝福的目光。
“恭喜啊,成安!”
“要当爹了,这可是大喜事!”
季成安笑着一一回应,心里暖洋洋的。
他迅速地办好了离职手续,又去银行取出了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
当他把那一张张带着他汗水和希望的钞票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时,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些钱,将是他未来家庭生活的基石。
他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
车窗外,高楼大厦在不断地后退。
这个他奋斗了八年的城市,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他的心,早已飞回了那个有许沁、有他未出生的孩子的小镇。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汽车终于驶入了熟悉的小镇。
季成安背着包,快步走下车。
家乡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和安宁。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家的轮廓。
那是一栋新翻修的两层小楼,在周围的平房里显得格外亮眼。
他的脚步更快了。
当他走到家门口时,门正好从里面被打开了。
许沁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棉布裙子,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也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但眼神却很亮。
她的腹部,已经有了微微的隆起。
季成安看着她,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八年的时光,也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辫的青涩女孩。
“我回来了。”季成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许沁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为他让开了路,接过了
02
他身上的行李。
那是一个磨得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帆布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他八年的血汗和对未来的全部希望。
“我……我给你倒水去。”许沁的眼神有些躲闪,转身走向厨房。
季成安跟着她走进去,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房子是新的,家电是新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敞亮。
但这屋子里却缺少一种他说不出来的东西,一种叫做“人气”的烟火气。
他从背后,轻轻地、试探性地抱住了许沁。
她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像受惊的猫。
季成安的心沉了沉,但他没有松手。
他的手,缓缓地、带着朝圣般的虔诚,覆上了她微隆的小腹。
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他仿佛能感觉到一个新生命的存在。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们血脉的延续,是他们破碎婚姻的粘合剂。
“阿沁,这些年,辛苦你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许沁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地放松下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那一晚,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
他们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连呼吸的频率都需要重新适应。
季成安侧过身,看着许沁的背影,一夜无话。
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季成安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把过去八年的亏欠,都化作了此刻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天不亮就起床,跑到镇上最新鲜的菜市场。
他不懂怎么挑菜,就学着旁边的大爷大妈,哪个摊位人多就往哪里挤。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回来,笨手笨脚地钻进厨房。
这个在工地上连吃饭都嫌浪费时间的男人,此刻却耐着性子,对着手机上的菜谱,一板一眼地学着煲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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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溅到手臂上,烫起了一个个红点,他只是甩甩手,继续埋头苦干。
当一锅香气四溢的鸡汤端到许沁面前时,她眼里的惊讶是藏不住的。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当爹的人了,总得学着点。”季成安咧嘴笑着,用勺子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小心地递到她嘴边,“快尝尝,我炖了一上午呢。”
许沁低头喝了一口,眼圈又红了。
“就是有点咸。”她小声说。
“下次少放点盐。”季成安一边说,一边又给她盛了一碗。
吃过午饭,他会陪着许沁在村子周围散步。
乡间的路很安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暖洋洋的。
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像是要把过去八年错过的路都重新走一遍。
他不停地说话,说着工地上的趣事,说着对未来的规划。
“等孩子出生了,咱们就在镇上开个小超市,我进货,你看店。”
“男孩儿就叫季望,希望的望。女孩儿就叫季念,思念的念。”
“他要是调皮,我就教训他,你可不许护着。”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许沁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只是,偶尔季成安回头看她的时候,会发现她的笑容有些凝滞,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会紧张地停下脚步。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她会立刻回过神来,对他摇摇头,笑容里藏着一丝他读不懂的疲惫。
季成安只当是怀孕的正常反应,便不再多问,只是放慢了脚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开始享受这种平淡的、被需要的日子。
每天给许沁按摩浮肿的小腿,成了他雷打不动的功课。
晚上睡觉前,他会趴在许沁的肚子上,轻轻地跟那个未曾谋面的小生命说话。
“宝宝,我是爸爸。”
“你要乖乖的,不要折腾妈妈。”
“爸爸以后再也不走了,就在家陪着你和妈妈。”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每当这个时候,许沁总会把脸转向另一侧,肩膀微微地耸动。
季成安以为她是感动得哭了,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满足。
他觉得自己正在用实际行动,一点点地修复着他们之间的裂痕。
温情在一天天滋长,可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也像水底的青苔,在季成安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蔓延。
他发现,许沁很少主动跟他讨论关于孩子的话题。
当他兴奋地讨论孩子会长得像谁时,许沁总是微笑着岔开话题。
“眼睛一定要像你,又大又亮。”季成安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
许沁的身体会不自然地僵硬一下,然后垂下眼帘,轻声说:“只要健健康康的,像谁都好。”
她的反应很正常,正常到找不到任何破绽。
可季成安的心里,就是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怪异感,但那感觉一闪即逝,快到他抓不住。
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孕妇的敏感和情绪波动。
他想,八年的分离,终究是留下了隔阂,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慢慢消除。
为了给许沁和孩子最好的照顾,一个念头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
镇上的卫生院条件毕竟有限,很多精密的检查都做不了。
“阿沁,我们去市里最好的医院,给你和宝宝做个最全面的检查吧。”一天晚饭后,他提议道。
“不用了吧,太折腾了,在镇上查查也一样。”许沁的眼神有些慌乱。
“那怎么能一样?”季成安的态度很坚决,“咱们现在不差那点钱。孩子的健康是头等大事,必须去最好的医院,我才放心。”
见他如此坚持,许沁便不再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准备去市里的前一天,季成安在院子里搬一口闲置的水缸时,腰部传来一阵熟悉的酸麻感。
这个感觉,让他猛地想起了一件几乎被遗忘的往事。
那是大概七年前,他在一个工地上,因为脚手架的扣件松动,从两米多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当时正好是腰部着地,疼得他半天没缓过劲来。
工头怕出事,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小医院。
拍了片子,医生说骨头没事,就是严重的软组织挫伤,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让他回去多休息。
他至今还模糊地记得,那个上了年纪的医生在看完片子后,又额外叮嘱了一句什么。
当时环境嘈杂,他听得不是很真切,好像是说“伤到了那个地方,以后……可能对生育有点影响,年轻人要注意啊”。
那时的他,满脑子都是搞钱,回家遥遥无期,生孩子更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所以他根本没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普通的医嘱,没过两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这个尘封的记忆片段突然被激活,让季成安的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他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许沁现在已经怀上了。
但一个念头还是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马上要当爹的人了,身体可不能有半点马虎。”他对自己说。
他要给妻儿一个最强壮的依靠,容不得任何潜在的风险。
“阿沁,”他对正在收拾东西的妻子说,“正好这次去市里,我也顺便给自己做个全身检查。”
“人到中年了,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瞎拼了。”
许沁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好端端的,检查什么身体?”
“有备无患嘛。”季成安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要以最健康的状态,迎接咱们的孩子。”
许沁看着他充满希望的笑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整理着衣物。
她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03
去市里的那天,天气很好。
季成安特意租了一辆车,就是怕许沁坐长途大巴会累。
一路上,他心情极好,哼着不成调的歌,窗外的风景在他眼里都变得格外明媚。
他规划着检查完之后,要带许沁去市里最大的商场,给她买几件漂亮的孕妇装,再给未出生的宝宝买最好的婴儿用品。
许沁坐在副驾驶,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看着窗外,脸色比平时更显得苍白。
“是不是晕车了?”季成安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有点乏。”她勉强地笑了笑。
到了市中心医院,巨大的门诊楼里人山人海。
季成安像一头护着幼崽的雄狮,小心翼翼地护着许沁,跑前跑后地挂号、缴费。
他先是陪着许沁去了妇产科。
B超室的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你在这里坐着等,千万别动。”季成安安顿好许沁,“我去给自己挂个号,做个检查,很快就回来。”
许沁抓住他的衣角,眼神里有一丝恳求:“成安,要不……你的检查改天再做吧?”
“来都来了,顺便的事。”季成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就是图个心安。”
他拍了拍她的手,转身汇入了另一边的人流。
根据多年前模糊的记忆,他挂了泌尿外科的号。
医生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态度很和蔼。
季成安简单地叙述了自己多年前的受伤经历和现在的疑虑。
医生听完后,点了点头,给他开了一系列的检查单。
“先去做个检查吧,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季成安拿着单子,一项一项地去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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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血、化验……流程繁琐,但他心里却很踏实。
他觉得,这是一个男人对家庭负责任的表现。
所有的检查都做完后,他看时间还早,又回到了妇产科的楼层。
许沁还在B超室外面的长椅上等着,看到他回来,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
“怎么样?”她轻声问。
“都做完了,等结果就行。”季成安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担心我,肯定没事。你呢,快排到了吗?”
“快了,下一个就是我。”
等待的时间里,季成安显得比许沁还要兴奋和紧张。
他一遍遍地畅想着,等一下就能从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孩子了,会是什么样子的?像个小豆芽,还是已经能看出人形了?
终于,护士喊了许沁的名字。
“我陪你进去!”季成安立刻站了起来。
“家属在外面等。”护士公式化地拦住了他。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许沁跟着护士走了进去,那扇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坐立不安,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提醒。
【尊敬的季成安先生,您在XX医院的检查报告已出,请前往三楼泌尿外科自助打印机处打印。】
报告出来了!
季成安精神一振,他看了一眼紧闭的B超室大门,想着许沁出来还需要一会儿。
他决定先去把自己的报告取回来,等许沁出来,正好可以给她看看,让她也彻底放心。
他快步走到三楼,找到了自助打印机。
插入就诊卡,输入密码,机器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一张带着温度的报告单从出口缓缓滑出。
走廊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季成安的心情无比平静和期待。
他甚至在心里自嘲,真是瞎操心,自己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他拿起那张薄薄的报告单,目光从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和数据上一路扫下。
他看不懂那些专业名词,便直接寻找最下方的结论栏。
那里,一行加粗的打印黑体字,像一把烧红的铁烙,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烫在了他的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