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冥府铁律》残卷有云:“世人轮回,皆有定数,黑白引渡,善恶有报。然有三事,触之则断轮回之路,魂锁尘世千年,受风吹雨打,百鬼欺凌,直至怨气消散,方得再入輪迴。” 这三件事,并非指大奸大-恶,杀人放火,反倒是寻常人家最易触犯的禁忌。一为“逆伦”,上不敬父母,下不慈子女,乱了纲常;二为“绝生”,断生灵活路,为一己之私,使其哀嚎遍野;三为“藏阴”,以伪善藏阴损,瞒天过海,欺骗鬼神。寻常人不知,以为自己一生良善,实则早已在阴律上,为自己划下了一道千年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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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守义的“好人”名声,在住了三十年的幸福里小区,是块金字招牌。
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退休的纺织厂老工人,每月拿着三千出头的退休金,背有点驼,见谁都乐呵呵的。
小区里谁家下水道堵了,只要吭一声,王守义就拎着他的工具箱“噔噔噔”跑上门,趴在地上半天,弄得一身污渍也从不要一分钱。他总说:“街坊邻居的,说钱就见外了!”
楼上张大妈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她一个人腿脚不便,王守义就包了给她每星期两次上门送菜的活,风雨无阻。
小区的流浪猫狗,更是把它当成了移动食堂。他口袋里总揣着猫粮狗粮,看见就撒一把。为此,他没少挨儿媳妇李娟的白眼。
“爸,您那点退休金自己买点好吃的也就罢了,全喂这些畜生了!脏不脏啊,一身的跳蚤!” 李娟一边用消毒湿巾擦着儿子的小胖手,一边没好气地嚷嚷。
王守义只是憨厚地笑笑,也不争辩:“都是命,能活下来就不容易。”
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儿子王强。儿子有出息,在大公司当个小主管,娶了媳-"妇,生了孙子,让他老王家有了后。老伴走得早,他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唯一让他有点憋屈的,就是这个儿媳妇。
李娟人长得漂亮,嘴也甜,可那都是对着外人的。在家里,她就是这个家的“慈禧太后”。王守义的退休金卡,早就被她以“我替您保管,防止您被骗”的理由收走了,每月只给他五百块零花。
这天中午吃饭,李娟做了红烧排骨,油汪汪的,香气扑鼻。她一个劲儿地往儿子和孙子碗里夹。
王守义也伸出筷子,想夹一块,筷子刚碰到排骨,就被李娟用自己的筷子“啪”地一下打开了。
“爸,您血压高,医生说得吃清淡点。” 李娟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夹了一筷子水煮白菜放进他碗里,“这个对您身体好。”
盘子里十几块排骨,油光闪亮。王守义的碗里,只有孤零零的几根白菜。
他浑浊的眼睛暗了一下,没说什么,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白饭。
儿子王强在一旁看着,想说点什么,却被李娟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一脚,立马把话咽了回去。
吃完饭,王守义默默去厨房洗碗。听见客厅里传来儿媳妇的抱怨声:“你看看你爸,一个月五百块零花钱还不够,上星期找我要电费,这个月又说燃气该充了!他是不是在外面偷偷藏钱了?”
王强小声辩解:“爸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钱去哪了?都喂猫喂狗了呗!对畜生比对自家人还好!真是老糊涂了!”
冰冷的水冲刷着油腻的碗碟,也像是在冲刷着王守义的心。他叹了口气,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本子,用沾着水的手,颤颤巍巍地记下了一笔:
“燃气费,150元。”
本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开支,每一笔,都是他那五百块零花钱的去向。
02.
王守义是在睡梦中走的,很安详。
医生说,是突发心梗,没受什么罪。可他这后事,办得却一点都不安详,甚至透着一股子邪性。
按照老家的规矩,人走了,第一件事就是穿寿衣。可怪事就出在这寿衣上。两个经验丰富的入殓师,加上儿子王强,三个人折腾了快一个小时,那身崭新的藏蓝色寿衣,愣是穿不上去。
王守义的尸身,像是灌了铅,沉得吓人。胳膊腿更是硬得跟铁棍似的,根本掰不动。
“怪了,邪了门了……” 一个老师傅擦着额头的汗,喘着粗气,“我干这行快三十年了,从没见过这阵仗。就感觉……就感觉王大爷他老人家……不乐意穿这身衣服。”
最后,寿衣的袖子都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才勉强套上去。
王强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晚上守灵,亲戚们都回去了,灵堂里只剩下王强一个人。他跪在蒲团上,看着父亲的黑白遗像,眼泪止不住地流。不知不-觉,他累得趴在火盆边睡着了。
然后,他就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梦里,天是灰蒙蒙的,地是湿漉漉的。他看见父亲王守义,穿着那身撕破了袖子的寿衣,赤着脚,茫然地在一条无人的小巷里游荡。
父亲的魂魄看起来比生前更老了,佝偻着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困惑。
突然,不知从哪窜出来几只流浪猫,就是他生前经常喂养的那几只。可此刻,它们却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绿油油的眼睛在灰暗的梦境里,像两盏鬼火。
“咪咪,咪咪……” 王守义下意识地想像以前一样伸出手。
“喵呜!”
一只橘猫猛地扑了上来,尖利的爪子狠狠地抓在他的魂体上,留下几道深深的黑痕。紧接着,所有的猫都扑了上来,撕咬着,抓挠着。
王守义惨叫着,连滚带爬地逃跑。他跑到巷子口,又被一条大黑狗拦住了去路。那狗龇着牙,口水顺着嘴角滴下,一步步将他逼回巷子深处。
王强在梦里急得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看父亲就要被恶狗撕碎,巷子深处又飘过来几个半透明的影子,是些面目不清的孤魂野鬼。他们嬉笑着,一把推开那些猫狗,围住了王守义。
一个缺了胳膊的鬼影,一把抢过王守义怀里揣着的、不知从哪来的一个馒头,塞进自己嘴里。
“老头,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阳间烧来的东西,见者有份!”
他们推搡着王守义,撕扯着他那本就破烂的寿衣。父亲的魂魄,就像一个被恶霸围住的小学生,无助、弱小、又可怜。
“爸!爸!”
王强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他大口喘着气,抬头看着遗像,父亲那张憨厚的笑脸,此刻在他眼里,却充满了说不出的悲苦。
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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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接下来的两天,王强几乎没合过眼。只要一闭上眼睛,父亲在梦里受苦的景象就反复出现。
他甚至看到,父亲的魂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飘到了传说中的黄泉路上。路边开满了红得滴血的彼岸花,路上鬼影憧憧,排着长队,麻木地走向一座巨大的石桥。
可所有的鬼魂都有引路人,要么是牛头马面,要么就是黑白无常。唯独他的父亲王守义,孤零零一个,像个没人要的弃儿。
他想跟着队伍过桥,却被一个穿着白色长袍、脸色惨白、舌头长长的身影拦住了。
是白无常。
“站住。” 白无常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冰块在摩擦。
“这位……这位无常大人,” 王守义的魂魄在瑟瑟发抖,声音里带着哀求,“我是王守义啊,阳寿尽了,来……来报到的。”
白无常翻了翻手里一本厚厚的册子,眼皮都没抬:“册上无名。”
“怎么会?怎么会呢?” 王守义急了,“我……我活了七十二岁,一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没得罪过一个人啊!大人,您再查查,是不是弄错了?”
“哼。”
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一个穿着黑袍、面目凶恶、手里拎着铁链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黑无常。
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不耐烦地喝道:“生死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无人接引!就是说,你是个野鬼!野鬼就该在阳间游荡,来阴曹地府凑什么热闹?滚!”
说着,他手里的铁链一甩,“哗啦”一声,像鞭子一样抽在王守义的魂体上。
王守义惨叫一声,魂魄被打得倒飞出去,重新跌回了那片灰蒙蒙的阳间。
王强在梦里看得心如刀绞,他想冲上去跟黑白无常理论,身体却像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魂魄,带着一脸的绝望和痛苦,消失在黑暗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王强再次惊醒,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早已是泪流满面。
父亲是个大好人,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为什么到了阴曹地府,却成了无人接引的野鬼?还要受那样的苦?
难道,父亲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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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王强再也坐不住了。他冲到灵堂,点燃三炷香,对着父亲的遗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爸!您要是有什么冤屈,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就托梦告诉我!儿子一定给您办到!求求您了,别在下面受苦了!” 他哭着,声音嘶哑。
当天晚上,他果然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父亲的魂魄,再一次跪在了黑白无常的面前。这一次,他没有求饶,只是不停地磕头,无声地流着血泪。他脚下的黄泉路,都被他的额头磕出了一个小坑。
黑白无常似乎也被他磨得没了脾气,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终于,还是心软一些的白无常先开了口,他叹了口气:“老头,你这又是何苦?阴司铁律,我们也没办法更改。”
王守义抬起头,魂体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加稀薄,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黑无常冷哼一声,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在王强的梦境里轰然响起:
“我们哥俩勾魂索命,见过的恶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杀人放火的,奸淫掳掠的,我们引渡过!贪官污吏,我们也引渡过!他们虽然有罪,但自有十殿阎罗审判!可你不一样!”
黑无常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王守义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钢针:
“老东西!我告诉你!这世上有三件事,只要做过其中一件,就上不了生死簿,入不了轮回道!死后无人接引,魂魄打入苦海,要在阳间游荡千年,受尽百般折磨!你懂吗?!”
王强在梦里浑身一颤,他死死地盯着黑无常的嘴,渴望着那个答案。
父亲究竟做了哪一件?
王守义也愣住了,他茫然地摇头:“三件事?什么事?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黑无常怒极反笑,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嘲讽,“好一个不知道!你还真是会装糊涂啊!”
白无常拉了他一下,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再多说。
但王守义的魂魄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过来,抱住了黑无常的腿,哭嚎着:“求求无常大人告诉我!到底是哪三件事?!求求您了!”
黑无常一脚将他踹开,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凝为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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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似乎不愿再看这个“伪善”的灵魂一眼,但他那冰冷而又充满暗示的话语,却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了王强的脑海里。
“哼,事到如今,还在演戏给谁看?!”
“与其在这问我们,不如回去问问你那个‘孝顺’儿子!”
“问完了这些,你再来问我们,你配不配得上‘好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