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七岁之前,我是个哑巴。
七岁之后,我成了个傻子。
这是整个皇宫对我的定义。
父皇将我养在深宫,只求我平安长大。
皇兄是太子,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那一日,他在金殿上被百官构陷,人证物证俱全。
父皇气得浑身发抖,扬言要废黜太子。
满朝文武,或落井下石,或明哲保身。
我听着那些颠倒黑白的污蔑,听腻了。
于是,我从廊柱后走出,迎着所有惊诧的目光。
对着那位言辞最激烈的吏部尚书,缓缓吐出八个字。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
然后,在父皇和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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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靖王朝的永安公主萧静姝,是个傻子。
这是继她是个哑巴之后,整个皇宫内外,对她下的第二个,也是最终的定义。
这个定义,比“哑巴”二字,要沉重得多,也绝望得多。
一个哑巴公主,尚有联姻的价值,尚能作为皇室的一枚棋子。
可一个傻子公主,便彻底成了一个无用的,甚至是有损皇家颜面的存在。
据说她降生之时,天生异象,并非是常见的祥瑞之兆。
那一日,白日惊雷,宫中所有的鸟雀都寂静无声。
钦天监的官员在惶恐中占卜,最终战战兢兢地留下了几句语焉不详的谶言。
谶言说她命格贵重,却也牵系着国运的凶吉,是福是祸,变幻无常。
这几句话,让宫中之人对她多了几分敬畏与疏离。
敬畏她的命格,疏离她的不祥。
她人生的前七年,是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度过的。
无论宫人用尽何种方法,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
皇后曾为她遍寻天下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皇帝也曾为她设坛祭天,祈求神明垂怜,却毫无回应。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公主天生便是哑巴。
宫人们在背后叹息,说这或许是上天对那日异象的惩罚。
直到她七岁生辰那天,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当朝太子萧景琰,在她的寝殿里陪了她整整一天。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逼她,只是耐心地教她说话。
他指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哥哥”。
就在所有人都已不抱任何希望时,她看着萧景琰,用一种极为缓慢而生涩的语调,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皇……兄……”
那声音,细弱得像一只刚出生的猫。
那一刻,东宫的属官们几乎要喜极而泣,以为奇迹终于发生。
消息传到皇后耳中,一向端庄的国母当场落下泪来。
皇帝闻讯,也龙心大悦,当即下令重赏了东宫上下。
可那之后,萧静姝便又重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的欣喜,都如同昙花一现。
她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说出那两个字。
偶尔被逼急了,在旁人声色俱厉的追问下,她开口说出的,也只是一些颠三倒四,毫无逻辑,谁也听不懂的词句。
她会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那是“鱼”。
她会对着满池的荷花,喊那是“石头”。
这些举动,比单纯的沉默更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太医院的院使,在经过数次会诊之后,给出了一个委婉却又残酷的结论。
参与会诊的御医,没有一个敢单独署名。
那份诊案,是整个太医院联名呈上的。
公主殿下,是心智发育迟缓,其认知与常人不同。
说得直白点,就是天生的痴傻。
这个结论,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皇帝萧承德心中最后的一丝期待。
他将那份诊案,在御书房里放了整整三天。
最后,亲手投入了烛火之中,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对这个女儿,从最初的愧疚与怜爱,变成了后来的无奈与放弃。
一个痴傻的公主,是皇室的耻辱,必须被隐藏起来。
他下了一道旨意,将永安公主养在皇宫最偏僻,最冷清的静安宫。
旨意里说,公主体弱,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擅自叨扰。
这道旨意,等同于将她从皇家的玉牒中,无声地抹去了。
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也不让她出来见人,只求她能安安生生,平平安安地长大,便已是他作为父亲,能尽到的最后责任。
从此,萧静姝这个名字,连同她的人,都成了皇宫里一个几乎不存在的透明人。
她没有伴读,没有教习的老师,甚至连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些在别的宫里犯了错,或是最老实木讷,不招人待见的人。
伺候她,被看作是宫女生涯的终点,再无出头之日。
久而久之,静安宫成了比冷宫还要冷的地方。
宫里的人偶尔提起她,语气里总是带着一丝轻蔑的同情。
“可惜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内里却是个傻的。”
“听说她连四季都分不清,冬天还穿着单衣往外跑。”
“上次有个小太监不小心冲撞了她,她就只会傻笑,连话都不会说。”
“听说她整日就在宫里发呆,连吃饭都要人喂呢。”
流言蜚语,如无形的刀子,将她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
甚至有传言说,太子之所以对她那么好,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
只有一个人,从未嫌弃过她,从未放弃过她。
那便是当朝太子,萧景琰。
朝中有大臣劝谏,说太子不应在痴傻公主身上,浪费过多精力。
萧景琰只是冷冷地将奏折扔了回去,再无人敢多言。
他是萧静姝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自小便将这个命途多舛的妹妹,疼到了骨子里,护在了羽翼下。
无论东宫的事务多么繁忙,他都会每天雷打不动地抽出时间,亲自去那座冷清的静安宫看她。
他会斥退所有伺候的宫人,独自一人陪着她。
哪怕她大多数时候,只是呆呆地坐在台阶上,聚精会神地数着地上一队搬家的蚂蚁。
他也不觉得厌烦,就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
他会把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御膳房新做的精致点心,一样一样地摆在她面前。
02
他会亲手剥好一颗葡萄,小心翼翼地喂到她的嘴边。
他会搜罗来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九连环,鲁班锁,甚至是西域传来的西洋镜,全都送到她的宫里。
他会不厌其烦地演示给她看,哪怕换不来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哪怕她对这些东西,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会像小时候一样,耐心地,一遍遍地教她说话,教她认字。
哪怕她学上一百遍,也记不住一个最简单的“天”字,反而会对书页的页码,产生更浓厚的兴趣。
在所有人眼中,太子殿下对这个痴傻妹妹的宠爱,已经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的地步。
有朝臣曾委婉地劝谏,说太子殿下不应在一个痴儿身上,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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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她是本宫的妹妹,此生唯一的妹妹。”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只有萧景琰自己知道,妹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纯粹。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任何的欲望、算计和伪装。
那是这座冰冷而虚伪的宫城里,唯一不含任何杂质的,最纯粹的温暖。
也只有萧静姝自己知道,她不是傻。
她只是,活在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里。
一个由数字、符号、逻辑和规律构成的,纯粹而完美的世界。
她对人心不感兴趣,因为人心充满了变量,毫无逻辑可言。
她对权谋不感兴趣,因为那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效率低下,充满了冗余步骤的无聊游戏。
她对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都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可她对数字,对规律,却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近乎疯狂的热爱。
她能在一瞬间,记住一本厚重典籍的总页数,总字数,甚至能记住某个特定的字,在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
她能看着天上毫无规律飞行的鸟群,在脑海中,精准地计算出它们下一秒可能会出现的飞行轨迹和速度。
她能闭上眼睛,听着殿外的雨声,清晰地分辨出每一滴雨水落地的细微差别,并根据其声音的频率和密度,推断出风速和未来的降雨量。
在她的世界里,万事万物,都可以被拆解成最基础,最冰冷的数字和逻辑。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也是最无聊的一道题,充满了矛盾和不确定性,她懒得去解。
所以,她选择沉默,选择用痴傻,来为自己构筑一个不被打扰的,安静的保护壳。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看她的皇兄批阅奏折。
她看的不是那些官员们歌功颂德,或是危言耸听的文字内容。
她看的是那些奏折背后,所附带的,关于各地财政收支的数字,关于户籍田亩的数量,关于边防军队的人员编制。
每当看到那些完美的,严谨的,符合逻辑的数字时,她都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如同品尝到最美味食物般的愉悦。
而每当看到那些被人为篡改过,逻辑上出现了明显漏洞的数字时,她会感到一种生理性的,难以忍受的厌恶和烦躁。
她会将那些错误的,不和谐的数字,以及与之相关的奏折,默默地记在心里。
然后,趁着皇兄不注意,她会用自己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在那份奏折的背面,某个特定的位置,轻轻地划下一道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标记。
起初,萧景琰并未在意,只当是妹妹无意识的举动。
可有一次,他在处理一桩江南漕运官员贪墨巨额银两的案子时,陷入了僵局。
所有的账目,都做得天衣无缝,账面上的每一笔收支,都能对得上。
就在他一筹莫展,准备上报父皇,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时,无意中发现了妹妹在他看过的,厚厚一摞卷宗中的某一页背面,划下了一道极其轻微的划痕。
那划痕,正对着一串关于漕运过程中,粮食“合理损耗”的数字。
他心中一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人绕过账目,直接去查验那几年江南地区的天气和水文记录。
结果,一个惊人的事实浮出了水面。
账目上记录的,损耗最大的那几个月份,江南地区却是风调雨顺,河道平稳,根本不可能出现如此巨大的粮食损耗。
顺着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破绽深挖下去,一张巨大的贪腐网络,最终被连根拔起。
从那以后,萧景琰才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妹妹,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傻子。
他没有声张,更没有去追问。
他只是更加不动声色地,将一些重要的,涉及复杂数字和账目的卷宗,带到静安宫,“不经意”地,让妹妹看到。
兄妹二人,用这种无人知晓的,心照不宣的默契,联手解决了好几桩朝廷积压多年的陈年旧案。
太子萧景琰的能力和声望,在朝中日益稳固,几乎无人能及。
可这份稳固,也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其他几位皇子,尤其是野心勃勃的二皇子萧景瑞的眼中。
一场针对太子,足以致命的巨大阴谋,正在最深的黑暗中,悄然酝酿,等待着一个爆发的时机。
那一天,是大朝会的日子。
03
京城的天气阴沉得可怕,厚重的乌云压在紫禁城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如金銮殿上,所有人心头的阴霾。
萧静姝难得地,主动走出了静安宫。
她悄悄地,躲在了金銮殿侧后方,一根巨大的,雕刻着盘龙的廊柱后面。
因为她的皇兄答应她,今天会有一位从遥远的西域大食国来的数学家,在殿上向大靖的官员们,演算几道极其有趣的题目。
她对朝政不感兴趣,但对那些能让她大脑感到愉悦的数学,她无法抗拒。
可她等来的,不是有趣的数学题。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血淋淋的构陷。
大朝会刚开始不久,素来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御史大夫,突然越众出列,用一种石破天惊的语气,声色俱厉地弹劾当朝太子萧景琰,私下结党营私,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在朝中根基深厚,深受皇帝信赖的吏部尚书刘承志,也立刻站了出来,予以附和。
刘承志是朝中有名的“能臣”,也是二皇子萧景瑞的亲岳丈。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封据说是从太子心腹太监房中搜出的,“太子与边关手握重兵的将领来往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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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言辞大逆不道,充满了对皇帝的不满和对皇权的觊觎,信末,更是盖上了一枚太子从未离身的私人玉印作为铁证。
紧接着,又有几名在朝中颇有分量的朝臣站了出来,言之凿凿地声称,曾亲眼看到太子与那名边关将领,在东宫的书房里,秘密会面,彻夜长谈。
人证,物证,俱全。
整个金銮殿,瞬间炸开了锅。
萧景琰跪在大殿中央,脸色苍白如纸,百口莫辩。
他知道这是构陷,是赤裸裸的污蔑。
可那封信的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几乎与他亲笔所写,一般无二。
那枚玉印,更是让他心凉到了谷底,那确实是他的印章,是他最珍视,从不假手于人的私印。
他掉进了一个为他精心设计,每一个环节都天衣无缝的,必死的陷阱里。
“逆子!逆子啊!”
龙椅之上,皇帝萧承德气得浑身发抖,他抓起那封作为“铁证”的密信,狠狠地摔在了萧景琰的脸上。
“朕如此信任你,将这大靖的江山社稷,都准备托付于你,你竟然……竟然想学那前朝的炀帝,行此弑父夺位之事吗?”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从未有过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啊!”萧景琰重重地叩首在地,光洁的额头,很快便磕出了血迹。
“冤枉?”吏部尚书刘承志发出一声冷笑,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
“太子殿下,这封信,可是从您最亲信的太监李福的房中搜出,上面还有您从未离身的太子印,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想狡辩什么?”
“我大靖王朝,立国百年,向来以仁孝治天下,岂能容忍此等悖逆伦常之徒,成为未来的君主!”
“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万民计,废黜太子!”
刘承志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正气凛然,仿佛他才是那个为了国家,不惜得罪储君的孤胆忠臣。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以二皇子萧景瑞为首的一派官员,立刻黑压压地跪下了一大片。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废黜太子!”
声音整齐划一,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响彻整个金銮殿。
剩下的一小部分官员,或是太子的旧部,在这种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想为太子辩解,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或是那些所谓的中立派,在储位之争这种最敏感的时刻,明智地选择了低下头,明哲保身,不发一言。
偌大的朝堂,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为曾经权势滔天的太子,说一句公道话。
萧承德看着跪在地上,孤立无援,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儿子,又看看底下那些群情激愤,逼迫自己做出决定的臣子,他眼中的失望,渐渐变成了被背叛的绝望和无法遏制的暴怒。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怒火与疲惫。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既然朕养出了这么一个好儿子,那朕今日,便废了这……”
“不好玩。”
一个清脆,却又带着几分稚嫩和呆板的声音,突兀地,却又清晰无比地,打断了皇帝即将脱口而出的废储之言。
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这等紧张肃杀,连呼吸都觉得压抑的时刻,是谁?敢如此大胆?
他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在金殿一角的巨大盘龙廊柱后面,缓缓地,走出了一个身穿素色宫装的少女。
少女的容貌,美得令人窒息,仿佛不属于这凡尘俗世。
可她的眼神,却有些空洞和呆滞,仿佛没有焦距,看哪里,又好像哪里都没看。
正是那个早已被所有人遗忘了的,痴傻公主,永安公主,萧静姝。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刚才说了什么?
不好玩?
这是什么疯话?在这等决定国家命运的时刻,她说不好玩?
吏部尚手刘承志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傻公主,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
04
他正要开口呵斥,让侍卫将这个疯疯癫癫的公主带下去。
萧静姝却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理会任何人。
她只是自顾自地,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同样满脸震惊地看着她的皇兄,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不易察民的情绪波动。
然后,她又抬起头,那双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仿佛穿透了虚空,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那位言辞凿凿,一脸正气的吏部尚书刘承志。
她看着他,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道很难,但很有趣的题目。
然后,她伸出了一根如同白玉般纤细的手指,遥遥地指向了刘承主,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只是在单纯陈述一个事实的语气,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的心跳,快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心跳快了?这算什么话?谁在金殿之上不心跳加速?
刘承志更是觉得荒谬可笑到了极点,一个傻子,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正要开口反驳,呵斥这个妖言惑众的傻子。
萧静姝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她那双空洞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复杂的计算。
然后,她继续用那种平板无波的语调,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八个字。
这八个字,就像八道来自九天之上的惊雷,毫无征兆地,狠狠地劈在了吏部尚书刘承志的头顶。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个傻子,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