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秦医生，只有你能救这个孩子。"
赵康宁的声音在门诊大厅里响起。
三个月前，这个新院长把心胸外科主任秦志远调到了门诊部。
三个月里，科室里没人敢碰疑难手术。
秦志远坐在诊室里，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他从云端跌落的人。
32年的从医路，似乎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十字路口...
01
秦志远记得很清楚，那是三月十五号的上午。
赵康宁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病历。新院长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秦主任，我想跟你谈谈。"
"有什么事吗？"
"医院要进行管理改革。"
秦志远放下手中的笔。他知道要出事了。
"心胸外科需要年轻化的管理思路。"赵康宁说话的时候不看秦志远的眼睛，"你的经验很宝贵，但是管理方式可能需要调整。"
"调整？"
"我决定让你去门诊部工作。"
秦志远愣了一下。从科室主任到门诊医生，这不是调整，这是贬职。
"为什么？"
"医院的发展需要新思路。"
"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时代在变化。"
秦志远站起来，走到窗边。楼下的停车场里，救护车的鸣笛声传上来。
"什么时候？"
"下周一。"
赵康宁走了以后，秦志远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32年了，从住院医生到主治医生，再到副主任，最后当上主任。现在一纸调令，什么都没了。
他给妻子苏慧打电话。
"被调到门诊了。"
"什么意思？"
"不当主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
"新院长说要改革。"
"那你怎么办？"
"去门诊上班呗。"
苏慧叹了口气。"回来再说吧。"
晚上回到家，女儿秦雅正在客厅里看书。她刚考上医学院，对医院的事情很感兴趣。
"爸，听说你被调到门诊了？"
"嗯。"
"为什么？"
"新院长的决定。"
"那你还能做手术吗？"
"门诊不做手术。"
秦雅皱了皱眉。"那岂不是浪费了？"
"什么浪费？"
"你的技术啊。"
秦志远没有回答。他走进书房，关上门。
桌上摆着一张全科合影。那是去年科室年会时拍的，十几个医生护士围在一起，他站在中间。现在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周一早上，秦志远到门诊部报到。
门诊部主任姓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看起来很客气，但是眼神里有些尴尬。
"秦医生，欢迎来门诊部。"
"谢谢。"
"给你安排在三号诊室。"
"好的。"
"主要是看内科的常见病。"
"我知道。"
三号诊室很小，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简单的诊查床。跟心胸外科的办公室比起来，这里显得很局促。
第一个病人是个老太太，咳嗽了一个星期。
"医生，我这咳嗽老不好。"
"咳嗽多久了？"
"一个星期了。"
"有痰吗？"
"有一点。"
"发烧吗？"
"不发烧。"
秦志远给她开了点消炎药。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五分钟。
以前在心胸外科，他一台手术要做四五个小时。现在看个感冒，五分钟就完了。
第二个病人是个中年男人，胃疼。
"医生，我胃疼。"
"疼了多久？"
"昨天晚上开始的。"
"吃了什么？"
"就是正常吃饭。"
秦志远让他躺在诊查床上，摸了摸肚子。
"应该是胃炎。"
"严重吗？"
"不严重。"
开了点胃药，又是五分钟。
一上午看了二十几个病人，都是些小毛病。感冒，头疼，拉肚子，失眠。没有一个需要手术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心胸外科的几个同事。
"老秦，怎么样，适应吗？"
"还行。"
"门诊轻松点吧。"
"嗯。"
"有空来科室坐坐。"
"再说吧。"
其实他们都知道，秦志远不会再回科室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回去。
02
下午继续看病。
一个小孩发烧，一个老人血压高，一个年轻人失眠。
秦志远机械地问诊，检查，开药。
五点下班的时候，他准时离开了医院。
以前当主任的时候，他经常要加班到八九点。现在门诊下班了，他也就走了。
回到家，苏慧已经做好了饭。
"今天怎么样？"
"还行。"
"忙吗？"
"不忙。"
"那也挺好的。"
"嗯。"
秦志远知道妻子是在安慰他，但是他不想多说什么。
晚上，秦雅问他："爸，你以后还会做手术吗？"
"不会了。"
"那你以前学的那些技术不是白学了？"
"学了总比没学好。"
"可是不用的话，会不会忘记？"
"可能会吧。"
秦雅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是最后没说。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秦志远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看病，开药，下班。
生活变得很规律，也很无聊。
一个星期后，心胸外科的新主任陈浩宇来找他。
陈浩宇比秦志远小十岁，是他以前的下属。
"秦哥，最近怎么样？"
"还行。"
"门诊还适应吗？"
"适应。"
陈浩宇坐下来，看起来有些紧张。
"秦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科室里现在有些困难。"
"什么困难？"
"人手不够。"
秦志远没有回答。
"老张跳槽了，去了市中心医院。"
"嗯。"
"小李也要走。"
"嗯。"
"现在科室里就剩下我和小王，还有几个住院医生。"
"那挺好的。"
"秦哥，我想问你，能不能有空的时候来帮帮忙？"
"我在门诊。"
"我知道，但是你有空的时候..."
"我没空。"
陈浩宇愣了一下。
"秦哥，我们毕竟是老同事。"
"是啊，老同事。"
"你不会真的不管科室了吧？"
"我管什么？我现在是门诊医生。"
陈浩宇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那我先走了。"
"慢走。"
陈浩宇走后，秦志远继续看病。
但是他知道，科室里确实有问题。
老张走了，小李要走，剩下的人做不了复杂的手术。
以前他在的时候，心胸外科是全市最好的。现在估计连前三都排不上。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一个月后，陈浩宇又来了。
这次他看起来更紧张。
"秦哥，科室里出事了。"
"什么事？"
"上个星期那台主动脉手术，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术中大出血，差点救不回来。"
秦志远放下手中的笔。
"现在怎么样？"
"还在ICU。"
"家属呢？"
"闹得很厉害。"
"赵院长怎么说？"
"让我们写检查。"
秦志远点了点头。
"秦哥，你能不能..."
"我能什么？"
"指导一下。"
"指导什么？"
"手术啊。"
"我现在是门诊医生。"
"可是..."
"没有可是。"
陈浩宇看起来很失望。
"秦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病人是无辜的。"
"病人当然是无辜的。"
"那你为什么不帮忙？"
"我帮什么忙？"
"你的技术..."
"我的技术现在用不上。"
陈浩宇站起来。
"秦哥，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是主任，现在我是门诊医生。"
"医生不都是救人的吗？"
"对，救人。我现在也在救人。"
秦志远指了指门外等候的病人。
"那些人也是病人。"
陈浩宇摇了摇头，走了。
秦志远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两个月后，事情变得更糟。
03
心胸外科连续出了两起医疗事故。
一个是食道癌手术，术后感染。
一个是先心病手术，术中心脏停跳。
虽然最后都救回来了，但是家属闹得很厉害。
医院的声誉受到了很大影响。
媒体也开始关注这件事。
赵康宁在全院大会上点名批评了心胸外科。
"心胸外科的医疗质量严重下滑，作为科室主任，陈浩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同时，我也要批评一些老同志，明明有能力帮助科室，却选择袖手旁观。"
"这种行为是不负责任的，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
秦志远坐在台下，知道院长是在说他。
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会后，几个老同事来找他。
"老秦，院长说的是你吧？"
"可能是吧。"
"你真的不管科室了？"
"我管什么？"
"你的技术..."
"我的技术现在用不上。"
"可是科室里确实需要你。"
"那为什么三个月前不需要我？"
大家都沉默了。
"老秦，你也不要太计较。"
"我没计较。"
"那你为什么不帮忙？"
"我现在是门诊医生。"
"门诊医生就不能做手术？"
"不能。"
"为什么？"
"规定。"
其实没有什么规定，只是秦志远不想做。
晚上回到家，苏慧在厨房里做饭。
"听说心胸外科又出事了。"
"嗯。"
"你真的不管？"
"我管什么？"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是主任。"
"现在你就不是医生了？"
"我是门诊医生。"
苏慧叹了口气。
"你这样下去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会憋出病来的。"
"我没憋着。"
"你有。"
"我没有。"
"你现在每天回来都不说话。"
"我在说话。"
"你在应付我。"
秦志远没有回答。
他知道妻子说得对，但是他不想承认。
秦雅从学校回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爸，同学们都在说你的事。"
"说什么？"
"说你见死不救。"
"我没有见死不救。"
"那你为什么不去帮忙？"
"我在门诊。"
"门诊就不能救人？"
"门诊也救人。"
"那为什么不去科室？"
"因为我被调到门诊了。"
"可是你有技术。"
"技术不能当饭吃。"
秦雅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回房间了。
三个月后，医院里传来消息。
有个小孩需要做心脏手术，但是心胸外科的人都不敢做。
孩子只有七岁，先天性心脏病。
家里已经跑了好几家医院，都说风险太大。
最后还是来到了这里。
陈浩宇看了片子，知道这台手术的难度。
他找了几个专家会诊，大家都摇头。
"这台手术太复杂了。"
"风险太大。"
"建议转到省城。"
但是孩子的情况等不了。
如果不马上手术，可能就没机会了。
陈浩宇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做这台手术。
秦志远。
但是他知道，秦志远不会同意的。
他试着打了个电话。
"秦哥，有个孩子需要做心脏手术。"
"找我干什么？"
"只有你能做。"
"我在门诊。"
"秦哥，这个孩子只有七岁。"
"那很可惜。"
"你真的不管？"
"我管什么？"
"救一个孩子。"
"我在救人。"
"可是..."
"没有可是。"
秦志远挂了电话。
陈浩宇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张CT片。
孩子的心脏上有个很大的缺损，血管也有畸形。
这种手术，全市能做的人不超过三个。
其中两个在省城，一个就是秦志远。
但是省城的专家档期排满了，要等两个月。
孩子等不了两个月。
陈浩宇想了想，决定去找院长。
赵康宁听了情况，皱了皱眉。
"秦志远不同意？"
"不同意。"
"为什么？"
"他说他在门诊。"
"门诊就不能做手术？"
"他不愿意。"
赵康宁沉默了一会儿。
"你觉得他能做这台手术吗？"
"能。而且只有他能做。"
"那就想办法让他做。"
"怎么让他做？"
"我去找他。"
"他不会见你的。"
"那我去门诊找他。"
04
第二天上午，秦志远正在门诊看病。
一个老太太胃疼，他开了点胃药。
一个中年男人失眠，他开了点安眠药。
一个小孩发烧，他开了点退烧药。
就在这时，门诊大厅里出现了骚动。
有人在喊："院长来了。"
秦志远抬头看了看，继续看病。
下一个病人是个年轻女人，说自己头疼。
"疼了多久？"
"两天了。"
"什么时候疼得厉害？"
"晚上。"
"吃过药吗？"
"吃过止疼药。"
"有用吗？"
"有一点用。"
秦志远正准备开药，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
门开了，赵康宁走了进来。
诊室里瞬间安静了。
年轻女人看看院长，又看看秦志远，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继续看病。"赵康宁说。
秦志远给女人开了药。
"医生，我这个严重吗？"
"不严重。"
"需要检查吗？"
"不需要。"
女人拿着药方走了。
诊室里只剩下秦志远和赵康宁。
"有事吗？"
"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那个孩子的手术。"
"什么孩子？"
"七岁的先心病患者。"
"不了解。"
"你了解。"
"我在门诊。"
"我知道。"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因为只有你能救这个孩子。"
秦志远没有回答。
外面还有病人在等着。
"让一让，让一让。"护士在维持秩序。
赵康宁走出诊室，来到门诊大厅。
所有的病人都在看着他。
护士，医生，保洁员，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秦医生，"赵康宁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只有你能救这个孩子。"
他缓缓弯下腰，向秦志远鞠躬。
"求你了。"
整个大厅陷入了死寂。
秦志远手中的听诊器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秦志远没有回答。
他走回诊室，关上门。
赵康宁跟了进来。
"秦医生，我们单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有。"
"什么？"
"你的未来。"
"我没有未来。"
"你有。"
"我没有。"
"你还年轻。"
"我五十二了。"
"五十二不算老。"
"在门诊算老。"
"你不会一直在门诊。"
"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有技术。"
"技术不能当饭吃。"
"技术可以救人。"
"救人不能当饭吃。"
"可以。"
"怎么可以？"
"因为这是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是门诊。"
"你的工作是医生。"
"门诊医生也是医生。"
"但是不是你想要的医生。"
"我想要什么医生？"
"能做手术的医生。"
"我不想做手术。"
"你想。"
"我不想。"
"你想。"
"我不想。"
两个人又僵持了一会儿。
赵康宁坐下来。
"秦医生，我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
"把你调到门诊。"
"这是你的权利。"
"但是我用错了。"
"没有错不错。"
"有。"
"没有。"
"我不应该把你调到门诊。"
"为什么不应该？"
"因为你属于手术室。"
"我属于门诊。"
"不，你属于手术室。"
"我属于门诊。"
"你在门诊不开心。"
"我开心。"
"你不开心。"
"我开心。"
"你每天看的都是小毛病。"
"小毛病也是病。"
"但是不是你擅长的。"
"我可以学。"
"你不需要学。"
"为什么不需要？"
"因为你已经是专家了。"
"我不是专家。"
"你是。"
"我是门诊医生。"
"你是心胸外科专家。"
"那是以前。"
"现在也是。"
"现在我是门诊医生。"
赵康宁站起来，又开始鞠躬。
"秦医生，我最后求你一次。"
"求什么？"
"救这个孩子。"
"我救不了。"
"你能救。"
"我救不了。"
"你是这个孩子唯一的希望。"
"我不是希望。"
"你是。"
"我不是。"
"如果你不做这台手术，这个孩子就死了。"
"那不是我的责任。"
"是你的责任。"
"为什么是我的责任？"
"因为你有能力救她。"
"我没有能力。"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秦志远看着眼前的赵康宁。
这个三个月前把他贬职的人，现在正在向他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