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对自己熟悉的东西,总是有种说不清的固执。就像你吃惯了家里的面条,再吃外面的山珍海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儿。
这种固执,有时候是热爱,有时候就是偏见。皮埃尔的固执,就像他厨房里那把用了二十年的主厨刀,锋利,但也冰冷。他以为全世界最好的味道,都在他那口熬了七十二小时的牛骨汤里。
他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边,有一口更老的锅,锅里煮着的,是能让他流泪的另一种人生。
01
皮埃尔·杜邦的厨房,像一间精密的手术室。
不锈钢的厨台上,找不到一丁点油污。所有的刀具,都按照尺寸和用途,整齐地挂在磁力架上,闪着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黄油、迷迭香和高级食材混合在一起的,一种被他称之为“秩序”的味道。
他,皮埃尔,就是这间手术室的主刀医生。此刻,他正戴着白色的高帽,身体微微前倾,用一把小巧的银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几颗黑亮的鱼子酱,摆放在一片低温慢煮的扇贝上。他的动作,精准得像个钟表匠。
“不!该死的!我告诉过你多少次,酱汁的温度必须是六十八度!高一度,鱼肉的鲜味就会被破坏!低一度,酱汁的香气就无法完全激发!你这个蠢货,你是在谋杀我的菜!”他头也不抬,对着身边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学徒厉声斥责。
学徒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打翻手里的酱汁锅。
就在这时,餐厅的经理推开厨房的门,恭敬地对他说:“先生,苏菲小姐带她的朋友来了。”
皮埃尔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放下镊子,脱下围裙,走出那个属于他的王国。
他的女儿苏菲,他唯一的女儿,正坐在靠窗的那个最好的位置上。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东方青年。那个青年看起来很拘谨,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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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苏菲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皮埃尔拍了拍女儿的背,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了那个叫许昭的中国男孩身上。
许昭也赶紧站了起来,他提着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木盒子,递到皮埃尔面前,用有些生硬的法语说:“叔叔您好,这是我从中国给您带来的一点茶叶。”
皮埃尔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盒子,没有接。他对旁边的侍者说:“按我昨晚定好的菜单上菜。”
那顿饭,吃得像一场漫长的酷刑。气氛尴尬得能滴出水来。
皮埃尔故意用法餐里最复杂、最繁琐的礼仪和一道接一道、名字长得能绕地球一圈的菜品,来“考验”这个来自异国的青年。他看着许昭笨拙地使用着刀叉,看着他对那些珍稀食材的茫然无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许昭虽然不甚熟悉这些,但他表现得不卑不亢。他吃得很慢,也很认真,努力去感受每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味道。
饭吃到一半,苏菲终于鼓起勇气,放下了刀叉。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深吸一口气,说:“爸爸,我今天带许昭来,是想告诉您,我们准备结婚了。毕业后,我会跟他一起,回他的家乡,中国成都生活。”
“啪!”
皮埃尔猛地将手里的银质餐刀拍在了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死死地盯着许昭,那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要带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去那个只会用大火和劣质香料的国度?”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去吃那种只追求填饱肚子、毫无美感、毫无灵魂的‘贫穷的烹饪’?不!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只会做那种菜的厨子!更不能去那种地方生活!”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对中餐的鄙夷和对遥远中国的,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爸爸!您太过分了!您根本不了解中国,也不了解许昭!”苏菲气得眼圈都红了。
父女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苏菲拉着脸色同样难看的许昭,含着眼泪,冲出了这家以她父亲名字命名的米其林餐厅。
里昂的夜色,很美,但那个晚上,在他们三人心里,都很冷。
02
从那天起,皮埃尔和苏菲之间,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皮埃尔动用了一切他能想到的手段,来阻止女儿这个“愚蠢透顶”的决定。他先是停掉了苏菲名下所有的信用卡,断了她的经济来源。他以为,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一旦没了钱,就会乖乖地低头。
苏菲没有。她开始去餐厅打工,端盘子,洗碗,用自己挣来的微薄薪水,和许昭一起租住在一间小小的公寓里。
皮埃尔又打电话给苏菲的大学导师,一位和他私交甚笃的老教授,让他以学业为由,给苏菲施加压力。老教授劝了苏菲很久,苏菲只是礼貌地表示,她的人生,她想自己做主。
最后,皮埃尔使出了他的杀手锏。他给苏菲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她执意要嫁给那个中国小子,去那个“野蛮”的国度,他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从此断绝一切父女关系。
他以为,这足以吓住苏菲。他忘了,苏菲的骨子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一样的固执,一样的骄傲。
在他们租住的小公寓里,许昭看着日益憔悴的苏菲,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止一次地劝她:“苏菲,要不……我们再跟你爸爸好好谈谈?他也是为你好,我不想你因为我,和他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苏菲只是摇着头,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许昭。你不懂。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我所有的生活,都必须按照他设计的剧本去演。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了。”
一个月后,苏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和许昭,悄悄地订了两张飞往中国成都的机票。
出发的那天,在戴高乐机场,苏菲给父亲皮埃尔发去了她离开法国前的最后一条信息。
信息很短:“爸爸,对不起。我爱您,就像爱妈妈一样。但我更想过自己的人生。请您保重。”
她只带走了一样东西,那是她妈妈去世前留给她的一条旧的十字架项链。
发完信息,她关掉了手机,取出了那张法国的电话卡,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她转过身,拉起许昭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登机口。
在里昂郊外的庄园里,皮埃尔看着手机上那条简短的信息,气得浑身发抖。他冲进自己的酒窖,拿起一瓶他珍藏了三十年、价值连城的罗曼尼康帝,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紫红色的酒液,像血一样,顺着墙壁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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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两年,一晃就过去了。
皮埃尔真的做到了。这两年里,他没有给苏菲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回过一封邮件。他就像从苏菲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一样,用一种冰冷而残酷的沉默,来“惩罚”女儿当初的背叛。
而苏菲,也在地球的另一端,开始了她全新的生活。
她和许昭在成都领了证,办了一场小小的、只有许昭几个朋友参加的婚礼。没有洁白的婚纱,没有神圣的教堂,只有一个小小的红本本,和许昭那句朴实的、让她热泪盈眶的承诺:“苏菲,从今往后,我养你。”
许昭在他以前工作的一家川菜馆,继续当他的厨师。那家馆子生意不好不坏,开在一条老街上,许昭的收入不高,但稳定。苏菲则凭着自己的专业,在一家小画廊里找到了一份工作,薪水同样微薄。
里昂的精致生活,变成了成都的市井烟火。
苏菲从一个连煎蛋都会煎糊的娇小姐,慢慢地学会了逛家门口那个嘈杂又充满活力的菜市场。她学会了跟菜贩子讨价还价,学会了分辨哪种辣椒更香,哪种花椒更麻。她甚至能说几句带着法国腔的、蹩脚的四川话了。
他们住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里,房子是租的。楼道里总是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复杂的、属于中国老百姓的味道。有饭菜的香味,有劣质香烟的烟味,还有一些她说不上来的,属于生活本身的味道。
她有时候会想念里昂,想念父亲厨房里那股熟悉的、秩序井然的味道。但每当许昭下班回来,系上围裙,在那个小小的、油腻的厨房里,为她做出一道道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家常菜时,她又觉得,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这天,苏菲拿到了一份孕检报告。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她欣喜若狂,也让她对远在法国的父亲的思念,达到了顶峰。她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他。她觉得,或许一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可以融化父亲那颗冰封的心。
她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拨通了父亲皮埃尔的视频电话。
让她意外的是,电话竟然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了父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好像老了一些,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但表情,依旧像里昂冬天的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爸爸!”苏菲的声音带着哭腔。
皮埃尔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菲把那张印着一个小黑点的B超图,举到了摄像头前,激动地说:“爸爸,您看!您要当外公了!是个男孩!”
皮埃尔看着那张B超图,愣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苏菲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震惊,有喜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他没有说恭喜,他只是盯着屏幕里的女儿,用一种冷得掉渣的语气问:“那个中国小子,他现在能养得起我的外孙了吗?”
苏菲强忍着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倔强地说:“许昭对我很好,对宝宝也很好。我们过得很好。”
视频里的气氛,又一次降到了冰点。就在苏菲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皮埃尔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他说:“苏菲,我看到你上个月的消费记录了。你买了很多婴儿用品,还买了一本关于产后抑郁的书。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菲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她震惊了!她的法国信用卡,早在两年前,就被父亲彻底停掉了。这两年,她一直用的是自己微薄的工资卡,和许昭给她的那张存款不多的储蓄卡。
她的父亲,远在万里之外的法国,是怎么可能看到她在中国一个普通银行的消费记录的?
难道……难道他这两年,一直在用某种她根本不知道的方式,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个念头,让苏菲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04
那个诡异的视频电话,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苏菲的心里。
她开始变得多疑、敏感。她检查自己的手机,检查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那个可能存在的“监视器”。她甚至开始怀疑,许昭是不是也参与了父亲的这场监视。
这种无端的猜疑,和怀孕带来的荷尔蒙变化,让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她和许昭之间,爆发了第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不久之后,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苏菲早产了。
在医院里,她拼尽全力,生下了一个漂亮的混血宝宝,男孩,取名里奥。小家伙有着和她一样的蓝色眼睛,和许昭一样的黑色头发。
孩子的降生,并没有让苏菲的情况好转。照顾新生儿的疲惫,文化差异带来的孤独感,以及对父亲那句奇怪话语的恐惧,让她患上了轻微的产后抑郁症。她常常一个人抱着孩子,默默地流泪。有时候,她会整夜整夜地失眠,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和孩子,感觉自己像一个漂浮在孤岛上的人。
许昭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知道,解开苏菲心结的钥匙,不在成都,而在遥远的里昂。
他瞒着苏菲,在一个深夜,用他那蹩脚的、语法错误百出的英文,给他的岳父皮埃尔,写了一封长长的电子邮件。
他没有在信里为自己辩解一句,也没有抱怨皮埃尔对他的偏见。他只是用最朴实,甚至有些笨拙的语言,一五一十地,描述了苏菲现在的状况。她怎么睡不着觉,怎么吃不下东西,怎么一个人偷偷地哭。
信的最后,他写道:“先生,我知道您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的厨艺。但苏菲是您的女儿,里奥是您的外孙。他们现在需要您。我恳求您,能来看一看他们。机票钱,我……我会努力去挣的。”
这封信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许昭的心,也沉了下去。
但就在半个月后,苏菲却意外地,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皮埃尔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无奈。他说,他正好有一个老朋友在中国上海有生意要谈,他准备“顺便”来成都看看她。
他没有说是因为担心女儿,也没有提许昭的那封邮件,只是用一种施舍般的、居高临下的语气,通知了她自己的行程。
苏菲却不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握着电话,喜极而泣。
05
皮埃尔来了。带着他那身裁剪考究的定制西装,和他那股属于米其林大厨的、生人勿近的傲慢气场。
许昭去双流机场接他。这位高傲的法国大厨,从踏出机场到达大厅的那一刻起,就不断地,对周围的一切,表示着他的不满和挑剔。
他嫌弃成都的空气不够清新,带着一股“辣椒和工业废气混合的怪味”。他嫌弃许昭开来接他的那辆国产小轿车“像个廉价的铁皮罐头”。他嫌弃通往市区路上的城市景象“嘈杂、混乱,毫无美感可言”。
当车子最终开进许昭和苏菲住的那个老旧小区时,皮埃尔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他看着那个斑驳的、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的单元楼道,闻着空气中混杂着的潮湿霉味、油烟味和垃圾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他几乎是捏着鼻子,才走完了那段短短的楼梯。他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生活在这样一个堪比贫民窟的地方,简直就是对他前半生所有荣耀的巨大羞辱。
直到他走进那间虽然不大,但被苏菲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出租屋,看到了床上那个脸色苍白、比两年前消瘦了许多的女儿,和她怀里那个小小的、正睁着一双蓝色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外孙时,他那张冰冷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柔和的松动。
那天晚上,为了迎接岳父的到来,许昭特意请了假,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个下午。他把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他想用自己的厨艺,来证明自己,也为中餐正名。
开水白菜,清汤见底,看似无味,实则鲜美无比,尽显顶级高汤的功力。
鱼香肉丝,肉丝切得粗细均匀,酸甜咸辣,层次分明,是川菜里“无鱼而有鱼味”的典范。
麻婆豆腐,麻、辣、烫、香、酥、嫩、鲜、活,八味一体,将一道最普通的家常菜,做到了极致。
每一道菜,都倾注了许昭全部的心血和对岳父的尊重。
皮埃尔坐在桌边,看着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拿起苏菲特意为他准备的筷子,动作有些生疏,但姿态依旧优雅。
他慢条斯理地,每样菜都只尝了一小口。然后,他放下了筷子,用餐巾轻轻地擦了擦嘴。
他看着满怀期待的许昭,用一种宣布最终审判的、冰冷的语气,做出了他的评价:
“味道过于刺激,破坏了食材本身的味道。各种香料的堆砌,毫无章法,层次感太差。至于那道汤,寡淡无味,更像是在喝洗锅水。”
他顿了顿,下了最后的结论:“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烹饪吗?简直就是对食材的一场野蛮的谋杀。”
这句话,像一把冰刀,狠狠地插进了许昭的心里。他所有的期待和努力,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坐在一旁的苏菲,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6
接下来的几天,皮埃尔彻底把许昭当成了空气。
他完全无视了这个名义上的女婿的存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女儿苏菲和外孙里奥。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整套专业的婴儿护理用品和从法国空运过来的、他认为最顶级、最适合产妇和婴儿的食材。
他霸占了那个小小的厨房,用他那套从法国带来的、闪闪发光的铜锅和刀具,每天为苏菲烹饪着精准到毫克的法式营养餐。而许昭精心为妻子准备的中式月子餐,则被他毫不留情地,当着许昭的面,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他用这种方式,宣布着自己在这个家里至高无上的主权,也宣泄着对许昭的无声蔑视。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苏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抑郁的症状反而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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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皮埃尔突然提出,他受不了家里“劣质”的食物了,他要出去吃一顿“正宗的法国菜”,洗一洗自己的味蕾。
苏菲气得不想理他。许昭却拦住了她,他对皮埃尔说:“爸,今天中午,我带您去一个地方吧。如果您吃了那里的东西,还觉得中餐不行,那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在您面前提‘烹饪’这两个字。”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皮埃尔看着他,冷笑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许昭开着他那辆被岳父嫌弃的“铁皮罐头”,没有往市中心那些富丽堂皇的商业区开,反而七拐八拐,钻进了一些越来越窄、越来越破旧的小巷子里。
最后,车子停在了一个极其偏僻、连名字都几乎被油烟熏得看不清楚的小巷深处。
一个破旧的小店门口,歪歪扭扭地支着几张油腻腻的折叠桌。桌子旁边,坐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有穿着工装的工人,有附近办公室的小白领,有光着膀子的大汉,都在埋头大吃,吃得满头大汗,大呼过瘾。
这就是成都本地人津津乐道,外地人却很难找到的“苍蝇馆子”。
皮埃尔看着眼前的这副景象,眉头皱得能打成一个死结。他几乎是捏着鼻子,才跟着许昭走进了那个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油烟和汗味的小店。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餐厅,这是对他这个米其林大厨的,终极羞辱。
许昭没有点菜单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菜。他只是熟门熟路地,跟那个同样一身油污的老板,要了一碗店里最招牌的,也是唯一不辣的“家常什锦”。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被端了上来。那是一个很粗糙的土碗,里面是奶白色的汤,汤里烩着一些看起来像是边角料的东西,白菜、午餐肉、木耳、平菇……上面只简单地飘着几点绿色的葱花。
这碗东西,无论是从卖相,还是从食材来看,都完美地印证了皮埃尔对中餐的那个评价——“贫穷的烹饪”。
他皱着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鄙夷。他拿起桌上那把有些豁口的汤勺,极不情愿地,舀了一小口清汤,像喝毒药一样,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嘴里。
就在那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汤汁,接触到他那条品尝过全世界无数珍馐美味的、无比挑剔的舌头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