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陈静你什么意思？你把地暖关了，我家地板冰凉！我家孩子才一岁，冻感冒了你负得起责吗？”
业主群里，楼上邻居的语音咆哮炸开。
我刚到欧洲，准备开始为期两个月的交流学习，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网暴”弄得措手不及。
我耐心解释，却被对方斥为“自私”，引来邻居们的“审判”。
就在我百口莫辩之际，一周后，楼上邻居的楼上，也突然断掉了地暖。
01
陈静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窗外那架刚刚起飞的飞机，正冲破云层，奔向一片崭新的、充满阳光的天地。
“您好，您的香槟。”空乘人员微笑着递来一杯澄黄的液体，气泡在杯中欢快地升腾。
“谢谢。”陈静接过酒杯，对着舷窗外无垠的云海，轻轻地碰了一下杯。
这不只是一次简单的出差，这是公司总部为期两个月的交流学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她拼了整整三年。
现在，她终于坐上了飞往欧洲的航班。
“世界这么大，我来了。”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为了这两个月的“远行”，她做足了准备，堪称“教科书”级别。
家里的几盆绿萝和吊兰，她精心设置了自动浇水器，保证它们在她离开的两个月里也能生机勃勃。
所有不必要的电器插头，她一个一个地检查，然后全部拔掉，既为了安全，也为了节约那一点点待机电费。
水、电、燃气的总闸，她也全部关掉，以防万一。
最后，是地暖。
北方的冬天，地暖是必不可少的。但她这一走就是两个月，空荡荡的屋子开着地暖，不仅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也总觉得有些安全隐患。
于是，在离家前的最后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关闭了地暖的分水器。
做完这一切，她拖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亲手布置得温馨整洁的小家，满意地锁上了门。
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她想了想，还是打开了手机微信，点开了那个叫做“蓝湾小区一家亲”的业主群。
她编辑了一条信息，检查了两遍，确认语气礼貌周到，才点了发送。
“各位邻居好，我是2201的业主陈静。因为工作原因，我将出差两个月，期间家中无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随时给我留言。祝大家生活愉快。”
消息发出去，群里很快有了回应。
“哇，陈小姐是要去哪里呀？两个月，好长的旅行！”
“年轻真好，事业有成，还能到处飞。”
“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哦！”
看着邻居们友善的祝福，陈静的心情更加愉快了。她觉得，自己住在一个多么和谐的小区，有着多么通情达理的邻居。
她微笑着一一回复了大家的祝福，然后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飞机轰鸣着，载着她的梦想和期待，飞向了遥远的彼岸。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一场风暴，正在那个小小的业主群里，悄然酝酿。
02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陈静终于抵达了欧洲的酒店。
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扔进了酒店柔软的大床上。
连上酒店的WiFi，手机立刻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各种消息提示音响成一片。
她点开微信，发现那个“蓝湾小区一家亲”的群聊图标上，赫然显示着“99+”的红色角标。
“群里这么热闹？”她有些好奇地点了进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满屏都是一个熟悉的头像在刷屏，那是她楼上2301的邻居，大家平时都叫她“刘姐”。
而刘姐刷屏的内容，几乎全是在@她。
“@2201陈静，你人呢？给我出来！”
“@2201陈静，你是不是心虚了？不敢回话了？”
“@2201陈静，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
一连串的@下面，是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信息。陈静皱了皱眉，点开了语音。
一个尖利、愤怒、蛮不讲理的女声，从手机听筒里炸了出来，声音大到陈静赶紧调低了音量。
“陈静你什么意思？啊？你走之前在群里说一声，装得挺有礼貌，背地里干这种缺德事！你把地暖关了，我家的地板冰凉！冰凉的你知道吗？我家孩子才一岁，天天在地上爬，这下好了，冻感冒了你负得起责吗？我告诉你，你家的天花板，就是我家的地板！你关你家地暖，就是故意想冻我们家！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自利啊！”
陈静被这番“强盗逻辑”惊得目瞪口呆。
她家的天花板，是她家的地板？这是什么道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开始在群里打字回应。
“刘姐，您好。我看到您的消息了。首先，我关闭我家的地暖，是因为我未来两个月都不在家，这是出于节能和安全考虑，是每个业主的个人权利。”
“其次，我们小区的地暖是分户计量的，各家独立，我关闭我家的地暖，理论上不会对您家的温度产生直接影响。您家如果觉得冷，可以适当调高自家的地暖温度。”
她尽量让自己的措辞显得冷静、客观、通情达理。
然而，她的解释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瞬间激起了刘姐更猛烈的反弹。
刘姐几乎是秒回，一连串的文字和语音又砸了过来。
“个人权利？你的权利就能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吗？”
“还理论上？我关你什么理论！我现在感受到的就是我家地板冰凉！孩子感冒了！这就是事实！”
“调高温度？说得轻巧！多出来的燃气费你给我出啊？你为了省你那点钱，就让我们全家跟着受罪？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了！”
“我不管！你必须！立刻！马上！想办法把你家地暖给我打开！不然我天天在群里骂你！”
看着刘姐这些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话，陈静气得手都开始发抖。
她活了三十年，第一次遇到如此蛮横无理的人。
这已经不是沟通，这是赤裸裸的网络暴力。
03
陈静的无力辩解，并没有平息这场风波，反而像是为战火浇上了油。
业主群里的“审判”，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一个跳出来“和稀泥”的，是住在刘姐对门的王阿姨，平时跟刘姐关系最好。
“哎呀，小陈啊，刘姐也是心疼孩子。你看，孩子那么小，万一真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远亲不如近邻，你就当帮个忙，把地暖开开吧。”
王阿姨的话一出，立刻有几个人附和。
“是啊是啊，邻里之间，互相体谅一下嘛。”
“小孩子的事情是大事，不能马虎。”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劝解，但字里行间，全都是在指责陈静“不大度”、“不体谅”。
陈静感到一阵寒意，这比刘姐的直接辱骂更让她难受。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了一个道德的审判席上，而罪名，仅仅是因为她关闭了自己家闲置的地暖。
“各位叔叔阿姨，我非常理解刘姐爱护孩子的心情。但是，强行要求我为一个空置两个月的房子支付高昂的取暖费，来为她家的‘地板’加热，这真的合理吗？”
陈静试图再次讲道理。
但刘姐立刻抓住了话柄，开始卖惨。
她发了一张孩子流着鼻涕的照片到群里，还配上了一段哭哭啼啼的语音。
“看看！看看！我可怜的孩子啊！就因为楼下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现在发烧了！这要是烧成肺炎可怎么办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张照片和这段语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群里的舆论彻底倒向了刘姐。
“太过分了吧！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孩子！”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自私了。”
“@物业管家，你们管不管这事？任由业主这么胡来？”
物业管家终于被@了出来，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2301刘女士，@2201陈女士，两位邻居都消消气。我们刚才也跟供暖公司核实了，我们小区的地暖确实是分户独立系统，按照规定，业主在长期离家的情况下，是可以关闭自家地暖的。陈女士的做法是合规的。”
物业管家的解释本是客观公正的，但刘姐根本不听。
“合规？合规就能害我孩子生病吗？你们物业就知道收钱，一点实事不办！是不是收了她的好处了？官官相护！”
物业管家发了一串省略号，显然是被怼得无语了。
陈静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聊天记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却要面对来自整个小区的“审判”。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没有人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她快速地翻着聊天记录，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在这场闹剧中，几乎所有楼里的活跃分子都发言了。
唯独一个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那就是住在刘姐家楼上，也就是2401的那个住户。
陈静对他没什么印象，只知道那是个独居的男人，平时非常安静，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在此刻这场喧嚣的“审判”中，他的沉默，显得格外突出。
他是在默默窥屏，看这场热闹吗？还是说，他对这一切根本就不关心？
陈静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这片沉默，像迷雾一样，让人看不透。
04
时间，就在这场令人糟心的网络骂战中，过去了一周。
陈静在欧洲的工作和学习非常紧张，渐渐地，她也懒得再去理会群里的纷纷扰扰。
她屏蔽了群消息，眼不见为净。
刘姐见她不回复，骂了一阵也觉得无趣，便消停了下来。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然而，就在陈静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的时候，那个沉寂了一周的业主群，在一个深夜，再次“爆炸”了。
这一次，比上次的动静还要大。
陈静是被手机特别提示音吵醒的，那是她设置的“@全体成员”的强提醒。
她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群。
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刷屏。
这一次，疯狂@所有人的，依然是刘姐。
但她的语气，却从之前的愤怒指责，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哀嚎。
“@全体成员！@物业管家！@2401！谁在？快出来！”
“2401的！你家怎么回事！为什么把地暖关了！你家是不是没人啊？”
“我家的天花板都快结冰了！墙上全是冷凝水！墙皮都掉了！你赶紧给我把地暖打开！听见没有！”
“@2401！你给我出来！别装死！”
看着这些内容，陈静瞬间清醒了。
2401？那不就是刘姐家楼上，那个一直沉默的住户吗？
他……他也把地暖关了？
这简直就是历史的重演，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从陈静变成了刘姐自己。
一瞬间，整个群都炸了。
之前帮刘姐说话的王阿姨第一个冒了出来。
“@2301刘姐，怎么回事啊？你家楼上也出差了？”
“这可真是……太巧了吧。”
“楼上楼下都出差，就留刘姐一家在中间，哈哈哈哈。”
群里开始出现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言论，字里行间充满了幸灾乐祸。
刘姐彻底疯了，她在群里发出的语音，带着哭腔和破音。
“什么巧合！他就是故意的！他肯定是跟陈静一伙的！他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家！我要报警！我要找媒体曝光你们！”
刘姐在群里疯狂地刷屏，用尽了各种恶毒的语言辱骂2401的业主。
然而，无论她怎么骂，那位2401的业主，就像之前一样，始终保持着沉默，一个字都没有回复。
这种沉默，比任何反击都更有力量。
它让刘姐的歇斯底里，看起来像一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滑稽又可笑。
就在刘姐刷屏了近百条信息，快要力竭之时。
那个一直沉默的，2401的头像，终于亮了一下。
他发出了一条信息。
那是他在群里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信息。
信息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云淡风轻、却又让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话。
“不好意思，出差了。”
05
这句“不好意思，出差了”，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业主群里炸开了花。
短暂的沉寂之后，群里爆发出各种“没忍住”的笑脸表情。
“噗……”
“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没忍住！”
“这简直是神一样的回复！”
“年度最佳业主，我投2401一票！”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刘姐，现在你该知道陈静当初是什么心情了吧？”
一周前帮刘姐说话的那些人，此刻全都噤若寒蝉，一个都不敢再冒头。
而刘姐，在看到那句回复后，彻底破防了。
她之前所有的嚣张、蛮横、理直气壮，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回旋镖，狠狠地打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她开始在群里疯狂地辱骂、诅咒2401的业主，言语之恶毒，让所有看的人都直皱眉头。
但那位2401的业主，在发出那句话之后，便再次潜水，任由刘姐如何叫骂，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就像一个精准的狙击手，只开了一枪，便完美地击中了目标，然后悄然退场，深藏功与名。
群里的其他邻居，则都在暗中“偷笑”，享受着这场“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大戏。
远在欧洲的陈静，看着手机屏幕上这场滑稽的闹剧，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心中的郁结，在看到那句“不好意思，出差了”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
她甚至对那位素未谋面的2401邻居，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感激和好奇。
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轻轻“叮”的一声。
是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陈静点开一看，申请人的头像，正是那个刚刚在群里“一战封神”的2401业主。
他的微信昵称很简单，就是一个字母“L”。
申请信息也只有一句话：“我是2401的业主。”
陈静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她怀着一丝好奇和疑惑，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对方的对话框，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
几秒钟后，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而这第一句话，就让陈静瞬间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