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赵峰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修车的命。他从十八岁起,就跟在师父屁股后面,跟各种各样的汽车零件打交道。
机油味儿,就是他身上的味儿。他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大理想,就想着靠自己这双手,多挣点钱,把他那在老家病床上躺了快十年的妈给治好。
他以为,只要自己肯吃苦,对人好,老天爷总会开眼的。直到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他那个平时对他像亲人一样的老板娘,哭着求他办一件事。他办了,他把自己的人生都给搭了进去。他以为自己是去救人,是去挣救命钱。
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早就设计好的一出戏里,那个最蠢的,也是最不值钱的道具。
01
那个改变了赵峰一生的雨夜,来得毫无征兆。
雨下得很大,像天上破了个大窟窿,雨刮器开到最大,也刮不干净挡风玻璃上的水幕。赵峰开着老板娘林美玲那辆黑色的、像头大水牛一样的豪车,小心翼翼地,在城郊的路上行驶着。
他是“华玲汽修店”的一个修理工。因为手艺好,人也老实,干活从来不偷懒,老板王振华和老板娘林美-玲,都挺器重他。店里的人都说,赵峰是老板娘跟前的红人。
这天晚上,老板娘林美玲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饭局,谈一个什么政府的采购项目。她在饭局上喝了酒,脸红扑扑的。回来的时候,就打电话给还在店里加班的赵峰,让他开自己的车,去酒店门口接她。
回去的路上,林美玲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在打电话。她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兴奋,不停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没问题”、“合作愉快”。赵峰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她那张保养得很好的、四十岁的脸上,泛着得意的红光。
车子开到一个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的偏僻路口时,林美-玲挂了电话。她突然拍了拍赵峰的肩膀,说:“行了,小赵,换我来开吧。后面这段路我熟。”
赵峰闻到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赶紧说:“玲姐,您喝酒了,还是我来开吧,安全一点。”
“啰嗦什么!”林美玲有些不耐烦,“就这么点路,能有什么事!我自己的车,我自己心里有数!快,换过来!”
![]()
老板娘发了话,赵峰不敢不听。他只能靠边停了车,和林美玲换了位置。
林美-玲坐上驾驶位,一脚油门下去,那辆豪车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发出一声轰鸣,就窜了出去。
惨剧,就在下一秒发生了。
一辆骑着破旧三轮车的老人,可能是想抄近路,突然从旁边的一条小岔路里,晃晃悠悠地横穿了出来。
雨太大了,视线太差了。等林美-玲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沉闷的、让人心头发麻的巨响。
那辆三轮车,像个纸糊的玩具一样,被撞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着,摔在十几米外。那个穿着雨衣的老人,则被车头狠狠地顶了一下,然后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滚落在了冰冷的、满是积水的马路上。
车子冲出去了好几十米,才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
赵峰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驾驶位上的林美玲,也吓傻了。她那张刚才还因为酒精而泛红的脸,此刻已经变得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颤抖着,推开车门,跑了下去。
赵峰也跟着下了车。
雨水冰冷地,打在他们的脸上。
不远处,那个老人,一动不动地,趴在血泊里。鲜血,正顺着雨水,在地上蔓延开来。
林美玲发出一声短促的、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的尖叫。她瘫软在地,浑身都在发抖。她知道,她完了。酒驾,肇事,还是在这种荒郊野外。一旦被人发现,一旦报了警,她不仅要坐牢,她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的汽修店,她刚刚才谈下来的那个大项目,她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在极度的恐慌和绝望中,她一回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同样吓得不知所措的,那个年轻的、滴酒未沾的修理工,赵峰。
一个恶毒的,能让她脱身的念头,像一条毒蛇,瞬间就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赵峰的脚下,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峰!赵峰!阿姨求求你!你救救阿姨!”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阿姨不能出事啊!阿姨家里还有孩子要养!店里还有几十个工人指望着我吃饭啊!”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赵峰,说出了那句如同魔鬼的交易一般的话。
“小峰,你帮帮阿姨,你替阿姨顶了这个罪,好不好?你没有喝酒,你去自首,就说是你不小心撞的人。你放心,所有的赔偿,阿姨都来出,一分钱都不会让你掏!”
她看赵峰愣在那里,没有反应,又加了一把火。
“阿姨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不好。你妈在老家,不是一直病着,等着钱做手术吗?只要你肯帮阿姨这一次,阿姨私下里,再给你二十万!现金!二十万!小峰!这笔钱,能救你妈的命啊!”
她死死地拽着赵峰的裤脚,指甲都快嵌进了他的肉里。
“你还年轻,你进去,最多,最多一年半载就出来了。等你出来了,你还是我店里的顶梁柱,阿姨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你!小峰,你就当可怜可怜阿姨,行不行?”
02
赵峰的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一边,是那个躺在血泊里,不知死活的老人。是黑白分明的良心,和对那座高墙电网的监狱,本能的恐惧。
另一边,是老板娘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和她嘴里那句“二十万,能救你妈的命”。
他想起了远在几百公里外的老家,那个躺在病床上,已经被尿毒症折磨了快十年,每周都要靠着透析来维持生命的母亲。他想起了医生跟他说过好几次,说要想根治,只有换肾。可换肾那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对他这个每个月只有几千块工资的修理工来说,就像天上的月亮,看得见,却永远也摸不着。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知道,这笔钱,对他来说,可能意味着他母亲的后半辈子,可以不用再躺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去村口晒晒太阳,跟邻居拉拉家常。
而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一年半的自由。
林美玲看他还在犹豫,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抱着赵峰的腿,苦苦哀求。
赵峰看着她,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在雨中渐渐模糊的身影。他的心理防线,在那个瞬间,彻底崩溃了。
他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林美玲听到这个字,哭声戛然而止。她脸上,闪过了一丝狂喜。她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无比镇定和果断。
她指挥着赵峰,把他从副驾驶上拉下来,塞进了驾驶位。她用自己的袖子,把自己刚才碰过的方向盘、档把,全都擦了一遍,确保上面不会留下自己的指纹。她又把自己的手机和包,都拿了出来。
她对已经吓傻了的赵峰说:“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是你开的车!你是因为雨天路滑,加上为了躲避一只突然窜出来的野猫,才不小心撞到人的。你因为害怕,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报警。你听明白了吗?”
赵峰麻木地,点了点头。
林美玲又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塞到他手里。“你现在,马上,自己去警察局自首。就按照我教你的话说。剩下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说完,她就撑开伞,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夜里。
赵峰一个人,坐在那辆还散发着撞击后焦糊味的车里,坐了很久很久。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最终还是按照林美玲教他的那样,去警察局自首了。
![]()
他揽下了所有的罪责。
因为他“自首情节”良好,加上“积极”地对受害者家属进行了赔偿(那些钱,都是林美-玲通过律师,以赵峰的名义支付的),他最终,被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判处了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
在法庭上,他隔着被告席,看到了坐在旁听席上的老板娘林美玲。林美玲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感激”和“赞许”,她甚至还朝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那个眼神,给了赵峰莫大的安慰。他觉得,自己这一年半的牢,没有白坐。
监狱里的日子,像被拉长了的、生了锈的铁链,又苦,又慢。赵峰每天都在牢房的墙上,用石头子儿,画着道道。一道,就是一天。
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老板娘林美玲的那句承诺。他常常在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盘算着那二十万。
他想,有了这二十万,就可以立刻带他妈去省城的大医院了。医生说了,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肾源,手术的成功率很高。
他想象着,等他出狱以后,他妈的病好了,他再努力干几年活,存点钱,回老家盖个新房子,娶个媳-妇。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在服刑期间,林美玲没有来看过他。但是,她托律师,给他带过几次话,也往他的账上,打了两次钱。律师告诉他,让他“安心改造,外面的事情,老板娘都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不会亏待他”。
这些话,让赵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觉得,老板娘是个讲信用的人。
他把自己这一年半的青春,当成了一场交易。一场用自由,去换取母亲生命和未来希望的交易。
他觉得,这场交易,很值。
03
一年半,五百四十八天。
当赵峰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旧衣服,重新站在监狱大门外,呼吸着外面那自由的、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时,他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世界。
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眯着眼,看着眼前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没有先回那个他已经一年半没有回去过的、在城中村租的小房间。他甚至没有先给老家的亲人打个电话。他第一时间,拖着那条在监狱里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发软的腿,凭着记忆,坐上了去往“华玲汽修店”的公交车。
他要去拿那笔救命的钱。
“华玲汽修店”的规模,比他进去之前,扩大了一倍不止。原来那个油腻腻的修理车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窗明几净的、可以同时容纳十几辆车的大厂房。门口,还挂上了一个“政府指定车辆维修单位”的崭新牌子。
赵峰在门口站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店里的工人,很多都已经是生面孔了。他们看到赵峰这个穿着寒酸、一脸菜色的陌生人,都投来了警惕和审视的目光。
赵峰穿过车间,在那个新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他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板娘林美玲,正翘着腿,坐在真皮沙发上,指挥着几个工人干活。她比一年半前,看起来更年轻,也更光彩照人了。她烫了一头时髦的大波浪卷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贵套装,手腕上,还戴着一只闪闪发光的、镶满了钻石的手表。
赵峰的心,开始“怦怦”地狂跳起来。他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忐忑和期待,走上前去,用一种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玲姐。”
正在打电话的林美玲,听到这个声音,不耐烦地抬起头。当她看到眼前这个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头发乱糟糟、一脸沧桑的男人时,她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根本无法掩饰的,极度的厌恶和不耐烦。
她匆匆地挂了电话,站起身,一把将赵峰拉到了办公室外面的一个无人角落里。
还没等赵峰开口,提那二十万的事情。
林美-玲就用一种冰冷的、像是打发一个乞丐一样的施舍语气,开了口。
“你出来了啊。”她上下打量着赵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行了,我知道了。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小忙。这样吧,我等下让财务,从账上给你打五千块钱。你拿着这笔钱,回你老家去吧。这个城市,你以后,就不要再待了。”
赵峰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他彻底懵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千块?打发叫花子吗?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声音都变了调:“玲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二十万吗?我妈……我妈她还等着那笔钱救命啊!”
林美玲听到“二十万”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抱着胳膊,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那最后一点伪装,也撕了下来,只剩下了赤裸裸的,刻薄和不屑。
她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淬了毒的冰碴子,扎得赵峰心口生疼。
“二十万?赵峰,你是不是在牢里待了一年半,把脑子给坐坏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二十万?”
她突然凑近赵峰,压低了声音,那张曾经在他看来无比亲切的脸,此刻却显得无比的狰狞和丑陋。她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让赵峰如坠冰窟,永生难忘的话。
“我告诉你,赵峰。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你自己硬要逞英雄,是你自己非要抢着去警察局自首的。”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现在倒好,还赖上我了?我给你五千块钱,那是看你可怜!你别给脸不要脸,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
翻脸不认账!
这五个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在赵峰的心里,来来回回地,拉扯着,把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幻想,都锯得血肉模糊。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他为她坐了一年半的牢,他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他每天在监狱里,靠着那个虚无缥缥的承诺,才撑到了今天。
可他换来的,竟然只是一句“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赵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想跟她理论,他想冲上去,抓住她的衣领,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
可他突然想到,他没有任何证据!
当初那个雨夜,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承诺,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口头约定!没有字据,没有录音,没有任何第三个人在场!
![]()
他怎么去证明?谁会相信他?
就在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的时候,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猛地划破了他脑中的黑暗。
车!
那辆肇事的车!
车上一定有行车记录仪!只要能找到那个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就能证明,那天晚上,开车的人,是林美-玲!就能证明,他赵峰,是清白的!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抬起头,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林美-玲。
他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问道:“那辆车呢?那辆出事的黑色豪车!它现在在哪里?”
林美-玲听到他提起那辆车,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又恢复了那种轻蔑和镇定。
她用看一个白痴的眼神,看着赵峰,轻蔑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冷笑。
“车?你还想着找那辆车?”
“我告诉你,早就报废了!拆成一堆废铁,卖到废品回收站去了!连一颗螺丝钉,你都别想再找到!”
“你还想找证据?赵峰,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做梦!”
04
赵峰最终,还是被汽修店的保安,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给拖了出去。
他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在这个他曾经挥洒了无数汗水的城市里,他成了一个真正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林美-玲那张翻脸无情的脸,和那句刻薄恶毒的“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像两只无形的手,把他拖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里。
他想过去报警。可他走进警察局的大门,看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一脸严肃的警察,他又退缩了。
他要怎么说?说自己当初是替人顶包的?警察会相信一个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劳改犯吗?还是会相信那个光鲜亮丽的,在市里小有名气的,甚至挂着“三八红旗手”称号的女企业家?
他没有任何证据。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那几天,赵峰就像一个游魂,白天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游荡,晚上就随便找个公园的长椅,或者天桥的底下,蜷缩着过一夜。
他饿了,就去翻垃圾桶。渴了,就去公共厕所里喝自来水。
他想到了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为了一个虚假的承诺,毁了自己的一生。他没能救了他的母亲,反而让自己,成了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人。
就在他走到江边,准备就这么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时候。他的口袋里,那张在出狱时,从监狱里带出来的,皱巴巴的纸条,掉了出来。
纸条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在监狱里,认识的一个室友,张浩,留给他的。
张浩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不像别的犯人那样,凶神恶煞,或者垂头丧气。他总是一副很安静的样子,喜欢看书,看报纸。他的脑子,极其聪明,看人看事,都非常通透,仿佛能把人的心都看穿一样。
赵峰后来才知道,张浩在进来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私家侦探。因为帮一个富婆调查她丈夫的婚外情,用了点非法的手段,获取了证据,结果被人反告,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判了两年。
出狱前,张浩拍了拍赵峰的肩膀,把这个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塞给了他。
张浩说:“小赵,你这个人,太老实了,也太傻了。你那个老板娘,我听你说了这么多,感觉不是什么善茬。你出去以后,要是她真的兑现了诺言,那就算你运气好。要是她翻脸不认人,你别做傻事,也别跟她硬碰硬,你斗不过她的。你就打这个电话,找我。或许,我能帮你。”
赵峰看着手里的那张纸条,它像是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给他点亮了一盏小小的、微弱的灯。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路边公共电话亭里,那部满是污垢的电话,拨通了张浩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赵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张浩一五一十地,又说了一遍。
张浩在电话那头,一直很安静地听着。等赵峰说完,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赵峰重新燃起希望的话。
“赵峰,你确实很傻。但是,你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张浩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那个女人,肯定早就销毁了。这一点,她没有骗你。”
“但是,你和她,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现在这个时代,所有上点档次的豪车,为了防止意外,都带有一个叫‘云端数据同步’的功能。这个功能,就像飞机的黑匣子一样。也就是说,就算本地的内存卡被销毁了,甚至整辆车都烧成了灰,它在事故发生前后那段时间的所有行驶数据,包括车内外的视频录像,都会自动地,上传到汽车品牌的官方云服务器上,进行备份。”
“只要那辆车,还没有被车主正式申请注销,那些数据,就一定还存在于某个我们不知道的,遥远的服务器里。”
05
张浩的话,像一道刺眼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赵峰心中所有的黑暗和迷雾。
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那我该怎么做?我怎么才能拿到那些数据?”赵峰急切地问。
张浩在电话那头,冷静地分析道:“这份云端数据,属于车主的个人隐私,受到法律保护。我们要想拿到它,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
他接着说:“首先,你需要拿到那辆车的车主身份信息,还有车辆的识别代码,也就是车架号。然后,最关键的一步,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能让法院支持我们去调取这份数据的理由。”
“我该怎么拿到这些信息?又该找什么理由?”赵峰感觉自己的脑子又不够用了。
张浩在电话那头,似乎笑了一下。
“很简单。”他说,“你忘了,你这个案子里,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人吗?”
“谁?”
“那个被撞的老人的家属。”张浩说,“你想想,当年那起事故,虽然赔偿金是林美-玲出的,但在所有的法律文书上,签字画押的肇事者,是你赵峰。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你才是那个撞了人的人。”
![]()
“所以,那个被撞老人的家属,作为受害者,他们有充分的,也是唯一的合法权利,向法院提出申请,以‘对当年的事故责任认定和赔偿金额存有疑议’为理由,要求重新调查。而作为调查的一部分,法院,就有权力,向汽车品牌的中国总部,发出协助调查函,调取那辆肇事车辆的一切相关信息,包括你最需要的,那个云端数据。”
赵峰的心,狂跳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子。
他怀着一种无比复杂和愧疚的心情,按照张浩提供的地址,辗转找到了那个被撞老人的女儿,李秀梅的住处。
李秀梅已经从原来的小区搬走了。因为父亲倒下后,家里失去了唯一的劳动力,她付不起房租,只能搬到了一个更偏远的,租金更便宜的城中村里。她现在,每天都在附近的一个菜市场里,摆摊卖菜,挣点微薄的收入,来维持自己和还在医院里躺着的父亲的开销。
赵峰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菜市场的角落里,就着一个冰冷的馒头,吃着咸菜。她的脸上,布满了生活的沧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十几岁。
当她抬起头,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是赵峰这个她恨之入骨的“杀人凶手”时,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猛地抄起旁边用来称菜的铁秤砣,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一样,朝赵峰冲了过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咒骂。
“你这个天杀的!你还敢来找我!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