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就是我爹娘花三千块钱买来的媳妇。”新婚夜,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带着泥土的生涩。
我攥着枕头下的剪刀,眼里的恨意能烧穿这土坯墙,“那你最好别过来。”
我以为我的大学梦和人生,会一起烂死在这贫瘠的山沟里。
可很久以后,那个不识字的公公却把一沓钱拍在桌上,对我吼:“你想考,咱就考!考上了砸锅卖铁也供!”
那个瞬间,我分不清这究竟是更深的陷阱,还是命运的唯一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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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林舒薇,至少在踏上那趟绿皮火车前,我叫这个名字。
1990年的夏天,空气里弥漫着廉价冰棍的甜腻和高考失利的苦涩。
我的分数线距离大学,就差那么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墙上贴着巩俐的电影海报,她是我的偶像,我觉得她代表着一种挣脱束缚的美。
我妈敲门说,乡下远房的三舅公快不行了,想在临走前见见家里的后辈。
我哥林强在一旁帮腔,说我正好散散心,别整天闷在屋里发霉。
我信了。
或者说,我只是想找个借口逃离那个充满叹息和失望的家。
火车、汽车,最后是牛车。
城市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层层叠叠的大山像巨大的手掌,把我们吞了进去。
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泥土味,和猪圈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我阵阵作呕。
所谓的“三舅公”家,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
黄泥糊的墙,黑乎乎的屋顶,屋里唯一的电器是一只光秃秃的25瓦灯泡,散发着垂死挣扎般的光。
没有见到病危的三舅公。
只见到一个满脸褶子像核桃皮一样的老人,和一个皮肤黝黑、高大沉默的年轻人。
他们是我未来的公公和丈夫。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推进里屋。
我身上那件城里最时兴的的确良衬衫被粗暴地扒下,换上了一身刺眼的红衣,布料粗糙得像砂纸。
我开始尖叫,反抗。
我妈死死按住我,眼泪流得比我还凶,嘴里却念叨着:“薇薇,认命吧,家里给你哥凑钱结婚,实在没办法了……这家人老实,不会亏待你的。”
三千块。
我的人生,在1990年,被明码标价为三千块。
为我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换一个娶媳妇的本钱。
拜堂的时候,我的意识是模糊的。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簇拥着,被按着头。
周围的哄笑声、鞭炮声,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尖锐又虚幻。
那个叫王建成的男人,也就是我法律上和名义上的丈夫,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他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
公公王大山,那个核桃皮一样的老人,从头到尾板着脸,只在仪式结束后,对着混乱的我扔下一句话。
“进了我王家的门,就是我王家的人。”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了我的骨头里。
闹剧终于在深夜散去。
我被推进那间所谓的“新房”,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股浓重的霉味。
我从行李里翻出那把用来剪线头的剪刀,紧紧攥在手里。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
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建成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昏暗的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压迫感十足的轮廓。
他走进来,身上还带着酒气和院子里的尘土味。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将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嘶哑。
“别过来!”
他停住了。
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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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么对峙着,时间仿佛凝固了。屋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
我以为他会像野兽一样扑过来,或者会怒吼,会摔东西。
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站着,高大的身躯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无措。
过了很久,他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又笨拙。
“俺……俺娘让俺进来。”
我握着剪刀的手没有丝毫松懈,冷冷地看着他。
他似乎被我的眼神刺痛了,视线移向了地面。
“你别怕。”
他顿了顿,又说。
“俺……俺睡地上。”
说完,他真的转身抱起床脚那床又旧又硬的破被子,走到墙角,蜷缩着躺了下去。
很快,轻微的鼾声传来。
黑暗中,我握着剪刀,愣在床上。
满腔的悲愤、绝望、和赴死的决心,像是被这一句“俺睡地上”戳破的气球,无声地瘪了下去。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迷惘。
天亮了。
是被鸡叫和院子里人走动的声音吵醒的。
我睁开眼,墙角的王建成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床破被子还留在原地。
桌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稀饭和两个黑乎乎的窝窝头。
我没动。
我用沉默和绝食,进行我唯一的反抗。
婆婆李翠花端着碗进来,看我没吃,叹了口气,开始絮叨。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哪有力气?我知道你委屈,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女人的命啊……”
我把头转向另一边,盯着墙上剥落的泥块。
命?我的命凭什么由别人来定?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像一个被强行安在这个家里的幽灵。
他们下地,我在屋里。
他们吃饭,我看着。
我不说话,不干活,不理睬任何人。
我唯一的活动,就是从我那个破旧的行李包里,拿出我仅有的几本宝贝。
高三的数理化课本,和一本被我翻得卷了边的《简爱》。
我一遍一遍地看,书页上的铅字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王建成每天依旧沉默地干活,沉默地把饭菜端到我面前。
我吃,他就松一口气。
我不吃,他就在门口蹲着,像一尊石像。
我的“娇气”和“不合群”,很快成了这个小山村的头条新闻。
每天都有人来“看新媳妇”。
她们隔着窗户,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对我指指点点。
“哟,这就是城里来的大学生?咋不干活呢?”
“读书读傻了吧,连饭都不会做。”
“听说花了三千块呢,王大山这回可是亏大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通过薄薄的窗户纸扎进我的耳朵里。
婆婆李翠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几次冲进屋想把我的书扔了。
“看这些有啥用!能当饭吃?能下崽?”
但每次都被公公王大山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个家,真正做主的是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
02
我试过逃跑。
一次是在清晨,趁着全家都下地了。
我跑出院子,沿着唯一的土路往外跑。
可我跑了不到两里地,就被一个挑着担子的村民截住了。
他热情地笑着:“建成家的媳妇,这是要去哪啊?走,叔送你回去。”
他的热情里,藏着不容拒绝的监视。
这个村子,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
绝望像藤蔓一样,慢慢爬满我的心脏。
直到那天晚上。
隔壁小卖部老王家的儿子牛牛,发起了高烧。
村里的赤脚医生喂了草药,没用,孩子烧得满脸通红,开始说胡话。
牛牛娘的哭喊声传遍了半个村子。
我鬼使神差地走出了那间囚禁我的屋子。
院子里,婆婆和几个邻居也在焦急地张望。
我走到小卖部门口,看着牛牛娘抱着孩子不知所措。
一个念头从我脑子里闪过,那是物理课本最后一章讲热学的内容。
我对还在哭天抢地的牛牛娘说:“用温水,或者家里有酒的话,用酒给他擦身子,特别是额头、脖子和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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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愣住了,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牛牛娘止住哭,怀疑地问:“这……这能行?”
“水蒸发会带走热量,能帮他降温。”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且专业。
这是我从书上学来的,叫物理降温。
他们将信将疑,但看着快烧得不省人事的孩子,死马当活马医。
老王家翻出了过年都舍不得喝的土炮白酒。
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我没有再看,转身回了屋。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一早,婆婆端着一碗卧了两个鸡蛋的稀饭走进来,这是我到这个家以来,从未有过的待遇。
她把碗放下,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有惊奇,有敬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牛牛的烧……退了。”
她小声说。
“他娘今天一大早就提着鸡蛋来了,说是谢谢你这个‘文化人’救了她儿子的命。”
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鸡蛋羹。
很烫,却第一次暖到了我的胃里。
牛牛事件像一颗石子,在我与这个村子之间死寂的水面上,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D漪。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从单纯的好奇和嘲笑,多了一丝探究。
婆婆不再把我当成一个随时会跑掉的炸弹,虽然话还是多,但语气里少了许多尖锐。
王建成依旧沉默,但他开始在我看书的窗台上,放一些不知从哪摘来的野花。
这些微小的变化,还不足以撼动我离开的决心。
真正撬动我内心那块坚冰的,是那几亩烟叶。
秋天来了,山里的颜色变得斑斓。
王家一年到头最大的指望,就是那几亩金贵的烟叶和地里刨出来的花生。
收成交付的那天,收购站的卡车开到了村口。
全村的男人都围了过去,王大山和王建成也在其中。
晚上,公公王大山拿回了一沓单据和一小叠零散的钞票。
他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木盒里,然后和王建成凑在煤油灯下,开始算账。
灯光昏黄,把他们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王大山不识字,王建成也就念过两年小学。
父子俩的算账方式原始而笨拙。
王大山在纸上用“正”字清点烟叶的捆数,王建成则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
收购站的单据上写着毛重、皮重、等级、单价,还有各种名目的扣费。
那一串串数字和百分比,对他们来说,像是天书。
“不对,爹,他这咋扣了这么多?”
“你懂个啥!这是耗损!人家说了,一车都要扣这么多。”
“可俺觉得不止啊……这乘起来……好像不对……”
父子俩因为一个简单的乘除法,争得面红耳赤。
我在里屋的床上,听着他们的争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方面,我冷眼旁观,觉得这是他们愚昧的体现。
另一方面,那毕竟是这个家一年的血汗。
我翻了个身,想用被子蒙住头,不去看也不去听。
可那“不对……好像不对……”的嘀咕声,像小虫子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
最终,我还是没忍住。
我走出了里屋。
父子俩看到我,争吵声戛然而止,都有些不自然。
我没说话,径直走到桌边,拿起那张皱巴巴的单据。
又从我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我的钢笔和笔记本。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我开始计算。
我的脑子,在面对这些数字时,前所未有的清晰。
加减乘除,百分比换算,这些在高中课堂上再简单不过的运算,此刻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我没有用他们复杂的“正”字,而是用了清晰的阿拉伯数字,列出了一个个竖式。
不到五分钟。
我算完了。
我指着单据上的一个数字,对王大山说:“这里,他们算错了。”
“啥?”王大山凑过来,一脸茫然。
“烟叶损耗率,单子上写的是百分之八,但他们实际扣款的时候,是按百分之十一点二算的。光这一项,就多扣了你们三十七块六毛钱。”
三十七块六。
在1990年的农村,对于一个靠土地刨食的家庭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大山和王建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笔记本上清晰的条目和最终得出的数字,再看看那张复杂的单据,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成了恍然大悟,最后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03
第二天一早,王大山揣着我的笔记本,带着王建成,气势汹汹地去了镇上的收购站。
中午,他们回来了。
王大山走在前面,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带着扬眉吐气的光彩。
他把三十七块六毛钱,一分不少地拍在了桌子上。
“舒薇,”他第一次这么叫我的名字,“要不是你,这钱就打了水漂了!那帮孙子,还想赖账,我把你的本子往他们脸上一拍,他们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这件事,比我救了牛牛的命,更具轰动效应。
文化,第一次在这个小山村里,展现出了比力气更直接的价值。
没过几天,村长拿着一本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找到了我家。
那是村里修水渠的集资款项,谁家交了多少,买了多少水泥沙子,花了多少工钱,记成了一锅粥,几个村干部算了几天都没算明白。
村长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大山说:“大山哥,让你家……让你家那个有文化的媳妇,给俺们瞅瞅?”
那一下午,我成了王家的焦点,甚至是全村的焦点。
我在院子里的小桌上,用从数学课本里学来的列表和分类法,把那本乱账整理得清清楚楚。
收入、支出、结余,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都一目了然。
当几页整洁的“财务报表”交到村长手里时,围观的那群男人,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村长拿着那几页纸,手都有些抖。
“我的乖乖,还是读书好啊!这……这比县里会计做得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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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公公王大山一句话没说,但他抽烟的时候,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他第一次在村人面前,因为我这个“买来的媳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
王建成站在不远处,看着在灯下低头算账的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
从最初的愧疚和好奇,变成了一种近乎崇拜的痴迷。
他开始用更笨拙的方式对我好。
他上山砍柴,会顺手摘一把熟透的野山楂,放在我的窗台。
他在河里摸了鱼,会把最大的一条单独盛出来,笨拙地端到我面前,说:“你……你费脑子,吃鱼,补。”
这个家,那堵看不见的墙,因为这些账本,被敲开了一个缺口。
光,正试图从那个缺口里,照进来一点点。
生活的齿轮,似乎在以一种我不熟悉的方式,缓缓转动起来。
我和这个家的关系,依旧微妙。
我们没有夫妻之实,但王建成看我的眼神,不再只是一个丈夫看一个“买来的妻子”。
我也不再视他们为囚禁我的仇人。
公公王大山会在吃饭的时候,主动把好菜往我碗里夹。
婆婆李翠花也不再念叨我“不干活”,反而会跟邻居炫耀:“俺家舒薇,是文化人,脑子比算盘都快。”
我还是会看书,但心里那股尖锐的恨意,被磨平了许多。
我甚至开始教王建成认字,从他的名字开始。
“王、建、成。”
他握着笔的手,因为常年干粗活而布满老茧,显得笨拙不堪。
但他学得很认真,一笔一画,像是在刻一件艺术品。
改变发生在又一个平淡的下午。
王建成去镇上赶集,卖掉了他夏天编的几十个竹筐。
回来的时候,他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你上次说……想吃桃酥。”
他把纸包递给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讨好。
那是用我算账多挣来的钱买的。
我打开纸包,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有多久没吃过这种城里才有的点心了?
我捏起一块,咬了一口,酥得掉渣。
我的注意力,却被包裹桃酥的那张旧报纸吸引了。
那是半张《省城日报》。
在油渍斑斑的中缝里,一行黑体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眼睛上。
“关于1991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考试(高考)报名工作的通知”。
轰的一声。
我感觉我的世界,在这一瞬间炸开了。
高考。
大学。
那是我以为已经彻底死去、被埋葬在这黄土之下的梦想。
此刻,它像一具不甘腐烂的尸体,猛地从坟墓里坐了起来,用黑洞洞的眼睛瞪着我。
我手里的桃酥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接下来的几天,我失魂落魄。
我把自己重新关回了那间屋子,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那几本被我翻烂的课本,此刻像是在嘲笑我。
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在问我:林舒薇,你甘心吗?
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就在这山沟里,算算账,认认字,然后生孩子,变老,死去吗?
不。
我不甘心。
这三个字,在我心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怨恨,不甘,渴望,像无数条毒蛇,撕咬着我的理智。
我时而呆坐,看着窗外那片被群山锁住的天空。
时而又抱着头,无声地痛哭。
家里的气氛,重新降到了冰点。
婆婆以为我又动了逃跑的念头,看我的眼神再次充满了警惕。
王建成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好几次想敲我的门,手抬起来,又放下。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04
这天晚饭,我终于被婆婆半拉半拽地拖到了饭桌上。
桌上摆着白米饭和一盘炒鸡蛋,这是家里能拿出的最高待遇了。
但我一口也吃不下。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筷子碰到碗的细碎声响。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我眼眶滑落,滴进了面前的饭碗里,晕开一小圈水花。
然后,第二滴,第三滴……
我无法抑制地,当着这一家人的面,哭了起来。
“梆!”
一声巨响,公公王大山用他那双粗糙的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吓得一哆嗦。
婆婆想开口劝我,被王大山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王建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手里的窝窝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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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泪眼,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王大山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此刻紧绷着,像一块风干的岩石。
他的眼神扫过失魂落魄的我,又看了看一旁手足无措的儿子。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无比沉重。
“舒薇。”
他顿了顿,仿佛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你那些高中课本……知识都还在脑子里吗?”
我猛地抬头,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泪水都忘了流。
婆婆李翠花也愣住了,嘴巴半张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王建成则是一脸的惊骇与茫然。
只见王大山没有理会家人的震惊,他缓缓地,郑重地从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用洗得发白的手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把手帕一层,一层地打开。
里面,是卖掉烟叶和花生后,他一直藏着的那沓钱。
有十块的“大团结”,也有五块、两块、一块的,甚至还有毛票,零零散散,沾着他的汗渍和体温。
在全家人死寂般的注视下,他“啪”的一声,将那沓钱,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那声响,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跳了一下,也震得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猛地转向已经完全呆滞的婆婆李翠花,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咆哮的语气吼道:“建成他娘,明天就去县里!托人问!把能买到的高考复习资料,全都给她买回来!”
“啊?”李翠花的嘴巴张成了圆形,眼睛瞪得像铜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被雷劈中。
王大山没有管她,又猛地把头转向我,那双在煤油灯下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无比地坚定,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让我震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