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十万火急的电报,从山西战场飞向了山东,又从山东转呈到了延安。
电报是陈赓将军发的,收信人,一位是华东野战军的司令员陈毅,另一位,是党中央的毛主席。
电报里就一件事:刚刚在莱芜战役里抓了个国民党中将军长,叫韩浚。
陈赓说,这个人虽然走错了路,当过“叛徒”,但在抗日战场上是条好汉,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缺德事,做人也干净,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希望能从宽处理,留他一命。
这事就有点意思了。
一个被俘的敌军将领,还是个曾经的“叛党分子”,怎么就能让一位战功赫赫的开国大将亲自出面,甚至把状都告到了毛主席那儿?
这个叫韩浚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说起来,韩浚这人前半辈子的路,跟当时好多想干点事儿的年轻人,起步时没啥两样。
1893年,他生在湖北黄冈,家里是读书人家。
可那年头,你读再多圣贤书,一抬头,看见的是洋人的军舰在江上横着开,听见的是日俄为了抢中国的地盘在东北打得你死我活。
他一个读书人,眼瞅着家国不保,心里那股火是再也憋不住了。
![]()
干脆,把书本一扔,跑去武昌当了兵,还真就赶上了辛亥革命那第一枪。
可革命完了,日子没见好,反倒是各路军阀你打我我打你,把国家搞得更乱了。
韩浚心里那个迷茫,又跑回去当教书先生。
但救国的念头,就像心里长了草,风一吹就疯长。
直到1924年,孙中山先生在广州办黄埔军校的消息传过来,他觉得自己的路一下子就亮了。
这不就是他一直想找的地方吗?
他立马辞了职,跑去广州考军校,凭着一股子劲头和扎实的底子,成了黄埔一期的学员。
就是在黄埔岛上,他碰上了陈赓。
俩人脾气对路,从天下大势聊到怎么救中国,越聊越投机。
那会儿的黄埔,不光教怎么打仗,各种新思想也跟潮水一样涌进来。
陈赓那时候已经是共产党员了,他看韩浚是个可造之材,就把马克思主义那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
![]()
韩浚一听,嘿,这玩意儿比三民主义说得更透彻,更彻底。
没过多久,他也就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从黄埔毕业,韩浚因为脑子活、军事素质好,留校当了教官,后来还被组织送到苏联去喝过“洋墨水”。
回来后,正是北伐战争打得最热闹的时候,他一头扎进去,凭着不怕死的劲头,从个小连长一路打成了教导营的营长。
1927年,他跟着叶挺平定夏斗寅叛乱,在武汉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这年6月,他被调到张发奎手下的警卫团当参谋长。
这个团的团长,是另一个厉害的共产党员,叫卢德铭。
俩人搭班子,都是自己人,干起活来那叫一个顺手,没多久就把这支部队牢牢抓在了共产党手里。
可好景不长,历史的车轮说拐弯就拐弯。
8月1号凌晨,南昌城里枪声大作。
几乎同一时间,两份电报摆在了韩浚和卢德铭面前。
![]()
一份是自己人发来的,说南昌起义干起来了;另一份是顶头上司张发奎的,让他们赶紧带部队去九江听信儿。
这还用选吗?
两人一对眼神,当即拍板:拉着队伍,响应起义去!
可命运偏偏在这时候跟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部队紧赶慢赶到了江西武宁,一打听,起义大军早已经南下了,影儿都找不着了。
更要命的是,张发奎也回过味儿来了,知道警卫团要跑,派了大部队来堵截。
韩浚和卢德铭硬是带着部队杀出一条血路,转到了修水,在这里把部队整编成了“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
为了找到组织,韩浚和卢德铭又偷偷潜回武汉,向向警予同志作了汇报,领了组织秋收起义的新任务。
谁也想不到,就在返回部队的路上,韩浚出事了——他被敌人给抓了。
这一抓,他的人生轨迹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两个月后,韩浚靠着以前的关系被保了出来。
等他回到武汉,整座城市已经被白色恐怖的阴云笼罩得密不透风。
地下党组织为了安全,早就转移了。
他像个没头的苍蝇,四处打听,却怎么也找不到接头的人,彻底跟组织断了线。
而他的好兄弟卢德铭,顺利回到部队,跟着毛泽东发动了秋收起义,最后血洒战场,成了烈士。
一个成了烈士,青史留名;一个却成了没家的孤雁,在城市里东躲西藏,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那种找不到队伍、报国无门的绝望,一天天磨掉了他心里的那团火。
时间一晃到了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人占了东三省。
国难当头,蒋介石为了拉拢人心,开始对黄埔的旧部下示好。
以前的那些同学看韩浚过得这么落魄,都来劝他:“现在国家都这样了,还分什么党派?
先进来再说,好歹有条路能抗日报国。”
在长期找不到组织,眼看就要饿死的困境下,韩浚最终点了头,办了手续,加入了国民党。
从那天起,他脱下了那身看不见的红色战袍,换上了一身青天白日的军装。
他成了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虽然换了阵营,可韩浚骨子里那点东西好像没变。
整个抗日战争,他没像国民党里好多军官那样吃空饷、捞外快、见着日本人就跑。
从南京保卫战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到武汉会战、长沙会战,再到雪峰山会战,他带着他的第73军,几乎场场都是硬仗、恶仗。
他自己也从副军长一路打成了中将军长,身上添了多少伤疤自己都数不清。
在部队里,他出了名的清廉,不贪财,不欺负当兵的。
连杜聿明都跟他开玩笑,说他这带兵打仗的章法,骨子里还是“共党”那一套。
这句玩笑话,其实说到了点子上。
他在国民党那个大染缸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想当个纯粹的军人,保家卫国,可身边乌烟瘴气的事儿太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日本人投降,蒋介石又铁了心要打内战。
这时候的韩浚,已经快二十年没跟共产党联系过了。
让他掉转枪口去打昔日的同志,他心里那份纠结和痛苦,没人能懂。
可他是军人,军令如山,只能硬着头皮,带着73军开进了解放区。
他的部队给解放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自己也成了自己曾经理想的敌人。
直到1947年莱芜的炮声响起,他的这种矛盾和痛苦才算画上句号。
当了俘虏,韩浚心里是彻底绝望了。
叛党、跟解放军打仗,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枪毙的命令,而是老战友和最高领袖的关心。
毛主席接到陈赓的电报后,亲自批示,让人给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捎话:“要照顾好韩浚的身体,别让他受了委屈。”
![]()
这一下,把韩浚给整蒙了。
在功德林,他不仅没挨打没挨骂,因为身体不好,管理所还专门请医生给他治病,伙食上也给开了小灶。
管教人员跟他说话客客气气,一口一个“韩先生”。
这种待遇,比他在国民党军队里受到的尊重还多。
巨大的反差让他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他不像别的战犯那样满腹牢骚,而是开始拼命地读书,读《毛泽东选集》,读共产党的政策文件。
他不是在“改造”,他是在跟自己的前半辈子算账。
他常常拉着管理人员一聊就是大半夜,把自己怎么一步步走错路的心思,全都掏了出来。
1961年,韩浚作为第三批特赦战犯,走出了功德林的大门,重新获得了自由。
他晚年就在政协当文史专员,这活儿也算干回了老本行。
他用笔杆子把他亲身经历的那些事儿,好的坏的,都记了下来,给后人研究那段历史留下了不少第一手资料。
![]()
1989年,韩浚在武汉病逝,活了96岁。
他的一生,走过岔路,也踏过雷区,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