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每月给婆婆买营养品5000,我亲妈手术,他甩来300零钱
一
雨下得很大,砸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户上,洇出一片模糊的冷光。
我手里攥着三百块钱。
三张崭新的一百元,却被我捏得像三张用旧的咸菜干,边缘都起了毛。
周宇塞给我的时候,它们还是平整的。
他说:“先拿着给你妈买点水果,公司最近项目紧,我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空。”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男人。
他的眉眼在客厅顶灯的阴影里,显得有些陌生。
我没说话,只是接过了那三百块钱。
现在,我站在这条被消毒水气味浸透的走廊里,我弟弟刚刚进去缴费,我妈的手术同意书还在我的包里。
手术费五万,我弟卖了老家的摩托,凑了两万。
剩下的三万,他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是他唯一的姐姐,嫁到了这个城市,嫁给了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男人。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我的掌心。
两个小时前,我无意中点开了周宇的手机银行App。
不是查岗,只是想看看我们这个月的房贷扣了没有。
然后,我看到了。
一条每月一号准时支出的记录,五千元。
收款方是一家高端营养品专卖店,备注是:“给妈的。”
这个“妈”,是我的婆婆。
我自己的亲妈躺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救命的钱,我的丈夫,给了我三百。
而他的妈妈,每个月用着我们夫妻共同财产里的五千块,来保养她那副硬朗的身体。
我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那三百块钱,在我手心里,像三块烧红的炭,烫得我骨头都在疼。
走廊的灯明明灭灭,像我此刻的心跳。
我不是没想过大吵大闹,像个泼妇一样质问他为什么。
但最后,我只是把那三百块钱,更紧地攥在了手里。
因为我知道,吵闹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尤其是在钱和人心面前。
二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天下午,我正在公司写一份项目报告,我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妈在镇上赶集,被一辆电瓶车撞了,腿断了,要立刻手术。
我脑子“嗡”的一声。
挂了电话,我第一时间打给周宇。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有年轻女孩清脆的笑声。
“喂,老婆,怎么了?我在跟项目组的同事吃饭呢。”
我压着心里的慌乱,把妈的情况说了一遍。
周宇在那头沉默了几秒。
“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骨折,需要手术,不然以后会瘸。”我的声音在抖。
“钱呢?要多少?”他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医生说预估五万左右。”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那阵沉默像一根针,慢慢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我知道了。”他说,“我这边先看看,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
那是我妈。
那个靠着一亩三分地,省吃俭用供我读完大学的女人。
那天晚上,周宇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酒气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陌生的香水味。
他看到我坐在沙发上等他,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还没睡?”
“等你。”我看着他,“妈的手术费,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把外套扔在沙发上。
“林晚,你能不能别一开口就是钱?我上班累了一天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
“周宇,那是我妈,她等着钱做手术。”
“我知道!我没说不管!”他从钱包里掏出所有的现金,数了数,抽出三张,递给我。
就是那三百块。
“先拿着给你妈买点水果。”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三百块,已经是他天大的恩赐。
我看着那几张纸币,再看看他那张写满“疲惫”和“不耐烦”的脸,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我们结婚五年,没有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我身体的原因,不容易怀上。为了这件事,婆婆没少给我白眼,周宇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我一直觉得亏欠他。
所以在家里,我包揽了所有家务,在外面,我努力工作,和他一起还房贷。
我以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相濡以沫的亲人。
直到那三百块钱,轻飘飘地落在我面前。
它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醒了我。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周宇睡得很沉,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屏幕时不时亮一下。
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备注是:“小安”。
“周总,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你的车闻起来好有安全感。”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没有动他的手机。
隐私是婚姻里最后的体面,我不想亲手撕碎它。
但我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共享的打车软件账号。
我们为了方便,绑定的是同一个账户。
出行记录里,赫然躺着一长串的行程。
起点,是周宇的公司。
终点,是一个我从未去过的高档小区。
几乎每天深夜,都有一笔这样的订单。
系统ご丁寧に标注着:“常用同行人:小安”。
小安。
那个发微信的女孩。
那个在他电话背景音里清脆笑着的女孩。
我点开了支付软件。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房贷。
然后,我看到了那笔五千元的营养品开销。
还有,一笔又一笔,给一个备注为“小安”的账号的转账。
金额不大,都是520,1314。
日期,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的生日,甚至……我们流掉第一个孩子的忌日。
原来,疲惫是真的。
只是他的疲惫,分给了工作,分给了他的原生家庭,分给了那个叫小安的女孩。
唯独没有分给我。
留给我的,只有三百块钱的残羹冷饭。
我关掉手机,躺回床上。
身边的男人呼吸均匀,像个无辜的婴儿。
窗外的夜,黑得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没有哭。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是这种感觉。
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我平静地起床,洗漱,换衣服。
然后,给我弟打了电话,让他先找亲戚朋友借,钱我来想办法。
我把我们联名账户里仅剩的两万块钱,全部转到了我自己的卡上。
然后,我走进了银行,把我名下所有的理财产品,全部赎回。
凑齐了三万块。
在我把钱打给我弟的那一刻,我收到了周宇的微信。
“老婆,在忙吗?昨晚我喝多了,态度不好,你别生气。妈那边钱不够你跟我说,我想想办法。”
我看着那行字,笑了。
看,他总是这样。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从前,我会觉得那颗糖很甜。
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回了他三个字。
“知道了。”
然后,我打车去了医院。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站在走廊里,手里攥着那三百块钱,像攥着我们婚姻的尸体。
三
我弟办完手续出来,看到我,眼圈红红的。
“姐,钱我交了,医生说马上安排手术。”
我点点头,把那三百块钱塞进他的口袋。
“去买点吃的,守着妈,我还有事,处理完了就回来。”
“姐,你……”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没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天塌不下来。”
我转身,走出了医院。
雨还在下,我没有打伞。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周宇的电话。
“喂,老婆。”
“你在哪?”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我。
“在公司啊,开会呢。怎么了?”
“周宇,”我一字一顿地说,“一个小时后,公司楼下的星巴克,我等你。”
“啊?我现在走不开啊,要不……”
“带上小安,一起。”
我打断了他。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拆穿的恼羞成怒。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我挂了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市中心的星巴克。”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灯在雨水中化成一团团斑斓的光晕。
我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不是来捉奸的,也不是来谈判的。
我是来宣布一份合同的终止,以及,起草一份新的合同。
如果婚姻是一场合伙生意,那么过去的五年,我无疑是个失败的合伙人。
我投入了全部的感情和精力,却连最基本的财务知情权和尊重都没有得到。
现在,我要收回我的所有权。
我到的时候,星巴克里人不多。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点了一杯最苦的美式。
咖啡的热气氤氲了我的眼镜,我摘下来,用纸巾慢慢擦拭着。
这个动作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镇定。
就像在擦拭掉过去五年蒙在我眼前的雾气。
十分钟后,周宇来了。
他一个人。
他快步走到我对面坐下,脸色很难看。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有意思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身后。
“小安呢?我说了,让她一起来。”
周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你别牵扯无辜的人!”
“无辜?”我笑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像是在吞咽一把沙子。
“周宇,在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里,有没有一笔钱,是专门用来维护‘无辜的人’的?”
他被我噎住了,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怯生生地出现在了门口。
她很年轻,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眼睛很大,看到我们时,像受惊的小鹿。
她就是小安。
周宇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心疼。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别来吗!”
女孩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细若蚊蝇:“周总,我……我担心你。”
好一幅“情深义重”的画面。
我冷眼旁观,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戏剧。
“坐吧。”我对那个女孩说。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女孩看了看周宇,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她不敢看我,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周宇也重新坐下,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林晚,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放下咖啡杯,杯子和碟子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整个角落,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
“我不想怎么样。”我开口,目光从周宇脸上,缓缓移到小安脸上,最后又回到周宇脸上。
“我只是想跟你们,复盘一个项目。”
“项目?”周宇皱眉。
“对,一个名叫‘婚姻’的项目。”我清晰地说,“在这个项目里,周宇先生是我的合伙人。我们合作了五年,共同持有一笔资产,这笔资产包括房产、存款,以及无形的……时间、情感和忠诚。”
小安的脸更白了,嘴唇微微颤抖。
周宇的呼吸变得粗重。
我继续说,语速不疾不徐,像在宣读一份法律文书。
“根据我们的合伙协议,也就是结婚证,双方有义务维护资产的完整和增值。但是现在,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了那几张我早已截好的图。
“第一,资产挪用。自去年三月起,我们的共同账户,每月定期向第三方支付五千元,用于非必要的‘营养品’开支。这笔开支,我作为合伙人之一,毫不知情。”
“第二,不平等的家庭责任。在我母亲,也就是合伙人的直系亲属,急需手术资金五万元时,周宇先生,你个人,仅提供了三百元的‘人道主义援助’。这严重违反了协议中的‘风险共担,责任对等’原则。”
我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忠诚条款的违背。周宇先生,你将本该投入到我们这个项目里的时间、精力和情感资源,大量、持续地,转移到了第三方,也就是这位小安小姐身上。”
我把手机转向小安。
“打车记录显示,你平均每周,有四个晚上,需要周宇先生花费至少四十分钟的时间,亲自护送你回家。这还不包括你们共进晚餐,以及微信聊天的情感互动。”
“我……”小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不是……我们没什么……”
“你们有没有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打断她,“重要的是,周宇的时间,是我们的共同资产。他花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挪用我的资产。”
我看向周宇,他已经完全呆住了,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我不是来听你们解释,也不是来指责你们的。我只是来陈述事实。”
“林晚,你……”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你一定要这样吗?把生活过成法庭?”
“是啊。”我点头,毫不犹豫,“当我的合伙人开始伪造账目、转移资产的时候,我的生活,就必须变成法庭。因为我需要证据,来保护我自己的合法权益。”
我靠在椅背上,感觉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我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现在,事实陈述完毕。我们来谈谈解决方案。”
“周宇,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项目清算。我们离婚。房子归我,因为首付是我父母出的。贷款我们一人一半。存款,按照法律规定分割。你的违约行为,我会请律师,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宇的身体猛地一震。
小安也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我。
“第二,”我缓缓地说,“重组项目。我们重新签订一份协议,一份补充协议。明确双方的权利、义务和违约责任。”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要选哪一个?”
四
星巴克的冷气开得很足,但我能感觉到周宇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小安已经不敢哭了,只是用纸巾不停地擦着眼睛,身体缩成一团。
这个场景,滑稽又悲凉。
我像一个冷酷的清算官,审判着我的丈夫,和我丈夫的“红颜知己”。
周宇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离婚。
这个词从我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平静,却像一颗炸弹,在他和我之间炸开。
我们结婚五年,吵过无数次架,但谁也未曾提过这个词。
它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林晚,你……你不能这样。”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我们五年的感情……”
“感情?”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感情就是你妈的五千块营养品,和我妈的三百块水果钱吗?”
“感情就是你在纪念日给我发一句‘节日快乐’,然后转头给别人发1314的红包吗?”
“感情就是你对我说的每一句‘我好累’,然后转身去给别人‘安全感’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他的心里。
他无力地垂下头,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
“我没有……我跟小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刚毕业,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很不容易。我只是……只是把她当妹妹看。”
“妹妹?”我看向小安,“小安小姐,你缺哥哥吗?缺一个已婚的,每天深夜送你回家,在你生日给你发暧昧红包的哥哥?”
小安的脸涨得通红,她猛地站起来,对着我鞠了一躬。
“对不起!林晚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周总了!我明天就辞职!”
说完,她抓起包,像逃一样地跑出了星巴克。
周宇下意识地想去追,但我的目光,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把他钉在了座位上。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刚才的剑拔弩张,随着小安的离开,瞬间瓦解,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疲惫。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我说。
“谈什么?”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你不是已经给我判了死刑吗?”
“我给了你两个选择。”我提醒他。
“有区别吗?”他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是立刻死,一个是……缓期执行。”
“有区别。”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曾经有过的光,如今只剩下一片灰败的死气,“区别在于,你还想不想要这个项目。你还想不想,和我这个合伙人,继续走下去。”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晚晚,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
他开始叫我的小名。
这是他示弱的信号。
“我不是人。你妈住院,我……我当时脑子真的被门夹了。我就是觉得,什么事都要钱,房贷要钱,车贷要钱,我妈那边每个月也要钱,公司业绩压力又大,我感觉自己像个被不停抽打的陀螺,快要转不动了。”
“小安她……她很崇拜我,你知道吗?在她面前,我不是那个为钱发愁的丈夫,不是那个被我妈念叨生不出孩子的儿子。我是无所不能的周总,是能为她指点迷津的人生导师。我承认,我贪恋那种感觉。那就像……像一个逃生舱,让我可以暂时躲开现实的窒息。”
“我送她回家,给她发红包,我没想过要背叛你。我只是……只是想找个地方喘口气。”
他说了很多。
关于他的压力,他的焦虑,他原生家庭的重担,和他作为一个“凤凰男”在这个城市的挣扎。
他说他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黑洞,无论怎么努力,都填不满。
我静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
他说得越多,我的心就越冷。
因为我发现,在他的世界里,我,林晚,他的妻子,不是那个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不是那个可以让他卸下防备的港湾。
我,也是他的压力源之一。
因为我不孕,因为我娘家需要用钱。
等他说完,咖啡已经凉透了。
我端起来,喝了最后一口。
“说完了吗?”
他点点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晚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放下杯子,看着他。
“周宇,你的累,你的苦,我不是不知道。但这不是你犯错的理由。生活就像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堆柠檬,有的人把它榨成了柠檬水,而你,拿着这些柠檬,转身去温暖了别人,却只留给我满手的酸涩。”
“你的疲惫,不能成为你伤害我的借口。你的压力,不能成为你践踏我们之间最基本信任的通行证。”
“我不是不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我站起身。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晚上,给我答复。选一,还是选二。”
“如果你选二,我会带着我的补充协议来找你。如果你不选,或者不答复,我会直接联系我的律师。”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星 大巴克。
走出门口,雨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肺部一阵刺痛。
我没有回家,而是又打车回了医院。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睡着了,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我弟守在床边,熬得眼睛通红。
我让他去休息,换我来守夜。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我妈那只布满老茧的手。
手背上还扎着针,冰凉冰凉的。
我把她的手放进我的掌心,想用我的体温去温暖它。
这一刻,我才真正地哭了。
不是因为周宇的背叛,不是因为那五千块和三百块的落差。
而是因为我的妈妈。
我这个当女儿的,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却让她跟着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无声无息。
五
第二天晚上,我回到家。
家里灯火通明。
周宇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
是乌鸡汤,我最喜欢喝的。
他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回来了。我……我给你炖了汤。”
我没有看那碗汤,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你的选择呢?”
他愣了一下,然后从旁边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选二。”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我……我想和你继续走下去。”
我接过那份文件。
不是什么协议,而是他的手机。
他已经把所有的支付记录,聊天记录,全都打开了,摊开在我面前。
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交出了所有的罪证。
“林晚,我知道,光说没用。你看吧。看完,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我没有去看那些记录。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信任就像一面镜子,碎了,就算用再好的胶水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
我把手机推了回去。
“不用了。”
我从包里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屏幕上,是一份我用了一整个下午拟好的Word文档。
标题是:《林晚与周宇婚姻关系补充协议》。
周宇凑过来看,当他看到标题时,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没有管他,开始宣读我的条款。
“第一条:财务透明原则。”
“自本协议签订之日起,夫妻双方所有收入,统一归入联名账户。任何单方面超过一千元的非必要支出,必须经另一方书面(微信或短信)同意。每月双方父母的赡养费,统一由联名账户支出,金额需双方商定,原则上对等。”
我念到这里,停下来,看着他。
“关于你母亲那笔每月五千的营养品费用,我不同意。这笔钱超出了我们目前的负担能力,也超出了‘赡养’的合理范畴。以后,我们可以每月给双方父母各打两千元作为生活费。如有特殊情况,如生病,再另行商议。”
周宇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
“第二条:家庭责任与义务。”
“双方应平等承担家庭责任。家务劳动,共同分担。对于双方原生家庭的扶助,应在‘自愿、平等、量力而行’的原则下进行。任何一方不得以‘孝顺’为名,进行绑架式索取或单方面赠与。”
“我妈这次的手术费,五万元,应由我们的共同财产承担。你给我的三百,我会还给你。那两万块,我会从我们联名账户里,还给我自己。”
周宇的头垂得更低了。
“应该的。”
“第三条:忠诚与边界原则。”
“双方应恪守婚姻的忠诚义务。禁止与任何第三方发生超越正常同事、朋友关系的情感或身体接触。禁止单方面与异性在非工作时间、非公共场合进行一对一的会面、餐饮或娱乐活动。如因工作需要,必须提前向对方报备。”
我看着他,加重了语气。
“这条,是‘小安条款’。周宇,你需要边界感。你的善良和热情,不应该毫无节制地洒向所有人,尤其是在你已经有家室的情况下。”
“你不是中央空调,你只是一个人的丈夫。”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反驳。
“第四条:违约责任。”
“以上任何一条,如有一方违反,另一方有权提出警告。警告无效后,违约方需接受以下惩罚:”
“一,如违反财务原则,违规金额十倍的部分,从其个人可支配份额中扣除,划入对方个人账户。”
“二,如违反家庭责任原则,需承担一个月全部家务作为惩罚。”
“三,如违反忠诚原则,”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违约方自愿放弃在离婚财产分割中,对夫妻共同房产的所有权。净身出户。”
当我念完最后一句时,周宇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林晚,你……”
“你觉得很苛刻?”我平静地问。
“这……这不公平!”
“公平?”我笑了,“在你拿着我们的钱去讨好别的女人的时候,你跟我谈过公平吗?在你妈每月五千,我妈手术三百的时候,你跟我谈过公平吗?”
“周宇,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份协议,就是我们婚姻未来的法律。你要么签,要么,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我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他。
“签,还是不签?”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碗乌鸡汤,还在不知疲倦地冒着热气,散发着一点可笑的、徒劳的温暖。
周宇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净身出户”。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像一块调色盘。
我知道,这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这套房子,是我们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根。
他不能失去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没有催他。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终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倒在沙发上。
“我签。”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我把电脑推到他面前。
“现在,用你的账户,把这份文档打印两份出来。我们签字,按手印。”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我无法解读。
有屈辱,有不甘,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认命。
他照做了。
当打印机吐出那两张还带着温度的纸时,我感觉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我们不再是爱人。
我们成了……立约人。
我拿出印泥,先在我的名字下面,按下了鲜红的指印。
然后,我把印泥推到他面前。
他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在抖。
然后,他用拇指,重重地按了下去。
那一个红色的指印,像一滴血,烙在了纸上,也烙在了我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上。
从今天起,我们的婚姻,不再只受道德和情感的约束。
它有了白纸黑字的条款,和冷冰冰的违约责任。
这很可悲。
但,这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六
协议签订后的第二天,我的银行卡收到了一条转账信息。
五万元。
来自周宇。
紧接着,他的电话打了过来。
“晚晚,钱我转过去了。你……你看看够不够。”
“够了。”
“妈……妈她老人家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他干巴巴地说,“你……你替我跟妈说声对不起。”
“我会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那串数字,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仿佛不是我的丈夫在弥补他的过错,而是一个违约的乙方,在履行合同上的赔偿条款。
一切,都只是交易。
接下来的日子,周宇像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准时下班。
每天晚上六点半,他会准时出现在家门口。
不再有酒气,也不再有陌生的香水味。
他会主动走进厨房,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帮倒忙。
比如,他会把盐当成糖。
会把洗洁精当成洗手液。
会把一整锅米饭,煮成一锅粥。
我没有嘲笑他,也没有阻止他。
我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说要给我煲汤。
就是那天晚上,我没有喝的那碗乌鸡汤。
他在厨房里折腾了两个小时,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油污,厨房像被洗劫过一样。
最后,他端出来一锅黑乎乎的、散发着焦味的“不明液体”。
他尴尬地站在我面前,像个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我……我好像把火开得太大了。”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那锅“汤”,突然有点想笑。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尝。
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焦糊味。
“挺好的。”我说,“下次别放酱油就行。”
他愣住了,然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完了晚饭。
虽然饭菜的味道,一言难尽。
周末,我会去医院照顾我妈。
周宇会主动开车送我,然后在医院楼下等我。
他会买好水果,和一些适合病人吃的流食。
他不敢上去,他说他没脸见我妈。
我也没有勉强他。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需要时间,也需要行动。
我妈恢复得很好,半个月后就出院了。
我弟要接她回老家休养。
出院那天,周宇也来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却迟迟不敢迈进那道门。
是我妈先看到了他。
“是小宇啊,快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
周宇的身体一僵,然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妈。”他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妈笑了笑,拍了拍床沿。
“过来坐。你看你,瘦了这么多,工作很辛苦吧?”
周宇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我妈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我妈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的女婿,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只给了三百块。
她不知道,她眼里的这个好女婿,差点就毁了她女儿的婚姻。
我没有说,也永远不会说。
有些真相,太残忍。
就让它烂在我的肚子里吧。
回家的路上,周宇一直在沉默。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快到家时,他突然开口。
“晚晚,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在咱妈面前,揭穿我。”
我看着窗外,淡淡地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妈。她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
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但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偷偷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生活,仿佛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份冰冷的协议,像一道无形的紧箍咒,约束着周-宇的行为。
他开始学着关心我,学着分担家务,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我们的交流多了起来。
虽然不再有从前的亲昵和甜蜜,但多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尊重和客气。
像两个刚刚认识的室友,在努力适应彼此的生活习惯。
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我只是觉得,很累。
维持一段需要靠协议来约束的婚姻,比经营一家即将破产的公司,还要耗费心神。
有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打开门,发现周宇还没睡。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剥开的石榴。
红色的石榴籽,像一颗颗晶莹的红宝石,被他整整齐齐地码在一个白色的瓷盘里。
他看到我,把盘子推到我面前。
“你不是最喜欢吃石榴,又嫌剥着麻烦吗?”
我看着那盘石榴籽,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我曾无意中跟他抱怨过。
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很甜。
“谢谢。”我说。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和期盼。
“好吃就行。”
我看着他,突然发现,我们之间,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也许,裂开的镜子,真的可以一点一点,拼凑回去。
虽然,裂痕永远都在。
我开始尝试着,回应他的示好。
他给我剥石榴,我会在第二天早上,为他准备好早餐。
他拖地,我就会去洗碗。
我们像两个笨拙的学徒,重新学习着如何去爱,或者说,如何去“合作”。
我脖子上一直戴着一个玉坠,是我妈给我的嫁妆。
那晚之后,我一度想把它摘下来。
我觉得它象征的“庇护”和“圆满”,已经被打破了。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
那天,周宇突然盯着我的脖子看。
“这个玉坠,真好看。养得越来越润了。”
我愣了一下。
结婚五年,他第一次,注意到我戴了什么。
我摸了摸那块温润的玉,心里百感交集。
也许,他也在努力。
努力地,把目光从远方,收回到这个家里。
收回到,我这个妻子的身上。
关系,在一种微妙的量化和博弈中,缓慢回温。
我甚至开始觉得,也许,那份协议,可以永远锁在抽屉里了。
直到,我收到了那条短信。
那天,是周末。
我们难得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周宇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突然亮了。
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迅速地把手机翻了过去,屏幕朝下。
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却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眼睛。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没有动声色,继续看着电影。
但后面的内容,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夜里,我起床喝水。
路过客厅,看到他的手机正在充电。
屏幕又亮了。
是一条短信。
我没有想去看。
真的。
但我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那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
“儿子,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还没打?你爸的药不能停。”
儿子?
生活费?
这个号码,不是我婆婆的。
我婆婆的号码,我存了。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周宇是独生子,他没有兄弟。
那么,这个发短信的“妈”,是谁?
而那个“不能停药”的爸……又是谁?
周宇的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一个巨大的谎言,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瞬间将我笼罩。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原来,那五千块,根本不是什么“营养品”。
是“生活费”。
原来,他还有一个需要他赡养的“家”。
一个我一无所知的,“家”。
我们那份白纸黑字的协议,我们这段时间小心翼翼的修复,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站在黑暗的客厅里,浑身冰冷。
窗外,月光如水。
而我的世界,再次,天崩地裂。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