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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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洞里的回音
我媳妇要生孩子了。这本该是天大的喜事,可我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得喘不过气。产房外,我姐拉着我媳妇的手,苦口婆心:“妹子,听姐一句,你胎位不是特别正,咱剖了吧,少受罪,安全第一。”
我媳妇一把甩开我姐的手,脸扭向一边,声音硬邦邦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就要顺产!不用你管!”
我赶紧打圆场:“姐,她也查过资料,想对孩子好……”
我姐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无奈,最终化成长长一声叹息,转身走到走廊尽头去了。
我看着媳妇倔强的侧脸,心里一阵苦涩。我理解她不想在身体上留疤,想用最“自然”的方式迎接孩子。可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些年,无论大事小事,芝麻绿豆,只要是我姐说的,她必定反对,仿佛对着干成了她的一种本能。这种拧巴,像一堵冰冷的墙,把我姐死死地挡在了我的生活之外。我姐给我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接通,也是匆匆几句就挂断。而我媳妇,只要听到我姐的名字,脸色立马就能垮下来。
这次生孩子,我说什么也得让我姐来。爸妈走得早,我就这么一个亲姐姐了。我试着跟媳妇商量:“媳妇,你看,生孩子是大事,我就一个姐,让她来帮帮忙,照应一下,行不?”
她猛地转过头,眼睛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烧穿:“让她来?我告诉你,王胜利!你要是敢让你姐踏进医院一步,我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她的话像一把冰锥,扎得我心口生疼。看着她因激动而起伏的胸口,我再一次,怂了。像过去无数次的争吵一样,那股想要争辩的力气,刚到喉咙口,就泄得无影无踪。我只能颓然地低下头,避开她决绝的目光。
一、 积怨
我媳妇和我姐的仇,不是一天结下的。
根子,大概就在我媳妇那近乎偏执的念头上——她恨不得我和我家里所有人彻底切断联系,仿佛这样,我才能完全属于她和她那个城里的家。
记得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爸妈想从农村老家来看看我们的新房。我媳妇死活不同意,说老两口习惯不好,会把家里弄脏。最后好说歹说,结婚当天,我爸妈才被允许过来呆了一会儿。就短短几个小时,我媳妇也没给个好脸。
我妈内急,用了下家里的马桶。我媳妇当时就拉下脸,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的人都听见:“妈,对面小区门口就有公厕,挺干净的。”
我妈从卫生间出来,眼眶有点红。我媳妇紧跟着就进去,哗啦啦冲了半天马桶,像是要冲走什么脏东西。我妈站在客厅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那天之后,我爸妈再也没提过要来我家,直到他们去世,也再没踏进过一步。
后来,我媳妇做个很小的妇科手术。她心疼她妈辛苦,不肯让岳母伺候,偏偏指名要我妈来。我妈在电话里犹豫,说家里活儿多,走不开。我媳妇就在病床上嚎啕大哭,说我们家不重视她。没办法,我只好又去求我妈。
我妈来了,尽心尽力地照顾。可我媳妇总能挑出毛病。一会儿嫌我妈做饭咸了,一会儿又说碗没洗干净。最伤人的一次,我妈给她削苹果,她直接说:“妈,你洗手了吗?摸完钱又摸水果,不卫生。”
我妈当时手就抖了一下,刀差点划到。她什么也没说,放下苹果,默默走出了病房。第二天,我妈就心脏病发作,住院了。
我姐闻讯从山西赶回来,看到病床上的妈,火冒三丈,冲到我家把我媳妇狠狠骂了一顿,说她没良心,不孝顺。至此,她俩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直到我爸妈相继去世,我媳妇都没回过我老家一次,也千方百计拦着我不让回。我姐说得难听但精准:“王胜利,在你媳妇眼里,咱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二、 漩涡中的孩子
这次我媳妇生孩子,我姐还是惦记着我。她知道我一个人在城里,遇上这种事肯定抓瞎,即便心里有再大的疙瘩,她还是请了假,从山西千里迢迢地回来了。她大概也怕尴尬,特意把我们老家的发小王大菊也一起叫来了,想着有个中间人缓冲一下。
我心里却更加七上八下。王大菊跟我家关系是真好,她父母去得早,简直把我爸妈当亲爹妈伺候,为此我媳妇没少吃莫名其妙的干醋。更要命的是,我曾嘴贱,把王大菊当年追过我的事告诉了媳妇。那都是婚前的老黄历了。其实,按我们老家人的看法,王大菊真是最适合我的人选。她朴实、勤快、心眼实诚。可那时候,我去省城上了大学,见了“世面”,遇到了我媳妇——我大学同学,家里开着三家连锁药店,苗条俏皮,带着城市女孩特有的骄傲和可爱。她跟我说:“咱们结婚,我家买房子,不要你一分钱彩礼,毕业后你直接来我家药店帮忙。” 那一刻,我被巨大的“幸运”砸晕了,哪还看得见老家那个皮肤黑黑、只会默默对我好的王大菊。
婚期临近,我媳妇突然提出:“结婚后,不准你爸妈来咱家常住。”我懵了,问她为啥。她轻飘飘一句:“哪有老往女婿家跑的?像什么上门女婿。”这话像根针,扎破了我虚荣的气球。我支支吾吾地跟我姐说,婚礼从简,不想麻烦家里人了。我姐当场就炸了:“王胜利!你结婚不让爹妈来?不让娘家人去?你结的什么婚!”我爸知道后,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胜利,你好好办,别担心家里。”可没过几天,老两口就一起病倒了。
结婚那天,我苦苦哀求,我媳妇才勉强同意我姐作为唯一代表参加。婚礼上,我姐全程黑着脸,司仪让她说祝福词,她拿起话筒,干巴巴地说了句“好好过”,就把话筒撂在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媳妇气得浑身发抖,质问我姐什么意思。我积压的委屈也上来了,反问她:“你为什么不让我爸妈来?”她冷笑:“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上门女婿?”我像被戳破的轮胎,瞬间瘪了。我知道,吵下去,倒霉的还是我。
三、 撕裂
婚后的日子,像戴着镣铐跳舞。过年过节,我想回老家,媳妇一律不准。明明开车就两小时的路程,却像隔着天堑。村里人的风言风语,我都能想象得到。
有一天,王大菊突然打电话给我,声音很急:“胜利哥,你快回来看看吧,叔(我爸)怕是不行了!”我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夜和王大菊一起坐火车往回赶。路上,媳妇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追魂似的。我告诉她我爸病危,她不管不顾,只吼着让我立刻回去,否则离婚。我心力交瘁,说了句“随便吧”,然后关了机。
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王大菊从布包里掏出煮鸡蛋和煎饼递给我:“胜利哥,吃点东西吧。叔这病有些日子了,我一直伺候着,这次是专门来哈尔滨给他买点好药,顺便……把寿衣也置办好了。”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黑暗,蹲在车厢连接处,眼泪再也止不住。我姐后来在电话里告诉我,要不是王大菊里外操持,我爸可能早就走了。
赶到家,我爸只剩最后一口气,他看到我,嘴唇动了动,说:“幸福……是你自己选的……你妈……不能都推给你姐和大菊……”话没说完,人就去了。我跪在床前,浑身麻木。口袋里,手机还在不停震动,屏幕亮着,是我媳妇的名字。直到我爸下葬,那个电话还在执拗地响着,像是在嘲讽我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