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
我回村那天,天阴沉沉的,就像我此刻压抑的心情。
我家那院门,红漆掉了大半,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也像极了我此刻糟糕的心境。
我已经在城里好些年没回来了。这些年,我一心扑在城里的生活上,为了所谓的前途,把老妈一个人丢在村里。我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太多。我妈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满心都是愧疚。
我为了那个穿名牌的漂亮媳妇,把老妈给我在城里买的房子让给她住,自己妈却守着破房子。可那媳妇倒好,还嫌弃我妈。我越想越气,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扔,直接爬上炕,瞪着糊着报纸的屋顶,心里那叫一个酸。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王大菊的声音传了进来:“哟,这不是大作家吗?啥时候回咱这穷窝窝了?”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她。王大菊是我发小,也是我前妻的同学。我们仨上学那会儿关系可好了。
我转过头,只见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挎着个竹篮子,里头装着刚摘的黄瓜。见我没应声,她径直走到炕边,调皮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没病啊,咋跟丢了魂似的?”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闷闷地说:“没咋。”“我都听说了。”她在炕沿坐下,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离婚了?”“嗯。”我应了一声。“你俩不是挺般配的吗?她在城里穿得光鲜亮丽,你又是搞研究的,谁不羡慕?”我猛地转过身,眼眶有点热:“般配?她连我妈用一下卫生间都嫌脏,你说这叫般配?”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声音太大,吓了她一跳。王大菊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婶子也是苦命人。你爸走得早,她一个人拉扯你不容易。”正说着,我妈从里屋出来了,眼睛一亮:“大菊来了?快,进屋,婶子给你包饺子。”王大菊应得脆生:“哎!”她干活麻利,拎起篮子就往后院走,“婶子,我看院里的芹菜长得正好,就用它做馅吧。”“好,好,你手脚麻利,跟婶子搭个伴。”
我妈笑得皱纹都堆在了一起。其实,王大菊这种女人才适合我,对老人孝敬,对人实心实意。她离婚好多年了,从小没父母,姐姐还有病,我妈一直帮衬着她。
我躺在炕上,听着后院传来摘芹菜的沙沙声,还有我妈和大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心里头堵得慌。当年,我跟媳妇处对象时,她总说王大菊土,说她身上有股子猪圈味。可现在,就是这个被她瞧不上的王大菊,把我妈照顾得妥妥帖帖。我真是瞎了眼,后悔自己当年的眼光。
包饺子时,大菊擀皮,我妈包,两人配合得默契极了。我凑过去看,大菊的手又粗又大,指关节都有点变形,可擀出来的面皮又圆又匀,边缘还带着好看的褶。我真是太傻了,当年王大菊追我,我嫌她土。
“大作家,尝尝?”她拿起一个刚包好的饺子,往我嘴边递。我张嘴咬了一口,芹菜的清香混着肉味在嘴里散开,热乎气直往心里钻。多久没吃过这样的饺子了?多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尊重了?在城里,媳妇总说外面的饺子不干净,家里又从不开火,我顿顿吃外卖,胃都空落落的,还得了胃病。最让我气愤的是,我妈给我送土鸡蛋、送青菜,她看都不看一下,说农村的东西有土,脏!她以前也是农村人啊!
“慢点吃,锅里还多着呢。”王大菊看着我,眼里带着笑。“你也吃。”我含糊不清地说。“我不饿。”她摇摇头,又低头擀起皮来,“听说,你在城里搞兽医研究,还经常发表论文?”“嗯,瞎写写。”“啥叫瞎写写?那可是印在书上的字,咱村就你有这本事。”她语气里满是佩服。我心里一动,在城里时,媳妇总嫌我搞的研究上不了台面,说出去丢人,从没这样夸过我。王大菊很会夸人,她很鼓励人,从来不看不起任何人,就像对我们村那个守村人,单身汉,上顿吃完没下顿,她经常给人家送饺子、送包子。
吃过晚饭,王大菊没走,从她家拎了瓶白酒来。我妈说:“你俩唠,我去西屋睡。”说着就往外走,临出门前还冲我挤了挤眼。我知道,我妈也是相中了王大菊。其实,我也……
我和王大菊坐在炕桌旁。她给我倒了杯酒:“喝吧,心里有事,憋着难受。”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滑过喉咙,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大菊,我活得真窝囊。我妈去我家就住了一晚,我媳妇就让她去公厕……城里哪有公厕啊,大半夜的,我领着我妈在马路上转悠,出租车司机都直瞅我……”“我知道,我知道。”她拍着我的背,“婶子都跟我说了,她没怪你。”“我对不起我妈。”我哽咽着,“还有你,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她。”“咱谁跟谁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好到哪去。我那口子,当初答应得好好的,说让我带着我姐,结果呢?还不是嫌她是累赘。”王大菊眼睛红了。“算了,不说了。”她给我又倒了杯酒,“往前看,日子总能过好。”我们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从小时候偷摸去河里摸鱼,说到初中时她总借我的作业抄,不知不觉就唠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一早,我妈扒着门框喊:“大伟,起来,跟我去大菊家。”“干啥?”我迷迷糊糊地问。“给她家母猪配种。”“啥?”我一下子坐起来,“我是搞研究的,不是配种的。”“你不兽医吗?大菊又不是外人,她家那老母猪,都等半年了。”我妈不由分说,把我拽起来,“快,把咱家的佩奇牵上。”“佩奇”是我家的种猪,我搞研究时特意选的品种。我拗不过我妈,只好牵着它往王大菊家走。
到了她家猪圈旁,王大菊正等着呢。见我牵着“佩奇”,“噗嗤”一声笑了:“你还真把它带来了?我还以为你妈跟我开玩笑呢。”“我妈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我没好气地说,伸手去解“佩奇”的绳子。“别介,我逗你呢。”她赶紧过来搭手,“你指挥,我来弄。”我俩折腾了半天,“佩奇”和她家母猪就是不搭茬,一个东一个西,各玩各的。“算了,先吃饭。”大菊擦了擦汗,“我给你擀面条,你最爱吃的那种。”我跟着她进屋,看着她系上围裙,在案板上擀面条。面团在她手里转着圈,一会儿就变成了又细又长的面条。锅里的水开了,她把面条下进去,又从菜窖里拿出一瓶豆角肉丝卤。“尝尝。”她把碗递给我。我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眼泪差点掉下来。“多少年没吃过了。”“想吃,以后天天给你做。”她笑着说。“在城里,我妈给我擀过一次,我媳妇看见了,直接扔垃圾桶里,说我妈手不干净。”王大菊没说话,只是往我碗里又加了勺卤。
吃过饭,我又去猪圈看了看,那两头猪还是没动静。王大菊说:“别急,说不定晚上就成了。”天黑后,她要在院子里洗澡。我们农村的洗澡棚子就在院子角落,用木板搭的,顶上安了个水袋子。她对我说:“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人进来。”我脸一红:“好。”她进了洗澡棚,我就背对着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根烟,却忘了点。棚子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心跳得厉害,耳朵也不由自主地不老实起来。“大伟!”她突然喊我,“香皂滑地上去了,帮我递块新的。”我手一抖,烟灰烫了手指。棚子门口挂着条旧床单当门帘,底下露出一截小腿,还沾着水珠。我摸到窗台上的香皂盒,闭着眼睛往里塞。“你闭着眼干啥?”她嗤嗤地笑,湿漉漉的手接过香皂,指尖故意在我掌心挠了一下,“读书人就是脸皮薄。”水汽混着皂角香从木板缝里钻出来,我后背沁出汗。突然听见“哐当”一声,她轻呼:“盆翻了!”门帘猛地掀起一角,她探出半个肩膀,发梢滴着水:“愣着干啥?快帮我捡啊!”月光下她锁骨泛着水光,我弯腰去捡搪瓷盆,抬头正对上她低垂的眉眼。水滴落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递条毛巾。”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赶紧拿起旁边的毛巾,闭着眼睛递过去,手却抖得厉害,差点把毛巾掉地上。“你咋了?脸跟红布似的。”她出来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带着股香皂的清香。“没、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