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村口大榕树下，人声鼎沸。
「哟，这不是咱们的'兵王'陈战吗？」
王德贵扯着陈战洗得发白的军装，上下打量着。
「当了十年兵，就混成这副穷酸样？」
围观的村民窃窃私语，当年一起入伍的李婶儿子低下头——他的抚恤金至今没发全。
陈战正了正军帽，王德贵突然一把扯下帽徽。
「装什么装！你那点退伍费，连我家狗窝都修不起！」
帽徽滚落在泥土中，沾满了灰尘。
三小时后，当军区手掌的汽车出现在村头，王德贵的表情才叫精彩。
01
长途汽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三个小时，陈战终于看到了故乡的轮廓。
他穿着十年前退伍时的那套军装，虽然已经洗得发白，但每一个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
「师傅，就在前面村口停吧。」
陈战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下了车。
村口的大榕树还是那么粗壮，只是树下多了几张麻将桌。
「哎呀，这不是陈战吗？」
王德贵放下手中的麻将，起身迎了过来。
他的肚子比十年前大了一圈，手腕上戴着金表。
「听说你在省城坐办公室？该不会是看大门的吧？」
王德贵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算是吧。」
陈战淡淡地说。
「管着全省退役军人服务站的大门。」
王德贵没听懂这话的深意，继续嘲讽。
「就你这穷酸样，还管大门？人家保安都比你穿得体面！」
他指着陈战脚上的解放鞋。
「这鞋底都快磨透了吧？」
陈战低头看了看，确实，这双鞋跟了他十年，鞋底已经很薄了。
「还行，能走路就行。」
「能走路就行？」
王德贵夸张地重复着。
「你看看我们村，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就你们这些当兵的，回来还是穷光蛋！」
他指着不远处一栋三层小楼。
是我新盖的别墅，花了八十万！你猜我是干什么发家的？」
陈战摇摇头。
「我当村支书这些年，带领全村致富！你们这些当兵的，就知道在外面混日子！」
围观的村民开始议论纷纷。
「是啊，当兵有什么用？」
「还不如在家种地实在！」
「陈战他爸妈要是知道儿子混成这样，得多寒心啊！」
陈战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递给王德贵一支。
「王支书，村里的退役军人多吗？」
「不多，就那么几个。」
王德贵接过烟，陈战给他点上火。
「不过说起来，这些退役军人还真是麻烦，三天两头来村委会要钱。」
「要什么钱？」
「什么抚恤金啦，安置补助啦，一大堆名目。」
王德贵吐了个烟圈。
「我跟他们说，当兵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回来了就得自力更生，哪有那么多钱给你们？」
陈战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了，你这次回来是想干什么？不会也是来要钱的吧？」
王德贵眯着眼睛看着陈战。
「我没什么钱给你啊。」
「我不要钱。」
陈战弹了弹烟灰。
「我就是想回来看看老乡们。」
「看看就好，看完了赶紧走。」
王德贵的语气变得不耐烦。
「村里正在搞建设，不欢迎闲杂人等。」
陈战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捡起地上的帽徽，拍掉上面的泥土，重新戴好。
「那我先去看看李婶。」
「李婶？」
王德贵的表情变了变。
「你去看她干什么？」
「她儿子不是在部队受伤了吗？我想去慰问一下。」
「慰问？」
王德贵冷笑。
「你有什么资格慰问？自己都是个穷光蛋！」
陈战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转身朝村里走去。
「陈战！」
王德贵在后面喊。
「别在村里瞎转悠，更别乱说话！」
陈战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夕阳西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军装在晚风中微微摆动。
02
李婶家的小院很安静，院子里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
陈战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
屋里传来李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戒备。
「李婶，是我，陈战。」
门开了，李婶探出头来，看到陈战穿着军装，眼睛一下子红了。
「战子，你回来了？」
「李婶，我来看看您。」
陈战从行李袋里拿出一盒药。
「这是治风湿的，您试试。」
李婶接过药盒，眼泪掉了下来。
「战子，你有心了。」
她拉着陈战进了屋。
屋里很简陋，墙上贴着她儿子小军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军穿着军装，笑得很灿烂。
「小军现在怎么样？」
陈战问。
「还能怎么样。」
李婶叹了口气。
「左腿截肢了，现在在家里躺着。」
「抚恤金下来了吗？」
「下来是下来了，但是...」
李婶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钱不够。」
李婶低着头。
「医生说要装假肢，需要五万块钱，可是抚恤金只拿到了三万五。」
「怎么会少这么多？」
陈战皱起眉头。
「按照标准，应该有五万的。」
「我也不知道啊。」
李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单子。
「村里说，要扣掉手续费什么的。」
陈战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
单子上写着各种费用：管理费、手续费、服务费...
最后的审批人签名是王德贵的小舅子——赵建国。
「李婶，这些费用合理吗？」
「我也不懂啊。」
李婶摇摇头。
「王支书说，这是上面的规定。」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李桂花！」
王德贵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你在跟谁说话？」
李婶吓了一跳，赶紧把单子塞回抽屉。
「没...没跟谁说话。」
王德贵推门进来，看到陈战，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李婶。」
陈战站起身。
「看什么看？」
王德贵走到陈战面前。
「你们这些当兵的把村里风水都搞坏了！还好意思来要钱？」
「我没要钱。」
「没要钱？」
王德贵指着桌上的药盒。
「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李婶买的药。」
「买药？」
王德贵冷笑。
「你哪来的钱买药？该不会是偷的吧？」
李婶赶紧解释。
「王支书，战子是好心...」
「好心？」
王德贵打断她的话。
「他要是真有好心，当初就不应该去当兵！」
他转身面对陈战。
「你知道吗？你们这些当兵的，给村里带来了多少麻烦？」
王德贵越说越激动。
「天天来村委会闹，要这要那！村里就这么点钱，都被你们要光了！」
他指着李婶。
「就她儿子，一个人就要了三万五！」
「那是他应该得的。」
陈战的声音很平静。
王德贵笑了。
他拿起桌上的抚恤金申请表，当着陈战的面撕成了碎片。
「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碎纸片飘洒在地上，李婶心疼地想去捡，被王德贵一脚踢开。
「以后别再申请了！村里没钱给你们这些废人！」
陈战弯下腰，开始捡那些碎纸片。
一片一片，很仔细。
「你捡什么捡？」
王德贵踹了陈战一脚。
「破纸片有什么用？」
陈战没有理他，继续捡着纸片。
「王支书。」
陈战站起身。
「这个赵建国是谁？」
「关你什么事？」
「我就是想知道，他有什么资格审批抚恤金？」
王德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是村里的会计。」
「会计可以审批抚恤金？」
「当然可以！」
王德贵色厉内荏。
「钱是通过村里发的，当然要村里的人审批！」
陈战点点头，把碎纸片装进口袋。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这个赵建国很重要。」
陈战朝门外走去。
「李婶，您好好休息，小军的事情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王德贵在后面喊。
「你能解决什么问题？自己都是个穷光蛋！」
陈战没有回头，走出了院子。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村里很安静。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张，是我，陈战。」
「帮我查一个人，赵建国，应该是王德贵的小舅子。」
「对，就是那个王德贵。」
「查一下他的银行账户，特别是最近半年的。」
「好，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陈战挂了电话，看着满天的星星。
十年了，家乡的星空还是那么美。
只是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03
午夜时分，村委会里一片漆黑。
陈战悄悄来到后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
这是他在部队学会的技能，开锁。
咔嚓一声，门开了。
他用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
墙上挂着一面「双拥模范村」的锦旗，在手电筒光下显得有些讽刺。
锦旗下面压着一张纸，陈战拿起来一看，是别墅的设计图。
「王德贵的别墅？」
陈战仔细看了看设计图，上面标注着造价：八十万。
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
里面有一本账本，封面写着「拥军优属专项资金」。
陈战翻开账本，第一页就让他愣住了。
专项资金总额：一百二十万。
支出明细：
烈士遗属抚恤：十五万
伤残军人补助：二十万
退役军人安置费：三十万
其他支出：五十五万
陈战继续往下翻，「其他支出」的明细让他愤怒了。
「村委会办公楼装修：二十万」
「村干部慰问金：十万」
「招待费：五万」
「设备采购费：二十万」
最后一笔「设备采购费」的发票，竟然是建材发票。
水泥、钢筋、瓷砖...
全是盖别墅用的材料。
陈战拍下了账本的每一页，然后放回原处。
正准备离开时，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奶奶的，这个陈战今天问东问西的，不会是来查我们的吧？」
是王德贵的声音。
「大哥，你想多了。」
另一个声音，应该是赵建国。
「他就是个退伍兵，能有什么本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
王德贵的声音有些担心。
「我总觉得他不像普通的退伍兵。」
「怎么不像了？」
「你没看到吗？他的军装虽然旧，但是每个细节都很到位。」
「那又怎么样？」
「还有他的站姿，走路的样子，都不像普通士兵。」
陈战在办公室里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对话。
「大哥，你真的想多了。」
赵建国的声音很轻松。
「我今天专门查了一下，他确实是十年前从这里去当兵的。」
「那他现在在省城干什么？」
「听说是在什么事业单位上班，反正挣不了几个钱。」
「那就好。」
王德贵松了口气。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明天去县里一趟，把那些账目再整理一下。」
「已经整理过很多遍了。」
「再整理一遍！」
王德贵的语气很严厉。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问题！」
「知道了，大哥。」
「还有，给李桂花家断水断电，让他们知道跟外人乱说话的后果！」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王德贵冷笑。
「她儿子是个废人，她自己也快死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陈战紧握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对了，明天军区要派人来检查拥军工作。」
王德贵突然说。
「什么？军区要来检查？」
赵建国吃了一惊。
「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接到通知的。」
王德贵有些紧张。
「不过没关系，我们准备得很充分。」
「怎么个充分法？」
「账目没问题，村民也都交代过了，让他们说村里对退役军人照顾得很好。」
「那万一有人乱说话怎么办？」
「不会的。」
王德贵很自信。
「这些农民最怕惹事，不敢乱说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陈战这才松了口气。
他悄悄走出办公室，重新锁好门。
回到村口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李，是我。」
「明天军区要到村里检查，谁通知的？」
「没通知？」
陈战皱起眉头。
「那是谁透露的消息？」
「好，你帮我查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陈战坐在大榕树下，点了支烟。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王德贵显然有内部消息来源，而且准备得很充分。
但是，他们有一点算错了。
明天来的不是普通的检查组。
陈战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老战友，明天来的时候，不要声张，我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发送。
然后他又编辑了第二条短信。
「省厅办公室，准备材料，明天可能会需要紧急调查。」
发送。
做完这一切，陈战站起身，朝村里走去。
明天，就是决战的时刻了。
04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
「各位村民注意了！」
王德贵的声音传遍全村。
「今天上级要来检查工作，大家都把院子收拾干净！」
「记住了，有人问起退役军人的事情，就说村里照顾得很好！」
「特别是李桂花家，不准乱说话！」
陈战站在村口，听着这广播，冷笑了一声。
他的手机响了，是昨天联系的老张。
「陈厅长，查到了。」
老张的声音很兴奋。
「这个赵建国的账户很有问题。」
「怎么说？」
「最近半年，他的账户有七笔大额转入，总共五十五万。」
「转入方是谁？」
「都是建筑公司和材料供应商的回扣。」
陈战点点头。
「证据确凿吗？」
「绝对确凿，我已经让审计厅的人调取了所有相关资料。」
「好，辛苦了。」
陈战挂了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小王，材料准备好了吗？」
「陈厅长，都准备好了。」
「那就按计划执行。」
「明白！」
上午九点，一辆军用吉普车开进了村子。
王德贵早就等在村口，身后跟着几个村干部。
「首长好！首长辛苦了！」
王德贵满脸笑容地迎上去。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军官。
胸前戴着很多军功章，肩膀上是少将军衔。
「你是村支书？」
军官的声音很威严。
「是的是的，我是王德贵。」
王德贵点头哈腰。
「首长，我们村的拥军工作做得很好，您看...」
「我不听汇报。」
军官打断他的话。
「我要实地看看。」
「好好好，您请！」
王德贵在前面带路。
「首长，我们村对退役军人特别照顾，每年都发放各种补助...」
军官没有理他，四处张望着。
突然，他看到了站在榕树下的陈战。
陈战穿着那套洗得发白的军装，正在擦拭着军功章。
军官走了过去。
「同志，你就是陈…」
「报告首长，我是退役军人陈战。」
陈战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立正敬礼。
军官仔细看了看陈战胸前的军功章。
一等功，三次。
二等功，五次。
「好同志！」
军官伸出手。
「我叫李建军，军区副司令员。」
王德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退役军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军功章？
「陈战同志，听说你们村的拥军工作做得很好？」
李建军问。
陈战看了一眼王德贵，笑了笑。
「首长，这个问题您应该问村民。」
「那我问问你，你对村里的工作满意吗？」
「首长...」
王德贵想要插话，被李建军瞪了一眼。
「我问的是陈战同志！」
陈战沉默了一下。
「首长，我想带您去看看军人家属的生活情况。」
「好！」
李建军点头。
「带路！」
一行人来到李婶家。
院子里的水龙头已经被拆掉了，电线也被剪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建军皱起眉头。
「首长，这个...」
王德贵支支吾吾。
「是线路老化，正在维修。」
「维修？」
李建军走到电线头前，用手摸了摸。
切口很新，明显是刚剪断的。
「王支书，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李建军的声音变得严厉。
「首长，我...」
「你什么你！」
李建军怒了。
「光天化日之下，对军属断水断电，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这时，屋里传来咳嗽声。
李婶扶着墙走了出来。
「首长，您别怪王支书...」
「李婶，您别怕。」
陈战走上前，扶住李婶。
「有什么话直说。」
「我...我不敢说...」
李婶看了一眼王德贵。
「李桂花！」
王德贵威胁地瞪着她。
「你敢乱说话试试！」
「住口！」
李建军厉声喝道。
「你威胁军属，成何体统！」
他转向李婶。
「大嫂，你放心说，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李婶看着陈战，陈战鼓励地点点头。
「首长，我儿子的抚恤金...被扣了一万五...」
「什么？」
李建军震怒。
「谁敢扣抚恤金？」
「是...是村里说要收手续费...」
李婶哭了出来。
「我儿子要装假肢，钱不够...」
李建军转身看着王德贵。
「你给我解释解释！」
「首长，这个...这个是有原因的...」
王德贵额头冒汗。
「钱要通过村里发放，肯定有成本...」
「成本？」
李建军指着王德贵的金表。
「你的成本？」
「不是...不是的...」
「那是什么？」
陈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首长，我这里有一些材料。」
他点开相册，里面是昨晚拍摄的账本照片。
「这是村里的拥军优属专项资金账目。」
李建军接过手机，仔细看着。
越看，脸色越难看。
「一百二十万的专项资金，只有六十五万用在了退役军人身上？」
「首长，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李建军把手机递还给陈战。
「用拥军资金盖别墅，你怎么解释？」
王德贵的脸刷地白了。
「首长，您听我说...」
「我不听！」
李建军掏出电话。
「军区纪委吗？我是李建军，立即派人到XX村，有重大违纪问题需要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