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北京的春天总是来得有些突然。
昨天还是寒风刺骨，今天就暖得能脱掉外套了。
我坐在地铁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隧道壁，心里想着今天又会是怎样平淡的一天。
我叫方致远，今年二十八岁，在北京一家大型国企做秘书工作，准确说是集团总裁办的秘书。
这份工作我已经干了三年，每天的内容基本就是整理文件、安排会议、订餐订车，偶尔帮领导们处理一些杂事。
月薪7800块，扣完五险一金到手6900多。
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这点钱只能说勉强糊口。我租了个十平米的隔断间，每月房租2800，剩下的钱除了吃饭就没多少了。
地铁到站，我跟着人群挤出车厢。
我们公司在国贸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三十二层，电梯永远很挤。
每天早上八点半之前必须到岗，这是铁律。迟到一次扣五十块钱，迟到三次就要写检讨。
刷卡进入办公区，我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总裁办在三十一楼，是个开放式的办公区域。我的位置在靠窗的角落，一张一米二的办公桌，一台老式的台式电脑，一部座机电话。
"早上好，小方。"
旁边工位的小李已经到了，正在吃早餐。小李是行政部的，跟我年纪差不多，关系不错。
"早，吃什么呢？"
"煎饼果子，要不要来一口？"
我摆摆手，"我等会去楼下买。"
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查看今天的工作安排。
总裁今天上午有个会议，下午要见几个客户。
助理陈姐负责具体安排，我主要是配合她的工作。
陈姐四十出头，是个很干练的女人。
在这个公司干了十几年，从普通秘书做到总裁助理，算是我们这些秘书的榜样。她对下属还算不错，平时也会照顾我们这些年轻人。
九点钟的时候，陈姐匆匆忙忙走进办公区。
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什么急事。
"小方，你过来一下。"
陈姐在她的办公桌旁朝我招手。我赶紧走过去。
"有个紧急任务要交给你。"
"陈姐你说。"
"我妈昨天晚上突然住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我得请假去照顾她。"
我点点头，"陈姐你去忙吧，公司这边有什么事我们帮你盯着。"
"问题是后天有个重要的行程，集团十二个副总要去深圳谈一个项目。"
陈姐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名单，你帮我把高铁票订了。"
我接过纸张，上面写着十二个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都是集团的副总级别，我平时见面都要打招呼的那种级别。
"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早上，北京到深圳，你订八点半的车。"
"好的，我马上去查票。"
"对了，都要商务座。这些领导平时坐飞机都是头等舱，高铁最起码也得商务座。"
我心里咯噔一下。北京到深圳的高铁商务座可不便宜，印象中要一千多块钱一张。
"陈姐，订票的钱..."
"你先垫着，回来找财务报销。公司账户这几天在接受审计，不太方便直接付款。"
陈姐说着就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我得赶紧去医院，票的事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陈姐你放心去吧。"
等陈姐离开后，我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12306网站。
输入"北京南-深圳北"，选择后天的日期，点击查询。
页面刷新后，我看到了票价：商务座1748元。
我在心里算了一下：1748乘以12等于20976元。
两万多块钱。
这个数字让我有点头晕。两万多块钱，相当于我三个月的工资。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票价，没错，就是1748元一张。
02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
食堂里人很多，我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小李也端着饭盒过来了。
"怎么了，看你心情不太好？"
"陈姐给我安排了个活，有点麻烦。"
"什么活？"
我把订票的事跟小李说了一遍。
"我去，两万多？"小李瞪大了眼睛，"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也不知道，可能得刷信用卡吧。"
"你信用卡额度够吗？"
我掏出钱包，翻了翻里面的信用卡。主卡额度一万五，还有张副卡额度八千，加起来勉强够。
"应该够，就是刷完就没钱了。"
小李摇摇头，"你这也太拼了，万一公司不报销怎么办？"
"不会吧，陈姐都说了回来报销的。"
"话是这么说，但最近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
小李压低了声音，"我在财务科有个朋友，说是上面派了审计组过来，查得很严。"
我心里更加不安了，"查什么？"
"各种费用支出，特别是对外的商务活动。"
"那我这个..."
"你这个应该没问题，毕竟是正常的差旅费。"
虽然小李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下午回到办公室，我又仔细考虑了一遍。
两万多块钱对我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但是陈姐交代的任务，我也不能不完成。而且这些副总都是公司的高层，得罪不起。
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先把票订了。
下午三点钟，我用两张信用卡付了款。看着账户余额瞬间变成负数，我的心情很复杂。
订票成功后，我把确认短信截图发到了工作群里。
很快，几个副总都回复了表情包。
"小方辛苦了。"
"商务座舒服，谢谢小方。"
"小方办事就是靠谱。"
看着这些夸奖，我应该高兴的，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第二天上午，我一直心神不宁。
昨天晚上我算了一下自己的财务状况。信用卡刷爆了，银行卡里还有不到一千块钱，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
如果公司及时报销还好，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就真的麻烦了。
上午十点多，财务科的王科长路过我的工位。
王科长五十多岁，在公司干了二十多年，是个很谨慎的人。
"小方，听说你垫了不少钱？"
"是的，王科长，订了十二张高铁票，票钱我先垫的。"
王科长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这次的事情，你可能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不能说太多，但是这次深圳的活动，性质比较特殊。"
"王科长，您能再明确一点吗？"
王科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自己多留个心眼。有些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报销。"
说完这话，王科长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什么叫"性质特殊"？什么叫"不容易报销"？
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没有心情吃东西。坐在食堂里，看着周围同事们有说有笑，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孤立了一样。
下午的时候，我找了个借口到处走走，想打听一下这次深圳活动的具体情况。
在档案室里，我遇到了档案管理员老张。
"老张，你知道后天那个深圳的活动吗？"
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员工，在公司待了很久，消息比较灵通。
"知道一点，怎么了？"
"我订了票，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老张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小声说："这个活动有点复杂，涉及到一些灰色地带。"
"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听说是跟深圳那边的一个项目有关。这个项目本身就有些争议。"
我的心越来越不安，"那报销方面会有问题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最近上面查得很严，很多以前能报销的现在都不行了。"
03
当天下午，我一直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
王科长的话和老张的话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性质特殊"、"灰色地带"、"查得很严"。
这些词汇让我越想越害怕。
下午五点的时候，我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这件事。
我假装整理文件，在办公楼里四处转悠。
在行政部的文件柜里，我看到了一些内部通知。翻了几张，突然看到一份日期是三天前的文件。
标题是："关于暂停一切对外商务活动的紧急通知"。
我的手开始发抖。
通知的内容很简短，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
"根据上级部门的专项检查要求，即日起暂停集团所有对外商务活动。所有相关费用支出需重新审核，未经批准的活动费用一律不予报销。"
文件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此通知仅限内部传达，不得外泄。"
我赶紧把文件拍了照，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行政部。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暂停所有对外商务活动，相关费用不予报销。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垫付的两万多块钱可能要打水漂了。
我打开手机，看着刚才拍的照片，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不管看多少遍，内容都是一样的。
这时候，行政经理张经理走了过来。
"小方，有空吗？咱们聊聊。"
看张经理的表情，我知道他是来跟我谈那件事的。
我跟着张经理来到了茶水间。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比较安静。
张经理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王科长跟你说过了吧？"
"说了一点，但我不太明白。"
"那我就直接说了，这个报销申请暂时要你垫付了，把公司当成家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我感觉天旋地转，两万多块钱，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说完，张经理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茶水间里。
我靠在墙上，感觉双腿都有些发软。
两万多块钱，相当于我半年的收入。如果这钱要不回来，我可能要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那天晚上，我在出租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十平米的隔断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和一个衣柜。房间很小，但房租却要2800块钱。
我拿出手机，打开银行APP，看着那些负数。
信用卡欠款20976元。
银行卡余额872元。
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还有各种生活费用。
如果公司不报销那笔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找父母借钱？他们在老家的小县城，一个月收入加起来也就四五千块钱。
找朋友借？在北京的朋友大多数都是刚毕业的，自己都过得紧紧巴巴的。
我越想越绝望。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打开了12306，想看看退票的规定。
"开车前退票，收取一定手续费。"
我仔细看了退票的具体规则。开车前24小时以上退票，收取5%的手续费；开车前不足24小时退票，收取20%的手续费。
如果现在退票，需要支付5%的手续费，也就是大概一千多块钱。
虽然损失不小，但总比全部损失要好。
可是如果现在退票，明天陈姐就会知道，那些副总也会知道。到时候我肯定会被问责，工作可能也保不住了。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了很久。
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到了公司。
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忐忑不安。
今天是出发的日子，按照安排，下午五点下班后，那些副总就要回家准备，明天一早直接去车站。
上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好几个副总秘书的电话，都是确认明天行程的。
"小方，王总问明天的车是几点的？"
"八点半，北京南站发车。"
"好的，我跟王总说一下。"
"小方，李总让我问一下，明天需要提前多久到车站？"
"建议提前一个小时，七点半到比较保险。"
每接一个电话，我的心理压力就增加一分。
到了中午，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吃饭了。
坐在食堂里，看着周围同事们正常的生活节奏，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04
下午五点下班的时候，那些副总陆续离开了公司。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有人跟我打招呼。
"小方，明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各位领导路上小心。"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明天的行程可能会出现变故。
而制造这个变故的人，很可能就是我。
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十平米的空间，走几步就到头了。
我不停地在心里计算各种可能性。
如果我不退票，公司确实不报销，我就要承担两万多的损失。
如果我退票被发现了，我会被开除，但至少保住了这笔钱。
如果我退票没被发现，那些领导去不了深圳，但他们早晚会知道真相。
不管怎么选择，似乎都没有完美的结果。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给大学同学小刘打了个电话。
小刘在上海工作，我们关系比较好。
"致远，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选择？"
我把自己的困境跟小刘说了一遍。
"我去，这也太坑了吧。"小刘听完之后很愤怒，"公司怎么能这样？"
"现在说这些没用，关键是我该怎么办？"
"你那个退票的想法挺大胆的，但风险确实很大。"
"我也知道风险大，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小刘沉默了一会儿，"要不你试试跟领导们直接说这个情况？"
"我一个小秘书，哪敢跟那些副总说这种事。"
"那你就只能自己承担了？"
"承担不起啊，两万多块钱，我几个月都挣不回来。"
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很久，但最终也没有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挂断电话后，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
洗漱、吃早餐、换衣服，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特别机械。
七点钟，我准时到了公司楼下。
今天的安排是这样的：7:45分大巴车从公司出发，8:15到达北京南站，领导们检票进站，8:30准时发车。
我在楼下等了十分钟，陆续有副总到达。
他们看起来精神都不错，显然对这次深圳之行很期待。
"小方，今天天气不错啊。"
"是的，很适合出行。"
"深圳那边的天气怎么样？"
"多云，温度比北京高一点。"
7:45分，所有人都到齐了。
大巴车准时停在了公司门口。
"各位领导，可以上车了。"
十二个副总陆续上了大巴车，我坐在最后一排。
车子启动了，驶向北京南站。
路上，领导们聊着这次深圳之行的具体安排。
我坐在后面，手心里全是汗。
8:15分，大巴车准时到达北京南站。
北京南站早上的人流量很大，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的乘客。
"各位领导，咱们从这边进站。"
我领着十二个副总往进站口走。
他们拿着身份证，准备检票进站。
"小方，不用取票吧？"
"不用，直接刷身份证就可以了。"
走到检票口附近，我看了看时间，8:18分。
按照时刻表，8:30的车已经开始检票了。
前面排着长队，十二个副总排成一排，等待检票。
队伍在缓缓向前移动。
8:20分，第一个副总已经走到了检票机前他把身份证放在感应区上。
"滴滴滴"，机器发出了警报声。
闸机屏幕上显示："未购票或车票已退"。
"怎么回事？"第一个副总皱起了眉头。
检票员走过来，"先生，您再试一次。"
他又刷了一遍身份证，还是同样的提示音。
第二个副总也试了试，结果一样。
第三个，第四个，所有人都是相同的结果。
检票口开始出现混乱，后面的乘客开始抱怨。
"前面怎么了？"
"是不是系统出故障了？"
高铁站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各位是什么情况？"
"我们订了十二张票，但是身份证都刷不出来。"最前面的王副总说。
工作人员接过王副总的身份证，在电脑上查询。
"这个身份证确实有订票记录，但是票已经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心跳得很快。
"小方，这是怎么回事？"王副总的声音很严厉。
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啊。"
"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我的手在微微发抖，把手机递了过去。
订单页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退票成功"。
周围的乘客都在看着我们，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小伙子怎么回事？"
"看起来是故意退票的。"
"小方，你老实说，这票是不是你退的？"
最年长的李副总声音很严厉，其他副总也围了过来。
检票口彻底乱了套，后面排队的乘客开始不耐烦地催促，工作人员也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