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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课桌旁的微光
清晨五点半,工地还浸在薄雾里,李建国已悄悄起身。出来租屋的木门轴“吱呀”一声,他忙用掌心抵住,生怕吵醒里屋熟睡的母亲和孩子。灶台上温着昨晚的米粥,他就着咸菜扒了两碗,往保温桶里又盛了些——这是给母亲留的早饭。
刚到工地,张哥就扔来一副新手套:“你小子,昨天扛钢管磨破的手好了没?”李建国攥紧手套,指腹触到布料里的绒毛,鼻尖一热。他没多说,只把安全帽扣得更紧,跟着工友往脚手架上爬。往日里沉重的钢筋,今天扛在肩上竟轻了些——昨晚睡前,他看见小宇趴在新书桌上,用捡来的铅笔头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家”,旁边还站着四个小人。
中午歇工,李建国揣着刚借到的户口本,骑车往附近的小学赶。校门口的梧桐叶落了一地,他捏着户口本的手全是汗,指节泛白。校长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他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要埋进胸口。校长看着他沾着水泥的裤脚,又翻了翻小宇的临时作业——那是李建国托工友家的孩子帮忙写的拼音,叹了口气:“下周一带孩子来报道吧,学费先缓一缓,我们争取为孩子弄个助学金。”
李建国走出办公室时,阳光刚好穿过梧桐叶,落在他脸上。他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给母亲打电话,声音都在抖:“妈,小宇能上学了!下周一就去!”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哭声,混着朵朵咿咿呀呀的笑声,李建国靠在树干上,抹了把眼睛,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周末,李建国抽时间,专门带着孩子去文具店。小宇站在柜台前,盯着一本带卡通封面的笔记本看了半天,又把它推回去,拿起最便宜的练习本:“爸,这个就够了。”李建国鼻子一酸,把那本卡通笔记本也放进篮子,又给朵朵买了盒彩色蜡笔。结账时,老板娘看着他们父子仨,悄悄把零头抹了:“孩子上学是大事,不容易。”中国的基层人民是无比纯朴的,无论时代怎么变!
周一清晨,小宇穿上奶奶连夜缝补的蓝布褂子,背着李建国新买的书包,站在学校门口不肯挪步。李建国蹲下来,帮他理了理衣领:“别怕,放学爸就来接你。”小宇点点头,却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小声说:“爸,我爱你,你别太累了。”
看着小宇牵着老师的手走进教学楼,李建国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才转身。他往工地走时,脚步轻快了不少,路过肉铺,还特意给母亲二斤猪肉——母亲总说肉贵,舍不得吃。唉,老辈人都是如此,经历过灾荒,所以格外珍惜,尤其是见不得浪费,这些年净是帮着丈母家了,疏忽了母亲。
傍晚放学,李建国提前半小时收工,骑着车往学校赶。远远就看见小宇背着书包,牵着朵朵的手,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他。夕阳把两个孩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小宇看见他,兴奋地挥起手:“爸!我今天得了小红花!”
李建国停下车,把朵朵抱上车前梁,让小宇坐在后座。晚风拂过,带着饭菜的香气,小宇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今天学了“a、o、e”,还认识了新同桌。李建国听着,嘴角一直没放下来,他觉得,车轮碾过的每一寸路,都朝着亮堂的地方去了。
回到出租屋,母亲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一盘炒青菜,一碗鸡蛋汤,还有小宇爱吃的土豆丝。小宇把小红花贴在墙上,朵朵凑过去,用小手指着花,奶声奶气地喊:“哥哥,好看!”李建国看着墙上的小红花,又看看桌上的饭菜,突然觉得,这几十平米的小屋,装下的不仅是一家人,还有了比钱更金贵的东西——那是孩子们眼里的光,是母亲嘴角的笑,更是他心里稳稳的盼头。人到中年,不再是为了自己活,更多的是责任,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满满的全是义务!
夜里,小宇睡着了,李建国坐在书桌旁,借着台灯的微光,给孩子削铅笔。母亲悄悄走过来,递给他一碗油茶:“今天我去菜场,卖菜的老张给了把菠菜,明天给孩子做菠菜鸡蛋面。建国,你尝尝这油茶,这是咱们宜川县上这两年新出的油茶,特别好喝,味道香醇,我们老年人都喜欢,你每天在工地那么忙那么累,一家人都指望不着你,可要照顾好身体。”李建国接过油茶碗,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他抬头看向窗外,月亮挂在天上,清亮亮的,就像小宇书桌上那盏新台灯的光,照着这平凡的日子,一点点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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