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人忆战时：团结一致，胜利之基

刘竹溪口授；赵晓庆执笔

1943年春节前，小分队回根据地休整。

休整期间，根据军区命令，沾利滨地区以十一连为基础组 建沾利滨大队，刘竹溪任大队长兼政委，王凤阶任副大队长，赵修德任政治协理员，王道生任特派员。

原十一连的3个排编 成3个中队。

一中队中队长姓刘，指导员智希颜，副中队长傅德 信；

二中队中队长马盛吉，指导员朱文洲，副中队长李道武；

三 中队中队长姓王，指导员陈韵清，副中队长陈克孝。

沾利滨大队 另辖两个兵员不多的区中队——滨北区中队，中队长刘振声；滨 东区中队，中队长齐桂林。

一中队刘中队长是冀鲁边干部，素质 很不错，因是回民，生活上多有不便，不久便调到冀鲁边十六团 任职。

三中队王中队长体弱多病，兼有眼疾，长期离队养病。

十一连一排活动在滨北、滨东、沾南，活动范围最大，兵 源也最多，编成一中队时有七八十人。

三排活动在利津至滨城 公路以南的邢家桥、马士举、台子王、洛王、宋大学一带，最 南到马店，接近北镇，编成三中队时有五六十人。

二排活动在 利西，活动范围北到封锁沟，南到明集，包括车王庄、马镇 广、望参在内有100多个村子。二排人员最少，编成二中队时 有三四十个人。

日伪在利西区的主要据点是东堤伪军据点，位 于利津县城正北10余里。明集原是伪军据点，二排进入利西 后，敌撤销该据点。

在新区，沾利滨大队这个番号 始终没叫起来，此后滨县独立营番 号也是如此。干部战士对外自报身 份时，无论对老百姓还是对伪军、 伪组织、“赵三营”,总是说：“我们 是刘营长的人!”

滨北区中队长刘振 声、沾利滨大队侦察员沙步阶也是 沾利滨地区知名人物，人称：“南有 沙步阶，北有刘振声。”

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刘振声

同期，中共沾利滨工作委员会成立，工委书记王墨林，委员李杰、刘竹溪；沾利滨三边行政 办事处(相当于县政府)成立，办事处主任李杰。

工委和办事 处在滨东、滨北、沾南、利西四个区设区委和区办事处。党政 机构初步建立，标志新区工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党的一 元化领导体制下，沾利滨党政军工作协调发展，党委成员根据 分工各负其责，工作得心应手。

王墨林、李杰政治素质很好， 刘竹溪与他们合作愉快。党政军领导亲密无间，彼此互相尊重。 刘竹溪对此感触颇深，他认为：一元化领导和同志之间的团结 友谊是胜利的根本保证。

沾利滨大队与其他县大队不同，工委书记王墨林不兼大队政委，刘竹溪兼任大队长、政委和党的分支书记。这样一来就 比较敏感，如果在工作和人事上处理不当，容易引起地方同志 的误解，而工委组织部门就有人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找 沾利滨大队的茬儿。因此刘竹溪格外谨慎，特别注意维护党的 一元化领导，尊重工委的意见。

翌年春，军区副政委刘其人到四分区视察，分区通知刘竹溪到分区驻地老嘴向刘其人汇报工作。在他离开沾利滨的不 长时间内发生了一件事。

一中队当时随工委机关同行同驻，担任警卫。这天突然出现敌情，工委机关炸了营，机关人员紧急 向外疏散。一名区干部趴在地上，怎么劝也不走，一排长傅德 信情急之下踢了他几脚。

刘竹溪从分区回来后，工委向他反映 这件事。此事算不上什么原则性问题，一排长如不采取过激办 法，那个区干部可能就会被敌人打死或俘虏。但刘竹溪还是认 真处理此事，在全大队开展教育，引以为教训。傅德信在滨县 独立营成立时任副连长，全国解放前患麻风病逝世。

编成沾利滨大队之前，十一连配合直属团一营攻克伪据点 董卜堂，歼敌六七百人，俘伪团长傅瑞五。

十一连从据点东南 角打进去，进展顺利，无人伤亡。十一连扩大一倍后，新参军 的战士没有枪，此次战斗缴获步枪三四十支，连队装备得到部 分补充。战利品中有一件缎面小羊羔皮袍，做工很好，赵修德 穿着有些瘦，王凤阶穿着又有些大，最后归了刘竹溪。

四分区机关驻地在老鸱嘴，距敌占区较远。董卜堂战斗 后，为便于指挥，分区在坝上设前进指挥所。

1943年3月，山东实行党的一元化领导， 一 一五师与山东 军区合并，组建新山东军区，保留一 一五师番号。清河军区下 辖第一 (清东)、二(清西)、三(清中)、四(垦区)分区。

是年，四分区(垦区)的基干部队有4个直属连——特 务连(原直属团四营十连改)、在垦区休整的冀鲁边十六团一 营一连，二营四、六连；

地方武装有5个大队——沾利滨大 队、沾化县大队、垦利县大队、蒲台县大队、海防大队。

分区 另有一个二三十人的武工队。

这一年，沾利滨大队的活动区域已经达到300多个自然 村。开辟新区的第一个目标——变敌占区为抗日游击根据地， 已经基本上实现。沾利滨地区伪保甲制度瓦解，道会门组织基 本争取，群众基础好的、参军战士多的村庄，建立救国会组 织，发展救国会会员。随着部队实力的增长，基点村日益巩固 发展，原土匪武装残部和所谓抗日的“赵三营”牟松山连， 也都离开中心地带，流散到边缘区。

沾利滨大队的中队干部有的兼任区党政领导职务，二中队 长马盛吉兼利西区区长，三中队指导员陈韵清兼滨南区委书记， 滨北区中队长刘振声兼滨北区代区长。

中队在各自地区开展工 作，全大队鲜有集中活动。各中队都打了一些小胜仗，一次歼 敌少则几人，多则二三十人，部队自身也有一些伤亡。

清河军 区政治部宣传队指导员石钟所带的一批队员和日本人反战同盟 支部的田村、松木、中野等日本朋友做了大量工作，以文艺形 式宣传党的政策和抗日救国思想，瓦解日伪军。

日本《华北治 安战》中记述：“在渤海地区，日本人反战同盟的活动极其活 跃，利用讲话和散发宣传品等方式，尽力酿成皇军官兵的反战 厌战思想，同时，对部分非同盟成员进行教育训练”。

这年春季，麦子还没有下来，新区上年秋粮歉收，青黄不 接，许多老百姓家里断粮。沾利滨党政机关向上级申请救济， 由根据地向新区灾民贷粮10万斤。这次救济虽然是贷粮，但 最后并没有让老百姓还贷。为了救济灾民，部队还将数万斤军 粮的四成用于赈灾。

基点村台子王与伪军据点单家寺相距五里地，刘竹溪此时 住在台子王一位老中医家。他的早饭是通信员从炊事班拿来的 几块半面半糠的饼子、一碗掺米糠的稀粥和几根咸菜。

这天他饿了，吃相不好，狼吞虎咽。他当时穿着在董卜堂战斗缴获的 那件皮袍，老中医在旁边看他吃饭，不停地叹气，说：“营 长，你穿得不错，吃得太差了。”

中午，老中医到街上给刘竹 溪买了白面馒头和白切肉。

初冬，沾利滨办事处请民主人士隆梦华出任教育科科长， 李杰约刘竹溪在滨东区东张集宴请隆梦华。李杰和隆梦华酒量 大，喝了不少酒。刘竹溪酒量不大，容五钱酒的小酒杯只喝了 五六杯。

当晚他们突然接到内线送来的情报，称日军要出来扫 荡，立即紧急疏散。刘竹溪当时并无醉意，出门风一吹，酒很 快上头，一个班的战士轮流架着他，稀里糊涂走出十几里路。

李杰喝醉了，下令杀了一个“新民会”汉奸。这个汉奸没有 太大罪恶，属于可杀可不杀。此前抓了3个“新民会”汉奸， 已释放了两个。后得知情报不确实，当晚日军并未出来扫荡。

此后刘竹溪一直以此为鉴，经常警示自己绝不能再发生此类行 为，他深知作为一名指挥员会因喝酒误大事。

1943年，日军华北方面军发动“肃正作战”。11月18日至12月8日，在山东担任治安的日军十二军集中了日伪军2.6 万多人，对清河区发动了抗战八年中最大的一次扫荡，史称 “一九四三年冬季大扫荡”,又称“二十一天大扫荡”。

为牵制敌人，垦区部队向敌占区出击。垦区独立团政委张 缉光带冀鲁边一连，在沾利滨大队配合下，攻击利津城以西的 侯王庄据点。在爆破侯王庄据点围墙大门时，炸药放偏位置， 未将大门炸开，因携带的炸药已用完，只得撤出战斗。

沾利滨 大队和各区中队破袭滨(县)利(津)公路、滨东公路，袭 扰滨县城、二十里堡、北镇等据点，有力配合了根据地的反扫 荡作战。

此次反“扫荡”,垦区损失了两个主力连。

在垦区休整的 冀鲁边四、六连不熟悉当地地形，分别由垦区独立团团长杨 信、清河军区参谋赵明扬带队向封锁沟以南转移。

12月5日， 四连在封锁沟以北的小麻湾与一支日军骑兵部队遭遇，基本损 失，仅杨信和少数人突围。

第二天，六连又在封锁线以南的南 望参与这支日军骑兵部队遭遇，赵明扬丢下六连擅自逃跑。

日 军追踪六连至南望参南面的小张庄(屠户张、北张庄),先于 六连占领小张庄，六连只占领小张庄的三分之一。

六连是冀鲁 边的精锐，全部日式装备，战斗力很强。六连在小张庄与日军 激战，自上午9时战至下午5时许，天黑突围，伤亡近百人， 指导员、副连长等72人牺牲，仅二营副营长、连长和六连两 个班、军区教导营两个班突围。反“扫荡”结束后，军区给 予赵明扬纪律处分。

日军扫荡结束后，刘竹溪去小张庄了解 当时战斗情况。

老百 姓告诉他，六连击毙 日军几十人，打死日 军战马几十匹。日军 将人尸、马尸集中到 村中一处空地，分别 摞成两堆火化。六连 阵亡烈士遗体由地方 政府收殓，每位烈士 用一丈五尺白布包裹，在村外集中安葬。

七十二烈士墓碑

2006年5月，刘竹溪(中)重返小张庄时参观当年战斗烈士纪念园。

敌“扫荡”期间，赵修德等人隐蔽在麻店附近一座小村 庄，与这支日军骑兵部队相遇。该骑兵部队在村外大路上行 军，赵修德和几个干部战士隐藏在村边计算它的人马。该骑兵 部队有五六百人、七八百匹马，携若干门山炮。

日军这支骑兵部队原来是追剿清河军区骑兵连。它从张店 北上参加合围，在广饶沙营、六户与清河主力发生战斗。它发 现了军区骑兵连，先追至八大组，再追至黄河以北的垦沾。骑 兵连迂回到义和庄西北的新迁户，在套儿河以西摆脱日军。然 后由富国以西通过滨东区，穿过单家寺以西滨县至利津之间的 封锁线，正好从封锁沟上与沾利滨大队有内线关系的两个伪军 据点之间南下，在蒲台渡过黄河，返回黄河南。

曾经在连、营班子和刘竹溪搭过班子的副营长张文才在这 次扫荡中牺牲。

1944年1月，清河军区、冀鲁边军区合编成渤海军区， 军区司令员杨国夫、政委景晓村、副司令员龙书金、副政委刘其人、参谋长袁也烈、政治部主任周贯五。

渤海军区辖一个直属团，一个直属特务营，6个分区。

原第四(垦区)分区番号不变，司令员王兆相，政委陈德(后徐斌洲),副司令员程绪润，政治部主任李焕，参谋主任杨信。

进入1944年，部队在沾利滨地区可以活动的自然村已达 600多个，相当于一个大县。渤海军区夏季攻势之前，沾利滨 已经有5个区，许多村庄都建立了党支部、农会、妇救会、青 救会。日伪军重点驻守的滨县城的城关街，也向抗日政府送缴 粮、款。沾利滨部队全年战斗频繁，缴获多，胜利大，部队也 在战斗中逐渐发展壮大。

军区和分区首长几次到沾利滨视察。

1943年冬，垦区地 委书记、分区政委陈德首先到沾利滨视察，住在距伪军单家寺 据点四华里的高家。

1944年正月十五(公历2月8日),分区 政委徐斌洲到沾利滨视察，也住在高家。

两位首长住高家时， 刘竹溪带一个中队陪同。1944年冬，敌工干部符浩陪同军区 组织部部长苏杰视察沾利滨，此时环境已大大改善，周边敌据 点已全部拔除。

新区形势好转，沾利滨大队脱掉便衣，换上草绿军服。部 队的活动也相对稳定，可以在一个基点村驻两三天或三四天。

部队在战斗中缴获了几台留声机和几张京剧唱片，分别放在几 个群众基础好的基点村。京剧唱片很少，就那么几张，翻来覆 去地听。唱片里面的角儿多是老生，每张唱片开头有一个简 介，大意是说本唱片由上海百代公司出品，马连良老板唱 《借东风》,于叔岩老板唱《捉放曹》等。

王凤阶爱好京剧，留声机多由他操作、维修。刘竹溪对京剧的兴趣就是在这个时 期培养的。那时没有什么娱乐，也就是在休息时听听京剧唱 片，但也不能多听，刘竹溪和干部们每天晚上还要去检查连队 的夜间训练，到村外检查岗哨的布置。

1944年元旦过后，军区副政委刘其人到分区视察工作。刘竹溪接到分区通知，到老 嘴向刘其人汇报新区开辟以来的工作。刘其人听完汇报，对新区工作给予肯定。

刘竹溪又向刘其人汇报了“赵三营”的种种劣迹：原统战对象“赵三营”撕毁协议，不仅不与日伪作战，反以统战之名，发展力量，抢夺分区部队的给养，吊打杀害基层干部。“赵三营”不断地滋事搞摩擦，原来的统战基 础已遭到破坏。赵忠顺等人甚至扬言，要接受无棣县张子良保 安六旅的委任，成立“赵团”。

当刘竹溪讲到“赵三营””欲 成立团时，刘其人说：“他敢!他要称团，你就是旅!”

军区决定彻底解决“赵三营”,命令分区司令王兆相、政 委徐斌洲带分区特务连、冀鲁边一连前来增援。

冀鲁边一连负 责解决赵忠顺和牟秃子，沾利滨大队配合特务连负责解决李克 清骑兵连。

副大队长王凤阶带二中队以借路的名义接近李克清 的驻地，在李克清所住大院，李和部下正在听留声机打麻将， 二中队没用上，营部侦察员、通信员一排手榴弹打进去就解决 了战斗，李克清被俘。

刘竹溪带大队主力和特务连在另一个村 子解决了李的骑兵连，缴获马数十匹、枪数十支。

这3个人中，牟秃子最坏也最狡猾，他闻风而逃，冀鲁边一连扑空。赵 忠顺、牟秃子跑到无棣投靠张子良，张子良委任赵忠顺为团 长，牟秃子为副团长。

1945年9月，渤海主力部队攻克无棣 县城，牟秃子在战斗中被打死。赵忠顺逃到济南，济南解放时 被俘。此次行动后，冀鲁边一连返回原冀鲁边地区。

春节前，一中队指导员带一中队一部和滨北区中队，到滨 县与二十里堡之间的刘木凿家开展活动，被日军偷袭，伤亡了 几个战士，指导员也负伤。

滨北区中队通过内线，查明是一个 外号叫“洼汉”的地痞出卖情报向鬼子告密。洼汉是滨县城 西关人，名王振岗，事发后他到处躲藏。滨北区中队班长刘志 贤等人在西关集市抓到洼汉，带到城外将其处决。

夏初，在伪警备队当兵的刘竹溪的四叔弟与人发生纠纷， 对方为泄私愤，向滨县日军告密：“刘树勋的长子刘竹溪、侄子刘庆溥是八路军，刘竹溪是八路大大的太君。”

日军宪兵逮 捕刘树勋，关押在“红部”(日军宪兵机关，红部即“本部” 的日语发音),通过翻译亲自审问。

刘树勋坚决否认指控， 说：“我儿子外出多年，和家里根本没有联系。”

日军羁押刘 树勋作为人质，企图以此要挟刘竹溪。刘家通过关系几次营 救，均告失败。

刘竹溪给杜孝先写了一封信，明确表示：“父亲如有不测，将血债血还!”

信交分区首长审阅，王兆相、徐斌洲同意 将此信发给杜孝先。

杜孝先见信不敢怠慢，与全县7个伪区长 联名出保。刘家卖掉一半家产凑成一笔钱，杜孝先也拿出一笔 钱，买通日军翻译，刘树勋在红部关押了一个多月后具保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