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老掉牙的汉阳造,差点把一家人打成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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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小麦,抬枪的人死揪着不撒手,抬筐的人骂娘:拿了枪,谁来扛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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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墙年久失修,缝隙能塞进半张脸。
土匪就近在眼前,猎猎的北风贴着墙缝钻进来,比枪口还刺挠。
卖酒的大爷爷先开的口:枪给我,柜台里还有十坛陈酿,够喂弟兄。
种地的二爷把脸别过去,说一家人值不着让铁疙瘩分家。
没人敢松手。
发票没有,过户没有,衙门那边只收子弹不走字据。850斤小麦在黑市能换一支汉阳造,二爷家一年粮。
还得备子弹,一颗子弹顶得上两斤香油,窑里十几张嘴嗷嗷待哺。
胶着的不是枪,是谁说了算。
王铁匠手工燎成的苗刀被砍卷了刃,刀背刻着宿县,算家族的人,他只能握紧锤子,旁人抢什么他管不着。
有人躺炕上想折中,枪归寨,打下土匪后卖枪款按户头分。
算盘一扒拉,大爷爷得三成,二爷爷农户吃亏拿一成半,老三算账说合着。
嚷嚷到鸡鸣,外头狗一叫,全把屁股捂回被窝:拿主意比拿枪口还烫手。
接下来的日子,寨子自己给答案。
土匪第三次摸黑拨门闩,枪在主屋枕着人呼呼声睡。
先是二爷爷扛后门,胸口贴门板,墙根砖头被推得簌簌掉,再是大爷爷抬酒坛砸黑衣脑袋,汉阳造没人主张就响了。
凤凰山方向回声闷,树皮被劲道劈开。
伙房油锅炸了半截,火星往天冲。
土匪散开,丢下一匹马,两袋高粱,一把刺刀。
天亮后算账,子弹打掉七发,按市价折十四斤香油。
没人再提分的八百斤小麦。
枪挂在祠堂偏房梁上,拿布包了油布,年节擦一次,谁也不用拿第三个账本。
到了腊月,瓮里炖羊肉,蒸笼白汽把族谱都洇得软。
铁头砚台磨墨,地契重抄,买卖枪纸叠进封套,一并塞进樟木箱。
老墙上贴民国条文抄本,字条写着:私家枪需报备。
墙下群人笑意泛酒:报不报都得让子弹比话语费钱。
后来县志里圈记濉溪四十七起劫案,没写这一桩收尾。
寨子现在剩两百来人口,老炮楼半截镶进夕阳,像灯笼壳。
年轻人去镇里制香油,气缸响盖过汉阳造的咳嗽。
直到去年“乡村记忆工程”拍照,老枪吊绳朽断,啪嗒落地,扬起一阵陈年的硝烟味。
有人拾枪托,说应该放博物馆;有人皱眉,怕玻璃罩里又生计较。
谁也没提当年谁的田多谁的田少。
回望旧事,枪在这家就是个刻度:扣动不得,放下也不能。
热血跟质疑同时卡在枪管里,锈迹堵住了取舍的出口。
防身不用说,存粮才叫底气;口碑不是争来的,是靠守夜守出来的。
凡事算得到粮食斤两、子弹纹理,未必算得准人心欲穷情。
族谱下次再打开,只补一句:土匪退去,各务其业——枪别乱扛,火别乱往自家灶膛里引。
要是今晚有人再伸手摘那枪,你会背靠哪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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