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九月一号,我从云州市国资集团财务部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那个红色的小本本,感觉像是做梦。
从二十三岁进单位,到现在五十五岁,大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档案袋里除了退休证,还有一张“先进工作者”的荣誉证书,红色的绸面已经有些旧了。部门的小姑娘们给我献了花,主任说了一堆客套话,我笑着应付过去,心里想的全是回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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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在家等我呢。
我们说好了,我退休这天,他做一桌好菜,然后晚上一起把去锦江市的行程再确认一遍。云梦湖的照片我在手机里翻了无数次,湖边那些柳树,还有远处的青山,看着就让人舒坦。
回到云峰雅苑,一进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
老方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看见我就咧嘴笑:“回来了?快坐,菜马上好。”
我把包放下,换了拖鞋,走到阳台上看那几盆茶花苗。这是上周刚买的,说是开花的时候特别好看,粉白色的,一层层的花瓣像裙子似的。我蹲下身,摸了摸嫩绿的叶子,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了。
早上不用六点半起床赶着打卡,不用对着那些永远算不完的报表发愁。我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在阳台上慢悠悠地浇花,可以跟老方一起去菜市场挑最新鲜的菜,然后研究怎么做好吃。
退休金一个月四千八,加上老方的六千五,两个人一个月一万一,够花了。我算过,日常开销一个月三千五,剩下的存起来,万一以后生病住院,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还买了两本书,一本是《云梦湖旅行攻略》,另一本是《家庭理财实用指南》。后面这本是我想自己整理的,把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记下来,说不定还能帮帮社区里那些不太会算账的老姐妹们。
“清雅,吃饭了!”老方在餐厅喊我。
桌上摆了四道菜,红烧肉、清蒸鱼、蒜蓉西兰花,还有一个番茄蛋汤。老方还特意开了一瓶红酒,说是庆祝我退休。
我们俩碰了杯,他说:“以后咱们就轻松了,想干啥干啥。”
“是啊。”我笑着应,心里暖暖的。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我瞄了一眼,是儿媳妇婉晴打来的。
“妈!”电话那头的声音特别热情,“恭喜你退休啦!”
我有点意外。婉晴平时不太给我打电话,有事都是在微信上说,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谢谢啊。嘉睿还好吧?”我问。
“好着呢!”她顿了顿,“妈,你现在退休了,时间就多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说:“是啊,时间多了。”
“那太好了!”她的声音更热切了,“妈,你得帮我们个忙。嘉睿现在上小学了,每天下午三点半放学,可我和宇轩都得六点才下班。这中间两个半小时,孩子没人管啊。”
我还没说话,她就接着说:“托管班我问过了,一个月要三千块,太贵了!我和宇轩商量了,你反正退休了在家也是闲着,不如每天帮我们接一下孩子,在你那吃个晚饭,我们下班就去接他。妈,你就帮帮我们吧!”
老方在对面看着我,眉头皱起来。
我捏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你在听吗?”婉晴的声音里带了点急。
“在听在听。”我缓了缓,“可是我和你爸计划……”
“妈!”她打断我,声音一下子高了,“嘉睿是你亲孙子啊!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吧?别人家的奶奶,哪个不是抢着带孙子?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
“我们压力多大你知道吗?房贷一个月一万八,车贷七千二,还有嘉睿的兴趣班,哪样不要钱?我俩每天累死累活的,你就在家待着,帮忙接个孩子怎么了?”
她这么一说,我有点懵。
是啊,嘉睿是我孙子,我不帮谁帮?
可是我的退休计划……
“妈,你就答应了吧。”婉晴的声音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最疼嘉睿了,他天天念叨你呢。”
我看了看老方,他的脸色很难看。
"那……那我和你爸商量一下吧。"我说。
“哎呀,有什么好商量的!就这么定了!明天开始你就去接吧,妈,你真是太好了!”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
老方放下筷子,声音压得很低:“她又来了?”
“说让我每天接嘉睿放学,在咱家吃晚饭。”我说。
“不行!”老方一拍桌子,”你刚退休,咱们的计划都定好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凭什么让咱们带?”
“可是……”我咬了咬嘴唇,“嘉睿才七岁,放学没人接,多可怜。”
“可怜?”老方冷笑,“学校没有托管班?他们是真没办法,还是想占便宜?”
我没说话。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可是一听到“嘉睿”这个名字,我就软了。那孩子从小我就带得多,肉嘟嘟的小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招人疼。
“清雅,你可想清楚了。”老方盯着我,“你要是答应了,就不是接几天那么简单。这一接,就是好几年。”
“那……那我先帮几天,等他们找到合适的托管班……”
“你就是心软!”老方气得站起来,进了卧室。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那几道菜,突然就没了胃口。
手机又响了,是婉晴发来的定位,还有一长串消息:
“妈,这是学校地址,云州市实验小学,你三点二十到就行。”
“对了,嘉睿的书包比较重,你拿的时候小心点。”
“晚饭你做清淡点,孩子最近有点上火。”
“我和宇轩要加班,就不过去吃了,你做好了放保鲜盒里,我们晚上去拿。”
“家里钥匙在门口鞋柜第二层,你自己拿。”
我看着这些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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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我还是去接了嘉睿。
学校门口全是老人,有的拿着小板凳,有的端着保温杯,都在等孩子放学。我站在人群里,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三点半,铃声响了,孩子们跑出来。
嘉睿看见我,高兴得不得了:“奶奶!”
他扑过来抱住我,小脸蹭着我的衣服。我摸摸他的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奶奶,以后都是你接我吗?”他仰着头问。
“嗯。”我点头。
“太好了!我最喜欢奶奶了!”他笑得眼睛都没了。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叽叽喳喳说学校的事。我听着,心里暖,可也隐隐有些不安。
到了家,我给他热了牛奶,拿出饼干。嘉睿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我一看,愣住了。
书包里掉出一张纸条,是婉晴的字:
“妈,嘉睿的作业你帮忙检查一下,老师要求家长签字。语文要背课文,数学做练习册第三页。对了,他最近写字姿势不对,你盯着点。晚饭做点排骨汤,孩子需要补钙。我们晚上八点左右去拿饭,你做好了就行。辛苦你了!”
我捏着那张纸,手指有点发抖。
这不是帮忙接孩子,这是让我当全职保姆。
嘉睿坐在桌前写作业,我站在旁边看着。他写字的时候,头压得很低,我提醒了几次,他改了又忘。我看着他的小手握着铅笔,一笔一划地写,心里五味杂陈。
晚饭我做了排骨汤、炒青菜、蒸鸡蛋。嘉睿吃得很香,还说:“奶奶做的饭最好吃了!”
八点,婉晴来了。她提着好几个保鲜盒,进门就说:“妈,你辛苦了!”
然后她把汤、菜都装进盒子里,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说:“妈,嘉睿的校服明天要穿,你能帮忙洗一下吗?”
“还有,明天学校要交手工作业,你帮他做一下。”
“对了,后天我可能要加班,你晚上能不能让嘉睿在你这睡?”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说完就拉着嘉睿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地上是嘉睿的书包,桌上是没收拾的碗筷,阳台上那几盆茶花苗,叶子有点蔫了,我忘了浇水。
我走到茶几前,拿起那本《云梦湖旅行攻略》,翻开第一页。上面是我用铅笔做的标记,第一天去哪,第二天去哪,每个景点要花多少时间,全都规划好了。
现在看来,这些计划,都成了废纸。
一周过去了,我瘦了好几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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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老方做早饭,然后收拾家里。下午三点出门,走二十分钟到学校。接了嘉睿,回家辅导作业,做晚饭。晚上八点,婉晴或者宇轩来拿饭,顺便提一堆新要求。
“妈,嘉睿的运动鞋脏了,你洗一下。”
“妈,他明天要带水果去学校,你切点苹果装盒里。”
“妈,老师说要准备才艺表演,你教他背首古诗。”
我全答应了。
老方看不下去,好几次想说什么,我都摆手让他别说。
“算了,就帮几天。”我说。
可是到了第二周,婉晴发来微信:
“妈,你真是帮了大忙!我和宇轩商量了,托管班太贵,就不报了。以后嘉睿就麻烦你了!”
我看着这条消息,手机差点掉地上。
老方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
那天晚上,宇轩和婉晴一起来接孩子。宇轩看起来心情不错,进门就喊:“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排骨炖土豆。”我说。
“哎呀,我妈的手艺,绝了!”他嬉皮笑脸的,“妈,我能不能也吃点?”
我愣了一下,点头:“锅里还有,你们都吃点吧。”
宇轩和婉晴就在餐桌前坐下了,我给他们盛了饭,端了菜。嘉睿在旁边玩玩具,老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色很难看。
吃着吃着,宇轩突然说:“爸,你的退休金一个月多少?”
老方手里的遥控器停了:“怎么?”
“没啥,就随口问问。”宇轩笑,“我和婉晴最近压力挺大的,算下来一个月杂七杂八都要小三万。”
婉晴也接话:“是啊妈,你不知道现在养孩子多费钱。光一个STEAM编程课,一学期就要两万八。”
“可是不上不行啊,别的孩子都在上,嘉睿不能落后。”
她叹了口气:“我们俩每天加班加点的,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可还是觉得紧巴巴的。”
宇轩放下筷子:“妈每天帮我们带孩子,已经很辛苦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可是……”他看向老方,“爸,要不你帮我们个忙?”
老方的脸色沉下来:“什么忙?”
“你看,房贷压力这么大,要不你每个月帮我们出个三千块?就当是帮我们缓一缓。”宇轩说得很自然,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我们公司业绩上来了,肯定还你。”
老方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你的房贷,我凭什么帮你还?”
“爸!”宇轩的声音高了,“我是你儿子,你帮我怎么了?”
“再说了,你和我妈现在花不了多少钱,退休金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帮我们先渡过这个难关。”
婉晴也说:“是啊爸,你和妈的钱,以后还不都是我们的?早给晚给,有区别吗?”
“现在给,我们还能用上。等以后……”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我坐在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老方气得手发抖:“你们……你们这是什么话!”
“爸,你别生气。”宇轩站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咱们是一家人,有困难应该互相帮忙。”
“你和妈辛苦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我们吗?现在我们需要帮助,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话说得,好像不帮就是十恶不赦。
我看向老方,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我开口:“宇轩,这事……我和你爸得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婉晴撇撇嘴,“不就三千块钱吗?你和爸一个月一万多的退休金,三千块能影响什么?”
“可你要是不帮,我们房子断供了,银行把房子收走了,我们一家三口住哪?还不是得搬回来跟你住?”
“到时候更麻烦。”
她这话说得,好像我们不帮,就是在害他们。
那天晚上,他们走了以后,我和老方坐在客厅里,谁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老方说:“清雅,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进了卧室,留下我一个人。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嘉睿落下的一支铅笔,心里乱得很。
如果不帮,儿子儿媳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自私?
可是如果帮了,这三千块一给,就真的收不回来了。
我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
每月生活开销三千五,水电费、买菜、日常用品,一样都省不了。
如果给儿子三千,剩下四千八。
万一老方的血压药要换,万一我哪天摔一跤,万一家里电器坏了要修……
我越算越心慌。
可是第二天,宇轩又发来微信:
“妈,我知道你和爸舍不得。但你想想,如果我们房子真断供了,我们只能带着嘉睿搬回去跟你住。到时候三代人挤在一起,多不方便?”
“你现在帮我们一把,就是帮你自己。”
“我和婉晴也不容易,每天忙死忙活的,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妈,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行吗?”
我看着这些话,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很久。
最后,我还是给他回了一个字:“行。”
第二天,我去银行,把每个月定期转三千块给宇轩的业务办了。
柜台小姑娘问我:“阿姨,你这是给儿子的吗?”
我点头。
她笑:“真好,你儿子有福气。”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走出银行,外面阳光很好,可我觉得冷。
回到家,老方看见我,问:“办了?”
“嗯。”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我在想,这钱,真的能要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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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过去了。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接孩子、做饭、辅导作业。阳台上的茶花苗,死了一棵,我忘了浇水。《云梦湖旅行攻略》被我压在了书堆最下面,上面落了一层灰。
宇轩和婉晴的要求越来越多。
“妈,嘉睿的兴趣班在东区,你能不能周末带他去?”
“妈,我们这周末要出差,嘉睿能在你这住两天吗?”
“妈,家里垃圾你顺便扔一下。”
我全答应了。
可是这天,我去接嘉睿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的布告栏上看到一张通知:
“各位家长,本学期课后延时服务已开通,每天下午3:30-6:00,专业老师辅导作业,费用每月600元。有需要的家长请到办公室登记。”
我站在那张纸前面,看了很久很久。
每月600块。
婉晴说托管班要三千块,太贵了。
可学校明明有600的。
为什么他们不用?
我拿出手机,给婉晴发消息:“学校有延时服务,每月才600,你们怎么不给嘉睿报?”
她过了很久才回:“那个不好,老师不管作业的,孩子学习会落后。”
“还是你带比较放心。”
我盯着这条消息,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们是真的没办法,还是根本就不想花这个钱?
周末,宇轩和婉晴又来蹭饭。
婉晴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拿出手机刷。我瞥了一眼,她在看购物app,购物车里全是衣服、包、化妆品。
吃饭的时候,宇轩接了个电话。
“行啊,明天下午两点,云州俱乐部见。”
他挂了电话,对婉晴说:“明天去打高尔夫,你也一起吧。”
婉晴眼睛一亮:“好啊!好久没去了。”
我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手停在半空。
高尔夫?
我记得云州俱乐部的会员费,一年至少要五万。
一个说房贷紧张、需要父母帮忙还钱的家庭,在打高尔夫?
我把菜放在桌上,声音很轻:“宇轩,你们不是说压力大吗?”
宇轩一愣:“是啊,压力大。”
“那怎么还有闲钱打高尔夫?”我问。
他的脸色变了变:“妈,这是应酬,不是玩。我做生意,得陪客户。”
“哦。”我没再说什么。
可是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打开了企业信用信息查询网站。
我输入:云智数据科技有限公司。
这是宇轩的公司。
信息跳出来:
注册资本100万(认缴,实缴0)
员工人数:5-10人
年报营收:80-100万
我拿出计算器,开始算。
年营收100万,扣除成本、税、员工工资,净利润最多20万。
宇轩是创始人,一年拿30-40万,已经算多的了。
婉晴在互联网公司做运营,外包岗位,一年15-20万。
两个人加起来,一年50-60万。
再看支出:
房贷18000×12=216000
车贷7200×12=86400
兴趣班5000×12=60000
日常开销最少5000×12=60000
总共422400。
收入减去支出,还剩十几万。
按理说,不算宽裕,但也不至于需要我们每月补贴三千块。
可他们还能打高尔夫,还能买奢侈品?
我突然想起,婉晴上次来的时候,背了一个新包。我在网上查了一下那个牌子,最便宜的也要一万多。
我打开婉晴的社交账号。
她发得很勤,几乎每天都有。
最近三个月的内容,我一条条往下翻:
“周末和姐妹们的下午茶,环境绝了!”——配图是一家顶级会所,我查了一下,人均消费一千起。
“犒劳一下辛苦工作的自己”——配图是一个新包,我认出来了,那个牌子的经典款,两万八。
“纪念日快乐”——配图是一家米其林餐厅,人均五千以上。
“终于拿下了心心念念的这只”——又是一个包,看logo至少一万。
我一条条看下去,手越来越凉。
这三个月,光她晒出来的消费,就至少十万。
十万。
够我和老方生活两年多。
可他们说压力大,说钱不够用,说需要我们帮忙还房贷。
我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特别累。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儿子需要帮忙,我怎么能推三阻四?
可现在我明白了。
他们不是缺钱,是花钱太大手大脚,想让我们来填窟窿。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接嘉睿。
我给婉晴发消息:“今天我有事,你们自己安排一下。”
她秒回:“妈,什么事这么急?嘉睿怎么办?”
“学校有延时服务,你们去报一下。”
“妈!”她发了一长串语音,“你怎么能这样?说好了你帮我们带的,怎么突然就不管了?嘉睿还那么小,你忍心吗?”
我没回。
中午,宇轩打来电话。
“妈,你怎么回事?婉晴说你不带嘉睿了?”他的语气很冲。
“我和你爸要去医院。”我说,“你爸血压有点高,得去检查。”
“检查?”他顿了顿,“那不能下午去吗?”
“下午人多。”我说,“宇轩,学校有延时服务,你们去报一下吧。”
“延时服务有什么用?老师根本不管!”他声音拔高,“妈,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吗?我们每天累死累活的,你帮个忙怎么了?”
“我帮了一个月了。”我说,“宇轩,我也想过自己的生活。”
“什么过自己的生活?”他冷笑,“妈,你退休了,不就应该帮我们带孩子吗?别人家的老人都这样,你怎么这么自私?”
自私。
这个词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宇轩……”我的声音有点抖,“我不是不帮你们,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我和你爸想去旅游,想……”
“旅游?”他打断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玩?你知不知道嘉睿现在多重要?你不帮我们,他学习跟不上怎么办?”
我捏着手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宇轩的声音冷下来,“你要是不想帮,就算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挂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老方从卧室出来,看见我在哭,走过来坐下:“别哭了。”
“老方,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抬头看他,“嘉睿还那么小……”
“你没做错。”老方握住我的手,“清雅,咱们不是不帮他们,可也不能没完没了地被利用。”
“你看看你这一个月,瘦成什么样了?”
“咱们退休了,不是来给他们当免费保姆的。”
我擦了擦眼泪,没说话。
手机又响了,是婉晴发来的微信:
“妈,你这样做,让我和宇轩怎么办?你知道我们压力多大吗?”
“你要是不帮我们,我们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忍心看着我们过得这么苦吗?”
我看着这些话,手指发抖。
过了一会,她又发来一张图片。
是嘉睿的照片,孩子低着头,看起来很难过。
配文:“嘉睿说,是不是他不乖,奶奶才不要他了。”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老方看见那张照片,脸色一沉:“清雅,别看了。”
“可是嘉睿……”
“嘉睿是无辜的,可你不能因为孩子,就让他们无底线地要求你。”老方说,“你再想想,宇轩和婉晴那些消费。”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扣在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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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真的带着老方去了医院。老方的血压确实有点高,医生开了药,还说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
从医院出来,我们路过一家商场。橱窗里摆着一个包,我认出来了,就是婉晴上个月背的那个。
标价:28000元。
我站在橱窗前,看了很久。
28000,够我们两个老人生活八个月。
可是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包。
我转身往家走,脚步很沉。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继续查。
这次我查的是婉晴的公司。她说自己是互联网大厂的运营专员,我查了一下,确实在那家公司。但她的岗位是外包性质的,不是正式员工。
外包的工资,一般比正式员工低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她一个月到手,最多一万二。
一万二的工资,背两万八的包?
我又查了宇轩公司的工商信息,这次我看得更仔细。
公司地址是在一个众创空间里,租的是工位,不是独立办公室。
员工社保缴纳人数:6人。
最近一次年报的营收:82万。
我继续往下查,看到了一条让我心跳加速的信息:
该公司在三个月前,被客户起诉违约,标的金额15万,目前仍在诉讼中。
公司经营状态:存续(但有法律纠纷)。
我盯着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宇轩的公司,有官司?
他从来没提过。
我想起他上次说的话:“等我们公司业绩上来了,肯定还你。”
业绩上来?
一个被客户起诉的公司,业绩能上来?
我越想越不对。
我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名字:顾文渊。
顾文渊是我以前单位的老同事,退休前是审计局的处长。我们因为工作关系,合作过很多年。
我给他发微信:“老顾,有空吗?我想请教你点事。”
他很快回复:“有空,怎么了?”
我把宇轩公司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问他:“你能帮我查查这家公司的具体情况吗?”
他说:“行,你把公司名字给我,我看看。”
两天后,顾文渊约我在小区门口的咖啡馆见面。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
“清雅,坐。”他示意我坐下。
我坐下,看着那个文件夹,心跳得很快。
顾文渊推了推眼镜:“我查了你儿子的公司。情况不太好。”
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打印出来的资料。
“首先,公司注册资本100万,但实缴为零。也就是说,这是个空壳。”
“其次,公司年营收82万,但成本支出不详。我托人问了一下,他们主要做数据标注外包,利润很薄,一年能赚十几万就不错了。”
“最关键的是,”他指着一页纸,“公司现在有三个未结案件,都是客户起诉他们交付不合格或延期。”
“这种情况,客户肯定不会再合作,新客户也不敢接单。公司基本上就是在苦撑。”
我看着那些资料,手捏得紧紧的。
顾文渊叹了口气:“清雅,你儿子现在很可能是在拆东墙补西墙。公司赚不到钱,但生活的开销还得继续,所以……”
他没说完,但我明白了。
所以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我和老方身上。
“老顾,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有点哑。
“停止给钱。”顾文渊很干脆,“清雅,你做了一辈子财务,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投资要看回报,给钱要看目的。”
“你儿子现在这个情况,你给他多少钱都是填窟窿,填不满的。”
“而且,他们这种生活方式,根本就是入不敷出。你不能让他们习惯了依赖你。”
我点点头,可是心里还是难受。
“清雅,”顾文渊看着我,“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不要因为亲情,就放弃原则。”
我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外面飘起了小雨。
我走在雨里,没打伞,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回到家,老方看见我浑身湿透,连忙拿毛巾给我:“怎么不打伞?”
我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说:“老方,我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
“我们不能再给钱了。”我说,“宇轩的公司有问题,我们给多少钱都是打水漂。”
“而且,他们不是缺钱,是不会过日子。”
老方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知道这样做,宇轩会怨我们。可是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我们也要为自己想想。”
老方走过来,抱住我:“清雅,你总算想明白了。”
我靠在他肩上,眼泪又下来了。
想明白是想明白了,可是心里还是疼。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想起宇轩小时候,胖乎乎的一个小男孩,特别黏我。每次我下班回家,他就跑过来抱着我的腿,喊“妈妈”。
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眼睛里只有依赖和信任。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把父母当成提款机,把帮忙当成理所当然?
我是不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做错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给宇轩发微信:“我和你爸商量了,从这个月开始,不能再给你们钱了。”
他秒回:“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打字:“你爸身体不好,我们得存钱看病。而且,你们也要学会自己规划生活。”
这次他过了很久才回:“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们麻烦了?”
“不是嫌麻烦。”我打字的手指都在抖,“是我们真的要为自己考虑了。”
“考虑?”他发来一个冷笑的表情,“你和爸那点退休金,除了吃饭还能干什么?给我们,好歹还能用在正地方。”
“你现在不给,是不是还想着死了以后带进棺材?”
我看着这句话,心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回什么。
半晌,我打了一个字:“嗯。”
然后我关掉了微信。
手机一直在震,我知道是宇轩还在发消息,但我不想看了。
老方从厨房出来,看见我的样子,走过来坐下:“清雅……”
“我没事。”我抬头,挤出一个笑,“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像不认识我儿子了。”
老方叹气:“人都会变的。”
我点点头,可是心里还是堵。
下午,婉晴打来电话。
我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妈!”她的声音很急,“你怎么能这样?说不给钱就不给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多困难吗?”
“房贷还要还,嘉睿的兴趣班还要交费,你这一断,我们怎么办?”
“婉晴,”我打断她,“学校的延时服务,你们报了吗?”
她愣了一下:“报……报了。”
“那就好。”我说,“嘉睿的事,你们自己安排。我和你爸年纪大了,帮不了太多忙了。”
“妈!”她的声音拔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弃嘉睿了?”
“我没有嫌弃。”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只是……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她冷笑,“你退休了,还要什么生活?不就是在家待着吗?帮我们带带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婉晴,”我深吸一口气,“我看到你上个月买的包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还有你们上周末去的那家米其林餐厅,”我继续说,“你发在网上的,我都看到了。”
“你们不是说压力大,钱不够用吗?”
“那……那不一样!”婉晴的声音有点慌,“那是我自己挣的钱,我买点东西怎么了?”
“我没说你不能买。”我说,“我只是想说,你们过得并没有那么困难。”
“所以,不需要我们再帮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婉晴的声音变得尖锐,“我们辛辛苦苦上班,偶尔买点东西犒劳自己,有错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不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说,“婉晴,挂了吧。”
我挂了电话,手机立刻又响了起来。
我看都没看,直接按掉。
手机又响,我关机了。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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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那盆快要枯死的茶花苗,突然站起来,走到阳台上。
我拿起洒水壶,一点一点给它浇水。水从叶子上滑下来,滴在泥土里,很快就渗进去了。
我蹲在花盆前,看着那些蔫了的叶子,轻轻说:“对不起,我忽略你太久了。”
老方站在身后,看着我,没说话。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沉。
这是一个多月来,我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
可能是因为,我终于做了一个我不后悔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看见手机上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几十条微信消息。
全都是宇轩和婉晴发的。
我打开微信,扫了一眼:
“妈,你真的这么绝情吗?”
“我们是你儿子,你怎么能不管我们?”
“你这样做,对得起嘉睿吗?”
“行,你不帮就不帮,以后也别指望我们孝顺你!”
最后一条,是宇轩发的:
“既然你不把我们当家人,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你和我爸自己过吧。”
我看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可是我没有回复。
我起身,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
外面是九月的早晨,空气清凉,阳光柔和。
那盆茶花苗,叶子好像比昨天精神了一点。
我拿起那本《云梦湖旅行攻略》,翻开第一页。
“老方,”我回头喊,“咱们下周去锦江市吧。”
老方从厨房探出头:“真去?”
“真去。”我笑了,“我都退休这么久了,还没好好出去玩过呢。”
老方也笑了:“行,我去订票。”
我低头继续翻书,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可是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我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喂?”
“请问是方宇轩的母亲吗?”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的,你是?”
“我是云州市第三人民医院的护士,方宇轩先生刚刚晕倒被送急诊,请家属来医院。”
我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声音都变了。
“半小时前送来的,现在在急诊科。麻烦你尽快过来。”
我挂了电话,手脚发软。
老方看见我的样子,连忙过来:“怎么了?”
“宇轩住院了。”我的声音在抖,“在第三医院,突然晕倒了。”
老方的脸色也变了:“走,赶紧去。”
我们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找到急诊科。
宇轩躺在病床上,脸色发白,正在输液。婉晴坐在旁边,眼睛红红的。
看见我们,她立刻站起来:“妈,爸,你们总算来了!”
我走到床前,看着儿子苍白的脸:“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说头疼,”婉晴说,“疼了一夜,今天早上去上班,晕倒在车库了,被物业送到急诊的。”
“医生说是高血压,要住院观察。”
我看着宇轩,心里又疼又乱。
宇轩睁开眼,看见我,嘴唇动了动:“妈……”
“别说话。”我握住他的手,“好好养病。”
他的手很凉,我握着,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酸。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还是我儿子。
医生过来,让我们出去谈话。
在走廊上,医生说:“病人是血压高,问题不大,但需要住院观察三天。”
“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大?饮食不规律?”
婉晴点头:“是,他最近总加班,经常不吃饭。”
医生叹气:“年轻人要注意身体。住院费用大概五千左右,你们去办一下手续。”
婉晴的脸色变了:“五千?”
她看向我:“妈,你能不能先垫一下?我们手头有点紧……”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特别累。
刚才还说“以后也别指望我们孝顺你”,现在又来要钱了。
可是看着病房里的宇轩,我还是点了头:“行。”
我去收费处交了钱,回来的时候,听见婉晴在打电话。
“对,住院了。他妈来了,钱已经垫上了。”
“嗯,等他出院了,咱们还是得想办法,不能总这么下去。”
“他妈那边,我再想想办法……”
她看见我,立刻挂了电话。
我站在走廊上,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尴尬地笑了笑:“妈,你来了。”
我没理她,转身进了病房。
宇轩还在输液,闭着眼睛休息。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
这个从小被我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把母亲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把索取当成了一种习惯?
我是不是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文件夹。
她看见宇轩,走到床边:“方总,这是你要的合同,我给你送过来了……”
说到一半,她看见宇轩在输液,愣住了:“你怎么了?”
“高血压。”宇轩虚弱地说。
那女人看起来很着急:“那怎么办?明天的会议……”
"推迟吧。"宇轩说。
女人咬了咬嘴唇:“可是客户那边……算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
她转身要走,看见婉晴,点了点头:“嫂子好。”
婉晴勉强笑了笑。
女人走了。
我看着那个背影,突然问:“她是谁?”
“公司的员工。”宇轩说。
“员工?”我皱眉,“你们公司不是只有六个人吗?”
宇轩一愣,看向我:“你怎么知道?”
“我查过。”我平静地说,“云智数据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0万实缴为零,员工社保缴纳6人,年营收82万,还有三个未结诉讼。”
“我说得对吗?”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
宇轩和婉晴都愣愣地看着我。
“妈……”宇轩的声音有点虚,“你查我?”
“我没有查你。”我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是真的缺钱,还是在骗我和你爸。”
“我没骗你!”宇轩急了,“公司确实有困难!那些官司都是误会,很快就能解决!”
“误会?”我看着他,“三个客户同时起诉你,都是误会?”
“妈,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我打断他,“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的公司,到底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婉晴在旁边说:“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轩的公司好着呢!”
“好着?”我转头看她,“那为什么还要我们每个月给三千块?”
“那是……”她说不下去了。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特别可笑。
“你们不是缺钱,”我说,“你们是不想过苦日子。”
“公司赚不到钱,但你们还想维持那种高消费的生活。”
“所以你们打起了我和你爸的主意。”
“让我们帮你们带孩子,省了托管费。”
“让我们每月给你们钱,补贴你们的开销。”
“而你们呢?还在打高尔夫,买奢侈品,吃米其林。”
“我说得对不对?”
宇轩的脸涨得通红:“妈,你别把我们说得那么不堪……”
“不堪?”我笑了,“那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样?”
病房里死一般的安静。
我站起来:“宇轩,我和你爸不是不愿意帮你们。但我们不能无底线地给。”
“你今年三十三了,该学会自己承担责任了。”
“如果公司真的不行,那就找份工作,踏踏实实上班。”
“如果日子真的过不下去,那就降低消费,量入为出。”
“但别再来找我们了。”
“我和你爸的钱,要留着养老。”
我说完,转身往外走。
“妈!”宇轩在身后喊。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好好养病。医药费我已经交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走出病房,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老方在走廊上等我,看见我哭,走过来抱住我。
“走吧。”他说,“咱们回家。”
我靠在他肩上,哭得停不下来。
我们走出医院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秋天的雨,凉凉的,打在脸上,很疼。
可是我觉得,心里比脸上更疼。
回到家,我瘫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
老方给我倒了杯热水:“喝点。”
我接过杯子,捧在手里,可是一口都喝不下。
“老方,”我抬头看他,“我是不是太狠了?”
“不狠。”老方说,“你做得对。”
“可是他毕竟是我儿子……”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正因为是你儿子,你才要教他学会独立。”老方坐下来,握住我的手,“清雅,你要是现在心软了,以后会后悔的。”
我点点头,可是心里还是难受。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今天的事。
宇轩苍白的脸,婉晴闪烁的眼神,还有病房里那种压抑的气氛。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
我翻开手机,有一条微信。
是宇轩发来的:
“妈,对不起。”
就这四个字。
我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很久很久。
最后,我什么都没回。
因为我不知道,该回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没再联系我。
我和老方按照原计划,订了去锦江市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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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那天早上,我站在阳台上,给茶花苗浇了水。
它长得比之前好多了,叶子绿油油的,还冒出了几个花苞。
“等我们回来,你应该就开花了吧。”我轻轻摸着叶子,笑了。
老方在身后喊:“清雅,走了!”
我转身,拿起行李箱。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家里。
客厅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阳台上的花在阳光下闪着绿色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门。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们出发的那天下午,一个电话打到了家里座机上。
是嘉睿打来的。
小孩子的声音,在电话里哭:
“奶奶,你在哪?我想你了……”
“妈妈说,你不要我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奶奶,你能来接我吗?我……我好想你……”
留言机录下了这段话。
可是我们在锦江市的云梦湖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