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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有人品其精神,有人赏其艺韵。许多因茶结缘的人,最终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知己。而我与同乡姚绍亮书记之间的情谊,也正是由一杯清茶悄然牵起。他虽日日饮茶,却从不刻意讲究。他是我心中一位特殊的茶友,更是我永远敬重的老书记。然而,这位令我深深敬仰的乡友,却在我还未来得及为他奉上一碗清茶之时,猝然长逝,留下我一腔未诉的深情与遗憾……
姚绍亮先生,曾任北京市卫健委(卫生局)纪检书记、北京医学会副会长。而我们这些在京的济源同乡,更愿意亲切地唤他“姚书记”。同是愚公故里人,那一缕乡情,让我们之间的每一次相聚,都格外温暖自然。
初识老书记,是在“济源人在北京”的交流会上。那是由在京老乡自发组织、以“愚公移山精神”为主题的聚会,疫情之前,每年一会,姚书记从不缺席。他总会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鼓励年轻后辈,也与乡亲们共叙桑梓之情。第一次见面,我们便有一见如故之感——眼缘相合,磁场相近,仿佛早已相识。席间,我们连饮三杯酒,我也恭敬地为他奉上了一盏茶。我告诉他,我痴迷于茶,正潜心研究茶仙卢仝的“七碗茶经”。那一杯茶,加深了我们之间的印象,也悄悄种下了往后茶缘的种子。
姚书记的家,离北京马连道的茶宫不远,步行即可抵达。疫情之前,他常带着小孙子信步来到我在茶宫的“七碗茶舍”。每次虽只稍作停留,他却说:“就是顺道来看看。”小孙子尤其喜欢这里,对茶充满好奇,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意犹未尽;他还会仔细打量茶案上的各式茶点,却唯独钟情于家乡的迷你小土馍——一粒土馍,一口清茶,模样天真可爱。而姚书记虽也喝茶,却不追求等级高低,按他的性子,也坐不住细细品茗。于他而言,茶更多是提神解味,伴他度过忙碌而充实的一天。我们与济源驻京机构的同志们素有往来,经由他们,我与老书记之间有了更为深入的相互认知,我们之间的信任与情谊,也日益深厚。
姚书记是从1968年自济源山区层层选拔参军入伍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参军几乎是山里孩子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一如今天的高考。因在部队表现出色,他转业后被分配至北京市高级法院,之后又在北京市纪委、北京市卫生局担任重要职务。他秉公执法,承办多起大案,功绩卓著却从不自矜。他的领导艺术高超,既有原则又不失温度。面对当时社会上的医疗腐败问题,他坚持科学执法、教育挽救为主,使不少医疗人才悬崖勒马,也为国家留住了宝贵的专业力量。
工作之余,姚书记始终心系故土。他多次返乡调研,为家乡发展出谋划策;帮助家乡小学对接北京教育资源,促成友好结对;也为家乡医院牵线首都优质医疗资源。对来京求医办事的同乡,他从不推辞,始终热情相助。从他儿子口中得知,即便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他躺在病榻上,仍不忘为家乡人联系在京看病、手术之事,那一通通电话,是他对故乡最深沉的爱。
退休之后,姚书记并未闲下来。他正直宽厚,人脉广博,凡是他认定的人与社会有益之事,必会倾力相助。得知我近年来参与国家濒危藏药资源保护的研究,他主动提出为我们课题组向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引荐,争取更高层面的关注与支持。他也一直关注藏医药非遗技艺在北京的落地与国际传播,并给予我们温暖的鼓励。
新冠疫情期间,我女儿自美国留学归来。姚书记得知后,主动热心为她推荐工作。那一刻,看着他当场拨通电话的背影,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
今年,我一直忙于将七碗茶舍迁址至“第三区中国茶文化精品街”,两个月前刚刚搬迁完毕。姚书记曾说,等安顿好了要来看看。那时他腿脚已不太便利,但精神矍铄,气色尚好。一个多月前,我们还小聚了一次。我说过几天接他来新茶舍坐坐,品一杯我珍藏的老白茶。谁料,这一句承诺,竟成了永远的遗憾。
老书记的离去,是北京卫健系统与纪检监察系统的损失,更是愚公家乡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痛。
2025年10月16日,我们为他送行。清晨出门,天色阴沉;行至八宝山殡仪馆,天空飘起了细雨。我的心情,也随着雨丝一点点沉入谷底。众多乡友冒雨前来,送他最后一程。望着灵堂中那张熟悉的照片,老书记的音容笑貌一次次浮现在我眼前,泪水再难自抑……
我敬上一杯陈香醇厚的老白茶,送别这位待人真诚、一生清白的老书记。愿他在天堂能品出这茶中的醇厚与甘甜,也能感知故土亲人对他绵长的思念。老书记的恩情与风范,将如这杯中的茶香,持久地、温柔地,滋润每一位家乡人的心。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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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四新,中国农业大学博士,长期从事药用植物和茶叶安全标准研究、国际中医药文化和茶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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