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经集团研究决定，对以下员工进行2024年度职位及薪酬调整，即日生效。”
辉煌科技，季度总结大会。
总裁办主任李娜的红唇开合，声音像淬了冰。
投影屏上，喜讯一个个滚过。
“张浩，技术部，晋升为高级总监，薪酬上浮25%。”
台下，新晋的张总监得意地环视四周，目光在角落的江辰身上停留了片刻，充满了戏谑。
直到名单滚动到最后一行，红色的加粗字体，像一记耳光。
“江辰，技术部，降职为助理工程师，薪酬下调30%。”
全场死寂。
01.
凌晨四点半。
城中村那间10平米的出租屋里，刺耳的闹钟准时响起。
江辰睁开眼，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桌上，是昨晚吃剩的泡面盒子，盒子旁边，压着一张医院的催款单，鲜红的“逾期”二字，比闹钟更刺眼。
他看了一眼墙上母亲的照片，低声道：“妈，再等等。”
为了母亲的心脏病，他必须忍。
五点半，江辰准时出现在“辉煌科技”的大厦前。
他是公司第一个到的人，一如既往。
三年来，他一手搭建了公司的核心防火墙。
去年，竞争对手“黑曜石”发动网络攻击，公司濒临破产。
是江辰，一个人在机房守了三天三夜，硬生生把对方的黑客团队全部打了回去，救了公司。
老板王辉煌抱着他，喊着“兄弟”，说要给他5%的干股。
一个月后，那5%的干股，变成了一个200块的“优秀员工”红包。
而江辰的办公桌，被他的直属上司，老板的外甥张浩，以“风水不好”为由，调到了厕所门口。
江辰忍了。因为他需要这份工资，去付母亲的医药费。
中午十二点，午休时间。
同事们结伴去吃午餐，江辰只啃了个冷馒头，匆匆赶往医院。
“江辰，你来了。”
主治医师王主任在走廊拦住了他，脸色凝重。
“王叔，我妈她……”
“情况暂时稳定。”王主任叹了口气，“但是，那个进口药‘瑞戈菲尼’，不能再拖了。”
“这是下个季度的费用单，十五万。周五之前，必须交上。”
十五万！
江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却觉得有千斤重。
他所有的积蓄，上周已经全部交了住院费。
他走进病房，母亲正虚弱地躺着。
“辰儿，又没吃饭？”
“吃了。”江辰挤出一个微笑，“妈，公司这个月要给我发一大笔奖金，你安心养病。”
02.
下午，江辰刚回到公司，就被总裁办主任李娜叫住了。
“江辰，正好，季度总结大会，你也来。”
李娜的语气充满了轻蔑，仿佛在叫一条狗。
大会议室里，老板王辉煌正意气风发。
“……下面，我宣布一项重要的人事调动。”
“张浩，能力出众，晋升为技术部高级总监，薪酬上浮25%！”
张浩得意地站起来，享受着掌声，挑衅地看了一眼角落的江辰。
“同时，”王辉煌清了清嗓子，“经管理层研究决定……”
投影屏上，跳出了江辰的名字。
“江辰，技术部，能力不殆，降职为助理工程师，薪酬下调30%。”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张浩上周的那个项目，核心代码全是抄的江辰的。
现在，功劳是张浩的，黑锅是江辰的。
“下调30%？他妈的医药费怎么办？”
“活该，谁让他得罪了张总监。”
江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十五万的巨款压顶，现在又被断了最后的工资来源。
他被逼上了绝路。
当晚，出租屋。
江辰坐在冰冷的床板上，一口一口地抽着劣质香烟。
催款单、降职通知书，并排摆在桌上。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掏出钱包，准备看看里面仅剩的几十块钱。
一张皱巴巴的、被遗忘了一个月的彩票，从夹层里掉了出来。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打开了彩票APP。
他只是想在彻底的绝望中，寻找一丝虚无缥渺的安慰。
他核对着开奖号码。
江辰的手指停住了。
他反复核对了二十遍。
一等奖。
奖金：50,000,000元。
江辰没有狂喜，没有大叫。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任由烟头的火星烫到了手指。
“呵呵……”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压抑、屈辱、绝望……在五千万这个数字面前，轰然崩塌。
03.
第二天一早。
江辰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走进了“辉煌科技”的大厦。
但今天，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前台的鄙夷，同事的躲闪，他全都不在乎。
他手里，多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他没有去自己的工位，而是径直走向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在走廊的拐角，他被张浩拦住了。
“哎哟，这不是江辰吗？”
张浩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刚升了总监，正是春风得意。
“听说降薪30%？惨啊。”
他故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江辰，我听说你妈那个进口药，叫‘瑞戈菲尼’？很不巧，滨海市的总代，是我爸的战友。”
“我刚打了个招呼，”他笑得无比恶毒，拍了拍江辰的脸，“从明天起，全市所有医院，都拿不到这个药了。除非……”
他指了指自己的皮鞋。
“你跪下来，把它舔干净。”
江辰笑了。
他看张浩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已经死了的物件。
“你，会后悔的。”
“后悔？哈哈！我只会看你怎么哭！”张浩嚣张地大笑。
江辰懒得再跟他废话，一把推开他，张浩踉跄着撞在墙上。
“你他妈敢推我！”张浩骂道。
江辰已经走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
“砰！”
他一脚踹开了那扇昂贵的实木门。
办公室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王辉煌正搂着一个妖艳的女秘书。
“江辰！”王辉煌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谁让你闯进来的？反了你了！滚出去！”
江辰反手锁上了门，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坐下。
“辞职报告，我没空写。”
“今天，我是来炒你鱿鱼的。”
“哈哈哈哈！”
王辉煌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你炒我？江辰，你是不是加班加傻了？还是你妈的病把你逼疯了？”
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江辰面前，居高临下。
“我告诉你，你今天被降薪30%，只是个开始！”
“我让你在滨海市所有IT公司都找不到工作！”
“你那个老娘！”他凑近江辰，声音狠戾，“我听小浩说了，她要断药了？”
“我告诉你，我一个电话，她连最普通的消炎药都别想在滨海市买到一盒！”
“我让你亲眼看着她，在病床上活活痛死！”
江辰平静地听他说完。
然后，他拿起了手边的那个牛皮纸袋。
“啪！”
他将那份厚厚的牛皮纸袋，不偏不倚，正中王辉煌的脸。
纸袋的棱角划过王辉煌的脸，留下了一道红印。
王辉煌彻底暴怒了。
“你……你敢打我！你个狗杂种！老子今天废了你！”
他抓起文件袋，就要朝江辰的头上砸回去。
“别急。”
江辰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丝怜悯。
“你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这股莫名的底气，让王辉煌高高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死死地瞪着江辰，狐疑地撕开了文件袋的密封线。
他从文件袋里倒出了一叠A4纸。
他低头，目光落在了第一页纸上。
瞬间。
王辉煌的呼吸停止了。
他脸上的暴怒迅速褪去，转为一种极端的苍白。
“不……这……”
他颤抖着手，疯狂地翻开了第二页、第三页……
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A4纸“哗哗”作响。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他的真丝衬衫。
他“咚”地一声瘫坐在老板椅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他抬起头，再看江辰时，那眼神里不再有任何轻蔑，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噗通”一声。
王辉煌从老板椅上滑了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江辰脚边。
他那张肥胖的脸，此刻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江……江哥！江神仙！江祖宗！”
他抱住江辰的小腿，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大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瞎了狗眼！”
他反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大耳光，打得“啪啪”作响。
“大哥，您这……您这是发了什么大财啊？”
他仰着脸，满眼都是乞求，“您看我，在滨海市多少还有点人脉……您能不能，带我一个不？”
江辰缓缓抽出了腿。
他捡起地上那封文件，在王辉煌那张油腻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想让我带你？”
“可以啊。”
王辉煌如蒙大赦，疯狂点头：“可以！可以！大哥您说！”
“答应我一个要求。”
“别说一个！江哥！一百个，一千个，我都答应！”王辉煌发誓道。
江辰笑了笑，他俯下身，凑到王辉煌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那个要求。
王辉煌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