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颖站在酒柜前,指尖轻轻掠过那瓶落了灰的十年陈酿。
深褐色的玻璃瓶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像一只沉睡的眼睛。
她记得丈夫傅顺每次擦拭酒柜时,总会刻意绕过这个角落。
仿佛那瓶酒是某种不该被惊扰的禁忌。
昨晚刘嘉懿在电话里的哭腔还在耳边回响:"思颖,这次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取下这瓶酒时,檀木底座上扬起细小的尘埃。
酒瓶比想象中沉重,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到心口。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是傅顺提前下班回来了。
薛思颖慌乱地将酒藏进提前准备好的礼品袋,系上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蝴蝶结的丝带在她颤抖的手指间打了三次才系好。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瓶酒,傅顺不会发现的。
毕竟他从来不曾提起这瓶酒的来历。
毕竟他收藏的好酒有整整两柜子。
毕竟这是她认识傅顺十年来,第一次对丈夫有所隐瞒。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嗒声。
薛思颖将礼品袋塞进储物间的角落,用几个抱枕仔细盖住。
她转身时正好对上傅顺深邃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
傅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淡淡扫过酒柜。
"今天回来得真早。"薛思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傅顺嗯了一声,脱下外套挂上衣架。
他的动作一如既往地从容,却让薛思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也许只是做贼心虚,她暗自安慰自己。
明天一早把酒送给嘉懿,一切都会神不知鬼不觉。
她不会知道,这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决定。
将在二十四小时后,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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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夕阳透过落地窗,在实木地板上铺开一片暖金色的光影。
薛思颖将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餐桌,蒸汽带着姜丝的清香弥漫开来。
她特意选了傅顺最喜欢的青花瓷盘,边缘描着细致的缠枝莲纹。
这是他们新婚时婆婆送的礼物,傅顺总说用这套餐具吃饭特别香。
厨房的砂锅里还煨着山药排骨汤,小火咕嘟咕嘟地舔着锅沿。
薛思颖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走到客厅看了眼挂钟。
五点四十分,比傅寻常下班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她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整理头发,镜中的女子眉眼间带着些许倦意。
这段时间和傅顺的相处,总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少了从前的亲密无间。
上周三傅顺生日,她精心准备的晚餐等到凉透也没见人影。
最后只在微信收到一句简短的"加班,你先吃"。
薛思颖轻轻叹了口气,把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也许今晚这顿饭能让他们回到从前的样子。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准时在六点响起。
傅顺穿着深灰色西装走进来,领带松开了些,眉宇间带着疲惫。
"今天怎么这么早?"薛思颖接过他的公文包,闻到淡淡的烟草味。
傅顺最近烟抽得有点凶,但她不敢多问。
"项目告一段落。"傅顺脱下外套,目光扫过餐桌,"很丰盛。"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陌生人的厨艺。
薛思颖心里微微一沉,还是笑着拉他到餐桌前坐下。
"尝尝这个鲈鱼,我特意去了新开的那家生鲜超市买的。"
傅顺夹了一筷子鱼肉,点头说:"很嫩。"
对话像是按部就班的剧本,每个动作都准确却缺乏温度。
薛思颖起身盛汤时,不经意间瞥见酒柜的方向。
那瓶十年陈酿安静地立在最上层,积着薄灰像个被遗忘的故人。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注意到这瓶酒的情形。
是三年前搬家时,傅顺亲手把它从旧居酒柜取下来。
当时他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瓶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当时好奇地问。
傅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小心地把它安置在新酒柜的顶层。
此后三年,这瓶酒就一直待在那个位置,从未被动过。
"想什么呢?"傅顺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汤勺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什么。"薛思颖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就是在想......你酒柜里那瓶老酒。"
傅执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好奇,从来没见你喝过。"
"时候未到。"傅顺的语气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薛思颖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异常,却不敢再追问。
餐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汤匙碰触碗碟的细微声响。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次第亮起。
傅顺吃完最后一口饭,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明天我要去见张叔,晚上不回来吃饭。"
张仁德是傅顺的忘年交,退休前是某个单位的领导。
傅顺每月都会去拜访他一次,雷打不动。
"需要我准备什么礼物吗?"薛思颖习惯性地问。
"不用。"傅顺起身走向书房,"这次就是普通聊聊。"
书房门轻轻合上,将夫妻二人隔在各自的世界里。
薛思颖收拾着碗筷,心里那点不安又浮现出来。
也许她不该打那瓶酒的主意。
但想到刘嘉懿在电话里无助的声音,她又狠下心来。
不过是一瓶酒而已,傅顺应该不会发现的。
就算发现,解释说是送给重要客户的关系疏通,他也能理解吧。
她打开水龙头,热水哗哗地冲刷着碗碟上的油渍。
蒸汽模糊了厨房的玻璃窗,也模糊了她内心的犹豫。
02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时,薛思颖正在敷面膜。
黄瓜清冽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闭着眼享受难得的放松时刻。
傅顺在书房处理工作,键盘敲击声隔着门板隐约传来。
薛思颖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嘉懿"两个字。
她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即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思颖......我这次真的完了......"
刘嘉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酒意,背景是嘈杂的车流声。
"你在哪儿?怎么喝这么多酒?"
薛思颖撕下面膜坐直身子,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和刘嘉懿是大学同学,认识整整十二年。
这个永远阳光开朗的男孩,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我在江边......吹吹风。"刘嘉懿打了个酒嗝,"今天被总监约谈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
薛思颖轻手轻脚地下床,关上卧室门走到阳台。
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动她睡裙的裙摆。
"公司要裁员,我们部门指标三个。"刘嘉懿的声音发抖,"我就在名单上。"
"怎么会?你不是刚拿下那个大项目吗?"
"有什么用?李副总那边的人要保,我们这些没靠山的就得牺牲。"
薛思颖握紧栏杆,指节有些发白。
她想起刘嘉懿来自小县城,父母都是普通教师。
在这个城市打拼十年,全凭自己努力做到项目经理。
"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找找人脉呢?"
"除非能打通王局长那边的关系。"刘嘉懿苦笑,"可是拿什么打通?"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音,然后是长长的叹息。
薛思颖想起上周参加的饭局,听人提起过这位王局长。
据说酷爱收藏名酒,特别是有些年头的陈酿。
"如果......有一瓶好酒呢?"她试探地问。
"除非是稀世珍品,普通茅台五粮液人家看不上。"
刘嘉懿又灌了一口酒,"再说了,我现在哪买得起那种酒。"
阳台上的茉莉开得正盛,香气浓郁得让人发晕。
薛思颖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客厅酒柜的方向。
那瓶十年陈酿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我可能......有办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什么办法?"刘嘉懿立刻追问,"思颖,你要是能帮我这次......"
"等我消息。"薛思颖打断他,"明天给你答复。"
挂断电话后,她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夜风吹得茉莉花瓣簌簌落下,像细碎的雪。
这不是她第一次帮刘嘉懿。
大三那年刘嘉懿父亲重病,是她偷偷垫付了三万手术费。
工作后刘嘉懿被同事陷害,也是她托傅顺的关系才平息事端。
每次傅顺都会微微皱眉,但最终还是会帮忙。
可这次不一样。
那瓶酒给她的感觉太特殊,特殊到让人不安。
书房门打开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傅顺端着水杯走出来,看到她站在阳台有些意外。
"这么晚还不睡?"
"马上就去。"薛思颖努力让表情自然些,"你忙完了?"
"嗯。"傅顺走到酒柜前,像往常一样擦拭着玻璃门。
他的目光在那瓶十年陈酿上停留了一瞬。
薛思颖的心跳突然加快,仿佛做坏事被当场抓包。
但傅顺很快移开视线,转身走向卧室。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薛思颖跟着他走进卧室,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侧头看着傅顺安静的睡颜,心里涌起一丝愧疚。
可是想到刘嘉懿绝望的声音,那点愧疚又被压了下去。
就这一次,她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帮嘉懿。
等这件事过去,一定要和嘉懿保持适当距离。
傅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搭在她腰间。
温热的触感让薛思颖鼻尖一酸。
她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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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天清晨,薛思颖醒得比往常都早。
傅顺还在熟睡,呼吸均匀绵长。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酒柜前驻足。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那瓶十年陈酿上。
现在她才看清酒标上的字样——"1988年特酿"。
深黄色的标签已经有些褪色,但烫金的字体依然清晰。
瓶口的封蜡完好无损,显示这瓶酒从未被开启过。
薛思颖踮起脚尖,小心地取下酒瓶。
比想象中沉得多,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找来柔软的绒布,仔细擦拭瓶身的灰尘。
这时才注意到瓶底刻着一行小字:"山河无恙,家国永安"。
字迹苍劲有力,像是用特殊工具刻上去的。
薛思颖的心跳莫名加速,这瓶酒果然不普通。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答应刘嘉懿了。
"起这么早?"傅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薛思颖手一抖,酒瓶差点滑落。
她慌忙用身体挡住酒瓶,强作镇定地转身。
"醒了就睡不着了,想着把酒柜擦一擦。"
傅顺穿着睡袍,目光越过她肩膀看向酒柜。
"那瓶酒不用擦。"他的语气很平淡,"放着就好。"
"看着落灰了,顺手擦一下。"
薛思颖把酒瓶放回原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傅顺走到她身边,仰头看着那瓶酒。
晨光中,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硬朗。
"这瓶酒......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薛思颖试探地问,手心已经沁出细汗。
傅沉默了几秒,转身走向厨房。
"朋友送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喝。"
这个回答太过轻描淡写,反而让薛思颖更加不安。
她跟进厨房,看着傅顺熟练地准备早餐。
煎蛋在平底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咖啡机嗡嗡运转。
"今天要见张叔?"她假装随意地找话题。
"嗯,下午过去。"傅顺把煎蛋盛进盘子,"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薛思颖心里一动,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傅顺下午出门,晚上不回来吃饭。
她有充足的时间把酒送给刘嘉懿。
"好,那我和小雅约逛街去。"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小雅是她的闺蜜,经常约她逛街做SPA。
用她做借口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傅顺点点头,专注地切着火腿片,似乎没有起疑。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只有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七点半,傅顺拎着公文包出门。
门关上的瞬间,薛思颖长长舒了口气。
她立即给刘嘉懿发微信:"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然后开始精心包装那瓶酒。
找来精美的礼品盒,铺上金色丝绒衬垫。
酒瓶放进去正好严丝合缝,像量身定做的一般。
系缎带时,她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颤抖。
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一瓶酒,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手机响起,是刘嘉懿回复的欢呼表情包。
后面跟着一连串感谢的话,说明他有多重视这次机会。
薛思颖勉强笑了笑,回复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放下手机,她打开酒柜最后确认。
顶层空出一块位置,格外显眼。
她灵机一动,把旁边几瓶酒重新摆放。
让空缺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又喷了点灰尘在周围,制造出很久没动过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酒柜上平复呼吸。
心脏跳得厉害,像要冲出胸腔。
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她告诉自己,这瓶酒在傅顺心里没那么重要。
否则他怎么会从不提起,任由它落灰三年?
可是瓶底那行字总在眼前晃动。
"山河无恙,家国永安"。
不像普通的祝酒词,倒像某种郑重的承诺。
04
下午两点半,薛思颖提着礼品袋出门。
出租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她却一直在冒汗。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女士,需要调低温度吗?"
"不用,谢谢。"她勉强笑笑,握紧手里的袋子。
礼品袋是深蓝色的,印着低调的暗纹。
但此刻在她手里,却醒目得像一面旗帜。
她和刘嘉懿约定的"老地方",是大学时常去的咖啡馆。
毕业后各奔东西,但每次重逢都会选在那里。
仿佛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就能暂时忘记生活的烦恼。
薛思颖到的时候,刘嘉懿已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
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但领带系得有些歪。
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没睡好。
"思颖!"看到她的瞬间,刘嘉懿立刻站起身。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礼品袋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坐下说。"薛思颖把袋子放在座位内侧,"你要的东西。"
刘嘉懿迫不及待地想打开,被她按住手。
"回去再看,这里人多眼杂。"
"好好好。"刘嘉懿连连点头,激动得语无伦次,"真是太感谢你了思颖。"
他招手要了两杯咖啡,手指因为兴奋微微发抖。
"你知道这瓶酒对我多重要吗?王局长是个品酒行家。"
"要是能靠这瓶酒打动他,我不仅能保住工作,还能......"
薛思颖打断他的畅想:"嘉懿,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你说,一百件都行!"
"这瓶酒可能对傅顺有特殊意义,你千万要保密。"
刘嘉懿立刻正色道:"我懂,绝对不会连累你。"
服务员端来咖啡,拉花是个精致的心形。
刘嘉懿搅拌着咖啡,突然问:"傅顺知道吗?"
薛思颖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必要让他操心这些。"
"可是......"刘嘉懿欲言又止,"万一他发现了?"
"他不会发现的。"薛思颖语气坚定,像在说服自己,"酒柜里那么多酒。"
刘嘉懿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似乎松了口气。
"这次真的多亏你了,等我渡过难关一定好好感谢。"
"不用谢我,以后......"薛思颖斟酌着用词,"我们还是适当保持距离。"
刘嘉懿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因为傅顺介意?"
"不全是。"薛思颖低头看着咖啡杯,"毕竟我们都成家了。"
咖啡馆里飘着轻柔的爵士乐,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
他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复习期末考试,一起吐槽教授。
刘嘉懿失恋时在这里哭得稀里哗啦,她陪着直到打烊。
那些青春岁月,终究是回不去了。
"我明白了。"刘嘉懿扯出个苦笑,"这次之后,不会让你为难。"
气氛突然有些伤感,薛思颖赶紧转移话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王局长?"
"明天晚上,已经约好了。"刘嘉懿重新振作起来,"放心,我有分寸。"
又坐了一会儿,薛思颖借口有事要先走。
刘嘉懿坚持要送她,被她婉拒了。
站在咖啡馆门口,阳光有些刺眼。
"思颖。"刘嘉懿突然叫住她,"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薛思颖鼻子一酸,匆匆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才敢回头,看见刘嘉懿还站在原地。
手里紧紧握着那个深蓝色礼品袋,像握着救命稻草。
回家路上,薛思颖一直心神不宁。
出租车收音机里在放老歌,女声哀婉地唱着离别。
她摇下车窗,让风吹散心头的阴霾。
不过是帮朋友一个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傅顺那么忙,怎么会注意到少了一瓶酒。
就算注意到,解释说是送给客户了,他也能理解。
毕竟之前他也帮过嘉懿几次。
这样想着,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到家时刚好四点,傅顺应该已经去见张叔了。
她打开门,却看见玄关放着傅顺的皮鞋。
客厅里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
傅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茶。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薛思颖强装镇定地问。
"张叔临时有事,改期了。"傅顺的目光扫过她空着的双手,"逛街没买东西?"
"没什么想买的,就和小雅喝了杯咖啡。"
薛思颖把包挂好,假装随意地走到酒柜前。
"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
傅顺没有立刻回答,视线落在酒柜顶层。
那里空出来的位置,像缺了一颗牙的牙床。
薛思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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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随便做点就好。"傅顺终于收回目光,端起茶杯。
电视里正在播放国际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
薛思颖暗中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厨房。
冰箱门打开时,冷气扑面而来。
她机械地拿出食材,脑子里一片混乱。
番茄、鸡蛋、青菜,都是傅顺爱吃的。
但此刻她像个提线木偶,动作完全依靠肌肉记忆。
切番茄时差点切到手,刀锋在指尖擦过,留下一条白印。
傅顺不知何时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
"需要帮忙吗?"
"不用,很快就好。"薛思颖不敢回头,"你看电视去吧。"
傅顺没有离开,反而走进来打开冰箱拿了瓶水。
他的视线扫过料理台,落在那个空酒瓶上。
昨天插着茉莉花的玻璃瓶,现在孤零零立在那里。
"花谢了?"他状似随意地问。
"嗯,该换新的了。"薛思颖翻炒着锅里的番茄鸡蛋。
油烟机的轰鸣声填满了沉默。
傅顺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突然说:"张叔问起你。"
"问我什么?"薛思颖关小火,转身面对他。
"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个话题他们讨论过很多次,每次都不欢而散。
薛思颖想再拼几年事业,傅顺觉得年纪不小了。
"你知道我的想法。"她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傅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最近和劉嘉懿还有联系吗?"
锅铲掉进锅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薛思颖慌忙捡起来,手被烫了一下。
"偶尔......微信上聊几句。"
"他工作还顺利吗?"
"应该......还行吧。"薛思颖关掉火,"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昨天听到他给你打电话。"
薛思颖的心猛地一沉:"他......就是普通问候。"
"是吗?"傅顺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听起来挺急的。"
餐厅里弥漫着番茄炒蛋的酸甜气息。
窗外的夕阳把整个厨房染成橘红色。
薛思颖盛好饭,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他就是工作上遇到点小麻烦,找我倾诉一下。"
傅顺点点头,没再追问。
但薛思颖能感觉到,他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晚饭吃得格外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薛思颖偷偷观察傅顺的表情,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但他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随口闲聊。
收拾碗筷时,傅顺突然说:"明天我要去趟公司。"
"周末还加班?"
"有个紧急会议。"傅顺擦着桌子,"可能晚上才回来。"
这意味著明天一整天她都是一个人。
正好可以等刘嘉懿的消息。
"知道了。"薛思颖尽量让语气自然,"别太累着。"
傅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难懂。
"思颖,有些事情,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让薛思颖心里一紧。
"什么意思?"
"没什么。"傅顺转身走向书房,"早点休息。"
这一晚薛思颖睡得极不安稳,做了很多支离破碎的梦。
梦见那瓶酒变成了一颗心脏,在礼品盒里砰砰跳动。
梦见傅顺站在酒柜前,背影孤独而悲伤。
凌晨三点她惊醒过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书房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
傅顺还在工作,或者......他根本睡不着。
06
第二天薛思颖醒来时,傅顺已经出门了。
餐桌上留着早餐,煎蛋和牛奶都用保温盒装着。
旁边有张便条:"记得吃早餐。"
傅顺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工整有力。
但今天这几个字,看起来格外意味深长。
薛思颖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半片面包。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了。
她不停地看手机,等待刘嘉懿的消息。
说好今天去见王局长,应该晚上会有结果。
上午十点,手机终于响了。
却是婆婆打来的,问她下周能不能回去吃饭。
薛思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眼睛一直盯着时钟。
挂断电话后,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那瓶酒现在应该已经在刘嘉懿手里了。
也许他正在去见王局长的路上。
希望一切顺利,这样她的负罪感也能减轻些。
中午她随便煮了碗面,食不知味。
下午两点,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刘嘉懿,但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很多。
薛思颖迫不及待地接起来:"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像是刚跑过步。
"思颖......出事了......"
刘嘉懿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嘈杂混乱。
薛思颖的心沉了下去,握紧手机的手指发白。
"王局长......他看到酒之后大发雷霆......"
"为什么?酒有问题?"
"不是酒的问题......是这瓶酒的来历......"
刘嘉懿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汽车鸣笛声。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路上......必须马上见你......"
"来家里吧,傅顺不在。"
薛思颖脱口而出,随即后悔了。
但已经来不及收回。
"好,我半小时后到。"刘嘉懿匆匆挂断电话。
薛思颖跌坐在沙发上,脑子一片空白。
王局长为什么会大发雷霆?一瓶酒而已。
除非......这瓶酒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来历。
傅顺那句"有些事情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耳边回响。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站在悬崖边缘。
强打起精神收拾屋子,其实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
把傅顺的拖鞋摆整齐,茶几上的杂志归位。
每个动作都机械而僵硬,像在上演一出拙劣的默剧。
门铃响起时,她吓得差点打翻花瓶。
透过猫眼看到刘嘉懿苍白的脸,比昨天更加憔悴。
打开门的瞬间,刘嘉懿几乎跌进来。
他手里紧紧抱着那个深蓝色礼品袋,像抱着烫手山芋。
"到底怎么回事?"薛思颖关上门,急切地问。
刘嘉懿瘫坐在玄关,额头上全是冷汗。
"完了......这次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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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刘嘉懿颤抖着手打开礼品袋,取出那瓶酒。
酒瓶完好无损,连缎带都系得整整齐齐。
"王局长看到这瓶酒,脸色当场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