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要脸!”李姐指着黄叔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通红。她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因为愤怒而青筋毕露。“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黄叔也不甘示弱,他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别把自己说得跟个圣女一样,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就这样在租来的小两居里,像斗鸡一样对峙着。而这一切的爆发,都要从两个月前,他们满怀憧憬地搬到一起说起。
我叫李淑敏,街坊邻居都客气地叫我一声李姐。今年51岁,在一家超市做理货员,一个月工资三千出头。我命不好,三十多岁丈夫就因病走了,我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大学毕业,在城里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还谈了个对象,我这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儿子孝顺,总劝我别太累,也该为自己活了,找个伴儿安度晚年。
话是这么说,可人到中年,哪那么容易。经人介绍也见过几个,不是嫌我没退休金,就是觉得我还有个儿子是拖累。渐渐地,我也就熄了这份心思。直到在老年舞蹈队里,我认识了黄叔,黄建军。
黄建军比我大七岁,58了,人长得精神,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慢条斯理,总带着一股子退休老干部的派头。他告诉我,他是市里一个什么单位退下来的,每个月退休金有五千多。老伴儿走了好几年,女儿也远嫁国外,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对我特别殷勤。我跳舞累了,他立马递上拧开盖的水;我有个头疼脑热,他比谁都紧张,嘘寒问暖。他总说:“淑敏啊,你前半辈子太苦了,后半辈子,我来疼你。”这些话,像温水一样,慢慢融化了我冰封多年的心。尤其是他那五千多的退休金,说句实在话,对我很有吸引力。我想着,要是真跟他成了,我这超市的工作也能辞了,不用再看人脸色,日子能轻松不少。
儿子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总觉得这个黄叔油腔滑调,不像个踏实人。可架不住黄建军会来事儿,隔三差五拎着水果牛奶上门,一口一个“大侄子”叫得亲热,还偷偷塞给我儿子一个两千块的红包,说是见面礼。儿子拗不过我,最后也只能叹口气说:“妈,你自己可得想清楚了。”
在黄建军猛烈的追求下,我们认识不到三个月,他就提议同居。他说:“淑敏,咱们都这把年纪了,不像年轻人还要谈个几年恋爱。合不合适,住在一起过过日子就知道了。要是合适,咱就去领证,我给你一个名分。”
我当时被幸福冲昏了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我瞒着儿子,把自己那套一居室的小房子租了出去,一个月能收一千五。然后,我们俩在市中心附近合租了一套小两居,月租两千八,想着离我上班的超市近,也方便他到处逛逛。
搬家那天,黄建军表现得特别卖力,扛着我的行李箱上五楼,气都不喘。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感动,觉得这回是真的找对人了。
可这日子一过起来,味道就全变了。
刚住下的第一个星期,一切都还挺美好。黄建军每天早上起来给我做早饭,稀饭配小菜,他说要养好我的胃。晚上我下班回来,他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吃完饭,他抢着洗碗,嘴里还念叨着:“你的手是用来跳舞的,不能沾这油污。”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每天都乐呵呵的。
可好景不长,问题很快就来了。首先是钱。当初说好房租两千八,一人一半。可到了交房租的时候,他却说:“淑敏啊,你看我这个月手头有点紧,帮朋友周转了一下,你先垫上,下个月我退休金发了,双倍给你。”我没多想,就把房租全交了。可到了第二个月,他又找了别的借口。
家里的日常开销,买菜、买米、水电煤气,全都是我掏钱。我一个月就那三千块工资,加上一千五的房租收入,总共四千五,除去房租两千八,就剩下一千七。这一千七要负责两个人的吃喝拉撒,根本不够用。有时候我暗示他,说最近菜价又涨了,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岔开话题说:“哎呀,今天天气真好,咱们晚上去公园跳舞吧。”
我心里开始犯嘀咕。一个退休金五千多的人,怎么会连这点生活费都拿不出来?有一次,我壮着胆子问他:“建军,你不是说退休金挺高的吗?怎么感觉你一直没钱?”
他叹了口气,一脸愁容地说:“哎,别提了。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做生意赔了,我把大部分钱都借给他了。都是亲戚,我能不帮吗?你放心,等他缓过来,钱马上就还我了。”他说得情真意切,我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钱的事儿还能忍,但生活习惯的差异,简直让我快要疯了。他那“老干部”的派头,全是装出来的。在家里,袜子扔得到处都是,换下来的衣服堆在沙发上能发霉。我说了他几次,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好好好,马上收”,可转头就忘。我下班回来,还得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
更让我受不了的是,他开始对我指手画脚。我炒菜盐放多了一点,他要说我“想齁死他”;我拖地没拖干净,他指着墙角的一根头发丝说我“做事马虎”。我辛辛苦苦伺候他,到头来还落不着一句好。我心里委屈,跟他理论,他就说:“我是为你好,想让你养成好习惯。”
我开始怀疑,他当初追我,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还是想找个免费的保姆?
压垮我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儿子的婚事。儿子和对象谈了两年,准备结婚了,对方家里要求在城里有套婚房。儿子这些年攒了些钱,我也把我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可离首付还差十万块。我愁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黄建军看我天天唉声叹气,就问我怎么了。我把这事儿一说,本想听他几句安慰,没想到他眼睛一亮,拍着胸脯说:“淑敏,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十万块,小意思!你儿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当时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觉得他虽然平时小气,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我满怀希望地等了好几天,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忍不住问他,他支支吾吾地说:“快了快了,我那朋友最近资金紧张,再等两天。”
又过了一个星期,儿子那边催得紧,我只好又去问他。这次,他终于跟我摊牌了。他把我拉到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淑敏啊,这十万块钱,也不是不能拿出来。但是你看,你那套一居室,虽然小,但好歹是你自己的名字。你把它过户给我,我就当是给儿子的彩礼,这十万块钱,我立马给你。你想想,你以后跟我过日子,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这房子在我名下,不也一样吗?”
我听完这话,从头凉到了脚。我那套房子,是我和过世的丈夫唯一的念想,也是我最后的退路。他竟然打起了我房子的主意!什么借钱给侄子,什么退休金五千多,恐怕全都是骗我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图我的房子,图我给他当牛做马!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说:“黄建军,你安的什么心!那是我的房子,你凭什么要!”
他见我发火,也撕破了脸皮,冷笑道:“李淑敏,你装什么清高?当初要不是看我退休金高,你能跟我好?你不就是图我的钱,想让我帮你养儿子吗?现在倒好,想让我出钱给你儿子买房,自己一毛不拔,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是,我承认,我当初确实看中了他的条件,但这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他这样算计我!
“我图你的钱?我跟你同居这两个月,房租是我交的,菜是我买的,你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我伺候的?你那五千多的退休金呢?你拿出来一分钱了吗?”我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吼了出来。
“我退休金怎么花,用得着你管?我告诉你,想让我拿钱,门儿都没有!除非你把房子给我!”他寸步不让。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我们俩彻底撕破了脸,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真不要脸!”我骂他。
“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回敬我。
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趁他出去遛弯,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让我恶心的地方。我给房东打了电话,说房子我不租了,押金也不要了。
我拖着行李箱,无处可去,最后只能给儿子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听到儿子的声音,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我把所有的事情,包括我怎么被骗,怎么算计房子的事,都跟儿子说了。
儿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妈,你回来吧,回家来。”
我回到了自己那套租出去的小房子。租客是个很善良的年轻人,听了我的遭遇,二话不说就同意提前搬走,连违约金都没要。回到熟悉的小屋,看着墙上丈夫的遗像,我嚎啕大哭。
冷静下来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给儿子转了五万块钱,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然后我告诉他:“儿子,妈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妈不能为了你的婚房,把自己最后的尊严都卖了。”
儿子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带着他的女朋友回来看我。女孩是个好姑娘,她握着我的手说:“阿姨,房子我们自己想办法,贷款慢慢还,您别太操劳了。钱没了可以再赚,您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阴霾都散了。是啊,我还有个这么好的儿子和儿媳,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什么黄昏恋,什么老来伴,都比不上亲人的真心实意。
后来我听说,那个黄建军根本不是什么退休干部,他就是个工厂的退休工人,退休金一个月才两千出头。他到处跟人吹牛,就是想找个有房有钱的女人,让他下半辈子能过上不劳而获的日子。他在我们这个区的几个老年舞蹈队里,名声早就臭了。
我庆幸自己醒悟得早,只损失了两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保住了我的房子和我的底线。这段荒唐的经历,也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呐,无论到什么年纪,都不能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如今,我还在那家超市上班,虽然辛苦,但心里踏实。每天下班回家,给自己做顿简单的晚饭,看看电视,周末去跟儿子他们聚聚,日子过得平静而安稳。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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