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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葬礼后,负责的正要算账,大姑挥手对我说:去把你爸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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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大姑把那本只有三万块的存折摔在桌上,指着我爸鼻子骂他“不孝子”的时候,我心里那根绷了五年的弦,终于断了。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辞掉了外地更有前景的工作,回到这个暮气沉沉的小城。从给爷爷喂饭、翻身、擦洗,到深夜里一次次被他微弱的呻吟惊醒,再到陪着他在医院的长廊里,看着点滴一滴滴落尽,耗尽一个又一个白天与黑夜。这些画面,像慢镜头一样在我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大姑和叔叔们,则像串门的亲戚,拎着水果和营养品,在病床前坐上半小时,叮嘱几句“辛苦了”,然后带着一身消毒水味,重新回到他们自己鲜活的生活里去。

我以为,这些付出,他们即便不感激,至少是看在眼里的。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在有些人眼里,亲情是可以被量化的,而我这五年的陪伴,似乎一文不值。

可这一切,都得从爷爷葬礼后,那个闷热的午后说起。

第1章 闷热的午后

爷爷的葬礼办得不算铺张,但该有的礼数都到了。小城的风俗,丧事是家族脸面的一部分,大姑陈秀莲在这件事上盯得尤其紧,生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陈家的子女不孝顺。

送走了最后一波吊唁的亲友,家里终于安静下来。空气里还弥漫着纸钱和香烛混合的烟火气,混杂着盛夏午后的燥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我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瓜子壳和烟蒂,父亲陈建国则坐在那张爷爷最常坐的藤椅上,垂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负责操办白事的主事刘师傅是个实在人,他拿着个账本,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算总账。“建国,秀莲,还有陈默,你们都在,那咱们就把这次的账目理一理。”

刘师傅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这潭死水。

我刚直起腰,准备凑过去听,大姑陈秀莲就从里屋走了出来。她换下了一身黑衣,穿着件深色的短袖,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那股子不容置喙的强势却丝毫未减。她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晚辈,然后冲我摆了摆手。

“陈默,这儿没你的事,去,把你爸叫过来。”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我只是个负责传话的。

我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一块沾了灰的抹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得难受。这几天跑前跑后,联系车辆、采买用品、守夜,几乎都是我在操持,父亲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大姑和叔叔们更多的是在“指挥”和“监督”。可到了这最关键的“算账”环节,我却被一句“没你的事”给屏退了。

父亲听见了,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秀莲,让小默也听听吧,这几天他最辛苦。”

“辛苦是应该的,他是长孙,为他爷做点事不是天经地义吗?”大姑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这是我们兄妹几个的事,他一个孩子掺和什么?建国,你过来!”

父亲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歉意和无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挪着步子走了过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两个围在八仙桌旁,刘师傅翻着账本,大姑的手指在上面点点戳戳,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存在,仿佛瞬间变成了多余。

那张八仙桌,是爷爷亲手打的,用了几十年的老榆木,桌面被岁月磨得油光锃亮。小时候,我常趴在桌边,看爷爷用它写毛笔字。如今,这张桌子却成了一道界线,把我隔绝在外。

我没走,就站在不远处,默默地听着。

刘师傅报着一项项开销:寿衣、棺木、酒席、请乐队……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我听着,心里大致有数,这些钱大部分是我先垫付的。爷爷生病后期,家里的积蓄基本掏空了,我把工作这几年攒下的钱都拿了出来。

“……总共是两万三千六百块。”刘师傅合上账本,做了总结。

屋子里一阵沉默。

“钱先从爸留下的那笔钱里出吧。”开口的是小叔陈建军,他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倒是先提到了钱。

大姑点点头,目光扫过我父亲,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陈默,你爷爷的存折,是不是在你那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

爷爷病重后,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一次,他趁着清醒,把一张银行卡和密码塞给了我,他说:“小默,这钱你拿着。以后我要是用钱的地方,你直接去取,不用问他们。他们……各有各的家,不容易。”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是爷爷对我的信任。这几年,爷爷的医药费、营养费,零零总总,确实都是从这张卡里支出的。

我点了点头,“嗯,在我这儿。”

“拿来吧。”大姑的语气不容商量,朝我伸出了手。

我犹豫了一下。这张卡是爷爷亲手交给我的,它不仅是钱,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托付。我下意识地看向父亲,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父亲却避开了我的目光,只是低声对大姑说:“秀莲,小默管着账,让他去取钱结了就行。”

“他管着什么账?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大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爸的钱,是我们兄妹几个的,理应我们一起管。建国,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孩子!”

她口中的“孩子”,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我感觉一股火气从脚底板窜上脑门。这几年的委屈、疲惫,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大姑,爷爷是亲手把卡给我的。这几年爷爷的开销,我这儿都记着账。”

“你记着账?”大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行啊,那你倒是说说,卡里还剩多少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出了一个数字:“大概……还剩三万出头。”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大姑的眼睛猛地瞪圆,一脸的难以置信。小叔也皱起了眉头。只有我爸,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三万?”大姑的声音尖利得刺耳,“陈默,你再说一遍,多少?”

“三万多一点。”我重复道,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大姑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绝对不可能!五年前,我们兄三妹一起凑了二十万,说是给爸存着养老、看病的!这五年,爸虽然住在家里,但吃穿用度能花多少?怎么可能只剩下三万块!陈默,你老实交代,剩下的钱呢?”

她的眼神像两把刀子,直直地扎向我。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场“算账”,真正要算的,原来是我。

第2章 二十万的下落

“二十万?”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敲了一下。

我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二十万。爷爷交给我的那张卡,我第一次去查余额的时候,里面只有不到八万块钱。这五年来,爷爷大病小病不断,光是去年那次肺炎住院,就花掉了近两万。再加上日常的药物、理疗、请人上门按摩的费用,能剩下三万,已经是我精打细算的结果了。

“大姑,我不知道什么二十万。”我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解释道,“爷爷给我的卡里,本来就没那么多钱。”

“没那么多?陈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姑往前逼近一步,咄咄逼人,“你是说我们兄妹三个撒谎了?还是说你爸把钱吞了?”

父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站起来,嘴唇哆嗦着:“秀莲,你……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会动爸的钱!”

“你没动,那钱去哪了?长翅膀飞了?”大姑不依不饶,目光又转向我,“陈默,我再问你一遍,你爷爷是不是给了你一张存折?”

我摇了摇头:“是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大姑眯起眼睛,像是在审视一个犯人,“好,那你把银行卡拿出来,我们现在就去银行拉流水!我倒要看看,这十几万块钱,是怎么花掉的!”

“拉就拉!”我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这是一种人格被侮辱的愤怒。我自认这五年对爷爷尽心尽责,问心无愧。每一笔开销,我都用一个小本子记了下来,就是怕日后说不清楚。

我转身回自己房间,从抽屉里翻出那个记账的本子和银行卡,一起拿了出来。

“这是银行卡,这是账本。”我把两样东西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大emo姑,小叔,你们可以看。从五年前开始,爷爷的每一笔花费,买一盒降压药,做一次理疗,我都记下来了。”

小叔陈建军拿起那个已经有些卷边的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他的表情很专注,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大姑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她死死地盯着那张银行卡,冷哼道:“谁知道你这账本是真是假?现在做假账还不容易?最可靠的还是银行流水!”

父亲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他想替我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反复念叨:“不会的,小默不是那样的孩子……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十七万块钱的误会?”大姑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隔壁邻居都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家丑外扬,只想把这件事闹大,给我施加压力。

“秀莲,你小点声!”父亲急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看账本的小叔突然开口了:“大姐,你先别急。我看了小默的账,记得很细,时间、金额、用途都对得上。你看这一笔,去年六月,住院押金一万,后面还有各项费用,加起来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大姑一把抢过账本,草草翻了几页,然后重重地摔回桌上:“记账谁不会?我问的是钱的源头!我们当初给爸的是一本定期存折,二十万,一分不少!怎么到他手里就变成一张只有几万块的银行卡了?中间的差额呢?建国,你来说!”

矛头再次指向我父亲。

父亲的腰又佝偻了几分,他看着大姑,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秀莲,那笔钱……确实没到爸手上。”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都静得可怕。

我震惊地看着父亲。他知道这件事?

大姑的表情从盛怒变成了错愕,随即转为一种更深的、被欺骗的愤怒。“陈建国,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没到爸手上?钱不是你亲自去存的吗?”

父亲的眼神躲闪着,他不敢看大姑,也不敢看我,目光落在地面上那块斑驳的地砖上。“是……是我去存的。但是……存完没多久,你姐夫……你姐夫的公司出了点事,急需一笔钱周转……”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原来是这样。原来那笔所谓的“养老钱”,大部分都被大姑夫借走了。而这件事,大姑从头到尾都知情,甚至可能就是她默许的。

今天她在这里大吵大闹,质问钱的去向,根本不是真的在乎钱花在了哪里,而是在演戏。她演给小叔看,也演给我看,目的就是要把这笔糊涂账彻底搅浑,把责任推到我和父亲头上。

“我姐夫借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小叔陈建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大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商量?跟你商量有用吗?”大姑的气焰又涨了回来,她理直气壮地看着小叔,“你姐夫当时就差那么一口气,公司要是倒了,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我寻思着,这钱反正是给爸养老的,爸又住在建国家里,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大钱。等公司缓过来了,钱自然就还了。谁知道爸的身体会突然就不行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挪用老父亲的养老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家庭内部资金调动。

“那还了吗?”小叔追问道。

大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也弱了下去:“这不是……还没周转过来吗?你以为做生意那么容易?”

“没还,你今天还有脸在这里质问我们?”我终于忍不住了,积压在胸口的怒火和委屈,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我指着桌上的账本,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姑,“这五年,爷爷住了多少次院,吃了多少药,你知道吗?有一次半夜他喘不上气,我一个人背着他下六楼,满世界找出租车,你在哪?还有一次他摔倒了,额头磕破了,血流了一脸,我爸吓得腿都软了,是我打的120,是我在急诊室外面守了一夜,你又在哪?”

“你除了过年过节拎两斤水果来拍张照片,你还做过什么?现在爷爷刚走,你就在这里算计他那点棺材本!你说的二十万,我们压根就没见着!我们花的,是我这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工资,是我爸那点微薄的退休金!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们!”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大姑被我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父亲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我看到有浑浊的泪水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滴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小叔看着我,又看看大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

这场闹剧,似乎应该就此收场了。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大姑的“战斗力”。短暂的失语后,她眼中迸发出更强烈的怒火,那是一种被晚辈顶撞后,尊严受到挑战的恼羞成怒。

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利地叫道:“反了你了!陈默!你一个当小辈的,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有没有点家教?陈建国,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她转而把所有的炮火都对准了我父亲:“好啊,陈建国,你们父子俩是合起伙来算计我!挪用爸的钱,现在还倒打一耙!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那二十万,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她似乎认定,只要自己声音够大,道理就在她那边。

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吵什么吵?人都走了,还不能让他清净清净?”

是住在对门的王奶奶。她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老邻居。王奶奶看着屋里剑拔弩张的我们,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

她看着大姑,缓缓开口:“秀莲啊,做人要讲良心。你爸生病的这几年,是谁在跟前伺候,我们这些老邻居都看在眼里。小默这孩子,真是没得说。你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现在倒有脸回来争家产了?”

王奶奶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大姑的怒火上。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所有的不堪。

第3章 爷爷的木匣子

王奶奶在老街坊里德高望重,她一开口,大姑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她脸上依旧挂不住,强撑着辩解道:“王婶,这是我们家的事,您不了解情况……”

“我是不了解你们家有多少钱,但我了解谁是真心对你爸好。”王奶奶的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了两下,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爸好几次跟我念叨,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小默。为了照顾他,把自己的大好前程都耽误了。他还说,幸亏有小默在,不然他这把老骨头,早就不知道扔在哪了。”

王奶奶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想起无数个夜晚,爷爷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着“辛苦你了,小默”。想起他把偷偷攒下的零钱塞给我,让我去买点好吃的,别亏待了自己。也想起他清醒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对我未来的担忧和愧疚。

这些被我刻意忽略的情感细节,此刻翻涌上来,让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原来,爷爷什么都懂。

大姑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周围邻居投来的目光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鄙夷。她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这样的公开处刑。

“行,行!你们都向着他们!”她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撂下一句狠话,“陈建国,这笔钱我记下了!我们走着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连小叔叫她都没理。

一场家庭风暴,在邻居们的介入下,以一种狼狈的方式暂时收场。

小叔陈建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尴尬地对王奶奶和邻居们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他走到我父亲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二哥,大姐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爸的后事要紧,钱的事……回头我们兄弟俩再商量。”

他又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和歉意:“陈默,这些年,辛苦你了。叔叔……叔叔没你大姑那么糊涂。”

说完,他也叹着气,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我和父亲,还有一室的狼藉和尴尬。刘师傅见状,也知趣地告辞了,只说账不急着结,等我们处理好家事再说。

父亲颓然地坐回藤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埋着头,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低沉的哭声从他指缝间漏出来,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爸……”我走过去,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默,是爸没用……是爸没用啊……”他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我让你大姑拿走了钱,我没护住你爷爷的养老钱……还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

我看着父亲苍老而痛苦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早已散去,只剩下无尽的酸楚。我知道,他是个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人,懦弱、不善言辞,面对强势的大姑,他习惯了退让。他不是不爱我,不是不心疼爷爷,只是他没有能力去对抗。

“爸,都过去了。”我递给他一张纸巾,声音有些沙哑,“这不怪你。大姑的脾气,我们都知道。”

“我……我对不起你爷爷,也对不起你……”父亲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沉默了。安慰的话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们父子俩,就这样在爷爷灵堂的余烬中,沉默地坐了很久。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给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昏黄的色调。我看着墙上爷爷的黑白遗像,他依旧是那副慈祥的模样,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我想起了爷爷床底下那个上了锁的小木匣子。

那个匣子是爷爷年轻时自己做的,材质普通,但做工很精巧。小时候我总好奇里面装了什么宝贝,缠着爷爷要看。爷爷总是笑着摸我的头,说:“这里面装的是咱们家的‘根’,等你长大了,就让你看。”

后来我长大了,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爷爷病重后,我帮他收拾床铺时,好几次都看到那个匣子,但从没想过去打开它。爷爷也再没提起过。

直觉告诉我,那个匣子,或许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答案。

“爸,爷爷床底下是不是有个木匣子?”我问。

父亲愣了一下,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有一个。怎么了?”

“我想打开看看。”

我走到爷爷的房间,房间里还保留着他生前的样子,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他的老花镜和收音机。我弯下腰,从积了些灰尘的床底下,把那个深褐色的小木匣子拖了出来。

匣子不大,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一把小小的黄铜锁已经锈迹斑斑。

“有钥匙吗?”我问父亲。

父亲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匣子他宝贝得很,从不让我们碰。”

我拿着匣子回到堂屋,仔细端详着那把小锁。锁孔很小,看起来很老旧。我找来一根铁丝,试探着捅了捅,没什么反应。

“砸开?”我看向父亲。

父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砸吧。或许……你爷爷真留了什么话在里面。”

我找到一把小锤子,对着那把脆弱的黄铜锁,小心翼翼地敲了下去。

“哐当”一声脆响,锁开了。

我和父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期待。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掀开了匣子的盖子。

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房产地契。

最上面,是一沓用红绳捆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信纸已经泛黄,但上面的字迹却苍劲有力,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爷爷的笔迹。

在信纸下面,压着一本……深红色的定期存折。

我拿起那本存折,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翻开第一页,户主的名字是:陈建国。

开户日期,是五年前。

初始存款金额,赫然写着:二十万。

第4章 存折的真相

我和父亲都呆住了,死死地盯着那本存折,仿佛它是什么天外来物。

二十万,真的是二十万。

大姑没有撒谎,他们当初确实凑了这笔钱。可……可这本存折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户主是父亲的名字?

父亲颤抖着手,从我手里接过那本存折,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是我的名字……”

我压下心头的震惊,拿起那沓信纸,解开红绳。第一页上,是几个大字:“给我最亲的人”。

是爷爷留下的信。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建国、秀莲、建军,还有我的乖孙小默: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人老了,总要走到这一步,你们别太难过。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但能看着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孙子也长大了,我很知足。”

信的开头,是寻常的告别。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坚持着读了下去。

“今天,我要说的是关于那二十万块钱的事。我知道,为了这笔钱,你们心里可能都有疙瘩。尤其是秀莲,可能还会因此跟建国和小默生分。我不想看到我走了以后,你们兄妹之间因为钱,连亲情都不要了。”

读到这里,我抬头看了一眼父亲。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解,显然,他对信的内容也一无所知。

我继续读:

“秀莲,我知道你家的难处。你女婿做生意不容易,当初你跟我说,想先挪用这笔钱去周转,我答应了。我说,这钱先别告诉你弟弟他们,免得他们多想。等你家缓过来了,再悄悄把钱补上就行。爸知道你不是贪钱,你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家。但是,爸也知道你的脾气,太要强,太爱面子。我怕万一这钱一时半会儿还不上,你会为了面子,去为难建国他们。”

信读到这里,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大姑不是“借”,而是“挪用”。并且,这件事,爷爷从一开始就知情,并且同意了。她今天下午那场歇斯底里的表演,不过是做贼心虚,企图恶人先告状,把水搅浑。

父亲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又无比失望的神情。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姐姐,竟然会这样算计家人。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我让建国,用他自己的名字,重新办了一本存折,也存了二十万。这笔钱,是我自己一辈子的积蓄,我原本是打算留给你们三个平分的。现在,我把它拿出来,就当是‘原来那本存折’。”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原来是这样!爷爷用自己的积蓄,悄悄填上了大姑挪用的窟窿!

“建国,爸知道你老实,心软。让你瞒着大家,委屈你了。但是爸没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看着你姐一家陷入绝境,也不能让她因为这事,在家里抬不起头。这本存折,我没有交给你,也没有交给任何人,我把它锁在了这个匣子里。我给它设了一道时间锁。”

“我跟银行那边打了招呼,办了特殊手续。这本存折,在我去世之后一年,才能凭死亡证明和户口本取出来。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想用这一年的时间,看看你们。看看秀莲会不会主动把钱还上,看看你们兄妹之间,在没有这笔钱的情况下,是会相互扶持,还是相互猜忌。”

“这既是对你们的考验,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最后一点私心。我希望你们记住,钱没了可以再挣,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信读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

我终于明白了爷爷的良苦用心。他洞察了每个子女的性格弱点:大姑的强势爱面子,父亲的懦弱退让,小叔的明哲保身。他没有直接戳穿大姑的谎言,而是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给了她一年的时间去弥补,也给了这个家一次自我修正的机会。

他用自己的棺材本,维护了女儿的体面,考验了儿子的担当,也守护了这个家的和睦。

父亲早已是泪流满面,他捂着脸,发出了痛苦的呜咽。他哭的,是父亲的深沉父爱,也是被亲姐姐欺骗和利用的锥心之痛。

信的最后,还有一段是写给我的。

“小默,我的好孙子。这封信,爷爷知道,最后大概率会是你先看到。因为这个家里,只有你,是真心实意陪在我身边的。这五年,你为我付出的一切,爷爷都记在心里。爷爷没本事,给不了你什么,反而拖累了你。那张工资卡,里面的钱,是你应得的。那是我给你的‘工钱’,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爷爷知道你孝顺,但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等爷爷走了,就去追寻你自己的梦想吧。不要被这个家束缚住。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爷爷在天上,会一直看着你。”

读完最后一句,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我趴在桌上,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任由积压了五年的辛酸、委屈和对爷爷的思念,在此刻尽情宣泄。

原来,我所有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用他最后的力量,为我铺平了道路,给了我最深沉的肯定和最温柔的嘱托。

那张我一直以为是爷爷“养老钱”的银行卡,竟然是他用自己微薄的退休金,一点点攒下来,特意留给我这个长孙的“工资”。他怕我拒绝,所以才用那种方式交给我,让我以为是在替他保管和支付开销。

我和父亲在堂屋里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哭过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父亲擦干眼泪,拿起那本写着他名字的存折,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儿子的决绝。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小默,这封信,我们收好。这本存折,就当没有。明天,你陪我一起,去找你大姑。”

我愣住了:“爸,你……”

“你爷爷给了她一年的机会,我不想等了。”父亲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亲情不是拿来这样糟蹋的。你爷爷用他的方式教了我们一课,现在,轮到我这个当儿子的,来清理门户了。”

看着父亲挺直的脊梁,我忽然觉得,那个老实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长大了。

第5章 对峙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父亲就起床了。他穿上了一件许久没穿过的、浆洗得笔挺的白衬衫,头发也用沾了水的梳子梳得一丝不苟。他站在镜子前,仔細地刮干净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眼神里也多了一份我从未见过的锐利。

我默默地准备了简单的早餐,我们父子俩谁也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

吃过早饭,父亲把那本属于他的二十万存折和爷爷的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牛皮纸袋里,揣进内兜,拍了拍,然后对我说:“走吧,小默。”

大姑家住在城西的新小区,房子是前几年姐夫公司赚钱时买的,装修得很气派。我们到的时候,她家正准备吃早饭。大姑夫也在,看到我们父子俩不请自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大姑陈秀莲看到我们,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没好气地问:“你们来干什么?我告诉你们,钱的事没得商量!”

父亲没有理会她的叫嚣,而是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了下来。他把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大姑和大姑夫。

“秀莲,卫强(大姑夫的名字),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们吵架的。”父亲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波澜,“我是来问你们一件事。五年前,你们是不是从爸那里,拿走了二十万?”

大姑夫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眼神躲闪,不敢看我父亲。

大姑却梗着脖子,嘴硬道:“什么叫拿?那是爸同意借给我周转的!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借?”父亲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失望和嘲讽,“既然是借,为什么昨天要演那么一出戏?为什么要把脏水泼到我和小默身上?你是不是觉得,我陈建国就是个傻子,可以任由你搓圆捏扁?”

大姑被父亲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弟弟,今天竟然会如此强硬。

“我……我那不是怕你们多想吗!”她还在嘴硬。

“我们多想?”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猛地一拍茶几,把大姑和大姑夫都吓了一跳,“你挪用爸的养老钱,反过来污蔑我们贪了钱,你还有理了?你对得起爸吗?对得起我们这份姐弟情分吗?”

“陈建国,你吼什么!”大姑恼羞成怒,“我是你姐!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不管,爸会管!”父亲说着,从牛皮纸袋里,缓缓抽出了爷爷的那封信,拍在了茶几上。“你自己看看,爸在天上,是怎么看着你的!”

看到那封熟悉的信纸,大姑的瞳孔猛地一缩。她难以置信地拿起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她的脸色,随着信的内容,从涨红到煞白,再到铁青,最后,她握着信纸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大姑夫也凑过去看,看完之后,他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他……都知道?”大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恐惧。

“爸什么都知道。”父亲的眼神冷得像冰,“他知道你爱面子,所以替你瞒着。他知道你家困难,所以宁可用自己的积蓄,也要帮你填上这个窟窿。他给了你一年的时间,让你自己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可是你呢?秀莲,你太让爸失望了,也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说完,又从纸袋里拿出了那本写着他名字的存折,放在信的旁边。

“这,是爸用自己的棺材本,为你的谎言买的单。二十万,一分不少。他怕你还不上钱,我们兄弟会为难你,他连后路都给你想好了。”

看着那本存折,大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里,有被揭穿的羞愧,有对父亲的悔恨,也有对自己行为的无地自容。

“爸……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她趴在茶几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姑夫也抬起头,满脸羞愧地看着我父亲:“建国,是……是我的错。都是我,是我没本事,连累了秀莲,还让爸跟着操心……这钱,我们一定还,砸锅卖铁也一定还!”

父亲看着他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眼中的冰冷,慢慢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悲哀。

“钱,还不还,是你们的事。”父亲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们,爸看着呢。做人,别忘了根本,别寒了亲人的心。”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还在痛哭的大姑,缓缓说道:“爷爷的丧葬费,总共两万三千六。我们兄妹三个,一人一份,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至于爸留下的这本存折,我会取出来,分成三份。属于你的那一份,我会给你留着。什么时候,你把欠爸的二十万还清了,什么时候,你再来拿走属于你的那份家产。”

说完,父亲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我跟在父亲身后,走出了那个装修气派却充满谎言和算计的家。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大姑依旧趴在桌上哭泣,大姑夫则呆呆地坐着,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灰暗的氛围里。

走在路上,父亲的脚步很稳。我看着他不再佝偻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从未像今天这样高大过。

“爸,我们这么做,大姑她会不会……”我有些担心。

父亲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小默,你爷爷说得对,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但家,不是无原则的忍让和稀泥。有些毒疮,必须要割掉,这个家才能健健康康地走下去。”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以前,是爸太软弱,总想着息事宁人,结果让你和爷爷都受了委...屈。以后不会了。这个家,有我,还有你。我们得把它撑起来。”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阳光透过路边法国梧桐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我感觉,笼罩在我们家上空多日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了。

第6章 新的开始

那次对峙之后,大姑陈秀莲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再来家里闹,也没有再打电话提钱的事。听说,大姑夫把家里的一辆车卖了,又四处找朋友凑了些钱,开始一点点地还债。

小叔陈建军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专程来了一趟。他坐在那张八仙桌旁,给我爸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一饮而尽。

“二哥,这事,我也有不对。”他看着我爸,眼神里满是愧疚,“我早该想到的,大姐的脾气,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当初就该多问一句,多关心一下爸的情况,而不是当个甩手掌柜。小默这些年受的苦,我这个当叔叔的,也有责任。”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都过去了。我们是亲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小叔又看向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陈默,这是叔叔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密码是你生日。这些年你为这个家付出最多,这是你应得的。”

我连忙推辞:“小叔,这我不能要。”

“拿着!”小叔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给你的补偿,是叔叔对你的认可。你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更懂事,更有担当。以后有什么打算,需要帮忙,随时跟叔叔说。”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份沉甸甸的心意。我知道,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一种迟来的、来自家人的肯定。

爷爷的丧葬费,我们三家平摊了。父亲说到做到,他去银行咨询了爷爷那本存折的事,确认了一年后才能取出。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叔,小叔没有任何异议。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轨,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遇事只会叹气、退缩的老好人。他开始主动关心家里的事,学着自己去缴水电费,甚至还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说是要继承爷爷的爱好。他跟我说话的语气,也从过去的命令和担忧,变成了平等的商量和尊重。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

我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规划。我联系了以前的同学和同事,重新拾起了自己的专业知识,开始在网上投递简历。我不再把自己局限在这个小城,北京、上海、广州……那些曾经因为要照顾爷爷而放弃的城市,重新出现在我的选择项里。

爷爷在信里说,让我去追寻自己的梦想。现在,是时候了。

大概半年后的一个周末,我正在家里收拾东西,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大姑陈秀莲站在门口。

她瘦了,也憔悴了许多,两鬓添了不少白发,眼神里没了过去的盛气凌人,多了几分疲惫和怯懦。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局促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大姑?”我有些意外。

“我……我煲了点汤。”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爸……在家吗?”

我把她让了进来。父亲正在阳台上侍弄他新买的花草,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看到大姑,他的表情很平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大姑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爸以前最爱喝的乌鸡汤。”她小声说,“我……我学着做了做,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父亲走过去,盛了一碗,尝了一口,没有说话。

大姑紧张地看着他,双手绞着衣角。

许久,父亲才放下碗,缓缓开口:“味道淡了点,爸口重,以前喜欢多放点盐。”

大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嗯,我下次……下次多放点。”

那天,大姑没有提钱的事,我们也没有。她坐了一会儿,说了些家长里短,然后就告辞了。临走时,她走到我面前,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陈默,以前……是大姑对不起你。”

我看着她苍老的面容,心里五味杂陈。所有的怨恨,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我摇了摇头,说:“都过去了,大姑。”

她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某种赦免,转身离开了。

我明白,这碗汤,这句道歉,是她迟来的忏悔。这个家,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但血脉亲情,终究还是有自我修复的能力。

又过了几个月,我收到了上海一家公司的录用通知,职位和薪水都非常理想。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

他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流露出不舍或者反对。他只是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连声说“好,好,好!”

“爸给你办个践行宴!”他说,“把你小叔也叫上。”

我笑着说:“把大姑也叫上吧。”

父亲愣了一下,随即欣慰地笑了:“行,都叫上。”

离开小城的那天,天气很好。父亲、小叔、大姑和大姑夫都来送我。大姑往我包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我没要。她红着眼圈说:“拿着,就当是大姑给你在新城市安家的贺礼。”

我看着她,又看看父亲。父亲冲我点了点头。我这才收下。

火车缓缓开动,我看着窗外,他们站台上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模糊不见。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拿出手机,翻出爷爷的遗像照片。照片里的他,依旧笑得那么慈祥。

“爷爷,我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您放心,家,我守住了。现在,我要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一如我逝去的五年青春。但我知道,前面,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爷爷用他的智慧和爱,为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他让我明白,家庭的意义,不仅是血缘的维系,更是责任、理解和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勇气。

而我,将带着这份领悟,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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