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每次为爱私奔都被毒打,爷爷下葬那天,我穿上了她爱的红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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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在林家所有人的眼里,林晚就是一个冷血的“叛徒”。

长达二十年的岁月里,她一次次将姑姑林蔷为爱出逃的秘密,亲手送到那个说一不二的爷爷面前。

她用姑姑的眼泪和伤痕,换来了自己的“顺从”和“懂事”,眼睁睁看着姑姑那团追逐自由的火,被一次次无情地扑灭,最终化为一堆死灰。

多年过去,当掌控一切的爷爷终于化为一纸黑白遗像,全族缟素,沉浸在压抑的悲伤中时,这个最沉默的“罪人”林晚,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

她穿着一条猩红色的连衣裙,那是姑姑年轻时最爱、却再也无法穿上的颜色,如同一道淌血的伤口,悍然割开了葬礼的肃穆。

当所有人都咒骂她疯了,咒骂她连死人都不放过。

没有人知道,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漫长“背叛”,其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残忍。



01

八月的风带着一股子沤熟了的潮热,吹进林家大宅的灵堂,却半点吹不散那股子混杂着香火和悲伤的凝滞空气。

林宗德,这个掌控了林家乃至半个镇子几十年命运的男人,如今只是一张冰冷的黑白照片,被供在灵堂正中。照片上的他依旧不怒自威,眼神像是能穿透缭绕的青烟,继续审视着他每一个子孙。院子里,和尚念经的声音嗡嗡地响,像是成群的苍蝇,搅得人心烦意乱。

“林晚,你是不是疯了?快把这身红裙子脱下来!”奶奶的声音在发抖,指着她的手指也在发抖。

林晚拢了拢身上那条猩红色的裙摆,裙子的料子柔软顺滑,贴着皮肤,像是姑姑温暖的手。她平静地看着灵堂正中的黑白遗像,声音很轻,却足够让身边围拢过来的亲戚们听得一清二楚:“奶奶,这是姑姑最喜欢的裙子。今天这个日子,她也该高兴高兴了。”

一句话,像是一瓢冷水泼进了滚油锅。窃窃私语声瞬间炸开。

“作孽啊,这是要气死他爸第二次吗?”“就是,她姑姑被她害成那样,现在还穿着红裙子来奔丧,安的什么心?”“白眼狼,从小就是个没良心的。”这些话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向林晚,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既不悲伤,也不愤怒,只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无视了所有人,一步步,踩着沉重的鼓点,走向那口黑漆漆的沉重棺木。

她那身红,在一众或真或假的黑色孝服里,像是一道突兀的伤口,正在汩汩地流着血。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可只有林晚自己知道,她清醒得很。

她的记忆被这身红裙子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天很蓝,风很轻,姑姑林蔷的笑声像银铃一样,能传出很远。

那一年林晚才七岁,还是个扎着羊角辫、一天到晚跟在姑姑林蔷屁股后面的小不点儿。在那个灰扑扑的小镇上,姑姑是唯一一抹鲜活的亮色。

她不像镇上别的女人那样,早早地就因为生活的琐碎磨掉了身上的光彩,变得言语粗俗,满身油烟味。姑姑爱笑,爱唱歌,会哼着从收音机里学来的流行歌曲,还会用狗尾巴草编好看的兔子。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谁都带着笑,唯独在面对爷爷林宗德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光会迅速黯淡下去。

姑姑林蔷最宝贝的东西,就是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那是她自己偷偷攒了半年的布票和零花钱,央求镇上最好的裁缝做的。每当她穿上那条裙子,整个人就像一朵被晨露浸润过的红玫瑰,热烈又张扬。她会转着圈问林晚:“晚晚,姑姑好看吗?”林晚总是用力地点头,她觉得,全世界最好看的颜色,就是姑姑裙子上的那种红。她觉得姑姑就该一辈子穿着这条裙子,嫁给一个像歌里唱的那样,会为她写诗、为她弹吉他的王子。

后来,那个会弹吉他的“王子”真的出现了。他是镇上新来的一个中学老师,白净斯文,抱着一把半旧的吉他,总能弹出让姑姑脸红心跳的旋律。

他们的爱情,在这个视自由恋爱为洪水猛兽的家庭里,是只能在暗地里生长的藤蔓。而年幼的林晚,因为总能被爷爷奶奶忽略,就成了他们之间最隐秘也最可靠的信使。

那些被折成各种形状的信纸,带着姑姑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那个青年身上清爽的墨水味,在林晚小小的口袋里,藏着一个少女全部的憧憬和秘密。

林晚很珍惜这份信任,她觉得自己参与了一件顶顶重要的大事。她会把姑姑的信塞在鞋垫下,穿过大半个镇子,交给在学校操场边等着的青年。

再把青年的回信,像揣着个滚烫山芋一样,飞快地跑回家,塞到姑姑的手里。每当这时,姑姑都会抱住她,亲亲她的额头,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给她。那糖果的甜,混杂着秘密的刺激,是林晚童年里最快乐的滋味。她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姑姑穿着红裙子,坐上那个青年的自行车后座,奔向她想要的幸福。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林晚的口袋里揣着青年刚写好的回信,信纸还有点热乎乎的。她蹦蹦跳跳地往家跑,心里盘算着姑姑拿到信后,会给她一颗水果糖还是大白兔奶糖。

刚拐进自家院子,她就看见爷爷林宗德正坐在那棵老槐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捏着两颗光溜溜的核桃,慢慢地转着。他没看她,眼睛盯着地面上被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阳光。可林晚却觉得,那道目光像影子一样,已经牢牢地黏在了自己身上。她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

“晚晚,过来。”爷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林晚磨磨蹭蹭地走到他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去哪儿玩了?”他问,手里的核桃还在转,发出“咯咯”的轻响,敲在林晚的心尖上。“没……没去哪儿,就在街上……”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爷爷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摊在她面前:“口袋里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蹿上后脑勺,林晚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冷汗。她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连连摇头:“没什么,是……是同学给我的糖纸。”

爷爷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双在生意场上磨砺了几十年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要看穿她小小的身体和那个拙劣的谎言。

“我再说一遍,拿出来。”他的语气已经结了冰。在那种巨大的、让人无法呼吸的压力面前,一个七岁孩子的所有坚持都显得不堪一击。

林晚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慢慢地、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封被她体温捂热的信。她看着爷爷一把抓过那封信,铁青着脸,只用一眼就扫清了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迹。

他捏紧了信纸,那张薄薄的纸在他手里瞬间皱成了一团。他猛地站起身,看都没再看林晚一眼,大步流星地朝屋里走去。

那一刻,林晚感到的不是背叛的快感,也不是讨好了爷爷的安心,而是一种末日来临般的、彻骨的冰冷。

那天傍晚,一场灾难如期而至。正当姑姑林蔷以为会收到情郎的甜蜜回信时,等来的却是爷爷带着两个叔叔破门而入的暴怒。林蔷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那件为了“约会”而准备的干净衬衫,就被爷爷一把揪住了头发。

她箱子里那条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裙子,也被翻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原来,她和那个青年约好了,今晚就一起坐最晚一班的火车离开这里。而那封信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时间、地点。

林蔷被几个男人粗暴地从房间里拖出来,一路拖进了院子角落那间终年不见阳光的柴房里。她尖叫着,挣扎着,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反抗,可她的力气在一个暴怒的父亲和几个成年男人面前,就像一只扑腾的飞蛾。

林晚躲在自己房间的门缝后面,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能清晰地听到柴房里传来的、皮带抽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一下,又一下。紧接着,是姑姑从高亢到嘶哑的哭喊和咒骂,以及爷爷夹杂着喘息的咆哮:“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让你跑!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声音,像是要把柴房的屋顶都掀翻。林晚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像钉子一样,一下下凿进她的脑子里。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林家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柴房的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每天只有奶奶会去送一顿饭。林晚不敢出门,也不敢说话,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幽灵,在家里飘来荡去。

她总是忍不住望向柴房的方向,那扇紧闭的木门像是一张怪兽的嘴,吞噬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她觉得姑姑一定会恨死她了,是她,亲手把姑姑推向了深渊

大概是第四天,柴房的锁开了。姑姑被放了出来。她走路的姿势很慢,很怪,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睛变得空洞洞的,没有任何光。

她身上换了一件宽大的旧衣服,遮住了大部分的伤痕,但林晚还是能从她的手腕和脖颈处,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林晚正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发呆,看见姑姑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她吓得浑身一僵,几乎要哭出来。她以为姑姑会冲上来打她,或者用最难听的话骂她这个叛徒。

可是,林蔷没有。她在林晚面前蹲了下来,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药味和霉味。她抬起手,那只曾经给她扎过无数次漂亮辫子的手,如今又干又糙。林晚吓得缩起了脖子,紧紧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相反,一只粗糙的手,带着一丝颤抖,轻轻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林晚听到了姑姑的声音,那声音又轻又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晚晚,别怕……”她停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出后面的话,“……你做得对。”

这句完全不合常理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林晚幼小的心上。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姑姑那双空洞的、望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她当时完全看不懂的、死灰般的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说她做得对?林晚搞不懂,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像一颗坚硬的石子,咯在了她的心里,从此以后,一年又一年,再也取不出来,成为了她和姑姑之间,一个心照不宣却又讳莫如深的巨大谜团。她只是隐约觉得,从姑姑说出这句话开始,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02

日子像镇子外那条缓缓流淌的河,不动声色地带走了时间。四五年光景一晃而过,林晚从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长成了沉默寡言的初中生。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话越来越少,脸上也总是一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而姑姑林蔷,则像一朵被那场暴雨彻底打蔫了的花,再也没有真正地舒展开过。她不再唱歌,不再穿鲜艳的衣服,那条曾是她生命力象征的红裙子,被压在了箱底,再也没见她拿出来过。她每天按时上下班,回家后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这几年里,爷爷林宗德的生意越做越大,林家从镇上的老宅搬进了县城里一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房子大了,院子也气派了,可家里的气氛却愈发压抑。

爷爷的权威在这个家里达到了顶峰,他就像一个手握棋子的棋手,牢牢控制着每个家人的行动轨迹,尤其是姑姑林蔷。

他托关系把姑姑从镇上的布店调到了县城的百货公司当售货员,美其名曰“体面”,实则那家百货公司的经理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姑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原封不动地汇报给他。

这个家,对姑姑来说,只是从一个小笼子,换到了一个更大、更坚固的笼子里。



林晚成了这个家里一个特殊的存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扮演起爷爷“眼线”的角色。起初,只是在饭桌上无意中的一两句话。

比如,“今天放学,我好像看到姑姑和一个男的在百货公司门口说话。”或者,“姑姑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一点。”这些话看似不经意,却总能精准地戳中爷爷最敏感的神经。

爷爷从不会当场发作,但他那双变得更加锐利的眼睛,会在姑姑身上多停留几秒。渐渐地,家里所有人都默认了林晚这个“告密者”的身份。叔叔婶婶们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畏惧和不屑,父母有时会欲言又止地叹气,而姑姑,则与她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墙。

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碰面时,姑姑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错开目光。

林晚知道家里人是怎么看她的。他们觉得她为了讨好掌握着家庭经济大权的爷爷,不惜出卖自己的姑姑,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她从不辩解

放学后,她会故意绕路经过百货公司,在街对面远远地看着姑一会。她看到姑姑机械地给顾客拿货、找钱,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那笑容空洞,到不了眼底。她也看到了,偶尔会有一个高大、稳重的男人,借着买东西的机会,和姑姑说上几句话。那个男人是一家外地公司的采购员,每次来县城出差,都会到百货公司来。

林晚看到,只有在和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姑姑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才会重新亮起一丝微弱的、像是星火般的光芒。

那点星火,到底还是没有被压抑的空气彻底熄灭。姑姑开始了第二次抗争。这一次,她比上一次要小心谨慎得多。她不再写信,所有的联络都靠着男人来县城出差时的短暂碰面。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双更年轻、也更冷静的眼睛注视着。

那个男人再次向姑姑许诺,会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爱情的火焰,混合着对自由的强烈渴望,再一次在林蔷心中熊熊燃起。

就在姑姑和那个男人约好私奔日期的前一天晚上,林晚做了一件让自己都觉得心头发冷的事情。深夜,她确定所有人都睡着了之后,悄悄地溜进了爷爷的书房。爷爷的书房总是收拾得一丝不苟,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书卷气和烟草的味道。

她从自己的作业本上撕下一角,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行字:姑姑,明天,早上六点,长途汽车站。她把这张小纸条,轻轻地压在了爷爷每天早上都会用的那个紫砂茶杯下面。

做完这一切,她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心里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凉。

第二天天还没亮,家里就炸开了锅。历史以一种残酷的方式重演。怒不可遏的爷爷带着几个儿子,在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里,将正准备检票上车的姑姑抓了个正着。

她又一次被拖回了家。这一次,爷爷的愤怒比上次更甚,他觉得自己的权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又是那间柴房,又是那根抽了人无数次的皮带。但这一次,柴房里没有传出哭喊和咒骂。

林晚隔着窗户,看到姑姑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冰冷的地上,死死地咬着嘴唇,任凭皮带一下下落在她的背上、腿上。她一声不吭,只是用一双燃烧着倔强和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爷爷。那眼神,让施暴的爷爷都感到了几分寒意。

那天夜里,林晚又一次在所有人都睡熟后,偷偷拿了药箱里的红药水和纱布,去了柴房。门依然被锁着,但下面的缝隙足够她把东西塞进去。她把药瓶和纱-布从门缝里推了进去,然后趴在冰冷的地上,对着门缝小声地喊:“姑姑……姑姑……”里面一片寂静,林晚不确定姑姑是睡着了,还是根本不想理她。

她等了很久,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准备失望地离开时,一个嘶哑、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晚晚……”

“姑姑,疼吗?”林晚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黑暗中,姑姑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听起来比哭还难过。

“习惯了。”她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晚晚,你记住,只要爷爷还在,这个家就是个笼子。鸟儿想飞出去,总要有人在笼子里做点什么,好让外面的人知道它在哪。”这句话比上一次的“你做得对”更加让林晚感到困惑和震撼。

什么叫“在笼子里做点什么”?什么叫“让外面的人知道它在哪”?她完全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姑姑的话里,藏着一个她无法触及的巨大秘密。她和姑姑之间,仿佛不再仅仅是告密者和受害者的关系,而是在进行着一场诡异的、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共谋”。

03

光阴荏苒,又是好几年过去。林晚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成了一名大学生,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距离拉远了她和家庭的物理空间,却丝毫没有减轻她心头的沉重。这几年,姑姑林蔷彻底放弃了抵抗。

她像一株被彻底折断了筋骨的植物,顺着爷爷规划好的方向生长。她的眼神变得浑浊,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鲜活的表情,只是麻木地活着。

爷爷对她的看管也终于见了“成效”。他认为这个女儿已经被他彻底“掰正”了,于是开始张罗她的婚事。经过几次筛选,他为姑姑挑选了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良婿”——他生意上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的儿子。

那男人叫赵峰,家里有钱,人长得也算周正,只是那一双总是滴溜乱转的眼睛和油头粉面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家里所有人都说,林蔷总算是认命了,熬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归宿了。林蔷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相亲、吃饭、订婚,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爷爷摆布,对一切都漠然接受。

在林蔷订婚仪式的前一个晚上,林晚正在自己房间里收拾回学校的行李。姑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房间还是和多年前一样,陈设简单,只是角落里多了几个积灰的纸箱。姑姑把她叫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尘埃味道,但收拾得还算整齐。姑姑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从床底一个最旧的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用塑料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当她一层层打开塑料布时,林晚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正是她童年记忆里,姑姑最爱的那一条。尽管被珍藏了许久,裙子的颜色依旧像新鲜的血一样,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林蔷用指尖轻轻抚摸着裙子的布料,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悲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开始对林晚说话,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条裙子,是我十八岁生日时,自己攒了好久的布票和零用钱,找王裁缝做的。那时候,我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看的裙子了。我当时想啊,等我以后嫁给我喜欢的人,我就穿着它。”

她的声音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林晚,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晚晚,这条裙裙子……我穿不上了。”

她说着,把裙子郑重地递到了林晚的怀里,那柔软的布料带着樟脑丸和旧时光的味道。“送给你。你比我高,也比我瘦,穿上一定好看。”林晚抱着那条裙子,手足无措,她不明白姑姑的意思。



“姑姑,我……”林蔷打断了她,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晚晚,你答应我一件事。等有一天……等我真正自由的那天,你替我穿上它,好不好?”

“什么是真正自由的那天?”林晚困惑地问。这个词对她来说太抽象了。林蔷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过身,看着窗外被路灯切割成一块块的漆黑夜空,眼神变得悠远而悲伤:“就是这座笼子的锁,被彻底砸开的那天。”

那个晚上,也许是订婚的现实给了她最后的刺激,姑姑用一种近乎麻木的、断断续续的语气,向林晚揭开了一角这个家庭悲剧的源头。

她告诉林晚,爷爷之所以如此疯狂地控制她,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脸面”。在爷爷还年轻的时候,他有一个非常疼爱的亲妹妹,也就是林晚素未谋面的姑奶奶。那位姑奶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性格刚烈,为了爱情,不顾全家反对,和一个外地来的货郎私奔了。

可好景不长,那个货郎新鲜劲一过,就嫌她是个累赘,在一个大雪天把她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抛弃了。

走投无路的姑奶奶最终投了村口那条冰冷的河,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这件事,成了爷爷林宗德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和心理阴影。

他把妹妹的悲剧归咎于“不听话”和“不知深浅的自由恋爱”。所以,他用一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来“爱”自己的女儿林蔷,他坚信自己是在保护她,避免家族的悲剧重演。他的爱,是一种建立在巨大创伤之上的极端禁锢。

抱着那条红裙子,听着姑姑平静到可怕的叙述,林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家庭深不见底的悲哀。

她终于明白了爷爷那偏执到扭曲的“父爱”从何而来,也更深刻地理解了姑姑这些年来的绝望与挣扎。爷爷用他自己的创伤,亲手给女儿打造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她把那条红裙子小心地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带回了大学宿舍。

它不再只是一条漂亮的裙子,而是一个沉重的、充满了悲伤与期盼的约定。从那以后,林晚在扮演“顺从的孙女”这个角色时,变得更加游刃有余。她会定期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里,她总是不忘主动关心爷爷的身体,叮嘱他按时吃药。这些举动,让爷爷对她这个唯一的、“听话”的孙辈,愈发地信任和疼爱。

04

姑姑林蔷的婚期,就像一道催命符,一天天逼近。家里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喜事,以彰显林家的财力和脸面。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力事件,将这虚假的喜庆撕得粉碎。那个叫赵峰的未婚夫,在一次来林家吃饭时多喝了几杯酒,席间因为一点口角,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仗着酒劲,对着沉默不语的林蔷挥起了手。

虽然他很快就被林家人拉开,但那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打在了林蔷的脸上,也打在了爷爷林宗德那张比什么都重要的“脸”上。

爷爷暴跳如雷,当场就要悔婚,但赵家很快就带着重礼上门道歉,赵峰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错,保证再也不敢了。

为了生意上的往来,也为了已经散播出去的婚讯,爷爷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只是警告赵家,若有下次,绝不善罢甘休。这件事就这么被强行压了下去。

可是,那一巴掌,却彻底打碎了林蔷脸上最后一点麻木的伪装。那天晚上,林晚看到姑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

镜子里,她那双死寂已久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火苗。那是绝望尽头的反抗之火。

这一次,姑姑的计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隐秘和决绝。她没有再试图联系任何人,也没有再向往什么不切实际的爱情。

她像是在策划一场奔赴死亡的仪式,目的只有一个——离开。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变卖自己为数不多的一些金银首饰,那些都是她多年来积攒下的、准备当作嫁妆的东西。她去不同的金店,一次只卖一两件,换回一些现金,然后小心地藏起来。

她所有的行动,都在极度的压抑和谨慎中进行。而这一切,自然都没有逃过林晚的眼睛。林晚从省城请了几天假,借口是回家帮着准备婚礼,实则她从姑姑那死灰复燃的眼神里,已经预感到了风暴的来临。

在姑姑预定婚期的前三天,也是她计划逃跑的前一天晚上,林晚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也让所有人在事后都唾骂她恶毒的事情。她又一次走进了爷爷的书房。这一次,她没有用纸条,而是直接用一种带着惊慌和焦急的语气,向正在看报纸的爷爷告了密。“爷爷!不好了!姑姑她……她又要跑!”她声泪俱下,把姑姑偷偷变卖首饰、准备路费的事情和盘托出。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她甚至添油加醋,编造了一些细节,说她无意中听到姑姑在房间里咒骂爷爷,说就算死也要离开这个家,绝不嫁给那个姓赵的。

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精准地刺进了爷爷本就因为女儿婚前被打而颜面尽失、怒火中烧的心脏。女儿的再次“背叛”,加上被未来女婿当众打脸的羞辱,让林宗德的暴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他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咆哮着,说这一次一定要打断她的腿,让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出林家大门一步。整个林家大宅都因为他的怒火而震动,家里人个个噤若寒蝉,一场家庭战争已然箭在弦上。

悲剧性的高潮,在第二天的凌晨爆发了。姑姑林蔷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她像一只受惊的鸟,趁着天还没亮,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悄悄地走向大门口。然而,迎接她的不是自由的曙光,而是早已等在那里、怒火冲天的爷爷和几个叔叔。

当姑姑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躲在爷爷身后的林晚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和爷爷发生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她不再沉默,而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嘶吼,去咒骂这个囚禁了她半生的男人和这个家。

混乱中,激动的两人发生了推搡。在一次猛烈的推搡之后,姑姑尖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从大门口那几级不算高的石阶上滚了下去。

这场最后的私奔,以最惨烈、最血腥的方式画上了句号。姑姑的腿在摔下台阶时受了重伤,被送去医院后,医生说伤到了骨头和神经,以后走路恐怕会有些跛。

出院后,林蔷彻底“疯”了。她不再认识人,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整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对着它自言自语,叫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名字。

林家对外宣称,林蔷因为婚前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那场原本要大办的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爷爷林宗德虽然用最极端的方式“赢”了这场战争,却也彻底失去了这个女儿。

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背驼了,头发也白了大半,身体每况愈下。

而林晚,则在这场家庭悲剧中,背上了“害疯了姑姑”的最终骂名,成了这个家里最孤立、最不被理解的罪人。大学毕业后,她以工作为由,留在了遥远的省城,除了过年,几乎从不回家。

05

时间被拉回到现在,爷爷林宗德的灵堂里。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齐刷刷地刺向那个身穿红裙的女人——林晚。

亲戚们的指责和咒骂如同潮水般涌来,一声高过一声。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爷爷在天有灵都不能安息!”“就是她,当初就是她告的密,才把你姑姑害成那个样子的!”“现在还敢穿成这样来,她就是故意来气人的!把她赶出去!”三婶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嗡嗡的议论声,她几步冲上来,似乎想动手去撕扯林晚的裙子。

可林晚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她脸上那种超然的平静,与周围的激动和愤怒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她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那些恶毒的言语冲刷着她,仿佛她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塑。

她绕过试图阻拦她的三婶,走到了黑色的灵柩前。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她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巧的手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人们想象中的信件,也不是什么能够证明清白的证据,而是一把小巧的、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温润的黄杨木梳子。眼尖的老一辈人认了出来,那是姑姑林蔷年轻时最喜欢用的一把梳子,是她母亲传给她的。

这突兀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谩骂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大家都在猜测,这个疯了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林晚没有理会众人探究的目光,她举起那把黄杨木梳,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开始一下,一下,缓慢而又认真地梳理自己乌黑的长发。灵堂里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她发丝摩擦木梳时发出的“沙沙”声。

她的动作从容、优雅,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但在这黑白肃穆的环境里,却显得无比诡异。一梳,理清过往的尘埃;二梳,告别禁锢的枷锁。

她不紧不慢地梳了三下。

一下,比一下用力,仿佛要将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压抑、误解和痛苦,都从发根深处梳理出来,彻底斩断。然后,她将那把黄杨木梳,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爷爷冰冷的灵柩盖上,发出了“叩”的一声轻响。

这个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敲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她俯下身,嘴唇凑近爷爷的黑白遗像,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气流般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没有人听到她说了什么,只见她说完后,直起身,缓缓地转了过来,第一次,正面迎向了所有亲戚那或愤怒、或不解、或惊惧的目光。

林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扫过那些曾经用最恶毒的言语揣测她的叔叔婶婶,扫过那些对她避之不及的堂兄弟妹,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人群后方,那对早已被眼前景象吓得不知所措、满脸惊慌的父母脸上。

她看到母亲的嘴唇在哆嗦,父亲的眼神在闪躲。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似乎在积攒着耗尽了半生才积攒起来的力气。

然后,她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在落针可闻的灵堂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都说我害了姑姑,说我告密,说我是爷爷的走狗。”她停顿了一下,猩红的裙摆在静止的空气里纹丝不动,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今天,我就告诉你们,姑姑的每一次私奔,我为什么都要去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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