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康熙八年初夏,少年天子玄烨以近乎游戏的摔跤手段,雷霆万钧地扳倒了权倾朝野的“满洲第一勇士”鳌拜。紫禁城上空盘桓了十余年的阴霾一扫而空,胜利的喜悦尚在年轻帝王的眉梢跳跃,一场对鳌拜府邸的彻底清查,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
在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与足以武装一支军队的私藏甲胄之间,一只于地宫深处发现的紫檀木匣,被火速呈送到玄烨的御案之上。它没有上锁,与鳌拜粗犷霸道的形象格格不入,显得格外私密而珍贵。
玄烨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好奇打开木匣,脸上的笑容却在看清匣中三卷美人图上的女子容颜时,瞬间凝固、寸寸碎裂。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屈辱与彻骨冰冷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比弑君篡位更让他无法接受的皇室禁忌。
这位画中女子究竟是谁?她与鳌拜又有何惊天秘密,竟能让一场酣畅淋漓的政治大捷,瞬间化为一根刺入少年帝王心脏的、淬着剧毒的冰冷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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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康熙八年初夏的日头,已经带上了几分燥热。紫禁城武英殿内,明晃晃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少年人特有的汗水味和一股子用不完的劲儿。
“起!”
一声清脆的少年嗓音响起,带着几分命令,又带着几分玩闹。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使了个漂亮的巧劲,将一个比他壮实不少的对手整个扛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干净利落地摔在了铺着厚毡垫的地上。
被摔的少年哎哟一声,却不恼,反而笑着拍了拍地:“皇上,您这‘兔子蹬鹰’的招儿是越来越刁了,奴才服了,真服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正是当今大清的天子,年仅十六岁的爱新觉罗·玄烨。他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明黄色常服,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水的黑曜石,此刻正闪烁着少年得志的快活光芒。
他拉起地上的“玩伴”,笑着捶了他一拳:“少贫嘴!你们这帮小子,一个个跟朕藏着掖着,就怕摔疼了朕,这还怎么练?”
这群和他扭打成一团的少年,都是从八旗子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身手矫健,孔武有力,被称作“布库”,也就是满语里摔跤手的意思。自打玄烨亲政以来,除了上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这群布-库-少年里,以摔跤为戏,不亦乐乎。
在朝中那些老臣看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尚且年幼,心性未定,整日沉迷于这等角力游戏,荒废了经史子集的学习,简直是玩物丧志。不少人为此唉声叹气,觉得大清的未来,怕是有些悬。
就在殿内笑闹声正酣的时候,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像一堵移动的墙,不经任何通传,就那么大步流星地跨进了武英殿的门槛。他身上的朝服穿得一丝不苟,胸前的补子是代表一品大员的麒麟,可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勇之气,却像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
来人正是当朝四位辅政大臣之首、被誉为“满洲第一勇士”的鳌拜。
殿内的笑闹声戛然而止。那些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布库少年,一看到鳌拜,就像一群见了老鹰的小鸡,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垂手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鳌拜的目光粗略地扫过地上滚作一团的少年们,粗重的鼻息里哼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蔑。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还穿着一身汗湿常服的玄烨,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声如洪钟地说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玄烨走回殿中,侍候的小太监赶忙递上毛巾。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有威严:“鳌中堂,有何要事?”
“也非什么大事。”鳌拜的语气平淡得近乎无礼,“户部那几个不长眼的汉官,杨启隆、朱昌祚,还有那个王弘祚,反对旗人圈地,说是于国体有伤,于民生有碍。依臣看,这帮读死书的酸丁,是存心与我大清的根本国策作对,留着也是祸害。臣已经着人将他们拿下了,今日特来请旨,将这三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的话说是“请旨”,可那语气,那神态,分明就是在通知一声。仿佛他鳌拜决定的事,皇帝盖个章,走个过场,也就完了。
殿内一片死寂。玄烨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带着摔跤后的红晕,他沉默了片刻,试探性地开口:“鳌中堂,这三位都是朝廷命官,不经三法司会审,就这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鳌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皇上!”鳌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您只管安习弓马,练好身子骨,这才是固本之策。朝堂上的这些烦心事,有臣等几个老骨头替您处置便好,不必为此劳神。”
说完,他硕大的身躯一转,连个告退的礼节都省了,就那么带着一股子胜利者的气势,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一个权倾朝野的宽阔背影,和满殿压抑的沉默。
玄烨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嚣张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一动不动。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透明。
他放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袖袍里,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那些布库少年们投向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同情,有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鳌拜那种绝对权力时的无力与恐惧。
这种目光,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他的心上。疼,而且屈辱。
他不是不知道鳌拜的专横跋扈,从他八岁登基开始,这位“顾命大臣”就从未真正将他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
每一次的退让,每一次的隐忍,都像是在为一条即将决堤的江河积蓄着愤怒的洪水。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每一次,当鳌拜的靴子几乎要踩到他的脸上时,那种来自帝王血脉深处的怒火,都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看着空荡荡的殿门,方才还带着少年意气的眼神,在短短的瞬间,迅速冷却,沉淀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夜,深了。白日里的喧嚣早已褪去,整个紫禁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巡夜侍卫的甲叶摩擦声,和着更夫的梆子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偶尔响起。
养心殿里,玄烨遣退了所有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只留下一盏孤灯。他没有批阅奏折,也没有看书,而是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武英殿旁边一间专门用来存放兵器的偏殿。
这里收藏着从太祖、太宗时期流传下来的各种兵器,每一件都见证了爱新觉罗家族的赫赫武功。玄烨径直走到墙边,取下了一张挂在最显眼位置的巨大铁胎弓。
这张弓,比他整个人还要高出半头,弓身漆黑,上面缠绕着粗糙的牛筋,散发着一股子岁月和杀伐的气息。这是鳌拜年轻时征战沙场用过的弓,号称“镇山”,据说寻常三五个壮汉都合力拉不开。鳌拜曾以此为傲,特地献入宫中,名为彰显武功,实则是在向所有人炫耀他无人能及的力量。
玄烨站定,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中那些武师傅的样子,左手握弓,右手搭弦,气沉丹田,猛地发力。
弓弦被拉开了一寸,然后便纹丝不动。玄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盘踞的虬龙。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臂之上,呼吸变得沉重粗砺,像是破旧的风箱。
可那弓弦,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依旧只和他较着那一寸的劲。
他泄了气,松开手。弓弦“嗡”的一声弹回,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不服气。歇了口气,又一次尝试。一次,两次,三次……汗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碎成一小滩水渍。他已经不是在练习拉弓了,他是在发泄,是在跟那个庞大到让他窒息的无形势力较劲。那个势力的名字,就叫鳌拜。
一个在殿外守夜的小太监听见里面的动静,实在不放心,悄悄推开一丝门缝,看到皇上这般折磨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进来跪下:“万岁爷,使不得啊!您快歇歇吧,龙体要紧,这……这弓太邪性了……”
玄烨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只有那张巨大的黑弓。他再一次发力,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弓弦似乎被他的执拗所撼动,又多拉开了一点。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力竭了。
“嘣!”
弓弦重重地弹回弓身,巨大的反作用力将玄烨整个人都带得一个趔趄。他右手虎口处,被坚韧的弓弦猛地一勒,瞬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染红了掌心。
他喘着粗气,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那抹刺目的红色,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疼痛。他只是盯着那道伤口,像是看着什么战利品,然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快了,就快了。”
那语气里蕴含的狠厉与决绝,绝不属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要做什么?这个“快了”,又究竟指的是什么?没人知道。只有那道渗血的伤口,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几天后的朝会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起因是鳌拜借口圈地之事受阻,罗织罪名,说是一位与大学士索尼家族亲近的六品主事“受人指使,暗中掣肘”,犯了“大不敬”之罪。不等任何人反驳,鳌拜就直接命人将那位官员拖出殿外,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廷杖二十。
惨叫声隔着厚重的殿门传来,一声声,都像是打在每一个不属于鳌拜派系官员的心上。
索尼的长子,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就跪在殿下,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那位被打的官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日里与他走动颇为亲近。
鳌拜此举,名为惩治小官,实则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索额图,乃至他背后整个索尼家族的脸上。
可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鳌拜那双充满了警告和轻蔑的眼睛。他只能跪着,听着。
而龙椅之上,玄烨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仿佛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戏剧。既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
这让朝臣们的心,一截一截地凉了下去。连皇帝都对鳌拜的淫威束手无策,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如何呢?
散朝之后,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时,玄烨却让太监传话,将索额图单独留了下来,说是要“赐茶”。
养心殿里,小太监捧上了一盘刚刚从南方快马加鞭送来的新鲜荔枝,红艳艳的,煞是喜人。玄烨捻起一颗,亲自剥了,递给仍有些惶恐不安的索额图:“索中堂,尝尝。今年的贡品,味道不错。”
索额图连忙谢恩接过,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以为皇上留下他,总该会对自己方才受辱之事有所表示,哪怕是一句安抚的话也好。
可是,没有。玄烨只是与他闲聊着家常,问了问他父亲索尼的身体,又问了问他府上的一些琐事,对于刚才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一个字都没有提。
索额图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和整个家族将宝押在这个少年天子身上,到底是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他看起来,是真的被鳌拜吓破了胆,只求偏安一隅,当一个安乐太平的傀儡天子。
就在他失望透顶,准备找个由头告退之时,一直慢条斯理剥着荔枝的玄烨,忽然抬起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索中堂,你府上的那些护卫,比起宫里朕的那些布库少年,身手如何啊?”
索额图猛地一愣,完全没跟上皇帝的思路,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只能含糊地答道:“回皇上,奴才府上的护卫,不过是些粗莽武夫,怎能跟皇上身边的少年英雄们相比。”
玄烨闻言,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将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肉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着,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刀。
“朕觉得,”他轻轻说道,“他们该多亲近亲近,一起练练摔跤,你说呢?”
索额图猛然抬头,一下子撞进了玄烨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少年人的怯懦,只有运筹帷幄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一瞬间,索额图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
摔跤……亲近亲近……
皇帝要动手了!就凭武英殿里那群半大的孩子?这到底是深谋远虑,还是一场豁出性命的疯狂豪赌?
索额图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天子,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和……兴奋。他知道,这紫禁城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02
自那日与索额图一番“荔枝闲话”之后,武英殿变得比以往更加热闹了。
玄烨以“摔跤为戏,强健体魄”为名,颁下旨意,命八旗之中但凡年岁相当、身强力壮的子弟,轮番入宫,充当他的“御前布库”。旨意一下,那些盼着自家孩子能在皇上跟前露脸的八旗权贵们,自然是踊跃得很,削尖了脑袋想把儿子送进宫来。
鳌拜对此,只是冷笑一声。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皇帝玩心更重,闹得更凶了而已。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孩子,聚在一起玩泥巴打架的游戏,能翻出什么浪来?他甚至觉得这样更好,皇上越是沉迷于这些无聊的嬉戏,就越没精力去插手朝政,他鳌拜的权柄,也就越发的稳固。
他哪里知道,在这片看似天真烂漫的摔跤场上,一张针对他的天罗地网,正在玄烨的亲自调度下,一寸一寸地悄然织就。
索额图成了这张网的执行人。他利用自己领侍卫内大臣的职权,以“保卫皇上安全”为由,将所有送进宫的八旗子弟的家世背景、性格脾气、武功路数,都摸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将一份份详细的名单,悄悄送到玄烨的案头。
玄烨则展现出了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识人才能和管理手腕。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深夜里跟自己较劲的冲动少年,而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总教头”。
每天下午,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武英殿。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图个乐子,而是会亲自下场,与每一个新来的布库少年结结实实地摔上一跤。
他不是为了输赢,而是在每一次的肢体碰撞,每一次的呼吸交错中,去亲自测试这个人的反应速度、胆量大小和力量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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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那些他看重的人,会格外用心。
有个叫“铁柱”的少年,是正黄旗一个佐领的儿子,天生神力,但脑子有点一根筋。玄烨在和他摔过一次后,就把他叫到一边,对他说:“你力气大,是好事。但别总想着跟人硬碰硬,下次再跟人对上,先示弱,让他以为你没力气了,等他一松懈,你再使出全力,保管一招制敌。”
还有一个叫“猴子”的,身手灵活,但右臂早年受过伤,一用力就疼。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累赘,玄...烨却把他当成了宝。他悄悄对“猴子”说:“你的右臂是弱点,但也可以是诱饵。你就故意把右臂露给对手,他肯定会来抓你的破绽,等他一出手,你的机会就来了。”
他能准确地叫出几十个布库少年的名字,记住他们每个人的特长和短处。这种细致入微的掌控力,让一旁看着的索额图都暗自心惊。皇上这哪里是在玩,这分明是在打造一支只属于他自己的,绝对忠诚的私人军队。
为了笼络人心,玄烨也下了血本。他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也就是皇帝的俸禄,吩咐御膳房,每天给这群布库少年们加餐,顿顿有肉,管饱吃。
对于那些训练刻苦、表现出色的,他从不吝啬赏赐,或是几两银子,或是几匹好布料,甚至会特准他们回家探亲,光耀门楣。
起初,这些少年们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来陪皇上解闷的,心里充满了能在天子面前露脸的荣耀感。可渐渐地,他们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训练不再是点到为止的游戏,而是变成了真刀真枪的搏命。玄烨的要求越来越严苛,他会设定各种近乎实战的场景,让他们分组对抗。输的一方,没有惩罚,但赢的一方,会得到玄烨亲自倒的一杯酒,和一句“好样的,朕没看错你”。
有一次,一个叫“大块头”的少年在对抗中失手,把另一个少年的胳膊给弄脱臼了,疼得对方嗷嗷直叫。“大块头”吓得脸都白了,在宫里伤了人,这可是大罪。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玄烨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所有人说:“是朕让他这么做的,战术演练,哪有不受伤的?都记着,在朕这里,你们是兄弟,更是袍泽,平时多流汗,将来才不会流血!”
说完,他竟然亲自蹲下身子,用从太医那里学来的正骨手法,咔吧一声,就把那受伤少年的胳膊给接了回去,然后又亲自去太医院取来最好的伤药,细细地给他敷上。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少年都看呆了。他们眼中的皇上,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一个能跟他们同甘共苦、替他们担待责任的大哥。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和忠诚,在这些年轻的心中疯狂地滋长起来。他们从最初单纯的敬畏和玩闹,逐渐转变为一种“为皇上万死不辞”的坚定信念。他们不再是八旗的子弟,他们是“天子门生”,是只忠于玄烨一人的死士。
当然,这场轰轰烈烈的“摔跤大业”也引起了鳌拜的警觉。倒不是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而是纯粹的看不上眼。
一次,他手下一个心腹大臣的儿子,娇生惯养,也被送进宫当布库,回去后哭爹喊娘,抱怨训练太苦,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这位大臣便在鳌拜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状,说皇上身边聚集了太多不三不四的武夫,整日打打闹闹,不理朝政,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鳌拜本就对玄烨的“胡闹”十分鄙夷,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在又一次的议政会议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鳌拜在议完一件事后,突然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玄烨:“启禀皇上,臣听说您近日勤于弓马,身边聚集了不少勇士,此乃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身为天子,当以经国纬政为要务。先帝若是在天有灵,看到皇上这般沉迷嬉戏,不务正业,恐怕也要痛心疾首啊!”
这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与其说是劝谏,不如说是公然的教训和羞辱。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龙椅上的那个少年身上。
玄烨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那是一种被当众剥去尊严的屈辱感。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青筋毕露。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他低下头,让所有人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然后用一种近乎温顺的语气,轻声说道:“中堂教训的是,朕……知错了。”
这种极致的隐忍,这种近乎于懦弱的退让,反而让鳌拜那颗粗犷的心里,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这小皇帝,是不是顺从得有些过头了?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在他看来,一只绵羊,就算再怎么伪装,也终究是绵羊,还能咬人不成?
他并不知道,他眼中的这只“绵羊”,已经磨利了它的牙齿和爪子,正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一跃而起、锁住雄狮咽喉的最好时机。
03
康熙八年五月十六日。
这一天的京城,天气格外晴朗。对于权倾朝野的鳌拜来说,这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穿戴好一品朝服,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十六人抬的大轿,威风凛凛地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
他不知道,这一天,将是他辉煌人生的最后一天。
前一夜,养心殿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玄烨召集了那三十几个他最信任的、也是身手最好的核心布库少年,最后一次训话。他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也没有许诺什么封妻荫子的荣华富贵。他只是穿着一身素净的常服,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明日之事,你们都知道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在寂静的殿内回响,“对手是谁,你们也清楚。他是‘满洲第一勇士’,力能搏虎。但朕相信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都刻进心里。
“明日,朕的江山,朕的性命,就交到你们手上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成了,你们就是我大清开国以来最大的功臣;败了,朕不走,朕陪你们一起上路。”
说完,他亲自拿起酒壶,为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满上了一碗壮行的酒。然后,他端起自己的那碗,对着众人,一扬脖子,一饮而尽。
少年们热血沸腾,也纷纷端起酒碗,将那碗烈酒灌入喉中。酒很辣,烧得他们胸膛里像着了火。那火,是忠诚,是无畏,也是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气。
五月十六日上午,鳌拜奉召入宫议事。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没有看出任何异常。宫道上的侍卫还是那些熟悉的脸孔,武英殿里依旧是那群半大孩子在摔跤打闹,发出阵阵喧哗。
他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迈步跨入武英殿的门槛。小皇帝玄烨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个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两人角力,一副不亦乐乎的样子。
鳌拜重重地咳了一声,准备上前说话。
就在他刚刚迈入大殿中央,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那一刹那,坐在椅子上的玄烨,突然像是手滑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紧接着,玄烨像是受了惊吓,猛地站起来,指着鳌拜的方向,用一种近乎尖叫的音调大喊道:
“鳌拜!你好大的胆子!朕的茶杯倒了,你竟敢熟视无睹,还不快给朕扶起来!”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荒诞无稽的指责。
这是一个事先约定好的、石破天惊的暗号。
暗号的意思只有两个字:动手!
鳌拜活了这么大岁数,何曾被人如此呵斥使唤过?他当场就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反应过来。在他看来,这小皇帝怕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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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这一愣神的瞬间,早已蓄势待发,离他最近的那两个布库少年,如同两只敏捷的猎豹,猛地扑了上来,一人一边,死死地抱住了他的两条大腿!
“放肆!”
鳌拜终于反应了过来,勃然大怒。他狂吼一声,声如平地惊雷,整个大殿的房梁似乎都在嗡嗡作响。他甚至没有用手,只凭着腰腹的恐怖力量猛地一挣,那两个死死抱住他大腿的少年,就像是两个破麻袋一样,被他硬生生地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殿内的柱子上。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更多的少年如同潮水般蜂拥而上!他们早已演练了千百遍,目标明确,分工清晰。有的不管不顾地抱住鳌拜的腰,用自己的身体当作铁索;有的从后面跃起,拼命去锁他的喉咙和脖子;还有的身形矮小灵活,专门攻击他的下盘,用绊子,用铲腿。
这根本不是比武,也不是摔跤,这是最原始、最残酷的捕兽之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消耗这头雄狮的体力。
鳌拜彻底疯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双臂挥舞如风,拳脚所到之处,筋断骨折。一个少年被他一拳打在胸口,倒飞出去,口喷鲜血,眼看就不活了。另一个少年被他抓住脚踝,像抡一根棍子一样,直接扫倒了一片人。
殿内一片狼藉。桌椅被撞得粉碎,名贵的瓷器古玩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人的嘶吼声,筋骨断裂的“咔嚓”声,沉重的撞击声,混成了一片地狱般的交响。
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有七八个少年被打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但是,剩下的人没有一个后退。他们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倒下一个,立刻就有两个补上去。他们用牙齿咬,用身体撞,用尽一切办法,只为了将这个神魔般的巨人,拖倒在地。
而在整个喧嚣和血腥的中心,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玄烨自始至终端坐着。他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混乱中,稳如泰山。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紧紧抓住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突出,但他没有移开视线,哪怕一秒钟。
他亲眼看着,看着那个往日里让他夜不能寐、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权臣,在自己亲手训练的这群少年们的围攻下,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力气被一点一点地耗尽……
终于,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鳌拜被十几个少年层层叠叠地压在了身下,像一座崩塌的山。
“拿铁链来!”
索额图此刻也冲了进来,指挥着侍卫用早已准备好的,儿臂粗细的精铁锁链,将鳌拜的四肢和身体捆了个结结实实。
当最后一道锁扣锁上的那一刻,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幸存的少年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是伤,但他们的目光,都无比狂热地投向了那个从龙椅上缓缓站起的少年天子。
玄烨慢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被死死压在地上的鳌拜面前,低头,俯视着这个曾经让他只能仰望的男人。
两人目光相接。
鳌拜的眼中,是野兽被困后的凶光,是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滔天的愤怒。
而玄烨的眼中,是如释重负后的平静,是胜利者的从容,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超越了年龄的悲悯。
他赢了。
“鳌拜结党专权,图谋不轨,罪大恶极。”玄烨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着,交宗人府严加议处!”
他转身,对着早已等候在殿外的索额图下达了第二道命令:“索额图听旨!即刻带人,查抄鳌拜府邸!其所有党羽,一并拿下,听候发落!”
“嗻!”
索额图领命而去,身后跟着大批如狼似虎的官兵。
一场惊心动魄、不动一刀一枪的宫廷政变,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摔跤游戏”的方式,干脆利落地宣告成功。
这一天,紫禁城的喧嚣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沉寂。而京城,却因为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彻底震动,陷入了彻夜的沸腾。
04
索额图领着人马,如同天降神兵,将位于京城最繁华地段的鳌拜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场查抄,与其说是查抄,不如说是一场震撼人心的财富展览。
当府邸的大门被撞开,冲进去的官兵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臣子的府邸,这简直就是一座私人的皇宫!
前院的校场上,刀枪剑戟、弓弩箭矢堆积如山,崭新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其数量之多,足以装备一支数千人的精锐部队。
这已经不是私藏兵器了,这分明就是一座小型的军火库。
再往里走,库房被一一打开。第一个库房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砖银锭,金光银光交相辉映,晃得人睁不开眼,官兵们清点许久,都无法估算出确切的总量,只知道这笔财富,怕是比皇宫内帑里皇帝自己的钱,还要多出数倍。
第二个库房里,是来自天南海北的珍奇古玩、前朝字画。商周的青铜鼎,汉代的玉璧,顾恺之的画,王羲之的帖……许多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国宝,就那么随意地堆放在架子上,有些甚至因为保管不善,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绫罗绸缎、人参鹿茸、东珠玛瑙……鳌拜府中的奢华,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些铁一般的罪证,一件件被清点出来,记录在案,无声地诉说着这位权臣的贪婪与野心。
查抄的过程,也并非一帆风顺。鳌拜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府中更是养着数百名身手高强的护院家奴。这些人眼看主子倒台,知道自己也难逃一死,竟选择负隅顽抗。索额图带来的官兵与这些护院在家中展开了一场小规模的血战,刀光剑影,血溅庭院,最终才将所有抵抗者肃清。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鳌拜势力的根深蒂固,让玄烨和索额图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若是今日的行动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清点财物,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心细的侍卫,在鳌拜的卧房里发现了异常。
鳌拜的卧房布置得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与外面金山银海的奢靡格格不入。除了一张硬木大床和几件简单的家具,就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大的猛虎下山图,彰显着主人的霸气。
那个侍卫注意到,床前铺着的那张完整的虎皮地毯,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试探性地用脚蹭了蹭,感觉地毯下的地面,有空洞的回响。他心中一动,叫来几个人,合力将那张沉重的虎皮地毯掀了起来。
地毯下,是一块严丝合缝的巨大青石板。在石板的边缘,有一个不起眼的黄铜拉环。
地宫!
索额图闻讯赶来,眼神一凛。他知道,像鳌拜这样的人,真正的秘密,绝对不会摆在明面上。这地宫下面藏着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他挥退了旁人,只带了两个最心腹的侍卫,亲自拉开石板,举着火把,顺着阴冷潮湿的石阶走了下去。
地宫里并不大,出乎意料的是,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金银财宝,也没有任何兵器。整个地宫的布置,竟然像一间极为私密和雅致的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墨香,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非常淡的脂粉香气。一排排的书架靠墙而立,上面摆放的,却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而是各种早已失传的兵法孤本、前朝秘闻,甚至还有一些关于风水堪舆、奇门遁甲的禁书。
这与鳌拜在大众眼中那个只懂打仗、头脑简单的粗犷武夫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原来,在这头猛虎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如此深沉和复杂的一面。
索额图的目光,很快被地宫正中央的一张黑漆长案吸引了。
长案上,没有笔墨纸砚,只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匣子。
那木匣长约三尺,通体由一整块极品的紫檀木雕琢而成,上面雕刻着缠枝莲的花纹,入手温润,做工极为精巧,一看便知是珍爱之物。奇怪的是,匣子上并没有上锁,只是用一个小小的玉扣扣着。
索额图的心猛地一跳。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匣子里装着的,才是鳌拜真正的、也是最致命的秘密。这个秘密的重要性,甚至可能超过了外面所有的金山银海和谋逆罪证。
他不敢擅自打开。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木匣,对身后的心腹吩咐道:“立刻封锁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你们两个,随我即刻回宫,将此物呈给万岁爷!”
他捧着这个沉甸甸的木匣,就像捧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惊天巨雷。整个查抄行动所有的喧嚣和血腥,似乎都最终汇聚到了这个小小的、沉默的紫檀木匣之上。
匣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05
夜,已经很深了。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与殿外微凉的夜风格格不入。玄烨刚刚批阅完最后一份昭告鳌拜三十条大罪、安抚各旗人心的奏折。他放下朱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龙椅的靠背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一种掌控全局的踏实感,充斥着他的内心。虽然身体因为一整天的紧张而感到疲惫,但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的傀儡皇帝,这大清的万里江山,将真正地掌握在他的手中。
殿内,除了几个垂手侍立的太监,就只剩下他最信任的索额图。
“皇上,这是从鳌拜卧室下的地宫里搜出来的,奴才不敢擅动,特来请皇上圣裁。”索额图压低了声音,双手将那个神秘的紫檀木匣,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
玄烨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接过木匣,拿在手中掂了掂,感觉并不沉重。他心中也有些好奇,能被鳌拜这等人物如此珍而重之地藏在地宫深处,会是什么东西?是前朝失落的玉玺?还是他与其他反贼往来的盟书?
他带着一丝探寻的笑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了那个小巧的玉扣,缓缓打开了匣盖。
匣盖开启,没有想象中宝物的光华,也没有纸张的陈旧气息。
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是三卷用明黄色锦缎精心包裹起来的画轴。明黄色,那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颜色。
玄烨眉毛一挑,心头掠过一丝疑惑。鳌拜私用皇家之物,本就是死罪,但他竟然用来包裹画轴?这画里画的,会是什么?
他伸手,取出了第一卷画轴。锦缎的触感冰凉柔滑,他解开系带,将画卷在面前的御案上,慢慢展开。
一幅精美绝伦的工笔人物画,呈现在眼前。
画上,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她身着一身素雅至极的汉家衣裙,站在一片烟雨朦胧的江南湖畔。细柳拂堤,远山如黛。少女手持一柄绣着兰草的团扇,半遮着脸,露出的眉眼清澈如水,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和纯真。她的美,是一种不带任何侵略性的、令人心生怜惜的美。
画工的技艺堪称登峰造极,少女的发丝,衣袂的褶皱,甚至眼神里那一丝淡淡的迷惘,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画中走出来。
玄烨看罢,第一反应是有些想笑。
“这老贼,”他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对索额图说,“瞧着五大三粗,一脸的横肉,心里头倒也藏着这般风花雪月。想来,这是他年轻时在江南留下的什么风流债,一个求而不得的红颜知己吧。”
他觉得这事颇为有趣,一个权倾朝野的悍将,内心深处却为一个江南女子牵肠挂肚,倒也算是一段奇闻。他将这第一卷画随手放到一旁,并没有太过在意。
然后,他拿起了第二卷画轴。
解开锦缎,展开画卷。当画中人的样貌映入眼帘时,玄烨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
画中人,依然是那个女子。但她明显成熟了一些,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她身上穿的,不再是江南的素衣,而是一身华贵无比的宫廷旗装,看那纹饰和规制,品级极高。她所处的环境,也不再是湖畔的垂柳,而是一处雕梁画栋的宫殿一角。
显然,她已经身在宫中。
最让玄烨心头一震的是,她的神情。少女时期的那份纯真和清冷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一只被囚禁在金丝笼中的美丽雀鸟,纵有万千宠爱,也难掩那份对自由的渴望和深入骨髓的孤独。
玄烨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觉得,这女子的眉眼……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不是那种见过某人的熟悉,而是一种仿佛刻在血脉里,却又被岁月尘封了许久的熟悉感。
像谁呢?他皱着眉头,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鬼使神差地,他飞快地拿起了最后一卷画轴。
这一卷,似乎被主人触摸过无数次,包裹它的那块明黄色锦缎,边缘已经有些许磨损和起毛。
玄烨的心跳,在毫无察觉中,开始悄然加速。他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预感,深吸一口气,用微微有些发颤的手,猛地将第三卷画轴,在御案上完全展开——
“轰!”
一瞬间,玄烨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
画中的女子,年岁更长了一些,正是风华绝代之时。
她身着一身唯有皇贵妃才能穿戴的朝服,凤冠霞帔,仪态万方,美得令人不敢直视。那是一种融合了圣洁与妩媚的、足以令天下任何男人疯狂的绝世容颜。
让玄烨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的,是她的背影,和她脸上的一个细节。
她的身后,是承乾宫的一角,画师惟妙惟肖地画出了宫院里的那株西府海棠树。那株海棠,玄烨有印象,在他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它似乎很少开花。
而最致命的,是画中女子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下方,有一颗极淡极淡的、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就会忽略掉的小痣。
那张脸……那颗痣……那个宫殿……
无数模糊的、碎片化的、被他刻意遗忘的童年记忆,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来,瞬间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冲垮了!
他记忆中,也有一个女人,也有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也有这样一颗淡淡的小痣。那个女人,总是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会在他睡不着的时候给他唱他听不懂的江南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