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告诉过你了,别回去。”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有些事情,终归要有个了结。”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了结?你确定不是又一次纠缠的开始?。”
“我只知道,当我看见他蜷缩在街角的时候,八年前的那个雪天,又一次在我眼前下起来了。”
01
三月的阳光像打碎的金箔,均匀地铺满了整个露台。
空气里有新翻的泥土和蔷薇花苞的混合气息,这味道让陈风感到一种不真实的安宁。
他和苏晴正站在他们即将完工的别墅二楼,脚下是光洁的黑檀木地板,能清晰地映出他们相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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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视野真好”,苏晴靠在陈风的肩上,手指着远处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喝下午茶,看日落。”
陈风“嗯”了一声,目光却没有落在湖面上。
他看着玻璃护栏上自己的倒影,西装笔挺,面容沉静,一个标准的成功人士的模板。
可他总觉得那倒影的眉宇间,还藏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的年轻人,眼神里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八年了。
时间真是一把奇怪的刻刀,能把一个人从里到外都雕琢成另一副模样。
“在想什么呢?”,苏晴感觉到了他的片刻失神,仰起脸看他。
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星辰,总能轻易地看穿他偶尔泄露的情绪。
陈风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在想八年前,我连一间属于自己的出租屋都没有。”
他的思绪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毫无征兆地撞开了记忆的闸门,回到了那个同样有阳光,却冰冷刺骨的午后。
民政局门口,红色的背景墙显得格外讽刺。
林晓月,他的前妻,将那本绿色的离婚证狠狠摔在他脸上,纸张的边缘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刺痛。
“陈风,你记住!你这辈子就是穷命!”,她的声音尖利,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我林晓月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这种窝囊废过了两年!。”
她的母亲,那个永远画着精致妆容,嘴角却永远向下撇着的女人,用一种打量垃圾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他。
“小月说得没错”,前岳母抱着手臂,用丝巾嫌恶地掩了掩口鼻,仿佛他身上的贫穷会传染,“癞蛤蟆就该待在泥潭里,别总想着吃天鹅肉。我们家晓月,值得更好的。”
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前小舅子,林晓东。
一个比他小四岁,却永远一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模样的青年。
林晓东“嗤”地笑了一声,流里流气地抖着腿,冲他做了个口型:“废物。”
整个林家,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用鄙夷和刻薄将他死死地压在墙角,动弹不得。
那两年的婚姻,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漫长而羞辱的寄居生活。
他住的婚房是林家的,找的第一份工作是林家托关系介绍的,他吃穿用度,无一不被贴上“林家”的标签,也无一不被拿来当作羞辱他的理由。
他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赢得尊重。
可他忘了,对于那些骨子里就看不起你的人来说,你的努力,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
记忆的洪流中,唯一透出过一丝光亮的,是他的前岳父,林老汉。
在他收拾好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狼狈地走出那个家门时。
林老汉追了出来,将一个滚烫的肉包子和五十块钱塞进他冰冷的手里。
老人家的手很粗糙,带着常年劳作的厚茧,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屋里的妻女听见。
“孩子,别怪晓月,她就是那个脾气…”,老人叹了口气,眼神浑浊而复杂,“…你是个好孩子,出去,要争口气。”
那包子的热气,是那段灰暗岁月里,他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暖意。
02
“争口气。”
陈风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花了八年,把这口气争到了极致。
他创立的科技公司去年成功上市,身价以亿为单位计算,他脚下的这栋别墅,是这个城市里最顶级的楼盘之一。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足以让当初那个看不起他的林家,仰望到脖子酸痛。
“都过去了”,苏晴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现在的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陈风回过神,看着苏晴,心中的那点阴霾瞬间被她的笑容驱散。
是啊,都过去了。
苏晴是他事业的合伙人,也是他认定的终身伴侣。
她聪慧、理性,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格局和眼界。
她陪着他度过了创业最艰难的时期,见证了他所有的狼狈和坚持。
她从不问他的过去,只说:“你的未来有我。”
这份信任和支持,比任何华丽的语言都更让他感到安心。
他已经彻底走出了过去的泥潭,即将和身边这个美好的女人,开启崭新的人生。
和林家的那段往事,就像一件沾了泥的旧衣服,早就该被他扔进垃圾桶,彻底遗忘。
一个星期后,公司的一个新项目需要进行实地考察,地点恰好是陈风发迹前待过的那个二线城市。
那座城市,承载了他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苏晴本想陪他一起去,但陈风拒绝了。
“只是一个短差,两天就回来”,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留在公司,我更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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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想让苏晴踏足那片会让他感到不快的土地,仿佛那样会玷污了他现在拥有的幸福。
飞机落地,熟悉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城市变化很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但他依然能从一些老旧的街角,找到过去的影子。
考察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第二天下午,他提前完成了所有任务,距离去机场还有几个小时的空闲。
司机问他想去哪里转转。
陈风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个地址——共和路。
那是一条很老很老的街,是他和林晓月结婚时,林家老宅所在的地方。
也是当年林老汉追出来,给他那个热包子的地方。
陈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或许,他只是想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回来凭吊一下自己失败的过去。
他让司机在街口停车,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街道还是老样子,两旁的梧桐树枝叶繁茂,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斑点洒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
墙皮剥落的红砖楼,生了锈的防盗窗,阳台上晾晒的五颜六色的衣物,一切都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他走得很慢,像一个闯入旧电影的陌生观众。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一股酸腐的气味钻入鼻腔,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就在那个垃圾桶旁边,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蜷缩在墙角。
那人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油腻发亮的破旧棉袄,花白的头发像一蓬枯草,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浑身散发着一种被生活反复碾压后的颓败气息。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
里面零星地躺着几枚硬币和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
这是一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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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三月午后依旧冷得瑟瑟发抖的老年乞丐。
陈风的心莫名地抽动了一下。
他不是一个滥发善心的人,商海浮沉多年,他见过太多的骗局和表演。
但他看着那个老人的侧影,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脚步。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站定在老人面前。
老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缓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迟钝地聚焦。
当那张脸完整地暴露在陈风的视线中时,陈风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
呼吸,瞬间停滞。
是他。
是林老含。
是八年前,给了他一个热包子的前岳父。
03
怎么会是他?。
陈风的大脑一片空白。
八年不见,那个当初身子骨还算硬朗的老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在街边乞讨为生。
林晓月呢?。
林晓东呢?。
他们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让自己的亲生父亲沦落至此吧?。
无数个问号在陈风的脑海中炸开,但很快,这些疑问就被一股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憎恶、怜悯、纠结。
他恨林家,恨他们的刻薄、他们的势利、他们给过他的所有羞辱。
可眼前这个老人,又是林家唯一给过他善意的人。
那个热包子的温度,仿佛穿越了八年的时光,重新在他冰冷的掌心燃烧起来。
陈风站在那里,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他已经和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他不想再和他们产生任何瓜葛。
可是,他的脚像被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分毫。
他看着林老汉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和瑟缩的肩膀,终究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冤有头,债有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当年的羞辱是林晓月和她妈给的,与他无关。那一饭之恩,不能不还。”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不想让这次的相遇,变成一场尴尬的认亲大会,更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林家这些年的哭诉和纠缠。
他只想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了结掉心中最后这一点亏欠。
陈风迅速转身,快步走出老街,找到最近的一家银行。
他在ATM机上取了两万块钱现金。
厚厚的一沓红色钞票,他找柜台要了一个结实的牛皮纸信封,将钱全部装了进去。
然后,他重新走回那条街。
林老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
陈风走到他身边,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将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塞进了老人怀里。
他的动作很快,并且刻意压低了帽檐,声音也变得沙哑模糊。
“老人家,天冷,拿去买点衣服和吃的。”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不敢多看老人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他怕,怕多停留一秒,就会被认出来。
他怕,怕看到老人震惊或感激的眼神,会让自己再次心软。
走出街口,坐上车,陈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像是完成了一桩埋藏心底多年的宿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两万块,还一个包子的恩情,足够了。
从此,他和林家,就真的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了。
04
第二天清晨,陈风是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阳光透过酒店的落地窗帘缝隙,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陈风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喂!是……是陈风吗?是陈总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谄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陈风皱了皱眉,“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哎呀!真的是你啊!陈风!我是你三舅姥爷家的那个远房侄子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啦?”,对方的语气瞬间变得热情似火。
陈风的脑子瞬间宕机。
三舅姥爷?。
他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么一号亲戚。
“你打错了”,陈风冷冷地准备挂断。
“诶诶诶!别挂!别挂!”,对方急了,“我是林家的亲戚!晓月是我表姑家的外甥女!我论辈分,得叫你一声姐夫……哦不,前姐夫!。”
林家?。
陈风的心猛地一沉。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对方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陈总啊,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发达了!还这么重情重义!昨天你去看老爷子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放心,你给的那笔钱,我们一定让老爷子吃好穿好!你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啊!。”
一连串的吹捧让陈风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他给钱的事情,怎么会一夜之间传得人尽皆知?。
而且这个所谓的“亲戚”是怎么知道他的私人手机号的?。
这个号码除了几个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几乎不对外公开。
“你有什么事吗?”,陈风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
“啊……这个嘛……”,对方嘿嘿笑了两声,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陈总,你看,我们都是亲戚,我最近呢,手头有点紧,家里孩子上学要交一大笔赞助费……你现在是大老板了,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我们普通人吃一年的了……能不能……也‘帮衬’我一下?。”
陈风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我没钱”,他扔下三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并随手将号码拉黑。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个电话挂断后不到五分钟,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又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接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自称是林晓月的表姨。
说辞和第一个电话如出一辙,先是一通天花乱坠的恭维,然后就开始哭穷,最后绕回到“借钱”的主题上。
陈风再次挂断,拉黑。
但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电话,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前赴后继地涌了进来。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自称是林家的远房亲戚,口径也出奇地一致。
有的是儿子要娶媳妇,缺彩礼钱。
有的是老人生病了,缺医药费。
还有的干脆就是赌博输了钱,想让他帮忙填窟窿。
这些人仿佛是盘踞在他身上的水蛭,嗅到了血腥味,便蜂拥而至,想要狠狠地吸上一口。
陈风的私人手机,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变成了一条“亲情热线。”
他从最初的震惊和困惑,慢慢变成了麻木和厌恶。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里。
05
陈风干脆开启了勿扰模式。
他起身冲了个澡,换好衣服,试图将那挥之不去的烦躁冲刷干净。
镜子里的男人,面色阴沉,眼神里透着一丝烦躁。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失控的感觉了。
这帮所谓的“亲戚”就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甩都甩不掉。
他想不通,自己做得那么隐蔽,林老汉当时也并未认出他,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难道是林老汉自己说出去的?。
一个乞讨的老人,突然得到两万块钱的巨款,向周围人炫耀一番,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那些人又是如何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私人电话?。
这背后,一定有人在组织,在操控。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不在勿扰模式拦截范围内的号码打了进来,号码的归属地,依然是这座城市。
陈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因为这个号码,他有印象。
是他的前小舅子,林晓东。
当年那个冲他比“废物”口型的无赖青年。
“喂,陈风”,电话一接通,林晓东那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带着一丝痞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和之前那些“亲戚”谄媚的语气完全不同,林晓东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嚣张。
“可以啊,陈风”,林晓东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开口,像一只吃饱喝足后打嗝的野狗,“八年不见,混出人样了嘛。现在是大老板了,开得起豪车,住得起豪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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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怎么不说话?”,林晓东似乎对他的沉默很不满,声音提高了几度,“做了亏心事,不敢说话了?。”
陈风冷笑一声:“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做什么了?”,林晓东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跑到共和路,当着那么多街坊邻居的面,给我爸扔了两万块钱!你什么意思?啊?你是故意让我们林家难堪吗?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现在不行了,需要你这个前女婿来可怜、来施舍?。”
这番颠倒黑白的指控,让陈风怒极反笑。
他明明是偷偷塞的钱,怎么就变成了“当着街坊邻居的面”?。
这盆脏水泼得可真是毫无技术含量。
“我没别的意思”,陈风的语气已经冷得像冰,“我只是看到一个老人可怜而已。”
“少他妈装蒜!”,林晓东彻底撕破了脸皮,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不就是想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一转,变得阴狠起来。
“我告诉你,陈风。拿两万块就像打发要饭的?没那么容易!我爸因为你这么一搞,气得住了院,现在身体很不好,后续的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你得全包了!。”
陈风被这无耻的逻辑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晓东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加码:“还有,我姐!我姐跟你那两年,一个黄花大闺女,最好的青春都耗你身上了,你现在发达了,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我也不多要,五十万!就当是青春损失费了!你要是识相,就乖乖把钱打过来。不然,我们就去你公司闹!去你家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陈风是个什么样的白眼狼!抛弃糟糠之妻,还回来羞辱落魄岳父!。”
“啪”的一声。
是陈风旁边桌上的一个玻璃杯,被他生生捏碎了。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的胸腔里直冲天灵盖。
无耻!。
卑劣!。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多年的商场历练让他强行压下了这股火气,没有在电话里爆发。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说:“是吗?那我等着。”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一片死寂。
陈风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眼神冷得吓人。
他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的泄密,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一个以林老汉的乞讨为诱饵,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而他,像个傻子一样,主动地跳了进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陈风用纸巾胡乱包扎了一下手,走到窗边,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通了视频。
屏幕里出现了苏晴关切的脸。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陈风看着她,心中翻涌的怒火和恶心感,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
他将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晴,包括林晓东最后的威胁。
苏晴静静地听着,眉头越蹙越紧。
等陈风说完,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既然能组织这么多人给你打电话,证明他们有精力、有组织。如果家里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可能这么‘团结’的。所以,那位老人家在街边乞讨,很可能不是真的落魄,而更像一场……一场为你专门上演的表演。”
苏晴的话,与他内心的猜测不谋而合。
只是,他还有最后一点想不通。
如果这真是一场表演,那导演是谁?。
林晓东虽然无耻,但脑子应该没那么好用。
林老汉性格懦弱,更不可能。
难道是……
一个他不愿意去想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
06
就在这时,陈风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心脏漏跳了一拍。
来电显示的,是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八年了,这个号码从未在他的通话记录里出现过,但他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是他的前妻,林晓月。
“是她”,陈风对视频那头的苏晴说了一句。
苏晴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接,开免提,我帮你一起听。还有,打开通话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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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指尖划过屏幕,开启了录音功能。
这场闹剧的“总导演”,终于要亲自登场了。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压抑的、似乎在调整情绪的呼吸声。
“陈风”,林晓月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刻意伪装的哭腔,“你什么意思?。”
她一开口,就是和她弟弟如出一辙的质问。
“你现在是故意回来羞辱我们的吗?”,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愤怒中夹杂着巨大的委屈,“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晓月的爸爸在街上乞讨!而你,像个救世主一样,高高在上地丢给他两万块!你这是在打我的脸!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这番话,就像一出排练了无数遍的戏剧台词。
充满了虚假的悲愤和廉价的自尊。
陈风的心,已经冷得像一块铁。
“我只是看到一个老人可怜”,他重复着对林晓东说过的话,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我并不知道那是你父亲,更不知道你们家现在的情况。”
他在试探。
他想看看,这场戏,她要怎么演下去。
陈风的平静,显然彻底激怒了林晓月。
她预想中的剧情,应该是陈风心怀愧疚地道歉,然后她再顺势提出各种补偿要求。
可他这副波澜不惊、置身事外的态度,让她所有的准备都落了空。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无处发泄。
她那可怜的、一戳就破的虚荣心,和积攒了八年的、对他飞黄腾达的嫉妒心,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你少装蒜!”,她尖声叫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你会不知道那是我爸?那条街你走了几百遍!你会认不出来?。”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现在多风光!多有钱!然后回来踩我们一脚!你看到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很爽是不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口不择言的咆哮。
“陈风!我告诉你!我最后悔的不是跟你离婚!是当初瞎了眼看上你!你知不知道我最要面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难!你这么一搞,让我在朋友圈里都抬不起头!我那些姐妹现在都在背后笑话我!说我当初真是蠢到家了,放着你这个潜力股不要,现在我爸要去给你当乞丐要钱!。”
愤怒让她口不择言。
嫉妒让她失去了理智。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个被抛弃的“失败者”,而是一个依然能够掌控局面的“计划者”,她终于脱口而出那句致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