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张灵甫遗孀王玉龄20岁守寡赴台,孙立人雪中送炭条件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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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不能留了。”

孙立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跪在他面前的王玉龄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这句话如同一道天光,照亮了她被骗光积蓄后走投无路的绝境。她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我送你去美国,”孙立人接着说,给了她最后的希望。

但随即,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话锋一转,递上了那句让她后半生都无法挣脱的命令。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01

一九四九年的风,自台湾海峡而来,带着浓重的海洋咸腥和一种属于大时代转折的潮湿气息,吹拂着刚刚踏上基隆港土地的王玉龄。

那年,她年仅二十岁,青春正好,生命却已历经死别。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尚在襁褓中的独子张道宇,孩子小小的身躯是她此刻世界上唯一的重量。

码头上人声鼎沸,像一锅煮沸了的粥。

南腔北调的乡音混杂着士兵的口令、家眷的哭喊、孩童的吵闹,共同谱成了一曲属于那个漂泊年代的、混乱而悲怆的交响。

在拥挤不堪、神色惶惶的人潮里,王玉龄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真丝旗袍,身姿在人群中依然挺拔,面容清丽绝伦,却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哀戚所笼罩,那是一种与她如花年龄极不相称的沉重。

这身洗尽铅华的素服,是为她刚刚战死沙场的丈夫,国民党王牌军第七十四军军长张灵甫而穿。

“张夫人”这个身份,是她身上最后一道看得见的光环,也是一道看不见的、沉重无比的枷锁。

这个身份,让她在登陆的混乱中得到了一些必要的关照。

有专门的军官前来迎接,客气地将她从拥挤的人群中分离出来,引导她和孩子上了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

车轮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滚滚向前,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

那些陌生的街道,低矮的房屋,和街边偶尔闪过的、穿着木屐的本地人,都在提醒她,这里不是她熟悉的故土南京。

台北的天空,似乎比故乡的要更低一些,厚重的云层压抑地悬在头顶,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闷下来。

她被妥善地安排住进了一处位于市区中心地带的独栋日式宅院,环境清幽,院内草木扶疏。

宅院里甚至还配有两名仆佣,负责打理她的饮食起居。

这一切周到的安排,让她那颗因一路奔波而悬着的心,暂时安放了下来。

夜幕降临时,她会支走仆人,独自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她寸步不离的、小巧的牛皮手提箱。

箱子一打开,昏黄的灯光下便是一片灿烂的金光。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叠金条,旁边是用油纸包好的厚厚一沓美钞,角落里还塞着一个丝绒首饰盒,装着母亲留给她的那些珍贵珠宝。

这是她和儿子未来生活的全部仰仗,是她在这个陌生岛屿上唯一能触摸到的安全感。

丈夫已经化作历史里的一串文字,家园故土也已成隔海相望、回不去的远方。

这个沉甸甸的箱子,是她能为儿子抓住的、唯一实在的未来。

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她会抱着熟睡的儿子,坐在窗前的榻榻米上,凝望那轮高悬于陌生屋檐之上的月亮。

悲伤如同涨潮时的海水,无声无息却又无可阻挡地涌来,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她会想起与丈夫相识相恋的短暂甜蜜时光,想起他在战场上的英姿,也想起他战死的消息传来时那如同天崩地裂般的痛楚。

她还太年轻了,未来漫长得像一条没有灯火、望不到尽头的夜路。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王玉龄,你要坚强,为了道宇,你必须坚强起来。

台湾的生活,对于大多数初来乍到的外省人而言是艰难而局促的。

但对于头顶“张灵甫遗孀”这个特殊名号的王玉龄,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却主动向她敞开了大门。

一些昔日丈夫的同僚故旧、军政要员的夫人们,出于各种或真心或功利的目的,纷纷向她递来橄榄枝,邀请她参加各种茶会、牌局。

她明白,这其中有同情,有好奇,或许还有人想通过她来彰显自己与“英雄”的关联。

她礼貌地应对着这一切,脸上挂着得体的、疏离的微笑,心中却始终保持着一份与生俱来的警惕。

就在一次由某位高官夫人举办的午后茶会上,她遇到了那位日后彻底改变她命运轨迹的“李先生”。

他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着一身熨帖的浅灰色西装,戴着一副时髦的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儒雅不凡。

他在被引荐到王玉龄面前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表达同情,而是先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曾在七十四军担任过参谋,是张灵甫将军的老部下,对将军的知遇之恩永世不忘。

当他提及“张军长”三个字时,眼眶瞬间就红了,言辞之间充满了无限的崇敬与真切的哀恸。

这份恰到好处、毫不夸张的情感流露,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王玉龄紧锁的心门。

在那些虚伪客套的寒暄中,这份来自“亡夫旧部”的真情,显得尤为可贵。

她那颗因丧夫之痛而冰封已久的心,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流融化了一角。

从那天起,“李先生”便成了她家中的常客。

他从不空手而来,每次拜访都会带来一些别出心裁的礼物。

有时是市面上难以买到的进口婴儿奶粉和麦乳精,有时是几本从香港来的、印刷精美的画报和时尚杂志,用来给她解闷。

他非常擅长聊天,总能精准地找到让她感兴趣的话题。

他会绘声绘色地讲述一些张灵甫将军在军中不为人知的趣闻轶事,满足她对丈夫过往的思念。

他也会聊起南京城里的风物人情,勾起她对故乡的怀念。

他渊博的知识和风趣的谈吐,极大地缓解了王玉龄身处异乡的孤独与苦闷。

最让王玉龄感到放心的是,他的言行举止非常有分寸,堪称君子。

他始终以一个晚辈和忠心旧部的身份自居,对她尊敬有加,从无半点轻浮之意。

他对她的儿子张道宇更是疼爱备至,视如己出。

他会耐心地陪着小道宇在院子里玩耍,会用并不熟练的动作给孩子换尿布,会在孩子哭闹时熟练地抱起来,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轻轻哄慰。

这一切细致入微的关怀,都让在颠沛流离中孤立无援的王玉龄,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类似家人的温暖和可靠。

她开始在心底里信任他,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依赖。

02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李先生”照例前来探望。

两人在廊下喝茶闲聊时,他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当时台湾动荡的经济状况。

他说,旧台币贬值得就像废纸一样,今天能买一头牛的钱,明天可能就只能买一盒火柴了。

人心惶惶,即便是被视为硬通货的黄金和美金,长久地存放在家里,也只会因为通货膨胀而不断缩水。

王玉龄闻言,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得一紧。

这正是她一直以来藏在心底深处、却又无力解决的隐忧。

“李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为郑重和诚恳的语气说。

“夫人,有句话,我思考了很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玉龄放下茶杯,示意他但说无妨。

他便又凑近了一些,几乎是用耳语的音量说,他有一些在商界和海关高层的朋友,正在运作一门非常稳妥且利润丰厚的生意。

那便是利用特殊渠道,从香港进口当时被严格管制的盘尼西林等紧俏药品,以及一些英国产的高级毛料。

他解释道,这些物资在战后的台湾是绝对的硬通货,需求极大,几乎一到岸就会被抢购一空,转手就能获得数倍的利润。

他说,这不仅能让资金在乱世中完美保值,更能在短期内迅速增值。

他最后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地看着王玉龄。

“夫人,您是将军的遗孀,身份尊贵,不能总这样坐吃山空。我们做晚辈的,有责任替将军照顾好您和少爷,必须为少爷的长远未来做好打算啊!”

“为少爷的长远计”——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王玉龄内心最柔软、最焦虑也最渴望的地方。



是啊,她不能只做一个活在丈夫光环下的、无助的弱女子。

她要靠自己的力量,给儿子一个最好、最安稳的未来。

看着“李先生”那张写满了关切和真诚的脸,她内心那道由不信任筑成的防线,开始剧烈地动摇了。

为了彻底打消王玉龄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李先生”过了几天,又专程拜访了一次。

这一次,他带来了一本制作精美的硬壳账册。

他翻开账册,指着上面用派克笔书写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向她“详细展示”了这门生意的惊人回报率。

随后几天,他又以“让您认识一下合作伙伴,也好放心”为由,不动声色地“引荐”了两位所谓的“生意伙伴”与她见面。

那两人都作富商打扮,一个衣着光鲜,戴着名表,另一个则挺着肚子,满口生意经,对“李先生”更是推崇备至,一口一个“李老板眼光独到,深谋远虑”。

一场精心编排、无懈可击的大戏,就在王玉龄的眼前上演得天衣无缝。

她彻底被说服了。

在她看来,这绝不是什么投机,而是乱世之中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更是忠心故旧对自己这对孤儿寡母最无私的帮助和扶持。

她做出了决定。

起初,她还是抱有一丝谨慎。

她从皮箱里取出了一小部分金条,交给了“李先生”,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

一个月后,“李先生”如期而至,笑容满面地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交到她手上。

他告诉她:“夫人请放心,第一批药品已经顺利出手,这是您应得的分红。”

王玉龄打开信封,里面是崭新而厚实的一叠钞票,数目比她预想的还要多出不少。

她接过那笔沉甸甸的钱,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喜悦。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她靠自己“眼光”赚来的第一笔钱,是她独立能力的最好证明。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她沉浸在这种虚假的成功感中。

她又分两次,将自己皮箱里几乎所有的黄金和美金,都毫不犹豫地交给了“李先生”。

她将自己和儿子的全部希望,都毫无保留地押在了这位“无比可靠的”故旧身上。

每一次将财富交出去,她都仿佛能看到儿子光明灿烂的未来在向她热情地招手。

当她将最后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资金交给“李先生”时,他告诉她,这次的盘子非常大,是一整船的货物,他必须亲自去一趟香港,监督装船和报关事宜。

他向她郑重承诺,最多一个月,他就会带着足以让她和少爷一生无忧的巨额利润回来。

王玉龄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第一个星期,她心情极为愉快,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着用未来的收益给儿子请最好的家庭教师,送他去美国留学。

第二个星期,她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香港的消息,心中泛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波澜,但她很快用“跨海通讯不便”来说服了自己。

第三个星期,她开始真正地坐立不安,尝试着拨打“李先生”留给她的那个联络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的永远是冰冷而单调的忙音,无人接听。

到了第四个星期,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开始像冰冷的藤蔓一样,死死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再也坐不住了。

她发疯一样地四处打听,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之前那两位“合伙人”留下的办公地点。

一个地址是空号,另一个地址的住户是一户普通人家,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说这里从未有过什么公司。

她又去了“李先生”自称在台北的住处,房东告诉她,那位“李先生”只是短租了一个月,早就结清房租搬走了,不知去向。

那一刻,王玉龄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全部抽空,手脚变得冰凉。

她终于迟钝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明白了。

自己掉进了一个从一开始就为她量身定做的、温柔而致命的骗局。

那个彬彬有礼、满口忠义的“李先生”,那些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言辞,那份无微不至、体贴入微的关怀,全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箱子里的那些黄金和美钞。

她被骗了。

倾家荡产。

这个残酷的认知如同一道黑色的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将她的世界炸得支离破碎。



她踉踉跄跄地回到家中,像个游魂一样。

她打开那个曾经装满希望的牛皮箱,看着里面空空如也的景象,再看看身边尚不知人间愁苦、正在酣然入睡的儿子,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瘫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了野兽受伤时才有的、压抑而痛苦的哀鸣。

世界的色彩,在那一瞬间全部褪去,只剩下令人绝望的黑与白。

现实的重压,很快就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没有了任何收入来源,她再也无力支付那栋日式宅院高昂的租金和仆人的薪水。

在房东客气而疏远的催促下,她被迫辞退了仆人,带着儿子,搬出了那个曾经象征着身份和体面的地方。

她最终在城市边缘的一个拥挤的巷弄里,租下了一间狭小、阴暗而潮湿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和一张掉漆的桌子,四壁的墙灰因为潮湿而大片剥落,露出里面丑陋的砖石,角落里长满了绿色的霉斑。

窗外就是嘈杂的市井,邻居用方言大声的争吵声、孩童声嘶力竭的哭闹声、小贩的叫卖声,毫无遮拦地穿透薄薄的墙壁,日夜不休。

从云端的将军夫人,一夜之间跌落到了最底层的尘埃里。

为了维持最基本的生计,她开始变卖自己身边最后剩下的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母亲留给她的那些翡翠耳环、蓝宝石戒指、金项链,一件一件地从她的首饰盒里消失,在典当行昏暗的灯光下,被掌柜用轻蔑的眼神估价,最终换来几张勉强能够度日的钞票。

她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手工缝制的漂亮旗袍,也被她叠得整整齐齐,送去了二手衣店,换取一点微薄到可怜的收入。

她甚至卖掉了丈夫留给她做纪念的一支派克钢笔,当她把那支笔递给店主时,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卖掉了。

每卖掉一件东西,她的心就像被钝刀子活生生地割掉一块肉。

那不仅仅是物品,那是她的过去,她的记忆,她的尊严,是她曾经拥有过美好生活的一切证明。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求助。

可她能求谁呢?

那些曾经在茶会上对她笑脸相迎、热情备至的官太太们,在她落魄之后,早已对她避之不及,仿佛她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她想到了自己的姨父,孙立人。

他是当时的陆军总司令,权势显赫,是她在这座孤岛上唯一的、也是最有力的至亲。

可正是因为这层关系,这份显赫,让她更加难以启齿。

她无法想象,自己以这样一种狼狈不堪、愚蠢至极的形象出现在那位以治军严明、不苟言笑而著称的姨父面前。

她害怕看到他失望、鄙夷甚至愤怒的眼神。

那份属于名门闺秀、属于将军遗孀的骄傲,是她被剥去所有华服之后,身上仅剩的最后一件贴身内衣,她不想亲手将它撕碎,让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亲人的审视之下。

于是,她选择了一个人苦苦支撑。

她试图去找一份工作。

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子,除了读书写字、略懂一些英文、会弹几首钢琴曲之外,在那个兵荒马乱、人人自危的年代,又能做什么呢?

她去一家纺织厂问过,工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着她那双依旧白皙娇嫩的手,不屑地挥了挥,说他们这里要的是能吃苦的粗人。

她去一家商行应聘文员,老板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便直接摇头拒绝了,理由是她无法全身心投入工作。

生活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冰冷的墙,将她死死地困在原地,让她动弹不得。

最让她感到心碎和绝望的,是儿子的境况。

因为营养不良和居住环境的恶劣,原本白白胖胖的小道宇变得日渐瘦弱,还时常生病。

她买不起昂贵的进口奶粉,只能用最便宜的米磨成粉,煮成稀薄的米汤来喂他。

每次看着儿子费力地吮吸着米汤,那双酷似丈夫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时,王玉龄就心如刀割。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沉重地落了下来。

儿子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得像个小火炉,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微弱。

王玉龄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异常的温度,心急如焚。

她翻遍了所有的抽屉和口袋,将身上仅有的几枚肮脏的硬币都凑在了一起,却连去最近的诊所挂号看病的钱都不够。

她抱着滚烫的儿子,站在那扇关不严、不断有冷风灌进来的窗前,听着外面凄厉的风声雨声,和怀中儿子微弱得像小猫一样的呻吟声。



那一刻,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现实最残酷的一面击得粉碎。

她知道,她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她可能会永远失去儿子。

为了儿子,她必须放下一切,包括她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尊严。

她用一件破旧的棉衣将儿子紧紧地裹在怀里,猛地推开门,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冰冷刺骨的雨水瞬间就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和她夺眶而出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雨,哪个是泪。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念头:去孙立人的官邸。

03

孙立人的官邸戒备森严,门口站岗的卫兵毫不客气地将这个衣衫湿透、神情憔悴、怀抱婴儿的女人拦了下来。

她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颤抖的声音,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与主人的关系。

卫兵半信半疑地进去通报。

在雨中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她被领进了一间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书房。

温暖干燥的空气让她因寒冷而麻木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看到了那位坐在巨大书桌后面的姨父,孙立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陆军制服,肩上的将星在吊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他没有起身,只是用一种审视的、极其锐利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陌生的物品。

那目光让她无所遁形,仿佛能穿透她湿透的衣服,看穿她所有的狼狈和不堪,直抵她内心深处的羞愧。

她抱着孩子,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冰冷的雨水从她的发梢和衣角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孙立人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句简单而直接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王玉龄情绪的闸门。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所有的委屈、绝望、悔恨、恐惧,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奔涌而出的泪水和无法抑制的哭声。

她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讲述了自己从初到台湾的满怀希望,到如何认识那位“李先生”,如何一步步信任他,如何被说服进行投资,如何最终被骗光所有积蓄的全部经过。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强烈的自我厌弃和谴责,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鞭子抽打着自己愚蠢的灵魂。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再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她跪了下去,发出了那声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呼喊。

书房里陷入了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中,只剩下王玉龄压抑到变调的啜泣声,以及她怀中孩子因高烧而发出的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孙立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表情坚硬如铁。

他的沉默像一座无形的大山,重重地压在王玉龄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姨父痛斥一顿,然后让卫兵给她一点钱,客气地“请”出门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清晰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是在为她的悲惨命运进行倒计时。

就在王玉龄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准备接受命运的最终审判时,孙立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绕过书桌,走到她的身边,却没有伸手扶她,只是低头,用凌厉的目光看了一眼她怀里那个满脸通红、气息奄奄的孩子。

然后,他转过身,对闻声站在门口的卫兵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去,把张医生给我叫来,用最快的速度,马上。”

接着,他又对一个匆匆赶来的女佣说:“立刻带夫人和孩子去客房,准备热水、干净的衣服和姜汤。”

他的语气依然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命令力量。

王玉龄愣住了,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女佣小心翼翼地过来搀扶她,她才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被动地站了起来。

希望,在她最不抱希望的时候,来得如此突然。

在温暖舒适的客房里,医生很快就赶到了。

经过一番仔细的诊断,医生给孩子打了退烧针,又喂了药。

王玉龄也换上了女佣准备的干净暖和的睡袍,喝下了一碗滚烫辛辣的姜汤。

身体的暖意,让她那颗因寒冷和恐惧而几乎停止跳动的心,重新恢复了知觉,她的神志也逐渐清醒过来。

过了一会儿,在确认孩子的高烧已经开始退去之后,女佣又一次来到房间,轻声请她,说将军在书房等她。

王玉龄怀着一种即将接受审判的、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走进了那间改变了她命运的书房。

这一次,孙立人没有让她站着。

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他看着她,眼神依旧锐利,但似乎少了些许之前的冰冷和疏离。

他等她坐定,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王玉龄立刻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角,等待着预料中即将到来的训斥和责骂。

可孙立人并没有指责她的愚蠢和天真,那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他只是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口吻,陈述着一个她无法反驳的事实。

“台湾这个地方,表面平静,水面下却是暗流涌动,是非太多,人心之复杂,远超你的想象。”

“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孩子,顶着张灵甫遗孀这个名头,身份太扎眼,也太敏感。”

“你就像一块怀璧的肥肉,却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留在这里,没有强有力的依靠,今天这事不是结束,迟早还会出别的事。”

王玉龄静静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姨父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她以为,接下来他会给她一笔钱,或者给她安排一个闲职,让她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此残生。

可孙立人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所有预料。

他看着她,目光穿过她,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台湾,不适合你。”

“我送你去美国。”

“去读书,去学一门能让你真正安身立命的本事,去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划破漫漫长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王玉龄心中那片被阴霾和绝望笼罩的、死寂的荒原。

去美国?

开始新的生活?

这是她连在最美的梦里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感激瞬间淹没了她,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无法控制。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是劫后余生、绝处逢生的泪水。

她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像个孩子一样,拼命地点头,点头,再点头,仿佛一个在黑暗大海中即将溺亡的人,终于抓住了那根从天而降的、坚实无比的救命稻草。

她的人生,似乎就要在这一刻,彻底翻开全新的一页了。

就在她完全沉浸在这种巨大的狂喜之中,准备对姨父千恩万谢时,孙立人却抬起了手,做了一个清晰而有力的制止手势。

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盯着王玉龄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的瞳孔,看到她灵魂的最深处,确保她能听懂并记住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他一字一顿地,用一种不容商量、不容置喙的口吻,缓缓地补充道。

“去美国可以,钱和手续,我都会派人给你全部安排妥当。”

“但是……”

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让这两个字的分量,像两块沉重的铅锭,重重地压在王玉龄的心上,让她刚刚飞上云端的心,又被猛地拽了回来。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玉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姨父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心中刚刚燃起的熊熊希望之火,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的不安所笼罩。

在那一瞬间,无数种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中闪过,每一种都让她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她屏住了呼吸,整个书房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等待着那个即将宣判的、决定她未来命运的条件。

在书房柔和却显得无比肃穆的灯光下,孙立人终于说出了那个让她始料未及、也让她在未来几十年里都无法释怀的条件。

“你可以去美国读书深造,可以去工作谋生,过你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干涉。”

“但有一条铁律,你必须用你的人格向我保证,并且终生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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