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开篇
村口的老槐树下，我抱着一箱方便面站了很久。
身后是送行的丈夫陈大山，他黑黝黝的脸上写满了不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村里的几个妇女凑在一起指指点点，她们的声音飘进我耳朵里。
"你们看，大山这次可真抠门啊，让秋水带一箱方便面回娘家，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可不是嘛，人家秋水嫁过来十六年了，头一回回越南，就给这么点东西，换我早就闹翻了。"
"也不知道秋水当年怎么看上大山的，这日子过得够憋屈的。"
我紧紧抱着那箱方便面，心里五味杂陈。
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我终于可以回娘家了。
记得二零零八年那个春天，我跟着中介来到这个陌生的村庄。
那时候我才十九岁，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见到陈家破旧的土坯房就哭了。
婆婆王桂香当时站在院子里，冷冷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嫌弃。
"花了三万块钱，就买回来这么个黄毛丫头。"
大山在一旁搓着手，额头上全是汗，他用生硬的越南语对我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家里穷，但我会对你好的。"
就是这句话，让我在最想逃跑的时候留了下来。
01
新婚第一夜，我蜷缩在床角不敢动弹。
大山在门外坐了一整夜，他怕我害怕。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把我拉起来干活。
洗衣做饭喂猪挑水，我一样都不会，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真是个废物，连这点活都不会干。"
她把水桶重重地摔在我面前，转身就走了。
我蹲在井边哭了很久，眼泪掉进水桶里。
大山从地里回来看到这一幕，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帮我把水挑回了家。
从那以后，他每天天不亮就去干活，晚上回来还要教我说中文。
"秋水，这个字念'家'，这是咱们的家。"
他的手指粗糙得像树皮，却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我看着那个"家"字，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也许不是那么可怕。
婆婆对我的态度在我怀孕后有了转变。
那天我在厨房突然晕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婆婆正在给我煮鸡蛋。
"你肚子里有了孩子，不能再干重活了。"
她的声音还是很冷，但端来的鸡蛋是热的。
我捧着那碗鸡蛋，眼泪又掉了下来。
婆婆别过脸去，嘴里嘟囔着："哭什么哭，把孩子哭坏了。"
女儿小月出生那天，婆婆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这孩子长得像她妈，水灵灵的。"
大山在门外听到这话，转身抹了把眼泪。
他跑去镇上给我买了一斤红糖，还有一双新鞋。
"秋水，辛苦你了。"
他笨拙地把红糖水递到我手里，眼睛通红。
我喝着甜甜的红糖水，忽然觉得这个家不再是牢笼。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也照进了我的心里。
02
小月三岁那年，我第一次跟大山提起想回娘家。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秋水,不是我不让你回,是真的没钱啊。"
他掏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几十块钱,眼睛都红了。
我看着那些零碎的钱，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时候家里欠着外债,婆婆又病了,到处都要钱。
村里的大伯哥陈大川听说了这事，特意跑来嘲讽。
"大山啊,娶了个外国媳妇就是麻烦,还得往越南跑,这路费够买多少化肥了。"
大山没有理他，转身去了地里。
我站在院子里,听着大伯哥的冷嘲热讽,第一次对这个家产生了怨恨。
那天晚上,大山喝了很多酒。
他抱着我哭了,说对不起,说等攒够了钱一定让我回家。
"我知道你想你妈，我也知道你在这里受委屈了。"
他的眼泪掉在我脸上,烫得我心口发疼。
第二年,我又怀孕了。
儿子小星出生后,大山去了广东打工。
他一年只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瘦得脱了形。
但他带回来的钱,一分一厘都交到我手上。
"秋水,再过两年,我一定让你回家。"
这句话他说了很多次,但两年过去了,我们还是没攒够钱。
孩子要上学,婆婆要吃药,家里的房子也该修了。
每一笔账都压在大山身上,他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从十九岁的姑娘变成了三十多岁的妇人。
脸上的皱纹,手上的老茧,都是这些年留下的痕迹。
03
小月考上了县城的重点中学,学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大山在外面又多打了一份工,一天只睡四个小时。
那年春节他回来,我差点没认出他。
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全是风霜。
"大山,别这么拼命了,钱可以慢慢攒。"
我抱着他,心疼得掉眼泪。
他却笑了,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秋水,这是今年攒的钱,明年你就能回家了。"
那个信封里装着一万多块钱,是他一年的血汗。
我捧着那些钱,手都在发抖。
但第二天,婆婆突然晕倒了。
送到医院一检查,是脑梗,需要住院治疗。
那一万多块钱,全都花在了医院里。
我看着大山憔悴的脸,把想回家的念头又压了下去。
"妈更需要这些钱。"
我对大山说,他紧紧抱住了我。
婆婆出院后,拉着我的手哭了很久。
"秋水啊,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嫁到我们家受苦了。"
我给她擦眼泪,心里却很平静。
这些年,她早就从刻薄的婆婆变成了疼我的妈。
她会在我生病时守在床边,会在我委屈时替我说话。
她会把最好的菜夹给我,会在背后夸我是个好媳妇。
"妈,别说傻话了,你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我扶着她躺下,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越南的妈妈还好不好。
上次跟家里打电话,弟弟说妈妈的腰病又犯了。
我听了很着急,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04
转眼到了二零二四年,我嫁到中国已经十六年了。
小月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小星也成了班里的尖子生。
婆婆的身体养得很好,家里的债也还清了。
大山终于对我说,可以回娘家了。
那天晚上,我激动得一夜没睡。
我翻出当年带来的越南盾,已经发黄了。
我想给妈妈买件新衣服,给弟弟买点好东西。
但手里的钱数来数去也不够。
大山看出了我的心思,把我叫到房间里。
"秋水,这次回去,你想带点什么?"
我想了想,说想买些安徽的特产带回去。
大山点点头,说他会准备好的。
出发的前一天,村里人都知道我要回越南了。
好几个妇女来我家串门,都说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秋水啊,你这次回去可要风光点,别让你家里人瞧不起咱们。"
孙小芳,就是大伯哥的老婆,说得特别大声。
我笑着应付她们,心里却只想着快点见到妈妈。
十六年了,妈妈的头发是不是都白了?
那天晚上,大山神神秘秘地从外面搬回来一个大箱子。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是一箱方便面。
"大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生气,难道他让我带方便面回娘家?
他挠挠头,憨厚地笑了。
"秋水,你明天就知道了,先别问。"
我看着那箱方便面,心里有点失落。
但我相信大山不会让我丢脸的。
05
第二天一早,大山就把那箱方便面搬到了村口。
村里的人看到了,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看你看,大山真是小气,让秋水带箱方便面回去。"
"可不是嘛,这十六年白在中国待了,还不如不回去呢。"
我听着这些话,脸都红了。
但大山却一点也不在意,他把箱子放在车上,紧紧握住我的手。
"秋水,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打电话。"
他的眼睛红红的,显然舍不得我走。
我点点头,抱着那箱方便面上了车。
车子启动的时候,我看到大山在后面追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擦眼泪。
坐在车上,我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我很激动,终于要回家了,另一方面我又很困惑,大山为什么让我带箱方便面?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打开了那个箱子。
方便面的包装袋下面,露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我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把方便面拿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