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帮挑剔的总监手冲咖啡,坚持了18个月,我离职那天他拦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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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就这么走了?”

他挡在电梯门口,镜片后的目光像一口深井。

我抱着我的纸箱,里面装着我在这座城市里全部的家当和一丝残存的尊严。

我点了点头,发不出声音。

我的喉咙像被沙子堵住了。

“你以为我让你冲了十八个月的咖啡,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口腹之欲?”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像手术刀一样剖开空气。

我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回响。

“其实……我一直在考验你。”

考验我?

这两个字像两颗陌生的星球,撞进了我的耳朵。

世界仿佛在此刻静止。

“从你接下这个任务的第一天起。”

他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又都让我费解。

我更糊涂了,像一个迷路的魂灵,在自己的身体里找不到方向。

为什么?

我终于挤出了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因为……”

他停顿了很久,那沉默像涨潮的海水,慢慢淹没了我的口鼻。

然后,他从他那昂贵的皮质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推到我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那个文件夹,沉默地躺在他的手中,像一个即将被揭晓的、沉重而未知的命运。



01

我叫陈默。

沉默的默。

我妈说,生我那天,外面很吵,但我一声没哭。

她就觉得,这孩子大概是喜欢安静的。

可我来到了上海。

一座用分贝来衡量活力的城市。

在这里,沉默不是金,是空气。

是背景板。

是无能的另一个名字。

我像一粒灰尘,附着在这座巨大机器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齿轮上。

那是一家广告公司,在陆家嘴的高楼里,能看到黄浦江。

江上的船很慢,天上的云也慢,但楼里的人,没有一个敢慢下来。

我的职位是实习助理。

这个头衔听起来,像是什么人物的左膀右臂。

实际上,我是一台会走路的复印机,一个会说话的订餐软件,一个永远在清理会议室的幽灵。

我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走路贴着墙根,说话看着地面,目光从不敢与人交汇。

我的世界,就是我脚下那三尺见方的地方,和我那双洗得泛黄的帆布鞋。

公司里有一尊神。

或者说,一尊魔。

顾铭。

创意部的绝对主宰。

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金丝眼镜,永远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看起来像个大学教授,温文尔雅。

可没人敢被这副皮囊欺骗。

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像鹰的眼睛,能看穿你所有的伪装和懈怠。

他一开口,整个创意部,几十号人,会立刻变成一片寂静的森林。

你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嘶嘶声,和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一个方案,在他手里,可以死上十七八次。

他会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诛心的话。

“这就是你熬了三个通宵想出来的东西?”

“你的脑子,是被水泥糊住了吗?”

“拿走,我不想再看到它第二次。”

然后,整个团队就得推倒重来,回到原点。

大家背后都叫他“活阎王”。

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绕道走。

我的命运,和这尊魔的交汇,发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周二上午。

天气阴沉,像所有人的心情。

前台新来的小姑娘,大概是想表现一下,殷勤地给顾铭送了一杯咖啡。

是那种开遍全城的连锁品牌,绿色的徽标,甜腻的奶油。

当时,顾铭正在审阅一个极其重要的项目方案。

整个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他头也没抬,只是端起那杯咖啡,凑到鼻尖下闻了闻。

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然后,他做了件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事。

他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会议室角落的垃圾桶旁。

在几十双惊恐的眼睛的注视下,他松开手。

那杯几乎满的、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连同纸杯,做了一个短暂的自由落体。

“砰”的一声,掉进了垃圾桶里。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乳白色的液体溅出来,沾脏了光洁的桶壁。

他走回座位,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谁再拿这种工业糖水来侮辱我的味蕾,”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金属的质感,“就立刻滚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新来的小姑娘,脸煞白,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部门经理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目光在人群中绝望地搜寻着浮木。

最后,他的视线,穿过一张张紧张的脸,定格在了最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的我。

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陈默。”

经理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容置疑的解脱。

“以后顾总的咖啡,你来负责!”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

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有同情,有怜悯,更多的是一种“还好不是我”的幸灾乐祸。

我想开口说点什么。

说我不会。

说我不懂。

说我只是个实习生。

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这个全公司最危险、最烫手的任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了我的身上。

我当然不懂咖啡。

我的人生里,唯一的咖啡因来源,是那种三合一的速溶粉末。

用开水一冲,苦中带甜,甜中带涩,那只是为了在熬夜时,能让眼皮多支撑一个小时的燃料。

它和“品味”两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我怀着上坟一样的心情,走到公司茶水间。

那台老旧的滴滤咖啡机,布满了水垢和咖啡渍,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兵。

我胡乱抓了一把公司提供的、不知放了多久的咖啡粉,倒进滤网。

按下了开关。

机器发出疲惫的轰鸣声,滴滴答答地,流出一些黑色的、气味奇怪的液体。

我找了一个最干净的白瓷杯,将那杯“毒药”盛好。

然后,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双手的颤抖。

我端着它,一步一步,像走向刑场的死囚,挪到顾铭那间玻璃办公室的门口。

他正在打电话,说着我听不懂的英文术语。

看到我,他没有停下,只是用眼神示意我进去。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飘了进去,把杯子轻轻放在他桌子的一角。

一个离他最远,最安全的位置。

然后,我倒退着,退出了那间仿佛有另一个气压的办公室。

一整个上午,我都坐立不安。

我的脖子伸得像一只长颈鹿,每隔几分钟,就偷偷往他办公室里瞟一眼。

那杯咖啡,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孤零零地站在桌角。

他一眼都没有再看过它。

直到午饭时间,它都保持着我刚放下去时的姿态,连热气都散尽了。

下午两点,内线电话响了。

是顾铭的号码。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声音依旧是平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走了进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杯已经凉透的液体。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像钢琴家的手。

“咖啡。”我小声回答,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那杯咖啡。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手冲。”

他吐出两个字。

“豆子自己去买。”

又是几个字。

“每天早上九点半,我要看到一杯能‘喝’的咖啡。”

这是最后一句。

他说完,就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我走回自己的座位,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冲是什么?

豆子去哪里买?

什么又是“能喝”的咖啡?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是命令。

是任务。

是我能继续留在这里,继续每个月按时还上三千块助学贷款,继续给远在老家的父母寄去一千五百块生活费的唯一前提。

我的“咖啡奴”生涯,就这样,在一种完全的茫然和巨大的恐惧中,拉开了序幕。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城中村那张不到一米二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泛起的霉斑。

我打开手机,用我那点微薄的流量,搜索“手冲咖啡”。

屏幕上跳出无数的视频和文章。

穿着精致围裙的咖啡师,用优雅得像跳舞一样的姿态,握着一个细嘴的铜壶。

水流像一根晶莹的丝线,温柔地注入一个陶瓷的滤杯中。

咖啡粉在热水的浸润下,像一个苏醒的火山,缓缓地、蓬松地鼓起。

下面的人评论说,这叫“闷蒸”,也叫“绽放”。

我觉得那真美。

美得不像是属于我的世界。

我查了查那些设备的价格。

一个手冲壶,从几十到上千。

一个滤杯,有陶瓷的,玻璃的,金属的。

一个磨豆机,更是从一百块的手摇,到上万块的电动,琳琅满目。

我看着我手机银行里那个可怜的四位数余额,那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第二天,我咬了咬牙,用第一个月实习工资的一半,在网上买了一套最廉价的入门装备。

一个塑料的扇形滤杯,一个最普通的玻璃分享壶,一个刻度模糊、摇起来吱嘎作响的手摇磨豆机。

02

还有一包号称“新手首选、风味均衡”的巴西咖啡豆。

包裹到的那天,我像迎接一个新生儿一样,小心翼翼地拆开。

我的出租屋很小,只有一个朝北的小窗台。

那里,就成了我的实验室,我的战场。

夜晚,当整栋楼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隔壁夫妻的争吵声和楼下夜宵摊的划拳声时,我开始了我第一次的“创作”。

我模仿着视频里的样子,烧水,磨豆,折滤纸。

我的动作笨拙得像一只熊。

水温计没有,我只能凭感觉。

磨豆机摇得我手腕发酸,磨出来的粉有粗有细,像一盘沙子。

我把热水倒进手冲壶,壶嘴的水流根本不受控制,时大时小。

我对着那堆咖啡粉,胡乱地画着圈。



一股焦糊和酸涩混合的奇怪气味,弥漫在我那几平米的小空间里。

我冲出了一壶黑褐色的液体。

我鼓起勇气尝了一口。

那味道,瞬间让我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又酸又苦,像喝了一口加了黄连的醋。

我绝望地看着那壶失败品,想把它全部倒掉。

可我最后还是没舍得。

那是我花钱买来的豆子。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硬着头皮,把这杯我自己都无法下咽的“作品”,在九点半准时端到了顾铭的办公桌上。

他依旧在忙。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杯咖啡。

他的眉头,第一次在我面前,深深地皱了起来。

那道皱纹,像一道峡谷,刻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无视。

他端起了杯子,凑到鼻尖下,轻轻闻了一下。

然后,他又放下了。

“像中药。”

他给了我三个字的评语。

然后,他把目光移回电脑屏幕,挥了挥手。

我退了出去。

透过玻璃墙,我看到他站起身,拿起那杯咖啡,走到了窗边。

他办公室里有一盆很大的绿植,叫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看到,他把那杯咖啡,一滴不剩地,全部倒进了花盆里。

那个动作,缓慢,又决绝。

像是在埋葬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地狱。

我的咖啡,每天都准时出现在他的桌上。

也每天都准时,被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处理掉。

有时是倒进花盆。

有时是直接倒进他桌边的垃圾桶。

有时,他甚至会端到卫生间去冲掉。

每一次,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他给我的评语,也越来越简洁,越来越刻薄。

“一股刷锅水的味儿。”

“兑了水的酱油。”

“你确定这是咖啡豆,不是木炭?”

办公室里,我成了公开的笑柄。

“顾总的专属咖啡机”这个外号,不胫而走。

和我同期进来的王赫,那个总是油头粉面,最擅长见风使舵的家伙,成了嘲笑我的主力军。

他总是在我端着咖啡路过他工位时,用一种夸张的、舞台剧般的腔调大声说:“哟,陈大师又去给顾总‘炼丹’啦?”

“今天这丹,是酸的还是苦的啊?”

然后,他周围就会响起一阵压抑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低着头,假装听不见,快步走过。

我的脸颊在发烫。

我的耳朵里充满了嗡嗡的杂音。

我把那些嘲笑,那些轻视,那些屈辱,都当作了咖啡豆。

在每个深夜,用我那个吱嘎作响的磨豆机,一遍一遍,狠狠地磨碎。

我没有退路。

我不能辞职。

我只能往前走,哪怕前面是悬崖。

我开始做笔记。

像当年准备高考一样,我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

水温,90度,91度,92度……

研磨度,调高一格,降低一格……

粉水比,1:14,1:15,1:16……

闷蒸时间,30秒,35秒……

注水方式,一段式,三段式……

我把网上能找到的所有理论,都抄了下来。

我把每一次的冲煮参数,都详细地记录下来。

然后,在旁边,记下顾铭的反应。

他皱眉的弧度。

他拿起杯子时的犹豫。

他放下杯子时的力度。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的评语。

这些,都成了我下一次调整的依据。

我的工资,除了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和寄回家的钱,剩下的,全部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咖啡豆。

从哥伦比亚,到埃塞俄比亚,从肯尼亚,到苏门答腊。

从日晒,到水洗,到蜜处理。

我的那个小小的窗台,摆满了装着各种豆子的密封袋。

我的世界,被压缩进了那个小小的、白色的塑料滤杯里。

它成了一种执念。

一种我和顾铭之间,无声的较量。

一种我向这个冰冷的办公室,证明我不是一个废物的唯一方式。

转机,发生在我被“折磨”了大约三个月之后。

那是一个周五。

我用一支新到的、水洗的耶加雪菲。

当我把热水注入磨好的咖啡粉时,一股我从未闻到过的、清新的、仿佛带着露珠的柑橘和茉莉花香,瞬间充满了我的小屋。

那一刻,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预感,冲好了那杯咖啡。

它的颜色,不像之前那些那么浑浊,而是呈现出一种清澈的、明亮的琥珀色。

我小心翼翼地端到顾铭的办公室。

他照例皱着眉,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

他端起杯子,习惯性地准备喝一口就放下。

他喝了一口。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没有立刻放下杯子。

他看了看杯子里的液体,又喝了第二口。

接着,是第三口。

我站在那里,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一口一口,喝得很慢。

直到,杯子见底了。

他把空杯子放在桌上。

他什么也没说。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他又埋头进了他的文件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觉得今天的天空,特别蓝。

我没有中五百万彩票,但我感觉,比中了彩票还要快乐。

从那天起,我冲的咖啡,他开始喝了。

有时候,他会喝一半。

有时候,他会喝完一整杯。

他依旧不给任何评语。

依旧是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冰山脸。

可我知道,我敲开了一扇紧闭的门。

那扇门后面,是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绚丽多彩的新世界。

我发现,我不再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而去冲咖啡了。

我开始真正地享受这个过程。

当热水浸润咖啡粉,看着它像一个小小的、柔软的火山一样蓬松鼓起,我感到一种生命的张力。

当不同产区的豆子,在我手中,释放出或奔放、或内敛的花香、果香、坚果香时,我感到一种近乎于创造的喜悦。

当一杯清澈的、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滴落,汇聚在分享壶里时,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专注。

这件曾经让我备受屈辱的枯燥任务,竟然变成了我对抗这座冰冷城市里所有焦虑和压力的庇护所。

它不再是我的工作。

它成了我的艺术,我的修行,我与这个世界对话的秘密语言。

我甚至开始享受顾铭的挑剔。

他的沉默,他的不置可否,都像一把最锋利的刻刀,逼着我不断地去雕琢自己的技艺,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懈怠和自满。

我开始能分辨出,埃塞俄比亚日晒豆里莓果和酒香的狂野,和水洗豆里柑橘与花香的优雅。

我开始能通过控制水流的速度和高度,来微调一杯咖啡的酸质、甜感和醇厚度。

我把年终评定得来的那一点点奖金,花了一大半,在一家精品咖啡店里,买了一小包昂贵的、来自巴拿马翡翠庄园的瑰夏咖啡豆。

店员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那一小包豆子的价格,几乎是我半个月的房租。

我不在乎。

我只想看看,传说中那种顶级的、神话般的风味,到底是什么样子。

03

我想看看,当我把这样一杯咖啡端到顾铭面前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冲泡瑰夏的那天早上,我像一个即将参加神圣仪式的信徒。

我把手洗了三遍。

我用滚烫的开水,把所有的器具都烫了一遍又一遍。

空气中,弥漫着佛手柑、蜜桃和茉莉交织在一起的、优雅到极致的香气。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冲咖啡,我是在萃取一首诗。

我把那杯流淌着金色光芒的咖啡端给他时,我看到,他正准备从文件中抬起头的手,在空中,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亮晶晶的东西。

是惊喜。

我确定。

他喝得很慢,很慢。

那一刻,办公室里所有的嘈杂,键盘的敲击声,电话的铃声,都仿佛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们之间,那杯流淌着香气的、金色的液体。

我的咖啡技艺,在顾铭的无声打磨下,日益精进。

可我的职场生活,却依旧是一片泥潭。

甚至,因为我在咖啡上的“不务正业”,而变得更加艰难。

王赫,那个和我同期进公司,如今已经转正,并且深得经理器重的家伙,成了我在公司里最大的噩梦。



他似乎把打压我,当成了一种乐趣。

他聪明,圆滑,知道如何讨好上级,知道如何把别人的功劳变成自己的。

而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只会埋头做事的傻子,一个绝佳的、可以随意踩踏的垫脚石。

他总是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地讽刺我。

“陈默啊,最近设计能力没什么长进,这泡咖啡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像大师了。”

“也是,毕竟是伺候顾总的人,专业!”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虚伪的、夸奖的笑,但那笑意里,藏着的全是鄙夷和轻蔑。

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地笑。

我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我的设计方案,总是被毙。

我的创意,总是被认为“不够大胆”、“缺乏商业价值”。

而我的咖啡,确实越来越好。

我像一个分裂的人。

在咖啡的世界里,我是自信的、专注的、不断进步的王。

在设计的世界里,我是懦弱的、笨拙的、一无是处的兵。

最让我感到刺痛和绝望的一次,是在公司竞标一个国际知名运动品牌年度推广项目的时候。

那段时间,整个部门,都陷入了疯狂的加班中。

每个人都被榨干了最后一丝灵感。

我在整理成堆的消费者调研报告时,熬了两个通宵,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细节。

报告显示,目标人群,那些年轻的运动爱好者,他们购买产品,不仅仅是为了功能性,更是在寻求一种身份认同,一种在光明下的展示和在阴影中的坚持。

我被这个发现击中了。

“光与影”。

一个关于“光与影”的核心视觉创意,在我脑海里瞬间成型。

在聚光灯下,是挥洒汗水的荣耀时刻。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是独自坚持的刻苦训练。

这才是完整的、真实的运动精神。

我兴奋得一整个晚上没有睡着。

我画了十几张草图,做了一个粗糙的PPT。

我准备在第二天的部门头脑风暴会上,把它提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为此,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

可我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会议上,我因为紧张,犹豫了半天,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开口时机。

就在我终于鼓起勇气,准备举手的那一刻。

王赫,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那种他标志性的、充满自信的笑容。

“各位,关于这次的项目,我昨晚彻夜思考,突然有了一个灵感迸发。”

然后,他用极其华丽、极富煽动性的辞藻,几乎一字不差地,把我那个还很粗糙的、关于“光与影”的想法,包装成了一个光鲜亮丽、无懈可击的完美方案。

他说得天花乱坠,仿佛那个想法,是他灵魂深处迸发出的火花。

我当时就懵了。

我的血,一下子全都冲上了头顶。

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看着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看到,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平时最爱挑刺的几个老油条,都向他投去了赞许和惊艳的目光。

我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顾铭,也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创意,表示出如此明确的肯定。

会议结束的时候,经理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王赫的肩膀,说:“小子,干得漂亮!”

我看到王赫,意气风发地跟在顾铭身边,走出会议室,嘴里还在滔滔不绝地补充着“他的”创意的各种细节。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传来一阵阵刺痛。

可那点刺痛,远远比不上我心里的那种,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肉的剧痛。

我后来,还是不甘心。

我找了一个机会,在茶水间,堵住了顾铭。

我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顾总,关于那个‘光与影’的创意,其实……其实我……”

我说不下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我没有证据。

我只有我自己那个粗糙的、存在电脑里的PPT。

顾铭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那样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身,接水,离开了。

仿佛我,和我的那些委屈,都只是空气。

那一刻,一种巨大的、彻骨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海水,将我彻底淹没。

我终于明白了。

在这个冷酷的、以结果为导向的世界里,过程和真相,根本不重要。

谁的声音大,谁站在聚光灯下,谁就是对的。

我的努力,我的发现,我的创意,都像我最初冲的那些失败的咖啡一样,被无声地、不带一丝痕迹地倒掉了。

而我,依旧是那个,只会泡咖啡的,沉默的,陈默。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滑向了深渊。

十八个月。

五百四十多个日日夜夜。

我的手掌上,因为长期摇动磨豆机,和接触高温的器具,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老茧。

我的咖啡笔记,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整三大本。

我对咖啡风味的辨识能力,已经可以精准到,说出一支豆子是来自耶加雪菲的科契尔,还是孔加。

可是在公司里,我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助理,拿着全公司最低的薪水之一。

我的名字,只会在需要打杂的时候,才会被人想起。

年底的公司年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里举行。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王赫,因为那个他窃取我的创意而最终拿下的项目,被评为了年度优秀新人。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打着领结,意气风发地走上舞台。

台下,掌声雷动。

我看到他从公司最大的老板手里,接过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和一座晶莹剔rou的水晶奖杯。

他拿着话筒,发表着获奖感言。

他感谢公司的栽培,感谢经理的信任,最后,他特别感谢了顾总的赏识和指导。

他说:“是顾总,像一座灯塔,指引了我前进的方向。”

我坐在宴会厅最角落的那一桌,那一桌都是我们这些实习生和助理。

我看着舞台上绚烂的射灯,把王赫的脸照得闪闪发光。

我觉得那光,刺眼极了。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我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份只能让我在这座城市里勉强活下去的薪水?

还是为了,每天早上,能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喝上一杯他满意的咖啡?

04

然后,用我全部的热情和心血,去成就别人的辉煌?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的世界,不应该只有PPT,和别人的脸色。

我还有我的咖啡。

那是我在无数个孤独、屈辱的夜晚,用热爱和坚持,一点一点,为自己建立起来的,一个无人可以侵犯的王国。

或许,我应该离开这里。

去为自己的热爱,真正地活一次。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萌生,就像一颗被埋藏了很久的种子,遇到了春雨。

它迅速地,疯狂地,长出了根,抽出了芽,爬满了我的整个心脏。

我决定辞职。

我把我这两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都取了出来。

我又撒了个谎,跟远在老家的父母说,我要报一个设计的进修班,需要一笔钱。

他们毫不犹豫地,把家里那点本就不多的存款,都打给了我。

电话里,我爸还在叮嘱我:“小默啊,在外面别太省了,要吃好点。”

我握着电话,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用这些钱,计划着,去开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小的,移动咖啡摊。

一辆改造过的三轮车。



一套更专业的设备。

或许就在某个地铁口,或许就在某个写字楼的后街。

哪怕只有一个平方,哪怕要风吹日晒,要和城管斗智斗勇。

但那里的每一粒豆子,每一滴水,都将是属于我自己的,是自由的。

离职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没有人挽留。

也没有人觉得意外。

在他们看来,我这样的“失败者”,离开是迟早的事。

我的离开,就像一颗灰尘,从一张光洁的桌面上被轻轻吹走。

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我在这家公司的最后一天,到了。

我像往常一样,天没亮就起了床。

我没有丝毫的留恋,也没有解脱的快感。

心里很平静。

我拿出了一直珍藏着,舍不得喝的那包巴拿马瑰夏豆。

那是我为自己的告别,准备的仪式。

我像对待一件即将完成的神圣艺术品一样,净手,温壶,称豆,研磨。

每一个动作,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都要缓慢。

水流从我那把已经用了很久的手冲壶中,稳定地,轻柔地注入。

咖啡粉在滤纸中,安静地,均匀地,呼吸,膨胀。

那股熟悉的、优雅的、柑橘与花香交织的香气,最后一次,弥漫在我这个即将告别的小屋里。

我把那杯色泽清亮、香气馥郁的咖啡,倒进了我最喜欢的一个日式陶杯里。

然后,我把它,和那封我写了一整夜的、薄薄的辞职信,一起,放在了顾铭的办公桌上。

他当时正在看一份文件。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杯咖啡,和那个白色的信封。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

“顾总,”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这是我最后一次给您冲咖啡了。”

我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谢谢您……让我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

我说的是真心话。

没有他那变态的挑剔,我永远不会走进手冲咖啡的世界,也永远不会发现,我生命中还有这样一种热爱的可能。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封信。

他只是端起了那杯咖啡,凑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我看不清他镜片后的表情。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的东西不多。

一个印着公司logo的水杯,几本关于设计理论的书,一本厚厚的、写满了字的咖啡笔记,还有一个装着我那套宝贝手冲器具的布袋。

所有的一切,很快就装进了一个半旧的纸箱里。

我和身边几个还算说得上话的同事,简单地道了别。

他们客气地祝我前程似锦,一路顺风。

那客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我抱着纸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待了十八个月的地方。

这个我付出了青春,也流尽了眼泪的地方。

我像一个过客。

一个从未真正融入过的局外人。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

我走了进去。

就在电视门即将严丝合缝地关上的那一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有力地,不容置疑地,挡在了门缝中间。

电梯的感应装置,让门又重新弹开了。

顾铭,站在门外。

他没戴眼镜,手里拿着的,也不是文件。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不再是我熟悉的、那种锐利和冰冷。

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混合物。

里面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就这么走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在安静的电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抱着那个沉重的纸箱,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我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顾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以为我让你冲了十八个月的咖啡,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口腹之欲?”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锋利起来。

像一把出鞘的剑,带着寒光,直指我的咽喉。

我愣住了。

我的大脑,像一台死机的电脑,无法处理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什么意思?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到我的面前。

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木质香水和咖啡的余韵,将我完全笼罩。

他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灯,要穿透我的皮囊,看进我的灵魂深处。

“其实……我一直在考验你。”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这句话震得粉碎。

我听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机械地反问:“考验我?”

“嗯。”

他点了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从你接下这个任务的第一天起,我就在考验你。”

我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我彻底糊涂了。

我像一个在浓雾里航行的水手,看不清任何方向,找不到任何逻辑。

“为什么?”

我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声音沙哑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因为……”

顾铭停顿了片刻。

那短暂的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然后,他从他那个看起来永远装着公司最高机密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

他把它递到我面前,动作沉稳,不带一丝犹豫。

“你先看看这个。”

我颤抖着手,几乎是夺过了那个文件夹。

它的分量很重。

重得像一块砖头。

压得我的手腕,都在微微发抖。

我低下头,用发麻的手指,翻开了文件夹的第一页。

一行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加粗的宋体字,像一枚印章,狠狠地烙进了我的视网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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