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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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言洲遭遇车祸的消息传来,顾清涵立刻撇下了正哮喘发作的苏盛林,急忙奔往医院。
十年婚姻,苏盛林早已习以为常,妻子对这位非亲生弟弟的偏爱。
尽管如此,苏盛林还是觉得,作为姐夫,他总该去看望一下车祸的小舅子。
他挣扎着爬向床头柜,在窒息的边缘终于摸到了哮喘喷雾,感觉稍微好转后,也急忙赶往顾言洲的病房。
就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却听到顾清涵在打电话的声音。
“肾衰竭?!那就赶紧给我找合适的配型!”
“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也愿意试试!”
“我前几天刚体检过,连医生都说我身体棒棒的,器官活性肯定没问题……”
苏盛林愣在了原地。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日夜相伴的妻子原来一直在装病。
顾清涵患有白血病。
在与她结婚的十年里,苏盛林无数次跪地求医,希望他们能救救顾清涵。
他一次又一次地接受骨髓穿刺,总想用自己的骨髓来挽救她的生命。
他白天拼命工作,晚上无怨无悔地照顾顾清涵。
顾清涵一咳嗽,他就急得连鞋都来不及穿,抱着她直奔医院。
顾清涵自暴自弃时,他强忍泪水,穿着无菌服安慰她。
苏盛林的头上仿佛悬着一块巨石,他每天都在噩梦中惊醒,害怕顾清涵突然离世。
他的神经从未放松过。
那时的顾清涵红着眼说:“盛林,我对不起你,我这破身体这么不争气,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相信我,我会努力化疗,努力吃药,等我慢慢好起来,我们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幸福!”
那时的苏盛林总以为顾清涵对他的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
但现在,他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盛林慌忙收拾心情,躲进楼梯间。
那人穿着西装,脚踩名贵皮鞋,但在看到顾清涵时,还是恭敬地低下了头。
“顾总,我们已经为顾先生请来了意大利的顶尖专家进行手术,顾先生的情况已经稳定,但还需要合适的肾源。”
顾清涵长舒一口气,红着眼,嘴唇颤抖,感谢上苍。
助理见她这样,犹豫着说:
“顾总,您装病这么多年试探苏先生对您的真心。”
“现在他跟着您吃了这么多年苦,也该告诉他真相了。”
顾清涵从刚才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现在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摸着手串,懒洋洋地说:
“男人过得太顺就会不安分,就会想找小三,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就适合多操操心,多吃点苦,那样才能只对我忠诚。”
助理皱了皱眉,忍不住说:
“那您的弟弟不也是男人吗?可您前段时间只是因为他随口一句玩笑,就给他定制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跑车,恨不得让他一点苦都不吃……”
顾清涵嗤笑着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
“言洲生下来就是享福的,我怎么忍心让他吃苦?”
“那车就是他喜欢,我随便送他玩玩。”
“再说了,要不是言洲当初闹着要娶他那个小女朋友,我又怎么会嫁给苏盛林?嫁给他只不过是和言洲赌气。”
“现在言洲的女友在车祸中去世,言洲也恢复了单身,我也不用再顾虑什么了。”
苏盛林瞪大了眼睛,他踉跄了几步,脚下仿佛有千斤重。
这些年,他为了更好地照顾顾清涵,白天工作,晚上拼命学习如何照顾她的病情,从护理到伺候她上厕所,事无巨细。
每天甚至只睡三四个小时。
检测她生命指标的心电图稍有变化,他就紧张得夜不能寐,几乎被折磨成了精神病。
苏盛林讽刺地笑了,笑到最后,泪水爬满了沧桑的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是医院的来电显示。
“苏先生,检测结果显示,您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再不干预的话,恐怕您会自残得更厉害。”
“治疗重度抑郁症有一种方法是进行mect治疗,您会失忆,但也可以最大程度地减轻您现在的痛苦。”
“您确定还是不治疗吗?”
沉默了许久,苏盛林沙哑着嗓子,开口。
“徐医生,你帮我预约吧,我也不想再拖了。”
从前他担心失忆后没人宠顾清涵。
更舍不得做完那个治疗后,失忆忘掉顾清涵的存在。
但现在,他才是最可笑的小丑。
这个治疗早就该做了。
电话那头的徐医生语气欣慰,笑着说,“好!我帮你预约!”
“大概再等半个月,就可以轮到你做治疗了!”
苏盛林在大街上游荡了许久,他看着广场中央闪烁的大屏,才后知后觉今天是他的生日。
十年里,他怕顾清涵看见多想,他为了陪她度过难关,再没有碰过蛋糕。
而今天,他买了个最大的蛋糕。
等他浑浑噩噩地打开家门时,才发现顾清涵早就回来了。
她卸掉了医院时脸上精致的妆容,此刻又化上了病态苍白的妆作为掩饰。
甚至还细心地在胳膊上化了些乌青。
顾清涵的目光定在苏盛林的手上,不悦地开口:
“你买这些不健康的东西干什么?还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盛林,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白血病没有免疫力,随便一点细菌都能让我断气……”
“我连门都不敢出,一次性的筷子都要消过几次毒才敢用,就连喝口水都要害怕自己随时感染死掉。”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不顾我的死活,还开始享受蛋糕了?”
“你嫌弃我了是不是!心里盼着我早点死对不对!所以你才会拿回这个蛋糕!”
顾清涵指着桌上的蛋糕,冷声质问。
苏清完以为自己心已经失望了,但听到顾清涵这么说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瞬,他讽刺地看着顾清涵浑身上下精心伪装过的样子,嘴里涌上一阵苦涩的茫然。
一个蛋糕,买了就是自私。
十年里,他不敢吃一点山珍海味,不敢碰一点好吃的东西,只因为他担心顾清涵看到会嘴馋,眼里会闪过落寞。
苏盛林脱下了憋闷到窒息的无菌服,近乎麻木地往屋子里走过去。
结婚十年里,苏盛林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完整的觉。
他累到了极致,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顾清涵看着苏盛林毫无反应的样子,眸里闪过一抹诧异,她垂下眼快速地思考了几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抬头,连说了三个好,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拦住他,尖利地吼:
“谁让你买蛋糕了?”
“我的身体是什么鬼样子你不知道吗?问你你是哑巴了吗?!”
“我知道了,你就是嫌我是个短命的病秧子,你看不起我,巴不得我早早死了你一身轻松,你就是想抛弃我,然后再找一个健康年轻的小三再一脚踹了我!”
“苏盛林,我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嫌我有病!嫌我让你日子过的不如意!”
苏盛林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眼眶的酸涩涌上,垂下的手被气得不住地颤抖,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难过,开口: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买了个蛋糕就是始乱终弃了?”
顾清涵的瞳孔缩了一瞬,脸上闪过慌乱,很快她的眼里又闪过满意,像是对一件商品又一次的考核成功。
面对着苏盛林失望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的病容易感染细菌病毒,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话说着,顾清涵缓缓走上前,拉上了苏盛林的手,满眼温柔地望向他:
“盛林,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等我以后病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受一点苦的。”
“你知道的,我最爱的一直都是你,对吧?”
苏盛林讽刺地扯了扯唇。
可话落的一瞬间,顾清涵试探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她神色犹豫,像是在面对一件天大的难事,痛苦地嗫嚅着唇:
“盛林,我弟弟的病情很严重,人命关天,我的烂身体你也知道,他怎么着也是你的小舅子,你能不能做一下肾脏配型试着救救他?”
“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试试吧,就当为了我好吗?”
苏盛林愕然地看向她,以她对顾言洲的偏袒,顾言洲要什么肾源没有?
可看到了顾清涵眼里一闪而过的算计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又反应过来。
——这又是顾清涵对他的一次测试。
只要他说不愿意,顾清涵就又会闹着说他嫌弃她有病。
说他不够爱她。
只要他没有按着顾清涵的期望来做事情,那他就是一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人。
苏盛林红了眼眶,有些仓皇地低下头想要掩盖自己心酸而发红的眼睛。
可落在顾清涵的眼里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她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眸里闪着生气愤怒的光,抬手狠狠甩了苏盛林一巴掌。
“言洲都要没命了,不就是让你做个配型吗?你至于在这里摆出这副恶心样子吗?”
“苏盛林啊苏盛林,亏我还以为你善良能够理解我的难处,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恶心,宁愿看着我弟弟活生生的病死,也不愿勇敢地站出来试一试!”
“我对你这么好,满心满眼的爱着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苏盛林措手不及,被她狠狠地推倒在地上,手心里都扎进了刚才被砸在地上的玻璃渣里,细密的疼痛像针扎一样,他疼得额头冷汗涔涔。
或许连盛怒中的顾清涵自己都没有发现,生病的人是没有这么大力气的。
顾清涵见地板上渗出的血,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可她想起刚才苏盛林的犹豫的神情,心里又重新涌上一股气。
她就知道苏盛林和外面那些人一样,都是自私自利,一有困难就毫不犹豫地抛下身边的人的白眼狼!
顾清涵越想越气,干脆从兜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病危通知书,狠狠甩在了苏盛林的脸上,鄙夷地开口,“你现在满意了吗?”
“我就要死了,你是不是开心的快要疯了?!”
“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不等苏盛林张口说话,顾清涵就拨通了电话,装作又开始发病的模样,让人来送她去医院。
顾清涵去医院当然不是为了给自己看病
她是为了看看顾言洲。
没过多久,苏盛林的手机上就发来了几张照片。
豪华的VIP病房内,顾言洲的指尖轻挂着跑车钥匙,对着桌上的米其林蛋糕露出一抹微笑。
顾清涵已经卸去了那副病态妆容,眼中满是柔情,依偎在顾言洲怀中。
紧接着,一段录音响起。
苏盛林按下播放键。
【清涵姐,如果那天出车祸的是姐夫,你会不会也为他做配型?】
顾清涵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的温柔。
【不可能的。他就算出了车祸,也只能自己扛,我不会告诉他我没病的真相。如果他连这点小挫折都承受不了,将来遇到大事抛弃我怎么办?】
【再说了,言洲,他不配和你相提并论,也不值得我费尽心思找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病。他就像山猪一样,不懂得欣赏细粮,自己慢慢恢复吧。】
录音戛然而止。
苏盛林像自我折磨一样,反复播放那段录音,直到最后一遍结束,他对着黑屏的手机发呆良久。
直到掌心再次传来尖锐的痛感,他才迟钝地低头,发现血淋淋的伤口渗出脓液,渐渐变成了紫色。
苏盛林凝视着流血的伤口,沉默了许久,简单消毒后急忙赶往医院。
临走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刚到医院,就听到前台护士们的闲聊。
“哇,VIP病房那对夫妻感情真好,羡慕死我了。”
“可不是嘛,今天顾先生吃药怕苦,顾小姐就包下了全城的巧克力店,让他随便挑呢。”
“咦,顾先生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怕苦?这是人家小夫妻的情趣,你懂不懂?”
苏盛林苦笑着,回想起自己哮喘发作时,炎症烧得肺部火辣辣的痛,顾清涵却冷冰冰地反锁房门,对他说:
“你也太娇气了吧。”
“我每天随便打一针白血病的针都比你疼。”
“无语。”
他停顿了一下,朝他们议论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那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豪华病房。
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两人正热烈地接吻。
顾言洲紧紧抱着顾清涵的脖子,旁若无人地亲吻。
苏盛林愣了一下,听着他们暧昧的喘息声,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头。
他感到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呼吸困难,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恶心感慢慢侵蚀自己。
直到他干呕一声,顾言洲才注意到苏盛林,惊呼一声,慌乱地推开顾清涵。
顾清涵看到苏盛林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整理凌乱的衣领,擦去嘴上花了的口红,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什么。
下一刻,顾言洲突然拉住顾清涵的袖子,懊恼地低下头,愧疚地看向苏盛林,“姐夫,都是我的错……”
“小时候和姐姐闹脾气时,她都是这样哄我的,刚才我不舒服,就下意识用了这个方法,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不会介意吧?”
见苏盛林面无表情,顾言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要骂就骂我吧,如果我死在那场车祸里就好了,现在也不会妨碍你们……”
还没等苏盛林开口,顾清涵皱起眉头,她心疼地抱住顾言洲,转头冷漠地对苏盛林吼道:“够了!”
“言洲,你和这种人道什么歉!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可以冷漠地看着你死,这样的姐夫不必理会。”
“医生说适当的改善一下气色会有助于病情好转,所以我今天才化了一个气色不错的妆,和言洲叙旧后,我都感觉身体有了好多力气,你不会连这个都介意吧?”
顾清涵翻了个白眼,后知后觉地问:
“苏盛林,你现在来做什么?”
苏盛林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顾清涵嘴角亲花了的口红上。
被顾清涵冰冷的呵斥声唤醒,他失望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缓缓放在顾清涵面前的桌子上。
顾清涵看清是什么时,黑眸一缩,怔了一瞬。
很快,她回过神,淡淡地开口,像是面对小孩子无理取闹的玩笑一般,语气里藏着浅浅的埋怨:
“苏盛林,就因为那个破蛋糕?”
“你至于演这出戏吗?”
苏盛林没吭声,只是继续静静地望着她。
意识到他是认真的,顾清涵的眉心拧起来,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伸手拿起协议书,看到苏盛林的名字和手印出现在最后一页时,脸色阴沉了下来,她的声音低下来:
“这又是你甩脸子的新手段?”
“都说了,我和言洲从小就习惯这样了,连姐弟的醋你也要闲的吃?”
“你要是不开心,我们以后不这样就好了。”
“为了这个离婚,犯不着。”
苏盛林平静地递给她一支笔,“我是认真的,签字吧。”
见他还是坚定的样子,顾清涵低低地冷笑了几声,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气,抬手三两下将协议撕了个粉碎,用力地踩在脚底。
“怎么?这才和我结婚几年,就受不了这些苦日子了?”
“苏盛林,你现在迫不及待和我离婚,是看上哪个年轻漂亮的学生妹了吧?”
“好啊,你把你那贱女人带来我看看,我看看是你贱还是她眼瞎?”
话落,顾清涵红着眼大步冲上前,手用力地掐住苏盛林的胳膊,直至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肉。
苏盛林疼得皱了皱眉,他挣扎了几下,狠狠推开了她,顾言洲却在这时候突然使劲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没反应过来,一个脱力,跌坐在了地上,脑袋磕在了墙壁上。
大脑传来刺耳的嗡鸣声,苏盛林感受到头颅后面一片黏腻。
顾清涵一僵,看着狼狈的苏盛林,心脏不安地向下跌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扶起苏盛林。
耳边却突然传来了顾言洲惊慌的声音:
“清涵姐姐,你送给我的手表没了!”
他焦急地掀起被子,到处寻找着,苍白的唇急得干裂,慌乱之下一把扯掉了点滴。
“不可能丢啊,护士医生一般都进不来,知道这个病房的人只有我和姐姐,还有姐夫……”
“一定是有没见过世面,穷疯了的人偷走了!”
顾清涵和顾言洲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什么。
苏盛林一抬头,就看到了两个人猜忌怀疑的目光沉沉落在了他的身上。
顾言洲目光里隐着一抹责怪,他眼里闪着委屈,失望在眼眶里渐渐氤氲,苍白的唇动了动,犹豫着开口:
“姐夫,能随便进出这间病房的人就我们三个,你要是不小心拿错了就私下里给我也行,手脚不干净的话姐姐也会不开心的……”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毕竟我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哪怕给我一拳也无所谓,何必要偷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苏盛林坐直了身体,蜷缩着的手指微动,他冷冷地望向顾言洲,“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戒指,也更没有动过。”
顾言洲听完这句话,瞪大了眼睛,眸眶都浸染了深红,他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连再说话时的声音微颤,“姐夫冷着脸,是在怪我?”
“都是我的错,原本你是我姐夫,你就算拿走其他的什么我都不会计较的,给你就好了,可是偏偏这个腕表对我的意义不同,这个我真的不能让给你……”
“你不能偷了我的腕表,还这么理直气壮。”
顾清涵不满地皱了皱眉,“苏盛林,这里只有我们三个,腕表是我送给言洲的,但那只是个赝品而已,你犯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只是个山寨货,你要是想要,我可以买给你,没必要去偷。”
苏盛林不愿意再和他们纠缠下去,他平淡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要是不相信可调监控!”
正当苏盛林准备叫医院的工作人员查监控时,顾言洲突然闭上了眼,他面如死灰地看向顾清涵,艰涩着说。
“不用查监控了……”
“我不想亲眼看着姐夫偷走我的腕表,也不想你和姐夫因为我吵架。”
“只是这只表对我来说很重要,它丢了我真的一时接受不了……”
顾言洲说完,在苏盛林和顾清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下床一把拉开门冲了出去,在刚冲出门的时候,撞到了拿着采血样本的护士,他痛苦地哀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飞溅起的带血的试管玻璃渣刺入了顾言洲车祸受伤的伤口里。
护士被眼前的场面吓得后退了一步,她看着被撞碎的采血试管,满地的血,颤抖着声音说:“这是艾滋病人的血液样本,会通过伤口和血液传染……”
顾清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像疯了一样一把推开了门前的苏盛林,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脸色苍白的顾言洲,红着眼转头大吼着医生。
慌乱的连装病都忘记装。
顾言洲的面上涌上害怕,他恐惧地摇着头,扯住顾清涵的袖子,颤抖着声音,“姐姐,我是不要得病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顾清涵一边耐心温柔地哄着他说没事,可转头看向苏盛林的那一瞬间,猩红的双眸里覆了骇人阴沉的恨意,她冷冷地说:
“不论是谁,要是敢欺负你,姐姐都会把那个人千刀万剐!
话落的一瞬间,苏盛林的胳膊传来一阵刺痛,下一秒就被盛怒的顾清涵大力扯了过去。
顾清涵被怒气冲昏了头,她现在也顾不得装病,满心满眼都是对苏盛林的火气。
苏盛林没有想到顾清涵的力气那么大,一下被狠狠摔在了地上,试瓶的玻璃碎片扎入了苏盛林的手掌心,血透过原本就有的旧伤渐渐渗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苏盛林,是你偷了言洲的表,也是你害的言洲现在有了被感染的风险,你不是嫉妒言洲吗?好啊,现在就以牙还牙,让你也尝尝得上了艾滋病的滋味!”
顾清涵冷冷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苏盛林,极薄的双眼皮微掀,隐着眸里的愠怒。
苏盛林僵在了原地,他痴愣愣地看着不属于自己的血渐渐与自己的身体融入一体,后知后觉的害怕才如黑暗的潮水涌上。
见他这个样子,顾清涵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唇角低压,像是看到了晦气的东西,她侧身动作轻柔地扶起顾言洲,临走时步伐一顿,红唇微掀,冷冷的抛下几个字。
“恶有恶报,咎由自取。”
苏盛林再抬头就看到了她大步流星地朝着打艾滋病阻断针的医室里去了。
他此时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强撑着身体起来了几次,却每次都因为脱力又瘫滑在地上,周围的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不停。
他又犯病了。
苏盛林恍恍惚惚的,什么都听不清。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去打阻断针,要救自己的命!
头上的冷汗化作潮湿的水泽黏在耳畔,他踉踉跄跄地撑着墙壁,急匆匆地敲开了艾滋病阻断室的门。
“苏盛林?”
“很抱歉,上面已经有人吩咐了,我们不能给你打这个针。”
“我知道你会感染艾滋病,但是上面的意思在那里摆着,我们也要养家糊口啊……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试试其他家医院吧。”
苏盛林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医院。
可得到的答复都是“上面领导的意思,这个针不能给他打。”
苏盛林知道,这是顾清涵给他的惩罚。
因为他惹的顾言洲不开心了。
因为他害的顾言洲逼近了危险。
凌晨三点的时候,苏盛林感觉浑身发冷,开始不停地低烧,手脚虚浮的好像踩在云端,眸色都黯淡了下来,是艾滋病毒渐渐侵入身体的表现。
他浑浑噩噩地从最后一家医院里走出来,万念俱灰地跌坐在地上。
在窒息的寂静中,夜空中突然绽放出绚烂的烟花,明灭的焰火照亮了苏盛林的面庞,在周围路人的啧啧称赞的艳羡中,他迟滞地抬起头。
五光十色的烟花聚拢,在夜空中汇聚成了巨大的两个字。
言洲。
他愣住了,只能呆呆地望着昂贵继续绽放的烟火。
原来顾清涵是这样的恨他。
那是丘比特的爱神之箭,缓缓穿过心脏,在烟火的最后,带着光灯的无人机悬浮,渐渐幻化成了一张两个人含情脉脉对视的图像,最后以1314告终。
苏盛林认得那张图像,熟悉的快刻在了骨子里。
照片的主角是顾清涵和顾言洲,这个相框雷打不动地摆在顾清涵的床头,有一次他只是为了擦擦相框上的灰尘,就惹的顾清涵大怒,和他冷战了一个月。
这是顾清涵包下了全城的无人机,用来哄顾言洲开心的小手段。
在四肢软钝的疼痛中,苏盛林讽刺地笑了,想起当初的美好,现在只剩下了干枯的誓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盛林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回家走,却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发出震动的嗡鸣声,苏盛林右滑,接通电话。
听筒对面传来顾言洲欢快的声音。
“姐夫,你看到烟花了吗?”
“是姐姐送给我的礼物!”
“你是我姐夫,我当然也应该送你一份礼物,猜猜看……是什么?”
苏盛林皱了皱眉,没等他对顾言洲的话做出反应,远处就突然有一道刺眼的车灯晃来。
他慌乱地后退一步,下意识抬臂遮挡住自己的眼睛,耳边传来刺耳的一阵刹车声,下一秒,一个污秽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苏盛林在意识涣散的前一秒,被扯进了面包车。
苏盛林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被死死地绑在木椅上。
废弃的工厂里到处都是油气罐和陈年旧木,一共有两把椅子。
一把椅子上是他,另一把椅子上只有一台录音机。
录音机里播放着顾言洲提前录好的哭喊求救声。
大门被推开,光晃了苏盛林一瞬,他忍不住偏了偏额。
是笑得嚣张的顾言洲。
“姐夫,我们做个实验好不好。”
“现在已经有人给姐姐打了招呼,我找人装作了他的仇家绑架了我们,原本我是打算说只能救一个的。”
顾言洲看着狼狈的苏盛林,啧啧啧了几声,有些无聊地摇摇头,“可是我转念一想,这样玩根本没有意思,姐姐肯定会救我。”
“所以我想到了更好玩的一个点子。”
他的眼眸里闪出了疯狂的光芒,像是遇上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连带着黑眸都愈发的亮。可被死死绑住的苏盛林却白了脸,瞪大了眼睛不甘地瞪着他。
“让他们告诉姐姐,他们只绑架了一个人,一个人的声音是录音机发出来的,然后再让姐姐看到你的被绑架的样子……”
“你说都确定你肯定被绑了,总不可能你连个我的录音机都比不过吧?”
顾言洲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不紧不慢地拾起旁边的汽油瓶,一瓶一瓶地将汽油浇在苏盛林的头上,然后拍了拍手,点燃了连接苏盛林的引线,轻声哼着歌,锁上了大门。
录音机一直在重复播放那几句话,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听出其中的蹊跷,被绑的人只有他,并没有顾言洲。
苏盛林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让期待他崩溃的顾言洲感到有些失望。
“还在装呢,可惜,你这种小角色,一辈子都只能当我们顾家的玩物。”
苏盛林凝视着越来越近的火光。
他想,如果生命在这一刻停止,也许也不错。
他被浇了汽油,只要引线一接近,全身就会被点燃,活活烧死。
但当半小时后顾清涵真的来了,绑匪用力将苏盛林拉到顾清涵面前,狞笑着说:
“顾总,这是你老公,我明确告诉你,你的好弟弟顾言洲不在这里,里面只是一个录音机,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话音刚落,工厂里传来一声巨响,熊熊大火野蛮地撕扯着空气,黑色的火焰争先恐后地肆虐着向上。
苏盛林被火烤得浑身疼痛,生理反应让他蜷缩在地上,他眼中充满恨意地望向顾清涵。
顾清涵愣了一下,面对这样的眼神,她罕见地不知所措。
她含着泪,满头大汗地瞪着绑匪,胸口起伏不平,显示出主人巨大的愤怒和恐惧,耳边还播放着顾言洲提前录好的声音。
只是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骗我,万一里面就是言洲呢?”
绑匪哈哈大笑,“那你的意思是你要选里面那个破机器?那你的老公可是要被活活烧死哦。”
顾清涵紧握拳头,难以抉择地后退了几步,一只手痛苦地捂住眼睛。
过了许久,她抬起通红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泪光,望向苏盛林,“盛林,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但是言洲身体弱,我先救他,但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生病这么多年,你什么都能摆平,你向来能吃苦的对吧,这点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对、不算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病,哪怕你以后变成了残疾人,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以后会过上我们之前期盼的好日子,现在吃点苦头也不算什么吧?”
“可是言洲……我必须要确认言洲的安全!”
顾清涵像是自我催眠一般一遍遍地嗫嚅着唇,游移着目光不敢看苏盛林,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朝放着录音机的另一端大步跑过去。
苏盛林心里一沉,火势渐渐从他的小腿蔓延,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皮肤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绝望地扯扯唇,面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
顾言洲赌赢了,到头来,他连一个录音机都不如。
顾清涵慌乱地推开大门,熊熊热焰如同蒸汽一般扑面而来,她先是后退了一步,又想起了顾言洲义无反顾地闯进去。
顾清涵拼命地喊着言洲,拨开烟雾,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木椅后,她欣喜地笑出声,大步跑过去,却在渐渐逼近时,心里泛起了强烈的不安。
黑色的录音机依旧播放着。
顾清涵骤然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她的头上流下黑色汗水,望着遥远的另一端骇人的烈火,苏盛林无力倒在地上的样子,心里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言洲是假的,可是苏盛林是真的。
她像疯了一样,朝那头跑过去,想要救回苏盛林,可没等她靠近时,那一头工厂顶上废弃的皮顶不堪重负,轰然坍塌。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四方。
仅仅半秒钟,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黑色的废墟。
消防车到后,里面的人有序地涌上,开始冲入火场。
顾清涵头发凌乱地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着救人,手指颤抖地却连手机都握不住,胸口像是被血淋淋挖空了一块肉,空落落的。
从下午搜寻到晚上,工厂被翻了个底朝天。
“顾小姐,里面我们确认没有人。”
“人在受伤的情况下,被绳子绑着还可以逃出去的几率基本为零。”
“或许就是,汽油自燃的速度太快,可能……尸体成为了残渣。”
顾清涵的眼球一瞬间涌上了红血丝,她俯下身剧烈地喘息着,像是恐惧一般不敢看向那片废墟,只是不肯接受现实的晃着头。
愧疚和难过一起涌上,她禁不住干呕了几声,眼泪洪泄而出,万念俱灰地跪在地上。
顾清涵回去之后要买下她和苏盛林共同住了十年的那个房子。
“顾总,这栋房子里塞满了治病用的各种仪器,更何况这栋楼好像要拆迁了……”
助理垂首递上来了有关于购房的文件,上面大大印着两个红字,驳回。
哪知顾清涵看都没看,就暴怒地抢过文件狠狠地摔在地上。
“拆迁?!”
“不准拆!买这个房子不行,就把这一整栋楼都给我买下来!”
“无论花多少钱,也要护住这个房子,不能让他们拆迁!”
助理叹了口气,忍不住说:
“顾总,您还是搬出去吧……”
哪知,顾清涵却一反常态地摇摇头,垂下的眼眸里近乎闪着执着:
“我不走,万一盛林回来了呢?这是他的家,他总会有回来的一天……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什么时候他回来了我们就一直幸福的生活在这里。”
“绑架的事情查清楚了没,参与这场绑架案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我要一个一个亲自审问!”
助理的额头上浮现冷汗,硬着头皮说:
“目前还在查,但是就目前查到的结果来说,这场绑架不是凌家大小姐所设计的。”
顾清涵猛地抬头,“不是凌苒?!就她和我作对了这么多年,不是她是谁……”
“我不管是谁,都要给我连根拔起!”
顾清涵从苏盛林死去的那一天她就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她无数次后悔她为什么明知道顾言洲不在,还要放弃自己的丈夫。
顾清涵从前一直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顾言洲,两个人情谊那么深,从小到大的感情又那么好……他们只是碍于两个人对外的兄妹关系,从前更是碍于顾言洲有喜欢的人,她才不方便表露。
而她对苏盛林的感情只限于结婚后的相敬如宾而已。
这些年,她骗苏盛林自己生病无法办公,但每次在苏盛林出去工作后,她都背地里处理工作。
顾清涵想,只要她的实力够强大,即便是顾言洲没什么本事,她也依旧可以给他很好的生活。
可是顾言洲出车祸那天,听到他女友丧命的那一刻,顾清涵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她担心顾言洲会出事受伤,却从来没有为他终于又恢复单身而欢喜。
即便是她对助理说,自己终于又接触到了幸福,可一连几个月,每当顾言洲私底下含沙射影地问她时,她总是下意识地含糊其辞,想要糊弄过去。
直到亲眼看到楼顶坍塌,火场爆炸,苏盛林丧生在那里时,顾清涵的胸口里涌上的前所未有的疼痛和恐慌时,她才后知后觉地认清自己的心。
——她早就在十年的婚姻里喜欢上了苏盛林。
绑架的事情过了一个月,顾清涵始终都住在了那座从前破旧的房子里,她每天窝在屋子里,近乎病态地反复听着看着从前他和苏盛林的聊天记录,有时候看着墙上的钟表,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还会想象过去要是苏盛林回来,他们会怎么聊天。
顾清涵对着灰白的墙壁自言自语一说就是几小时,直到东方吐白时才反应过来,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顾清涵再也不用像原来一样偷偷摸摸吃山珍海味了,这次她可以在任何时间在这里大吃特吃。
她也再不用装作弱柳扶风什么都干不了的样子了,哪怕她今天举起一百公斤的哑铃,也不会有人再慌里慌张地跑上来提醒她注意身体。
顾清涵再也不用装病了,她本来应该开心的。
可面对琳琅满目的餐点,她的脑子像着了魔一般总是第一个冒出一个想法——
要是苏盛林可以吃到,他是不是会很开心?
餐点落在口中变得索然无味。
顾清涵夜夜失眠睡不着,想起的都是苏盛林那日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太想苏盛林了,干脆就把苏盛林衣柜里所有带着他气味的衣服都拿了出来,铺满了整张床,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还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衣服就那么几件,都是朴素的黑色或者是白色。
顾清涵愣了一下,回忆涌上心头。
她装病的第一年,苏盛林有一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衬衫。
她为了测试苏盛林对她的耐心,那天她无理取闹地砸了所有的东西,拿剪刀划烂了他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吼:
“你明知道我喜欢漂亮衣服,我现在生病了,每天只能穿着一个丑到爆炸的病号服,你故意穿好看的衣服让我难受是不是?”
就再她以为苏盛林肯定会说她无理取闹,说她蛮不讲理,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扔掉了衣柜里除了黑白之外其他颜色的所有衣服。
顾清涵看着单调的衣服愣了许久,久到眼泪一滴滴砸下来。
没结婚前苏盛林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和她约会的每一次都穿着不同的衣服,就连一个领带,他都要精心搭配好久。
顾清涵突然开始后悔了,苏盛林怎么会是随便抛弃她的人呢?
明明他们结婚的时候,他明知道自己有了绝症,他有更好的选择,他也知道他的父母极力抵抗着他们的婚姻。
可苏盛林依旧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娶了她。
顾清涵怔怔地看着婚纱照,眼眶红了好久,却干涩的一滴泪都流不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不停地报警,派出自己手底下所有的人手去寻找苏盛林的下落,在广告投屏在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上,到处都贴满了苏盛林的照片。
可惜无论派出去多少人,回来总是一个答案。
苏盛林死了。
找不到了。
三个月之后,顾清涵被迫开始接受他死亡的事实。
顾清涵公开了苏盛林的模样,告诉了所有人那是她顾清涵唯一的丈夫。
她漫无目的地等待着火化场的通知,一等等了好几个月,拿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骨灰盒。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当天烧完的灰罢了。
可顾清涵却十分地宝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它一下,甚至看都不能多看一眼那盒子。
顾清涵是顾氏唯一的继承人,一蹶不振也不是个办法,顾父顾母日日想着办法。
她生日那天,顾父顾母为她举办了生日聚会,邀请了行业里各界的名流。
宴会都进行了一半了,顾清涵依旧没有来。
顾母放心不下,干脆叫司机将自己送到了顾清涵的住所。
“啊呦这地方咱家的狗都不愿意待,你是怎么住了这么长时间的?”
“你不是一开始本来就不喜欢苏盛林吗?你这又是闹哪出?”
顾清涵脸颊坨红一片,地上推着杂七杂八的酒瓶子,她头发凌乱,烂醉地窝在沙发上,听到顾母的话也只是一言不发,要死不活地继续拿起酒瓶子往胃里灌。
顾母看着她这副颓废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抢过酒瓶子,“和我去宴会!”
话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厚沓照片,里面都是帅气多金的公子哥,顾母笑吟吟地拉过顾清涵的手,指着照片上的人开口:
“这是李家的小子,家里做房地产那个,人又能干,喜欢你好久了……”
“这个这个,高家海归那个!人家可是高学历的博士生,样样拿得出手……”
“还有这个何家的,珠宝生意那家你记得不?当初过年的时候给你爸送了个纯玉雕龙的那个!他家的儿子沉稳……”
顾母正介绍得起劲儿,可沙发上的顾清涵却看都没看那照片一样,只是听着这话,眉眼之间就闪过几分倦怠和厌恶,不等顾母拿出下一张照片,她就猛地挥手一下掀翻了所有的照片。
“妈!我说了,我这辈子只有苏盛林一个丈夫!我只要他一个!”
顾母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零散了满地的照片,“苏盛林死了!你清醒一点!”
“更何况他没死又怎么样?你们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我不管你现在要干什么,你立刻马上起来给我收拾去宴会!”
见顾清涵还是不动的颓废样儿,顾母也冷下声调,“不走,就不要怪我动苏盛林的坟墓。”
苏盛林的墓碑是她最后的念想,顾清涵最终还是听了顾母的话,来到了生日宴会。
宴会上觥筹交错,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名贵奢侈的衣物,脸上挂着虚伪攀谈的微笑,连边缘闪着珠光的酒杯都彰显着名利场的华贵。
顾清涵看着眼前虚伪的场景,这明明是她从小到大看惯了的场合,此刻却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涌上了一阵烦躁和疲倦。
她满脑子都是每天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家,即便是挤满了那堆冰冷的仪器,也始终都亮着一盏温馨的小灯,矮小木桌上的一顿热气腾腾的小火锅,还有——含笑注视着她的苏盛林。
“顾总,听说你前几天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远远地迎来一位先生。
顾清涵微垂下的黑眸里闪过了不易察觉的冷淡和反感,长睫掩住了不悦的情绪。
那位何先生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优雅的低头抿了口酒,粘稠又暧昧地望着她,下一秒想要和顾清涵碰杯。
不远处的顾父顾母两个人相视一眼,眼里不约而同地闪过希冀。
顾清涵竟然把自小培养的礼貌全抛脑后,一闪身避开了,眼神冷冽地盯着何先生尴尬地举着酒杯,酒液洒了他一手。
何家的父母看到儿子受了这等委屈,脸上掠过一丝怒意,快步走到顾清涵跟前,冷冷地说:
“顾家这是啥意思?不是你们先提议让我儿子和顾清涵先处处看?”
“现在这样羞辱我儿子,我看我们两家的合作也没必要继续了!”
顾爸爸急匆匆地赶来,一脸歉意地打着圆场。
而顾妈妈焦急地戳了戳顾清涵的手肘,低声催促:
“你也知道何家的合作对我们多重要,快向何先生道个歉,多陪陪人家……”
谁知顾清涵面不改色地打断,出口的话更是让人难堪,语气淡漠中带着一丝冷意:
“何先生难道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这是急着要当第三者?”
“没想到何家的家教竟然是这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何家人气愤地离开了。
顾爸爸和顾妈妈沉重地叹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一旁商量。
“现在只要能让清涵走出来就好,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言洲虽然名义上是我们的儿子,但我们都知道,他是领养的,本质上和清涵没什么血缘关系,他们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顾爸爸沉思了一会儿,考虑到顾家的未来,顾家也不能断后,于是松了口:“好吧。”
“也只能这样了。”
宴会结束时,顾清涵的手机响了。
是顾言洲。
在她情绪低落的这段时间里,她谁都不想见,顾言洲来过好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顾清涵看到顾言洲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的那一刻,眼前仿佛又浮现了三个月前那台冰冷的录音机和苏盛林凄厉的嘶吼。
她的手指在挂断键上停顿了很久,眼神中闪过犹豫,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顾言洲委屈的声音,“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腿又动不了了……”
“我现在的腿好疼……会不会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再也好不了了?你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半小时后,顾清涵出现在了顾言洲的家里。
顾清涵看着坐在床上的顾言洲,他的脸色红润,看不出有什么不舒服。
但她顾不上这些,走过去问他哪里疼,在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的那一刻,顾言洲的手缓缓按住了她。
顾言洲脸上泛着紧张的红晕,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指尖暧昧地顺着顾清涵的小臂缓缓向上,直至放在了她的嘴唇上,“姐姐,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也不用再顾及别人的目光了……”
顾清涵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推开了他,黑眸里浮现了一抹不可置信,出口的声音都染上了压抑的怒气。
“滚开!”
可当下一秒顾清涵转身要走时,腿脚却开始传来酥酥麻麻的酸软感,紧接着她渐渐被一阵燥热感包裹,眼眶都有一股被灼烧的意识不清明的感觉。
她僵在了原地,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临走时顾母递给她的那一碗醒酒汤。
顾言洲见状慌张地下床冲了上去,紧紧搂住了顾清涵的腰身。
“姐姐,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吗?”
“现在我是单身,苏盛林也死了,你之前的顾虑现在都没有了。而现在爸妈也不反对我们了,今天的计划也是他们的意思……”
“我们结婚好不好?”
几乎是顾言洲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顾清涵的胃里就翻腾出了反胃,眼里下意识流露出了抵抗与不愿。
这让她进一步确认了自己对顾言洲早就没有了喜欢的情感,如今只有姐姐对弟弟的宠爱。
顾清涵使劲晃了晃脑袋,她想要用力挣脱顾言洲的束缚,奈何手脚都变得绵软无力,在感受不到任何好转之后,她蓄足了力用力推开了顾言洲。
趁着顾言洲狼狈地后退几步时,顾清涵心下一横,她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却发现门早就被反锁了,模糊隐约的视野里,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花瓶。
刺耳的碎片声。
顾言洲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顾清涵将花瓶狠狠地冲自己的头上砸过去,粘稠的血顺着她的脸侧一滴滴地染红了白色地毯。
顾言洲冷静了下来,想起了顾家的家产,咬了咬牙,又一次向顾清涵走了过去。
哪怕是没有发生什么,但只要现场凌乱,顾清涵就算是有十张嘴又怎么可能说清楚?
他只是一个养子,日子过的好与坏全部都在顾家人的一念之间,但是成为了顾家女婿可就不一样了,他要什么有什么,以后的事情也再也不用担心了。
顾言洲加快了脚步。
却不想这一次顾清涵赤红着眼更是下了痛手,她颤抖着手捡起了花瓶碎片,狠狠地朝着手腕割了过去,血喷涌而出。
顾清涵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脑海里想起的却是苏盛林从前含笑望向她的样子。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涌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死了吧。
要是就这样死了就好了。
在地下,她就又可以见到苏盛林了。
顾清涵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床周围围满了顾家的人。
她一个都不想见,索性都赶了出去。
“顾总,绑架案的真凶找出来了。”
助理说了一半的话,却突然目光闪躲,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顾清涵没了耐心,苍白着唇冷冷地说,“你哑巴了?”
“是、是少爷。”
“那人说是顾少爷找上了他,亲手讲录音机交了他,这场绑架里面没有凌苒的参与。”
“我顺藤摸瓜也查了之前腕表的事情,发现表根本没有被偷,苏先生也没有进过病房,是顾先生自己藏了起来……”
顾清涵安静了许久,在死寂的空气中低低冷笑了一声,稠如墨色的美眸中闪过了阴森的冷意,“你的意思是全部都是顾言洲做的?”
助理怯懦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顾清涵看似精致的脸上像是浮现了裂痕,“好啊。”
“他既然这么爱玩,那就陪他玩。”
凌晨,顾言洲睡得正香,骤然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恐惧地瞪大眼睛,在黑暗中与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对视,下一秒没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嘴里就被用力塞了一团充满恶臭的袜子,顾言洲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那人就扯着他的胳膊残暴地将拖向了阳台。
这栋房子隔音很好,在三十一楼。
顾言洲的腰被抵在阳台上,视觉被剥夺的毛骨悚然涌上,身体被骤然悬空在了空中,失重的感觉裹挟着窒息的恐惧,在未知的死亡面前,顾言洲吓得手脚颤抖,死死地揪着衣服,对着那人摇着头。
“是你害的苏盛林?”
顾言洲听见那个人冷冷地问,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打了一拳,嘴里的东西被拿了出去。
顾言洲嘴里一得空闲,便对着空气撕心裂肺地喊救命,他回头望见楼下的情景,吓得说不出话了。
缓了许久,才答非所问地说,“谁让你来的,我、我可是顾家的少爷,京城的首富,我给你、开双倍的钱……”
话还没说完,顾言洲就被猛地一推,身体几乎要向高空中掉下去,他失声尖叫了一声,心脏重重地一跌,在掉下去的前一秒又被用力扯了上来,眼泪鼻涕都狼狈地糊在脸上,被冷风吹得如刀刮一般火辣辣地疼。
周而复始地被那人戏耍了几次,顾言洲恐惧地失禁了。
他撕心裂肺地哭嚎,舌头却被抵上了一个冰凉的金属,锋利的刀刃沉沉压在舌根处,带着隐秘的刺痛。
是一把刀。
死寂迫近的警告。
顾言洲的瞳孔骤然放大,一下被吓得几乎失声,发出像打嗝一般断断续续的哑音,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刀缓缓撤出,他僵硬的舌头才恢复了一些感觉。
可不等他庆幸,就听见那人低低冷笑了一声,抓着他的手骤然松开,顾言洲害怕地惨叫,下一秒就从高楼上摔了下去。
飞速摩擦的空气和风声在耳畔震耳欲聋,就在顾言洲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他掉入了水中,被冰冷的水笼罩。
他扯下了眼睛上的黑布,心里又涌起了新的希望,正当他庆幸自己会游泳时,拼命向岸边游过去时,又好像有人同他开玩笑一般,见他的头探出水面就狠狠地将他再压回水中。
一来一回,周而复始。
顾言洲没办法呼吸到新鲜的氧气,体力渐渐耗尽,感受到水涌入鼻腔里的刺痛,他扑腾着想向上,这一次却干脆被下潜的人扯住,往脖子上挂了重物。
他不受控制地向下沉,绝望地等待死亡时,突然又被狠狠地扯出了水面。
顾言洲看到是顾清涵的那一刻,眼里闪着狂喜,委屈地大喊,“姐!有人要害我!你快救救我……”
却不想被救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捆住了手脚。
顾言洲不可置信地望向顾清涵,对面的顾清涵却勾起了一个冰凉的笑容,黑眸里闪着嗜血的恨,“言洲——”
“姐姐和你玩的游戏好玩吗?”
“你说,比起你害盛林的那些手段而言,我是不是还是太善良了?”
像是案板上的鱼,被反复地跌入谷底又看到希望,又再一次被扔入深渊,顾言洲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面如死灰地看着顾清涵,此刻比之前更大的恐惧才涌了上来,他垂下的双手双脚都开始不受控地抽搐。
顾清涵垂眸缓缓摩挲着长指上的素圈戒指,顺着戒指冰凉的纹路蔓延,她的眼里渐渐浮现了病态的疯狂,自言自语道,“盛林是被烧死的,那你就被活活淹死吧……”
“听说淹死是最难受的死法,可我依旧不想你那么舒服,要不就还是别让你淹死了……”
“我要好好的折磨你,给地下的盛林一个交代……”
不论顾言洲怎么求,顾清涵的眼里都只有冷漠。
她将顾言洲赶出了顾家,终止了艾滋病阻断针的继续,停了顾言洲的一切药物。
顾言洲车祸之后的腿只是好转,但并没有痊愈,药一停腿伤重新复发了,久而久之,腿从一开始的疼痛到后来的麻木,在一个月之后,顾言洲的一条腿废掉了。
他日日拖着一条残废的腿到处找工作,可是顾清涵交代过了,什么人都不要他,顾言洲饿得吃不起饭,整个人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面黄肌瘦,他染上了艾滋病,免疫力变得低下,三天两头地生病。
顾言洲在一个月后跪在了顾家的门口,一下下磕头求顾清涵要他自生自灭也行,但至少给他个工作让他活下去,顾清涵答应了。
顾言洲以为是顾清涵心软了,却不想顾清涵给他的工作却是在殡仪馆当个火化师。说是火化师,不如说是为了替苏盛林出气的好地方。
顾言洲没有工资,天天被人硬逼着看着各种各样的尸体,被骨灰刺鼻的味道笼罩,还有天天被炽热的烈火热气烤着。
说不清的晚上,在殡仪馆无人的大厅里,顾言洲听见了压抑的哭泣声,面无全非的尸体有时候好像突然会动起来冲他笑,慢慢幻化成了苏盛林在大火中皮肉腐烂的样子。
顾言洲感觉每一具尸体都是苏盛林,望不见手指头的黑暗里,他每天晚上都缩在角落里,恐惧地不敢睡觉,可即便是这样,顾言洲也总觉得苏盛林像怨鬼一样,在对面死寂怨毒地盯着他。
他变得精神失常,总是神神叨叨地对着空气说别过来,一看见火化的火焰时更是像见到了鬼,一时半会儿都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只是在殡仪馆呆了半个月,顾言洲就被吓得精神失常了。
顾清涵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在公司处理工作,她神色不变,像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流浪狗一般。
要非得说有什么反应,那就是看了一眼办公桌上苏盛林的照片,眼里那藏不住的思念和爱恋。
顾清涵每天几乎病态地吃着苏盛林曾经吃过的食物,生活用品也都一定要粘上苏盛林的味道,他按照苏盛林的样子一比一定制了人偶,每天对着那个永远挂着冰凉笑容的木偶自言自语说着一天的事情。
给他喂饭,抱着他睡觉,帮他穿衣服,给他过生日。
假装苏盛林没死,似乎这样就可以麻痹苏盛林离去给他带来的痛苦。
顾清涵日日夜夜地将木偶放在办公室里,生活里就只有两件事:第一个是陪那个木偶,第二个是拼命的工作。
苏盛林死去的一年多后,顾清涵常常在下班之后在酒吧里买醉。
安静的一角,顾清涵沉闷地买醉。
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一群人狠狠地对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往包厢里拖。
这种场景在夜店里已经见惯不惯了,顾清涵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当她听到那男人熟悉的呼喊声时,手却顿住了。
凄厉中带着几分绝望的沙哑——
像当年的烈火中的苏盛林。
顾清涵心里“咯噔”了一声,她下意识捏紧了酒杯,像是看到希冀一般,站起,大步猛地朝那边走过去。
一年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