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暑假被堵河堤边，对方激将逼她使坏心眼，结局让人意外

七月的河堤被夕阳染成橘红色，河水裹挟着暑气缓缓流淌。

魏冠楠推着自行车走在碎石路上，车筐里装着刚从镇上买的高考复习资料。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在白衬衫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前方柳树下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校服裙摆在晚风里轻轻摆动。

丁梦琪张开双臂拦在路中央，眼睛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倔强。

“我妈说你学习好心眼多。”她的声音带着夏日特有的黏稠感。

魏冠楠捏紧自行车把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你倒是使一个坏心眼给我看看？”这句话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河面。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惊起芦苇丛中的水鸟。

他看见丁梦琪嘴角扬起挑衅的弧度，眼神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个夏天，注定不会平静了。

01

魏冠楠记得第一次见到丁梦琪是在小学三年级的开学典礼上。

那天她穿着崭新的粉色连衣裙，站在讲台上表演诗朗诵。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骄傲的小脸上，声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鸟鸣。

而他的白衬衫袖口已经洗得发皱，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看不见的鸿沟。

初中时两人分到同一个班，丁梦琪总是被女生们众星捧月般围着。

她会在篮球赛时带头喊加油，会毫不客气地收走男生传的小纸条。

有次魏冠楠数学考了满分，听见她在走廊里大声说：“书呆子而已。”

那时他正抱着作业本从旁边经过，这句话轻飘飘地落进耳朵里。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作业本边缘捏出了一道折痕。

高中他们居然又成了同班，但几乎没说过话。

丁梦琪依然活泼得像只蝴蝶，而魏冠楠总是安静地坐在窗边。

有时他会看见丁梦琪的父亲开车来接她，黑色的轿车一尘不染。

那是镇上唯一一家农机厂的老板，人们都叫他丁厂长。

魏冠楠的父亲也在那家厂子上班，开了二十年的机床。

每次发工资的日子，父亲都会把信封仔细地压在枕头底下。

这个暑假过后就是高三，魏冠楠已经做好了全部复习计划。

每天六点起床背诵英语单词，上午做数学题，下午复习文综。

傍晚时分他会骑车去镇上书店，站着看一小时教辅资料。

回程必定要经过这道三公里长的河堤，这是进村的唯一通路。

河堤还是二十年前修的，水泥墙面已经斑驳脱落。

父亲说过，修堤那年正好是他进厂的时候。

魏冠楠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寻常的傍晚会被突然打断。

丁梦琪的突然出现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她的校服裙子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头发有些凌乱。

“我等了你四天。”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远处的河面。

魏冠楠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但语气很强硬。

自行车链条发出咔哒声，在寂静的堤岸上格外清晰。

他终于开口：“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说得太平静，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丁梦琪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瞳孔里跳动着夕阳的光。

她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个笑容让他想起初中时那个骄傲的小公主。

但下一秒她说出的话，却让整个夏天都变了味道。

02

“你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经过这里。”丁梦琪用脚尖踢着路上的石子。

石子滚进河堤边的草丛里，惊起几只蚱蜢。

魏冠楠把自行车支好，车筐里的复习资料露出边角。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红色封面格外醒目。

丁梦琪瞥了一眼，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妈昨天又说你了。”她突然说。

魏冠楠抬起头，看见她眼里复杂的神色。

晚风吹过河面，带来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鱼腥味。

远处有渔船正在收网，渔夫的吆喝声断断续续。

“说我什么？”他问得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丁梦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说魏家那孩子，学习是好，可心眼太多。”

这句话在暮色里打了个转，沉甸甸地落下来。

魏冠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行车把手上的胶套。

那个把手已经磨损得很厉害，露出里面的金属。

就像某些被时间打磨的往事，快要藏不住真相。

“然后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依然平静。

丁梦琪向前走了两步，校服衬衫的领子被风吹开。

她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和河水的土腥气混在一起。

“我不服气，和她吵了一架。”

她说这话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

魏冠楠想起在厂里见过的冯丽云阿姨。

每次她去给丁厂长送饭，总是妆容精致。

但看他的眼神总像在审视什么，带着警惕。

有次他去找父亲，听见她在办公室里说话。

“那孩子太沉得住气，不像个十七岁的人。”

当时他以为说的是别人，现在才明白过来。

丁梦琪又靠近了些，眼睛亮得惊人。

“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心眼。”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某种试探。

“你使一个坏心眼给我看看？”

河对岸的芦苇丛里飞起一群水鸟，扑棱棱的声音打破寂静。

魏冠楠看见她耳后细碎的绒毛被夕阳镀成金色。

这个要求荒唐得像夏天突如其来的雷阵雨。

但他竟然认真思考起来，眉头微微蹙起。

丁梦琪等不到回答，有些焦躁地跺跺脚。

“不敢吗？还是说被我妈说中了？”

这句话里的挑衅意味太明显，反而显得幼稚。

魏冠楠终于开口：“为什么要激我？”

他的问题让丁梦琪愣了一下，眼神闪烁。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丁梦琪突然慌张起来，像受惊的小鹿。

“明天同样时间，我在这里等你。”

她说完就转身跑下河堤，裙摆消失在柳树林里。

魏冠楠站在原地，看着自行车筐里的复习资料。

封面被夕阳照得发烫，像某种无声的嘲讽。

03

晚饭时魏德很少说话，只是默默扒着碗里的饭。

桌上的炒青菜有些发黄，肉丝切得很细。

这是父亲一贯的作风，节俭到近乎苛刻。

魏冠楠夹了一筷子青菜，突然想起什么。

“爸，今天碰到丁厂长的女儿了。”

筷子碰到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魏德抬起头，眼角深刻的皱纹动了动。

“少和那家人来往。”他说完又低下头去。

厨房里的水龙头没关紧，滴水声规律地响着。

魏冠楠想起冯丽云看他的眼神，像针尖一样。

那种审视不像是对一个普通邻居家的孩子。

倒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别的什么事。

“冯阿姨好像对我有些看法。”他试探着说。

魏德盛汤的手顿了顿，汤汁洒在桌面上。

他拿抹布用力擦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别打听。”

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不同寻常的严厉。

魏冠楠不再作声，低头慢慢吃着饭。

窗外传来邻居家电视的声音，正在播天气预报。

明天又是晴天，最高温度三十四度。

这样的夏天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就像某些秘密，埋在岁月深处发酵。

洗完碗后魏冠楠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台灯。

墙上贴满了公式表和时间计划，密密麻麻。

但今晚他很难集中精神，钢笔在指间转动。

丁梦琪的声音总是在耳边回响——“心眼多”。

这个词像刺，扎在他一贯平静的心湖里。

他想起很多细节，碎片般闪过脑海。

小学时手工比赛，他做的航模得了第一名。

冯丽云是评委之一，检查得分时反复核对了很久。

初中毕业典礼，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坐在家长席的冯丽云一直皱着眉头。

还有去年，父亲工伤住院时的事。

丁厂长来医院探望，还带了水果。

但冯丽云站在病房门口，始终没有进来。

当时他以为对方是怕吵到父亲休息。

现在想来，那眼神里的情绪要复杂得多。

魏冠楠放下钢笔，走到窗前。

月亮挂在河堤上方，像一枚银色的纽扣。

明天还要去见丁梦琪，这个认知让他心烦意乱。

他不是个喜欢冲突的人，更不喜欢被试探。

但某种说不清的好奇心，像藤蔓悄悄生长。

关于父辈的，关于两家人的，关于那条河堤的。

台灯的光圈投在桌面上，照亮一本旧相册。

他很少翻动它，里面大多是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有张照片是厂区合影，二十多年前的。

年轻的魏德站在最后一排，笑容腼腆。

旁边那个勾着他肩膀的年轻人，看着眼熟。

魏冠楠凑近仔细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是丁广德，年轻时的丁厂长。

两个人的笑容那么灿烂，像亲兄弟一样。

这张照片他小时候见过，但从未深思。

现在再看，却品出了不同的意味。

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日期：1998年7月。

还有一行小字：堤坝竣工留念。

04

第二天魏冠楠故意晚去了半小时。

河堤上空无一人，只有知了在拼命鸣叫。

他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车轮压过碎石。

复习资料在车筐里随着颠簸轻轻跳动。

或许丁梦琪只是开玩笑，昨天的话当不得真。

这个想法让他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就在他准备骑车离开时，柳树林里传来脚步声。

丁梦琪从树后走出来，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不是校服。

“我就知道你会迟到。”她语气带着得意。

魏冠楠停下脚步，看着她被晒红的脸颊。

显然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鼻尖冒着细汗。

“为什么要约我？”他直接问道。

丁梦琪踢着脚下的草梗，眼神飘忽不定。

“我就是想知道，我妈为什么那么说你。”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理，但又不太充分。

魏冠楠想起照片上勾肩搭背的两个年轻人。

“我爸和你爸，以前关系很好吗？”

他问得突然，丁梦琪明显愣了一下。

“我怎么知道？他们现在也没什么来往。”

她说得含糊，低头用鞋尖碾着一朵野花。

魏冠楠注意到她的手指绞着裙摆，有些紧张。

这个发现让他更加确信，事情不简单。

“听说河堤是二十年前修的。”他换了个话题。

丁梦琪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警惕。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聊聊。”魏冠楠看向河面。

河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看似平静。

但他知道水下有暗流，就像某些往事。

丁梦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里淹死过人的。”她小声说。

魏冠楠转头看她：“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就是修堤那年...具体我不清楚。”

她说完就抿紧嘴唇，像后悔说多了。

有渔船从河心划过，船上的收音机咿呀唱着戏文。

是《锁麟囊》的选段，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魏冠楠想起父亲有时会哼这段，眼神遥远。

他曾经问过父亲什么时候学的戏。

魏德只是摇头，说年轻时听多了就会了。

现在想来，或许和那个淹死的人有关。

丁梦琪突然说：“我妈不让我来河堤玩。”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

“她说水鬼会找替身。”丁梦琪勉强笑了笑。

但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反而透着诡异。

魏冠楠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

冯丽云不让女儿来河堤，可能不是因为水鬼。

而是因为，这里藏着某个她不想触碰的秘密。

这个猜想让他心跳加速，像触摸到真相的边缘。

05

接下来的三天，丁梦琪每天都在河堤等他。

有时带两瓶汽水，有时带几本漫画书。

他们坐在柳树荫下，看河水缓缓流淌。

谈话内容从高考志愿到班上的八卦琐事。

但谁都不再提起那个敏感的话题。

像某种默契，又像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周五傍晚突然下起雷阵雨，来得猛烈。

魏冠楠跑到堤下小亭子躲雨时，丁梦琪已经在里面。

她的裙子湿了大半，头发贴在脸颊上。

亭子很小，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雨水顺着亭檐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水帘。

远处河面被雨点砸出无数涟漪，雾蒙蒙的。

“给我讲题吧。”丁梦琪突然说。

她从书包里掏出数学练习册，页面有些潮湿。

魏冠楠接过书，看见扉页上娟秀的签名。

和她在作业本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完全不同。

“哪题不会？”他问，声音在雨声里有些模糊。

丁梦琪指着一道函数题，手指微微发抖。

不像是因为冷，倒像是紧张。

魏冠楠开始讲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图。

雨声太大，他不得不靠近她耳边说话。

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淡淡的茉莉香。

讲到第三遍时，丁梦琪突然打断他。

“对不起。”她说，眼睛看着地上的算式。

魏冠楠停下树枝，等待下文。

“那天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她声音很轻。

雨势渐小，但水滴还在不断从亭檐坠落。

像钟摆，计量着沉默的长度。

“我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丁梦琪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

“她总是这样，对谁都不放心。”

魏冠楠想起父亲沉默的侧脸，心里一动。

“大人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他说得含蓄，但丁梦琪立即明白了。

“你也发现了吧？他们之间怪怪的。”

她拽着裙角，把布料拧出褶皱。

雨停了，太阳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

河水变得浑浊湍急，裹挟着泥沙向下游奔去。

丁梦琪突然站起身，练习册掉在地上。

“我要回家了，不然妈妈会担心。”

她说完就冲进雨后的阳光里，像受惊的兔子。

魏冠楠捡起练习册，发现里面夹着张纸条。

字迹工整，和扉页签名一样娟秀。

“明天下午三点，谢爷爷家见。”

谢爷爷是村里的老文书，住在堤下老屋里。

他掌管着村委会所有档案，包括二十年前的。

魏冠楠把纸条折好放进口袋，心跳有些快。

丁梦琪比他想象的更聪明，也更勇敢。

她似乎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真相。

06

谢三江的家是栋老式平房，墙皮剥落得厉害。

院子里有棵大槐树，树荫遮住半个屋顶。

魏冠楠到时，丁梦琪正在帮老人晒豆角。

她系着围裙，动作熟练得像经常来帮忙。

“冠楠来啦？”谢三江推推老花镜笑道。

老人今年八十多了，但精神还很矍铄。

他是村里最年长的文书，经历过所有大事。

魏冠楠把带来的茶叶放在石桌上。

“我爸让带给您的，说是新茶。”

谢三江眯眼看了看商标，连连摆手。

“你爸总是这么客气，都是老邻居了。”

丁梦琪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进展顺利。

三人坐在树荫下喝茶，蝉鸣一阵高过一阵。

“谢爷爷，我们想看看村里的老照片。”

丁梦琪给老人添茶，语气自然得像闲聊。

谢三江呵呵笑：“现在的孩子，还爱看这个？”

但他还是起身进屋，搬出几本厚重的相册。

相册封面已经褪色，边角磨损得厉害。

翻开第一页就是河堤竣工时的合影。

魏冠楠一眼就认出站在前排的魏德和丁广德。

两人都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笑容灿烂。

但仔细看能发现，魏德的手搭在丁广德肩上。

丁广德的身体却微微偏向另一侧，有些疏离。

照片右下角有日期：1998年7月15日。

“那天可热闹了。”谢三江摸着照片回忆。

“县里都来了人，放了半挂鞭炮呢。”

丁梦琪指着照片后排一个人影：“这是谁？”

那是个清秀的年轻人，站在魏德身后。

笑容腼腆，眼睛亮晶晶的，很特别。

谢三江凑近看了看，笑容淡了些。

“小冯的哥哥，冯家那孩子...”

他话没说完，突然咳嗽起来。

丁梦琪连忙给他拍背，眼神却更加困惑。

“我舅舅？”她小声嘀咕，“从没听妈提过。”

魏冠楠心里一动，想起那张厂区合影。

同样的年轻人，勾着魏德的肩膀。

现在想来，那笑容和冯丽云有几分相似。

谢三江收起相册，动作突然变得匆忙。

“都是老黄历了，没什么好看的。”

老人眼神躲闪，端起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这时里屋电话响起，他借故离开了院子。

丁梦琪立刻凑近魏冠楠：“你听到了吗？”

她的呼吸拂在他耳边，带着茶香。

“我有个舅舅，可家里从没提过这个人。”

魏冠楠看向里屋窗户，谢三江正在打电话。

声音压得很低，但隐约能听见“孩子”“河堤”。

还有一句特别清晰：“他们自己找来了。”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丁梦琪显然也听到了，脸色变得苍白。

她突然抓住魏冠楠的手腕，指尖冰凉。

“我觉得...那个舅舅可能已经不在了。”

这个猜测很大胆，但符合所有线索。

消失的亲人，禁止靠近的河堤，大人的回避。

还有冯丽云那句“心眼多”的评价。

或许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整个魏家。

针对二十年前，那个夏天的某个事件。

槐树的影子慢慢拉长，蝉鸣突然停了。

谢三江从屋里出来，表情已经恢复平静。

但眼神深处的波澜，却久久没有散去。

07

从谢家出来时已是傍晚，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丁梦琪一路都很沉默，低头踢着石子。

走到河堤分岔路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我要去问我妈。”她说，声音有些发抖。

魏冠楠拦住她：“现在不是时候。”

他想起父亲警告的眼神，谢三江的欲言又止。

有些真相像沉睡的火山，贸然惊醒很危险。

丁梦琪眼圈红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的倔强里带着无助，像迷路的孩子。

魏冠楠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心里微微发紧。

“给我一周时间。”他说，“我来查。”

这个承诺脱口而出，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丁梦琪抬头看他，眼睛像被水洗过的星星。

“怎么查？”

“村里有档案室，暑假我在那里帮忙整理。”

这是真话，校长确实找过他做义工。

但之前他觉得浪费时间，一直没有答应。

现在却成了最好的借口。

丁梦琪咬咬嘴唇：“我也要一起。”

“不行。”魏冠楠拒绝得很干脆。

见她还要争辩，他又放软语气。

“你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稳住你妈。”

这个理由说服了她，虽然不太情愿。

分开前丁梦琪突然说：“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但里面的信任沉甸甸的。

魏冠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第一次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第二天他就去找了校长，答应整理档案。

档案室在教学楼顶层，满是灰尘和霉味。

但正是这种陈旧的气息，藏着往事的气息。

他先从1998年的文件开始找起。

汛期记录，堤坝验收报告，会议纪要...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直到他翻到事故登记。

7月20日，也就是堤坝竣工五天后。

记录写着：冯建军，男，23岁，溺水身亡。

备注栏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意外落水。

但墨迹比其他记录要深，像后来补写的。

魏冠楠仔细看才发现，下面有被刮掉的痕迹。

他用铅笔轻轻涂抹，隐约显出原来的字迹。

“施救过程中”三个字模糊可辨。

后面应该还有内容，但完全看不清了。

正在他努力辨认时，档案室门突然被推开。

冯丽云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纸。

她的目光落在魏冠楠手中的登记册上。

眼神像淬了冰，冷得让人发抖。

08

“谁让你查这个的？”冯丽云的声音在发抖。

她今天穿着工装，像是从厂里直接过来的。

档案室的节能灯管闪烁不定，映得她脸色发青。

魏冠楠合上登记册，尽量保持平静。

“学校安排我整理档案，冯阿姨。”

这个称呼让冯丽云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登记册。

动作太急，纸页被撕开一道口子。

“二十年前的事，有什么好整理的？”

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窗外，不敢与他对视。

魏冠楠注意到她握著书页的手指关节发白。

像在极力克制什么，又像在害怕什么。

“只是按年份归档。”他选择避重就轻。

冯丽云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得像刀片。

“梦琪最近总往河边跑，是不是你带的？”

这个问题跳得太快，带着明显的试探。

魏冠楠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

“我们碰见过几次，聊的都是学习的事。”

这话半真半假，反而更有说服力。

冯丽云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冷笑。

“你爸当年也是这么会说话。”

这句话里的恨意太明显，已经不加掩饰。

魏冠楠终于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

“阿姨，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家？”

节能灯管发出嗡嗡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冯丽云的表情出现瞬间的松动。

那后面似乎藏着巨大的痛苦，但很快被掩盖。

“小孩子别打听那么多。”她恢复冷硬语气。

把登记册塞回架子时，她的手还在抖。

离开前她停在门口，背影显得单薄。

“离梦琪远点，对你们都好。”

这句话像警告，又像哀求。

魏冠楠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

窗外的梧桐树上，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他重新拿出那本登记册，翻到被撕破的那页。

“施救过程中”几个字像密码，等待破解。

下午回家时，他特意绕到谢三江家附近。

老人正在院子里喂鸽子，看到他时愣了愣。

“冠楠啊，有事吗？”语气带着戒备。

魏冠楠直接问道：“冯建军是怎么死的？”

鸽子扑棱棱飞起来，羽毛在阳光下纷飞。

谢三江的勺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09

谢三江的第一反应是去关院门。

他的手抖得厉害，插销试了三次才插上。

“谁跟你说的这个名字？”老人声音干涩。

魏冠楠扶他在石凳坐下，如实相告。

听到档案室的事，谢三江长叹一声。

“造孽啊...都是造孽...”

鸽子在笼子里咕咕叫，像在附和。

夕阳把老人的白发染成橘红色，他眼神遥远。

“建军那孩子，可惜了。”

故事慢慢展开，像褪色的老照片。

1998年夏天，新堤刚修好，年轻人常去游泳。

7月20日那天特别热，魏德和丁广德约了冯建军。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得像亲兄弟。

冯建军尤其出色，刚考上县里的公务员。

那天他在河里抽筋，魏德第一个跳下去救。

丁广德也跟着下水，但被漩涡卷到深水区。

魏德只好先救更危险的丁广德，再回头找冯建军。

但已经太晚了，冯建军的尸体第二天才找到。

“丽云当时和建军最亲，接受不了...”

谢三江用袖口擦眼睛，声音哽咽。

“她觉得是魏德故意先救广德，因为广德是厂长儿子。”

这个猜测很残忍，但在失去至亲的人心里扎根。

尤其后来丁广德娶了冯丽云，更让她痛苦。

一边是救丈夫的恩情，一边是哥哥的死。

恨意和感激纠缠，最终变成对魏家的复杂情绪。

魏冠楠听得手脚冰凉，终于明白父亲的眼神。

那不仅是失去朋友的悲痛，还有被误解的委屈。

而冯丽云那句“心眼多”，其实是对当年选择的质疑。

在她看来，魏德当时权衡了利弊，做了“聪明”选择。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只剩鸽子咕咕声。

谢三江突然抓住魏冠楠的手：“别怪你丽云阿姨。”

老人的手粗糙温暖，带着岁月的温度。

“她这些年，过得比谁都苦。”

魏冠楠走出院子时，心里沉甸甸的。

真相像河水下的巨石，搬开后泛起泥沙。

他在河堤上站了很久，直到月亮升起来。

远处传来丁梦琪的呼喊，带着哭腔。

“魏冠楠！我妈要喝农药！”

10

丁家乱成一团，冯丽云躺在床上脸色灰白。

丁广德蹲在墙角抱头哭泣，像个无助的孩子。

丁梦琪看到魏冠楠，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

“怎么办...我妈她...”她哭得说不出完整句子。

魏冠楠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心里一沉。

但走近才发现，冯丽云手里攥着的只是维生素瓶。

她睁开眼睛，看到魏冠楠时瞳孔猛地收缩。

“出去...”声音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丁梦琪还想说什么，被魏冠楠轻轻拉开。

他走到床边，弯腰拾起滚落床下的药瓶。

“阿姨，维生素C吃多了对胃不好。”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让冯丽云浑身一震。

她看着眼前少年沉静的眼睛，像看到另一个人。

二十年前，魏德站在哥哥灵堂前也是这样看她。

说着“节哀”，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无奈。

那些被岁月打磨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她想起建军落水前晚，还笑着说要请魏德喝酒。

因为魏德把厂里唯一的进修名额让给了他。

想起魏德这些年在厂里从不争抢，甘愿平凡。

想起丈夫每次提拔时，魏德都真心实意地高兴。

这些细节像针，刺破了她维持二十年的偏见。

冯丽云突然痛哭失声，哭声里带着释放。

丁梦琪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又看看魏冠楠。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第二天傍晚，魏冠楠再次走上河堤。

这次丁梦琪早在那里等候，眼睛还肿着。

“我妈同意我报考北京的大学了。”她轻声说。

这意味着，冯丽云终于放下了某些执念。

河水在夕阳下流淌，和二十年前一样。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丁梦琪突然问：“你最后也没使坏心眼啊。”

魏冠楠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微微摇头。

“有些事，不需要用心眼。”

只需要时间和理解，像河水冲刷石头。

丁梦琪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次的笑容里，再没有试探和挑衅。

远处传来冯丽云的呼唤，声音温和。

丁梦琪应了一声，转身跑下河堤。

裙摆扬起青春的弧度，像蝴蝶翅膀。

魏冠楠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回家。

车筐里的复习资料被夕阳照得发烫。

他想起父亲今早罕见地哼了段《锁麟囊》。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当时不懂的词句，此刻突然明白了含义。

河堤尽头，魏德站在路口等他。

夕阳把父亲的影子拉得很长，延伸到脚下。

这是二十年来，父亲第一次来接他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