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夏天,杨振宁受中国政府邀请回国探亲。这是他1945年赴美后,第一次回到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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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很重视这次行程。工作人员问他想见哪些亲友,杨振宁马上写下了邓稼先的名字。他当时根本没想到,这三个字会成为拯救挚友的关键。
杨振宁和邓稼先的交情,从小时候就开始了。两人都是安徽人,父辈就是老朋友。他们一起读崇德中学,后来又在西南联大相遇。1948年邓稼先要去美国深造,是杨振宁建议他选普渡大学。留学期间,杨振宁也一直照拂他。1950年,26岁的邓稼先拿到物理学博士学位。第九天,他就抢在美国禁令生效前回国,进了中国科学院原子能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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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8月,钱三强交给邓稼先一项“重要工作”,就是负责研制核武器。邓稼先没犹豫,一口答应。从那以后,他隐姓埋名,带着28个大学毕业生钻进了渺无人烟的荒漠。没有资料,设备简陋,物资也不够。邓稼先一边组织大家搭建配套设施,一边带着团队没日没夜推算理论数据。他还常常拿自家的粮票,给同事们改善伙食。1964年原子弹试验成功,他立刻又投入氢弹研发,最后带领团队攻克了所有难关。他一辈子参与了32次核试验,15次亲自去罗布泊指挥,被大家称为“两弹元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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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特殊时期来了,这位功臣陷入了绝境。1969年,青海“221”核武器研究基地实行军管。邓稼先有留美背景,还精通多国语言,被安上“会外语就是特务”的罪名。他和于敏等十几个核科学家,被集中到青海参加“学习班”,遭到批斗。当时批斗越来越激烈,炸药专家钱晋被拷打致死。邓稼先的二姐含恨自杀,妻子许鹿希的处境也很危险。他自己更是被押进基地批斗,第二代核武器的研制工作被迫中止。
周总理一直想救邓稼先这些科学家,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听说杨振宁要见邓稼先,总理立刻下令,以中央的名义把邓稼先从青海紧急召回北京。邓稼先就这样脱离了迫害,于敏、陈能宽、胡思得等科学家也跟着得救。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迫害基地的科研人员了。邓夫人许鹿希后来回忆,杨振宁“救了邓稼先一命,还救了一大批中国搞核武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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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21年的老友在北京重逢,聊得特别投机。但核心的科研话题,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临行前,杨振宁在机场舷梯下还是没忍住,问邓稼先:“我在美国听说,中国的原子弹有美国科学家帮忙,是不是真的?”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美国造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动用了13万人,花了19亿美元。中国条件这么简陋,怎么可能做得成?邓稼先回应说:“你先上飞机,我以后告诉你。”
邓稼先请示了周总理,得到“如实告知”的指示。他连夜给杨振宁写了封信,明确说中国的原子弹和氢弹,全是中国人自己研制的,没有一个外国人参与。当时杨振宁正在上海参加宴请,读完信当场就泪流满面。在场的人都很惊讶,他只好起身去洗手间平复情绪。后来杨振宁坦言,他也想不清楚为什么情绪会那么激动。是为民族自豪,还是为邓稼先骄傲,他自己也说不准。信里,邓稼先还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同途”的期许。这份默契,一直贯穿两人后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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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杨振宁分别后,邓稼先马上回到科研一线。1979年一次核航弹空投试验,降落伞出了故障,氢弹摔在地上没爆炸。100多名防化兵搜寻了半天,都没找到。邓稼先亲自进入危险地带寻找残骸。靠近污染源点时,他厉声赶走随行人员,自己捡起残骸排查故障。这次他遭受了严重的核辐射。平时很少拍照的邓稼先,那天破天荒地主动要求在这里拍了一张照。他大概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了。
1985年8月,邓稼先被确诊为直肠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他吐血、脱发,疼得根本坐不住。手术醒来后,张爱萍将军问他有什么请求。他只说:“没有。不要再给国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了。”杨振宁得知消息后,想方设法在美国买到了还没上市的治癌新药白芥素,托人带回国内。可惜这药副作用太大,邓稼先没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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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7月29日,62岁的邓稼先与世长辞。弥留之际,他挣扎着说:“我选择了核武器,就意味着牺牲和付出,可是我对自己的选择终生无悔。”许鹿希给杨振宁写信,说如果人生能有轮回,稼先还会选择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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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杨振宁在《人民日报》发表了《邓稼先》一文,纪念这位挚友。他说两人“不止是学术上的关系,也超过了兄弟的关系”。多年后,杨振宁在百岁华诞时,公开回应了邓稼先“千里共同途”的呼唤。他说:“我这以后五十年是符合你‘共同途’的瞩望,我相信你也会满意的。”
杨振宁曾建议,如果拍邓稼先的传记,背景音乐可以用《中国男儿》。这首歌里唱道:“碎首黄尘,燕然勒功,至今热血犹殷红。”两位科学泰斗,在历史洪流中坚守着赤子之心。他们用一生,诠释了什么是家国情怀,什么是生死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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