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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出狱没人接济,我管他吃住3年 这天我公司破产他上门: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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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签完最后一份破产清算文件,小叔陈卫东就站在我那间被搬空了大半的办公室门口,对我平静地说:“跟我来。”

阳光从他身后斜斜地照进来,把他瘦削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我脚边一堆废弃的文件上。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就像这个影子一样,沉默地存在于我的生活里。从我把他接回家的那天起,他就是亲戚口中“甩不掉的麻烦”,是邻居眼里“需要提防的对象”,是我妻子林慧嘴边那声欲言又止的叹息。我管他吃,管他住,给他零花钱,抵挡了所有明里暗里的风言风语。

我以为我是在施舍,是在尽一份无人肯尽的亲情义务。直到公司倒闭,我从一个还算体面的老板,一夜之间变回一个负债累累的普通人,我才发现,或许我从未看懂过这个沉默的男人。

思绪,被拉回到三年前那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夏天。

第1章 接一个“麻烦”回家

三年前,小叔陈卫东出狱的日子,我们陈家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家庭会议,地点在我爸妈家。

说是会议,其实更像是一场批斗会,而缺席的陈卫东,就是那个被批斗的对象。

“我话先说清楚,”我爸陈建国,作为家里的老大,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客厅里烟雾缭绕,“这个脸,我丢不起。你们谁也别想让我去接他。当年他做那事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们陈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他口中的“那事”,指的是小叔因为“经济诈骗”入狱八年的事。具体细节,家里人讳莫如深,我只知道,那件事让爷爷留下的那点家底赔了个精光,也让陈家在亲戚邻里间抬不起头。

我妈在一旁择着菜,没抬头,声音却很清晰:“你爸说得对。接回来住哪?街坊邻居怎么看?你弟弟还没结婚,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叔叔婶婶们纷纷附和,核心思想就一个:陈卫东是陈家的污点,谁沾上谁倒霉。

我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直没说话。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小时候的画面。那时候小叔还没出事,是家里最灵光、最大方的人。他会用攒下的工资给我买当时最时髦的遥控赛车,会带我去河里摸鱼,会把我扛在肩膀上,让我看到集市上最热闹的杂耍。

他身上的烟草味,混合着机油和汗水的味道,是我童年记忆里最牢固的锚点之一。

“我去接吧。”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客厅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爸把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陈阳!你疯了?你自己的日子刚好过点,公司刚上正轨,你接个累赘回来干什么?你让小慧怎么想?”

小慧,我的妻子林慧。我爸说得没错,我没跟她商量。

我站起身,看着我爸,也看着满屋子的亲戚:“爸,他是我小叔。不管他做错过什么,他现在出来了,总得有个家。我们总不能真让他睡大街去。”

“那是他自找的!”

“那他也是您弟弟。”我回了一句。

我爸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最后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一只苍蝇:“随你!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别回来找我哭!”

我没再争辩,转身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客厅。

去监狱接小叔那天,天阴沉沉的。我开着刚买不久的别克,心里七上八下。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坐了八年牢的亲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向妻子解释这个突然的决定。

监狱的大门打开,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旧衣服,头发剃得很短,已经夹杂了不少银丝。八年的牢狱生活,像一把刻刀,在他脸上刻满了风霜,让他看起来比我爸还要苍劳几分。

他就是陈卫东,我的小叔。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窘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小叔。”我喊了一声,喉咙有点干。

他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走上前,接过他手里那个简单的行李包,轻得像一团棉花。“走吧,小叔,我们回家。”

“家?”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还有家吗?”

我没回答,只是打开车门,把他让了进去。

车子一路沉默。我几次想找点话题,但看着他那张刻着“生人勿近”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洞,仿佛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回到我家,一个三室两厅的公寓,林慧正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她看到我身后的陈卫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我硬着头皮介绍:“小慧,这是我小叔。他……他以后暂时跟我们一起住。”

林慧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她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陈卫东点了点头:“小叔,你好。快……快请进吧。”

那天晚上,我跟林慧在卧室里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陈阳,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她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愤怒和委屈却一点不少。

“我……我当时看爸他们那个态度,一时冲动就……”

“一时冲动?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是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邻居会怎么看我们?以后孩子上学,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你开公司,名声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小慧,他是我小叔,是我亲人。”

“亲人?他出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们这些亲人?现在倒好,一出狱就找上门了。陈阳,我不是不善良,可我们有自己的小家要过!”

我理解她的担忧,每一个问题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抱着她,一遍遍地道歉,一遍遍地保证。

“你给我个期限,陈阳。”最后,林慧流着泪说,“他能住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

“最多半年。”她替我做了决定,“半年之内,你必须想办法让他搬出去。这是我的底线。”

我疲惫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隔壁房间里,小叔也同样没有动静。我知道,这个新“家”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让他难以呼吸的尴尬和不适。

我以为这会是一场短暂的收留,一场对童年情谊的报答。我没想到,这个“半年”的承诺,竟会因为小叔的沉默和我的不忍心,被无限期地拉长。

而这一拉,就是三年。

第2章 沉默的房客

小叔陈卫东在我家的生活,是从一种近乎“隐形”的状态开始的。

他住进了家里最小的那个书房,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就是他的全部天地。每天我们去上班,他都待在房间里,我们下班回来,他也大多待在房间里。他吃饭的时候话很少,总是低着头,默默地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然后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

林慧起初对他充满了戒备。家里的贵重物品,她会有意无意地收起来。和我说话时,也总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但小叔似乎对这一切都毫无察觉,或者说,他毫不在意。

他唯一坚持做的事情,是每天清晨去附近的公园锻炼,风雨无阻。回来后,会顺便买好最新鲜的蔬菜。他买菜很有讲究,总能用最少的钱,买到品相最好的菜,这一点,连挑剔的林慧都不得不佩服。

家里的氛围,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有些微妙。我和林慧之间,似乎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我们很少再在客厅里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开玩笑,看电视的声音也调小了许多。小叔就像一滴墨,滴进了我们这杯原本清澈的白水里,虽然他努力沉在杯底,但水的颜色,终究是变了。

我试着给他找过几份工作。保安、仓库管理员、后厨帮工……但一听说他有过案底,对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几次下来,小叔自己也断了念想。

“陈阳,别费心了。”有一次我拿着招聘广告回家,他难得主动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这样的人,没人敢要的。”

说完,他转身回了房间,留给我一个萧索的背影。

我开始每个月固定给他一些零花钱,不多,五百块。他起初执意不要,我硬塞给他,说:“小叔,你总得有点钱在身上,买包烟,或者偶尔想吃点什么。”他拗不过,收下了,但据我观察,那些钱他几乎没怎么动过。

时间长了,林慧的戒备心也慢慢放下了。因为小叔实在是太“安分”了。他从不主动索取什么,也从不给家里添任何麻烦。相反,他成了家里的“义务维修工”。

家里的水龙头坏了,我正准备打电话叫师傅,他默默地从工具箱里找出扳手,三两下就修好了。厨房的下水道堵了,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去通,弄得一身脏污也毫无怨言。甚至连林慧那台用了很久、反应迟钝的笔记本电脑,他都拆开来,清了灰,重装了系统,变得流畅如新。

林慧看着焕然一新的电脑,表情很复杂。她对我说:“陈阳,你这个小叔……好像什么都会。”

“他年轻时就聪明,手巧。”我笑着说。

渐渐地,林慧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虽然还是话不多,但会在饭桌上主动给他夹菜,会提醒他天冷了加衣服。我们似乎都习惯了家里有这样一个沉默的成员。

有一个细节,我一直记在心里。小叔特别喜欢做一道菜——梅菜扣肉。那道菜工序复杂,但他做得特别地道,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每次做这道菜,他都会在厨房里忙活大半天。而饭桌上,他自己却吃得很少,只是看着我和林慧吃,眼神里会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

我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做这道菜。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你爷爷生前最爱吃这个。”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他只是把所有的心事,都锁在了一个很深的地方。那个地方,或许就藏在这道菜的烟火气里。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的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换了更大的办公室,也给家里换了辆新车。林慧的“半年之约”,再也没提起过。我们似乎都默认了现状,小叔成了这个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爸妈那边,虽然嘴上不说,但态度也软化了。逢年过节,我妈会让我打包一份小叔做的梅菜扣肉送过去。我爸见了,也只是哼一声,然后默默地吃完。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我为自己当年的决定感到庆幸,我觉得我做了一件正确的事,维护了亲情最后的体面。

我甚至天真地想,或许我真的可以成为小叔的依靠,让他安度晚年。

然而,命运的玩笑,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那场突如其来的行业危机,像一场海啸,瞬间将我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拍得粉碎。资金链断裂,订单被取消,合作伙伴反目,员工遣散……我拼尽了全力,抵押了房子和车子,最终还是没能挽回败局。

当我签下破产清算文件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家,如何面对林慧,如何面对那个在我家白吃了三年饭的小叔。

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当初凭什么信誓旦旦地要去接济别人?

第3章 暴风雨的前夜

公司破产的消息,我瞒了林慧一个星期。

那一个星期,我每天依旧西装革履地出门,假装去上班。实际上,我只是开着那辆即将被抵押出去的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有时候在公园的长椅上一坐就是大半天,看着人来人往,觉得每个人都比我活得有奔头。

纸终究包不住火。当银行的催款电话打到家里,当法院的传票贴在门上时,一切都暴露了。

林慧没有歇斯底里地哭闹,她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

“陈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我怕你担心。”我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现在我就不担心了吗?”她苦笑了一下,“房子没了,车子没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我无言以对。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那晚,家里静得可怕。晚饭谁都没吃,小叔在厨房做好了饭菜,端出来,看到我们沉重的脸色,也默默地把饭菜又端了回去。

深夜,我和林慧躺在床上,背对着背,谁也睡不着。

“陈阳,”她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你小叔……我们现在这个情况,真的养不起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我知道……”我的声音干涩。

“我不是嫌弃他,”林慧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哭腔,“这三年来,他没给我们添过一点麻烦,我知道。可是,我们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总不能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喝西北风吧?”

“要不……我明天给我爸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他先回老家住一阵子?”

“你觉得你爸会同意吗?”林慧一针见血。

我再次陷入了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林慧开始打包东西,整理那些需要变卖的家当。我则四处奔波,联系朋友,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但曾经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如今都对我避之不及。

小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话变得更少了,但眼神却总是在我和林慧身上打转。他会默默地帮林慧打包,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开始研究起水电费的账单,想办法节省开支。

他的这些举动,非但没有让我感到轻松,反而让我更加愧疚和烦躁。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我怕看到他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彻底的失败者。我给了他三年的安稳,如今,却要亲手打碎这一切。

终于,在一个晚上,我鼓足了勇气,把小叔叫到了阳台。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我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小叔,”我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我的视线,“公司……出了点事,破产了。房子,可能也保不住了。”

他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点了点头,说:“嗯,我看到了。”

他的平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我艰难地继续说:“所以……小叔,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可能……可能没办法再……”

我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陈阳,”他看着我,目光深邃,“这三年,谢谢你。”

这句“谢谢”,像一块巨石,瞬间堵住了我的喉咙。三年来,他从未对我说过这个词。

“你不用为难,”他继续说,“我明天就走。我来的时候就一个包,走的时候也一样。”

我心里五味杂陈。有解脱,但更多的是酸楚和不舍。我不知道他能去哪,一个年过半百、有过案底、身无分文的人,离开这里,还能有什么去处?

“小叔,你……你有什么打算?”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烟蒂摁灭在栏杆上。

那一刻,我看着他被月光勾勒出的苍老侧脸,忽然觉得自己无比混蛋。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客厅里已经空空荡荡,小叔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被子叠得像豆腐块,和他刚来时一模一样。

他真的走了。不辞而别。

林慧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眼圈也红了。“他……他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我摇摇头,心里空落落的。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负罪感将我淹没。我甚至觉得,是我逼走了他。

我浑浑噩噩地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处理着各种催款和清算的电话。下午,当我终于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宣告我的公司彻底从法律意义上消失时,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楼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单元门口。

是小叔。

他手里提着一个老旧的帆布包,和我三年前在监狱门口从他手里接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看到我,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朝我走过来,站定。

然后,他看着满脸颓败的我,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平静地说:“跟我来。”

第4章 跟我来

我愣在原地,看着小叔陈卫东。

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躲闪和空洞,而是透着一种沉稳和坚定。那是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才能沉淀下来的力量。

“去哪?”我下意识地问。

“一个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地方。”他说完,就转过身,朝巷子深处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林慧的电话打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含糊地应付了几句,说有点事要处理。

小叔没有打车,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穿过繁华的街道,拐进一条条老旧的巷子。这里的景象,和我平时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斑驳的墙壁,狭窄的过道,头顶是蜘蛛网般交错的电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饭菜混合的味道。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小叔在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的旧厂区门口停了下来。大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大锁。

“这是……”我满心疑惑。

小叔没说话,从他那个帆布包里摸出一大串钥匙,熟练地挑出一把,插进锁孔。随着“咔哒”一声,沉重的大门被他缓缓推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

一股尘封已久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们走进厂区,里面杂草丛生,几栋旧厂房静静地矗立在夕阳的余晖里,像几头沉默的巨兽。

小叔带着我,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厂房。他拉开电闸,几盏昏黄的灯泡亮起,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间巨大的厂房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废铜烂铁,而是摆放着一台台保养得非常好的机械设备。车床、铣床、钻床……虽然型号有些老旧,但擦拭得一尘不染,关键部位还涂着黄油。

厂房的另一边,则是一个被隔出来的小空间,像个办公室,又像个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摞摞厚厚的机械图纸和专业书籍。墙上,还挂着一块小白板,上面写满了各种复杂的公式和数据。

“这是……”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的地方。”小叔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响起,带着一丝回音。“当年,你爷爷留下来的老本,一部分被我折腾没了,但还有一部分,我用它盘下了这个地方。”

他走到一台车床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金属,眼神里充满了感情,就像在看一个久别的老友。

“当年我出事,不是因为诈骗。”他缓缓开口,揭开了一个尘封了十多年的秘密。

“那是个圈套。我的合伙人,也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挪用了公司的钱去赌,窟窿越来越大。最后他求我,让我替他顶罪。他说他家里有老婆孩子,他不能坐牢。他向我保证,等他把生意做起来,一定会把钱还上,还会给我一笔补偿,并且照顾好我们家。”

“我当时……太年轻,太讲义气了。”小叔自嘲地笑了笑,“我相信了他。我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了下来。进去之前,我用剩下的钱,买下了这个厂房和这些设备。我想着,等我出来,凭这身手艺,总不至于饿死。”

我静静地听着,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我从不知道,小叔入狱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那……那个人呢?”我忍不住问。

“我出来后去找过他。”小叔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他确实把生意做起来了,成了大老板。但他不认账了。他说,是我自己蠢,怨不得别人。他还警告我,不要去烦他,否则让我好看。”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种人!小叔,我们去告他!去揭发他!”

小叔摇了摇头:“没用的。过了这么多年,证据早就没了。而且,我不想再折腾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目光灼灼:“陈阳,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陈卫东,不是一个只会白吃饭的废物。”

他指着满屋子的机器,说:“这三年,我住在你家,白天我几乎不出门,你以为我在睡觉吗?”

他拉开办公室的门,指着桌上那一摞摞图纸:“我一直在研究这些东西。现在的机械加工,技术更新太快了。我怕我这身老手艺,跟不上时代了。”

“我每天去公园,也不是单纯为了锻炼。那里有很多退休的老工程师、老技术员。我跟他们聊天,请教问题。我买的那些报纸,看的不是新闻,是招聘版和行业信息。”

“我给你的那五百块钱,我一分没花。我用它买了二手的专业书,买了绘图的工具。”

我看着他,眼前的这个小叔,和我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形象,完全重合不起来。他就像一座冰山,我看到的,永远只是水面上的那一角。

“你公司的事,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异常有力。“你做的那个行业,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没地方、没本钱、没人手。”

“现在,地方有了。”他指了指脚下的厂房。

“人手,我们有两个。”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

“至于本钱……”他笑了,那是三年来我第一次见他笑,虽然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但却充满了力量。“陈阳,手艺,就是我们最大的本钱。”

他从书桌上拿起一张图纸,递给我:“你看这个。这是我最近琢磨出来的一个小零件的改良方案。如果能做出来,性能比市面上的提高至少百分之十五,成本还能降低百分之十。我已经联系过几个小厂,他们都很感兴趣。”

我接过图纸,虽然看不太懂,但我能感受到那上面每一个线条、每一个数据所蕴含的分量。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他今天对我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跟我来。”

他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而是要带我走上一条路。一条靠自己的双手,重新开始的路。

第5章 梅菜扣肉的秘密

我把小叔带我去看厂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慧。

我本以为她会质疑,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毕竟,一个破产的互联网公司老板,和一个刚出狱的“诈骗犯”,要靠一个废弃的厂房东山再起,这故事听起来怎么都像个笑话。

但林慧听完后,却久久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我,眼圈慢慢红了。

“陈阳,”她哽咽着说,“我们……我们都错怪小叔了。”

那一刻,积压在我们夫妻之间多日的阴霾,似乎被一道光瞬间刺破了。我们愧疚,但更多的是感动和震撼。

第二天,我带着林慧,一起去了那个旧厂房。

当林慧亲眼看到那些保养得锃亮的机器,看到书桌上那一摞摞画满了标记的专业书籍,看到墙上那块写满公式的小白板时,她彻底被折服了。

小叔正在埋头调试一台机器,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蓝色工作服,神情专注,和在家里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叔。”林慧轻声喊了一句。

小叔抬起头,看到我们,有些意外。他擦了擦手,局促地笑了笑:“你们怎么来了?”

林慧走上前,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递给他:“我……我给你做了点饭。你别总是在外面凑合。”

饭盒里,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一碗排骨汤。

小叔接过饭盒,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打开盖子,看着里面的饭菜,眼眶也有些湿润。

“好,好。”他连声说着。

那天中午,我们三个人就在那个简陋的办公室里,吃了一顿饭。没有山珍海味,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踏实的一顿饭。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

我把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积蓄拿了出来,作为启动资金。林慧则承担了所有的后勤工作,每天给我们送饭,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而我,则成了小叔的头号学徒。

我这才发现,自己对小叔的了解,是多么的肤浅。

他简直就是一本活的机械百科全书。任何复杂的图纸,在他眼里都像小孩子的连环画一样简单。任何精密的零件,他都能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分毫不差地做出来。

我从最基础的磨钻头、识图纸开始学起。每天累得腰酸背痛,满身油污,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我不再是那个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的“陈总”,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徒工,一个为了生活和未来努力打拼的男人。

小叔教我的时候很严厉,一个尺寸不对,一个操作不规范,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但休息的时候,他又会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长辈,默默地递给我一瓶水,或者帮我揉一揉酸痛的肩膀。

我们的第一个订单,就是他图纸上那个改良的小零件。我负责跑业务,联系客户。因为有过开公司的经验,加上产品本身过硬的质量和价格优势,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愿意试用的小型机械厂。

样品送过去后,对方非常满意,当场就签下了一笔五千个零件的订单。

拿到合同的那天,我激动得手都在抖。虽然这笔订单的利润,还不够我以前一顿应酬的费用,但它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这是我们新事业的开始。

为了庆祝,林慧特地买了很多菜,我们决定在厂房里“开火”。

那天,小叔又做了他最拿手的梅菜扣肉。

肉香在厂房里弥漫开来,我和林慧都食指大动。吃饭的时候,我看着小叔,忽然想起一个一直以来的疑问。

“小叔,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做梅菜扣肉?而且每次都做得那么好吃,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小叔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过了很久,他才放下筷子,看着我,缓缓地说:“这不是我的手艺,是你奶奶的手艺。”

我愣住了。

“你奶奶,也就是我妈,是南方人。当年跟着你爷爷来到这个北方城市,一辈子最想念的,就是家乡那一口梅菜扣肉。”

“你爷爷是个粗人,不懂这些。我妈就自己琢磨着做。那时候家里穷,五花肉要凭票供应,梅菜也是稀罕物。她每次做,都舍不得吃,看着我们兄弟几个吃,她就很高兴。”

小叔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后来,我开始学手艺,在厂里当学徒,每个月能拿点工资了。我拿到的第一笔工资,就去黑市买了最好的五花肉和梅菜,偷偷学着我妈的样子,做了一碗梅菜扣肉给她吃。”

“她当时尝了一口,眼泪就下来了。她说,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梅菜扣肉。”

“从那以后,只要我手里有点钱,就会给她做一次。这成了我们母子之间的一个秘密。”

“我进去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怕她想我,怕她身体不好。后来听你爸在探视的时候说,她走了,我……”

小叔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他别过头去,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这三年来,我住在你家。每次做这道菜,我就感觉,我妈还在我身边看着我。我做给你们吃,就像当年做给她吃一样。我看着你们吃得香,心里就觉得……踏实。”

听完小叔的讲述,我和林慧都沉默了。

我终于明白了。那碗梅菜扣肉里,藏着的不仅仅是美味,更是一个儿子对母亲最深沉的思念,是一个男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这三年来,我们以为是我们在施舍他,收留他。其实,他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延续着他对亲情的理解和执着。

那碗梅菜扣肉,是他沉默无言的诉说,是他对这个世界仅存的温情。

而我们,却差一点就把它当成理所当然,甚至想要将它推开。

第6章 一家人的饭局

我们的小作坊,步入了正轨。

靠着小叔精湛的技术和我在市场方面的开拓,订单越来越多。从最初那个小零件开始,我们逐渐拓展到更复杂的机械配件加工。厂房里的机器,从早到晚轰鸣着,那声音在我听来,比任何交响乐都要动听。

我们招了两个退休的老技术员,都是小叔在公园里认识的“棋友”。他们经验丰富,干活踏实,厂子里的技术力量一下子就充实了起来。

半年后,我们不仅还清了之前公司破产欠下的所有债务,还有了一笔可观的盈余。

我用这笔钱,在离厂区不远的一个小区,租了一套三居室。房子不大,但装修得很温馨。

搬家的那天,我郑重地把其中一间朝阳的卧室钥匙,交到了小叔手里。

“小叔,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不是暂住,是真正的家。”

小叔握着钥匙,手有些抖。他看着房间里崭新的床铺和衣柜,眼圈红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生活好起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爸陈建国打了个电话。

“爸,这个周日有空吗?我想请您和妈吃个饭。小叔也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复杂:“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爸。您来了就知道了。”

周日那天,我特地去酒店订了一个包间。我爸妈准时到了,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我爸,看到和我一同前来的小叔时,眼神躲闪,只是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小叔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他们倒上了茶。

饭局的气氛有些尴尬。我妈不停地找话说,问我的近况,问林慧的工作。我爸则埋头抽烟,一言不发。

我给他们讲了我们这半年来的经历。从那个废弃的厂房,到第一笔订单,再到现在的规模。我讲得很平淡,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爸的烟抽得越来越快,烟雾后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菜一道道地上来,最后,服务员端上了一道菜,是酒店的招牌梅菜扣肉。

我把那盘菜转到我爸面前,说:“爸,您尝尝这个。不过我觉得,还是没有小叔做的好吃。”

我爸看着那盘油光锃亮的扣肉,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我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爸,”我看着他,决定把话说开,“我知道,您一直对小叔有心结。觉得他当年让咱们家丢了脸,是个累赘。”

“但是您知道吗?他当年是为了替兄弟顶罪才进去的。他不是诈骗犯。”

“这三年来,他住在我家,没白吃过一粒米。他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我们能有今天,全都是靠他。”

我的话,像一颗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我爸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小叔:“陈阳说的是真的?你……”

小叔低着头,没有看他,只是轻声说:“哥,都过去了。”

就这五个字,让我爸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男人,瞬间破防了。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上。

“卫东……我对不起你!”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悔恨,“我……我这个当哥的……混蛋!”

小叔抬起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哥哥,也红了眼眶。他拿起酒瓶,给哥哥和我自己都满上。

“哥,别这么说。当年那事,我自己也有错,太意气用事。这些年,让你和家里人跟着我受委屈了。”

他端起酒杯,对着我爸:“哥,这杯酒,我敬你。”

又转向我:“陈阳,这杯酒,也敬你。谢谢你,还认我这个小叔。”

说完,他一饮而尽。

我爸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个年过半百的兄弟,在这场迟到了十几年的饭局上,终于冰释前嫌。所有的误解、埋怨、隔阂,都融化在了那杯辛辣的白酒里。

我看着他们,心里百感交集。

亲情,有时候就像一棵老树。它可能会因为风雨而枝桠断裂,可能会因为虫蛀而留下疤痕,但只要根还在,它就永远不会枯死。总有一天,它会重新长出新的枝叶,更加茂盛,更加坚韧。

那顿饭,我们吃到了很晚。我爸和小叔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他们笑着,也哭着。我妈和林慧在一旁,也不停地抹着眼泪。

回家的路上,小叔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夜景,很久没说话。

快到家时,他忽然开口说:“陈阳,明天……我想去给你爷爷奶奶上个坟。”

“好。”我点点头,“我陪您去。”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轻声说,“我想告诉他们,我们陈家的根,还在。而且,长得比以前更壮了。”

我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明亮的路灯,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们这个家,在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晴天。而那个曾经被我们视为“麻烦”的小叔,才是为我们撑起这片晴空的人。他用他的沉默、他的坚韧、他的担当,教会了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家人。家人,不是在你风光时锦上添花,而是在你落魄时,对你说“跟我来”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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