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年9月,当王今站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基贝拉贫民窟边缘,望着一墙之隔、高楼林立的富人区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被撕裂的世界中央。
一边是腐臭弥漫、垃圾遍地的生存挣扎,另一边是高尔夫球场上悠闲挥杆的富足生活。
这一幕,不是纪录片里的画面,而是她为期两周非洲支教的真实日常。
01 往前一步,用给予和创造唤醒自己
王今,厦门南洋学院的一名青年教师,曾从国企地产行业毅然转身投身教育,只为追求一种更纯粹的价值实现。担任专业教师一段时间之后,她想换岗到行政岗位并准备申请读博。压力之下,她一度陷入精神低谷和自我价值的迷失。
“我总是怕辜负别人对我的期望。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没完成这项任务,就对不起这个职位,就虚度了光阴,我给自己设定了很多必须达成的目标,完不成就是失败。”
一个开车回家的夜晚,当《狮子王》的主题曲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响起时,旷野的呼唤穿透了她压抑已久的心灵。“那一刻我流泪了,我突然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立刻得到结果。与其等待和徘徊,不如往前一步,用给予和创造唤醒自己。”
在学校和同事的支持下,她报名参加了联合国国际志愿者服务中的国际支教项目。选择非洲,并非因为童年动画片的浪漫想象,而是一种清醒的抉择:既然要提供帮助,就去最需要的地方。她放弃了条件相对较好的斯里兰卡,选择了世人“不敢轻易踏足”的肯尼亚首都内罗毕。
临行前的准备工作纷繁复杂,“我第一次知道要打这么多疫苗”。王今接种了黄热、甲肝疫苗,又口服了霍乱疫苗,还带了治疗疟疾的药,以防万一。带着对未知的好奇和担心,还有一份沉甸甸的爱,王今出发了。
02 老师,能不能给我们带点东西回来?
辗转来到内罗毕之后,王今走进基贝拉贫民窟。见识过不少世面的王今,还是被基贝拉的贫困震撼到了。
当地的学校竟是贫民窟里藏在铁皮之间、面积不足70平方米的简易棚子。所谓的教室里,只有几张简易的桌子和椅子,讲台都是现搭的。几十个学生年龄跨度很大,有四五岁的幼童,也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只有一位当地老师教课。
教室外,是一个真正的“垃圾场”。不是比喻,而是现实:遍地腐烂的食物、刺鼻的气味、孩子们光脚踩在泥泞与废弃物中。校园与外界仅一墙之隔,却像是两个平行宇宙。墙内勉强维持着一丝书香,墙外则是无尽的生存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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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上台,王今带着满腔热忱准备了一堂关于“爱”的启蒙课。她想教孩子们拥抱,教他们用“love”(爱)这个词表达情感,因为她相信,教育的本质是精神的传递。然而,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第一天上课后,孩子们追着问王今:“老师,你明天回镇上,能不能给我们带点东西回来?”王今十分诧异,一时无言以对。她曾经在我国西南山区支教,那里的孩子再穷也不会伸手要东西。但在这里,她明白了——当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爱”真的成了奢侈品。
“我曾经觉得中国的贫富差距很大,”王今说,“但在这里,我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天堂与地狱。”租住房屋的房东每周一早上不是去上班,而是去打高尔夫,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而就在他家不远处,贫民窟的孩子们连学费和学习材料都要靠外籍人士捐助。
在非洲,火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杀菌——人们捡拾腐烂食物,简单烤一下就吃,因为高温能杀死部分细菌。最常见的交通方式是跑步,以至于肯尼亚为世界体坛贡献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中长跑选手,这成了许多孩子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当地普通生活用品贵得离谱,一瓶普通的洗发水要近200元人民币。来非洲之前,王今已经做好了要和孩子一起吃饭的准备,可是来了之后,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通过几天的观察,王今发现想和孩子们一起吃饭实在是太难了。贫民窟的所有孩子,包括成年人,连吃一顿饱饭都是一种奢侈。很多人一天只吃一顿饭,晚上再吃点豆子就算是加餐。
03 在这里,“爱”很具体
一次,王今执意想拍摄学生食堂,却被校方婉拒。所谓的食堂,其实是一间小小的铁皮屋子。对方先是答应,临到饭点又改口,称学生们有活动要外出。
孩子们每天能吃上的食物是一种类似米糊糊的东西,连粥都算不上。为了缓解饥饿,他们甚至会把本子上的纸撕下来嚼一嚼吞下去。
“我知道他们在回避什么,也许是因为饭菜太简陋,怕伤了自尊。但我更心疼的是,这种回避本身就是贫困的烙印。”
肯尼亚的官方语言是斯瓦希里语和英语,学生日常都讲斯瓦希里语,英语基础很差。王今调整了教学内容,不再讲抽象的“爱”,而是教实用的英语和汉语。
王今教孩子们基础英语句型,教他们用中文说“星期一”“今天”“我想”。她把手机号写在纸上,发给每一个学生。“我以为他们不会在意,没想到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要。”
更让她震撼的是,当她让孩子们写下梦想时,答案不是科学家或者医生,而是“烟熏培根味的披萨”“菠萝味的果汁”——这些我们唾手可得的东西,竟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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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彻底放下了知识分子的优越感:“我曾经觉得自己是在拯救他们,其实是他们救赎了我。”
在教孩子们汉语时,王今特意介绍了自己所在的学校和城市。“我想让孩子们知道,在中国海滨城市厦门有一所叫南洋学院的学校。”她希望,这份微小的认知,能在孩子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关于外面的世界,关于另一种可能的人生。
04 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参观联合国内罗毕办事处的那一天,王今走进会议厅,在并列悬挂的各国国旗中,中国国旗分外夺目和亲切。“那一刻,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她说,“我们曾被欺凌,如今却成为当今世界维护和平、促进发展、推动进步的重要力量。这种转变,本身就是和平与发展的最好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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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那天,孩子们都跑过来拥抱王今,用刚学会的中文说“我想你”。唯独有一个男孩,坐在远处的土堆上,远远地望着王今,缓缓举起手,做了一个低垂的告别手势。没有奔跑,没有言语,只有沉默和凝视。
“在他心里,我不是第一个来支教的老师,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早已习惯离别,所以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再见,不必悲伤。”
那一刻,她扭过头,泪水决堤,“我能离开,能回到中国,能呼吸干净的空气,能吃饱饭。而他们呢?可能一生都走不出这片贫民窟。”
05 理解是改变的第一步
“中国之所以能摆脱贫困,除了艰苦奋斗,更重要的是我们掌握了发展的主动权。”王今深刻体会到,“减贫不能只靠捐赠,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中国的发展,不仅惠及全体中国人民,更为全球减贫事业注入了强大力量。通过基础设施建设、技术援助、教育合作等方式,我们帮助发展中国家提升“造血”能力。
在“走出去”的过程中,产教融合正在推动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和学校携手为全球发展注入新动能。
“我们常说‘世界和平与发展’,但和平不是口号,发展也不能仅靠施舍。”王今说,“它意味着我们要看见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听见那些远处的呼喊,并用行动去缩短两个世界的距离。”
归来后,王今的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夜里常常失眠。但她不再单纯为未完成的任务而焦虑,不再执着于必须立刻成功。
“非洲之行让我更真切地体会到,幸福不是拥有多少,而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足够幸运。当我们抱怨生活不如意时,想想那些连活着都成问题的人,就会明白,珍惜当下,本身就是一种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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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支教,改变了王今对教育的理解。教育公平,不仅是一国之内城乡之间的资源均衡,更是全球南北差距的弥合。人类发展事业,不能只由少数国家主导,而应是全人类的共同责任。
“我不是去改变非洲的,”她说,“我是去理解世界的。而理解,是改变的第一步。”
王今的故事,是一个普通教师的探索之旅。她没有宏大的计划,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成就,只是用两周时间亲历了基贝拉的苦与痛,为孩子们送去了一位中国教师的温暖和关爱。
正是这样的个体行动,汇聚成推动世界向善的力量。当我们讨论“内卷”与“躺平”时,或许应该想想那个坐在土堆上的男孩。他的沉默,是对不公世界的无声控诉,也是对人类良知的长久叩问。
王今带回的,不仅是一段经历,更是一面镜子——照见我们的幸福,也照见我们的责任。
来源:本文刊载于《留学》杂志2025年第20期,作者旭艾
编辑:李翊洁
终审:旭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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