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的母亲。
直到那封信的出现,像一把尖刀,将我二十年的思念,撕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信上说,她在一个叫“下河村”的地方,被一个老头囚禁着,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我带着刀,循着地址找了过去。
当我把耳朵贴在那扇冰冷的门上时,我听到的,却让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01
在陈阳的记忆里,母亲苏晴,就是村子里最亮的那一抹月光。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农村,女人们大多被繁重的农活和家务压得喘不过气,一个个都显得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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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晴不一样。
她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皮肤白净,眉眼弯弯,哪怕是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服,也掩盖不住那份脱俗的气质。
她不光人长得好看,心灵手巧,做出来的饭菜香飘半个村子,纳的鞋底,绣的鞋垫,更是村里媳妇姑娘们争相模仿的样本。
更难得的是,她脾气好,待人温和,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跟谁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村里的老人们都说,陈家的老实人陈大山,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才娶到苏晴这么好的媳妇。
陈阳是他们的独子。
在陈阳的童年里,母亲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夏天,母亲会用蒲扇给他扇风,哼着他听不懂的歌谣哄他入睡。
冬天,母亲会把他冰冷的小脚丫,放进自己温暖的怀里捂热。
他调皮捣蛋,把邻居家的鸡撵得满天飞,父亲气得要拿棍子揍他,总是母亲张开双臂护在他身前。
“孩子还小,你跟他置什么气。”母亲的声音不大,却总能浇灭父亲的怒火。
陈阳跟母亲的感情,比跟父亲要深厚得多。
他像个小尾巴一样,整天跟在母亲身后,母亲下地干活,他就在田埂上玩泥巴,母亲在屋里纺线,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觉得,只要能看着母亲,心里就特别踏实。
“妈,等我长大了,我盖大房子给你住,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给你穿。”七岁的陈阳,总是这样对母亲说。
每当这时,苏晴就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好,妈等着我的阳阳长大。”
那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温暖。
可陈阳没有等到长大,他的太阳,就毫无征兆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02
那是陈阳七岁那年的一个下午。
母亲说要去镇上赶集,给他买新书包。
“阳阳在家乖乖的,妈很快就回来。”这是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直到天黑,父亲从地里回来了,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父亲预感不妙,连夜发动了全村的亲戚朋友,打着火把,去镇上找。
通往镇上的那条路,他们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遍,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找到苏晴的半点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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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可能是被镇上的人贩子给拐走了。
那个年代,这种事并不少见。
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媳妇,一个人去赶集,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父亲报了警,警察也来查了,但那个年代技术落后,监控更是没有,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个目击者都找不到。
从那天起,陈阳的天,就塌了。
他整天不说话,抱着母亲给他做的小布老虎,坐在门口等。
他相信,母亲一定会回来的。
可他从天亮等到天黑,从春天等到冬天,等了好几年,那条熟悉的路上,也再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整日里唉声叹气,借酒消愁。
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就这么散了。
村里的人,看陈阳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时间一年年过去,陈阳长大了。
他初中毕业后,没有再继续读书,而是跟着村里的人,南下打工。
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赚钱,然后去找自己的母亲。
二十年来,他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拿着母亲唯一的一张黑白照片,四处打听。
“叔叔,你见过照片上这个女人吗?”
“阿姨,你有没有见过她?”
可人海茫茫,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摇头。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浇灭。
但他从未放弃。
母亲那温柔的笑容,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有一年,他在一个工地上,听工友说,附近有个算命的先生特别神,能断人生死,知晓过去未来。
陈阳心里一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了过去。
那是个瞎眼的老先生,听了陈阳的来意和母亲的生辰八字后,闭着眼睛掐算了半天。
“你母亲,还活在人世。”老先生缓缓开口。
陈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那我能找到她吗?”他颤声问。
老先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缘分未到,寻亦无果。缘分若到,自会相见。她在一处有水的地方,被困住了,需要你这至亲骨肉,方能解救。”
虽然话说得玄乎,但那句“还活在人世”,就像一剂强心针,打进了陈阳的心里。
只要母亲还活着,他就一定要找到她!
就这样,他又找了许多年。
二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少年,变成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
陈阳的脸上,刻满了风霜,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执着。
03
就在陈阳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封信的到来,打破了这二十年的死寂。
信是从一个偏远的山区寄来的,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出自一个许久不曾写字的人之手。
寄信人,写的是“苏晴”。
陈阳拿着信,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
信上的字,和他母亲的笔迹一模一样,只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和泪。
“阳阳,我的儿子,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收到这封信,我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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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妈妈在去镇上的路上,被两个男人打晕了,醒来后,就被卖到了这个叫‘下河村’的鬼地方。”
“买我的人,是个比你爸还大十几岁的老光棍,他把我锁在屋子里,把我当成生孩子的工具……”
“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可他还是不放过我,每天晚上,都像一头野兽一样折磨我,糟蹋我……”
“我过得生不如死,每天都在想你和你爸。我好几次想死,可一想到你,我就舍不得。我想看着我的阳阳长大,娶妻生子。”
“这封信,是我求来这里收山货的货郎,偷偷帮我寄出去的。阳阳,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千万不要冲动,更不要报警,他们全村都是一伙的,你斗不过他们。”
“妈妈这辈子,就这样了。只求你,好好活着,忘了我吧……”
信纸上,有几处被泪水浸透的痕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陈阳读着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剜在他的心上。
他仿佛能看到,母亲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笼里,是如何的绝望和痛苦。
他捧着信,这个三十多岁的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
二十年的寻找,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残忍的真相。
他的母亲,那个他记忆中如同白月光一样的女人,竟然被人像牲口一样囚禁了二十年!
“忘了你?”
陈阳擦干眼泪,将信纸死死地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怒火,从他的胸中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他要去找她!他要去救她!他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他没有听母亲的话,他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也没有报警。
母亲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他们全村都是一伙的。
他怕报警会打草惊蛇,万一那老畜生狗急跳墙,伤害了母亲怎么办?
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04
陈阳根据信封上的地址,辗转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那个叫“下河村”的地方。
这是一个坐落在深山里的小村庄,非常偏僻,交通也极其不便。
村子不大,稀稀拉拉的几十户人家,大多是土坯房,看起来很是贫穷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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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母亲就是被困在这样的地方吗?
他不敢贸然进村打听,怕引起村民的警觉。
他装作一个迷路的驴友,在村口徘徊。
村口有几棵大槐树,树下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正聚在一起闲聊。
陈阳走过去,掏出烟,给几个老头都散了一根。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旅店啊?我进山迷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他装作一脸疲惫地问。
“旅店?小伙子,你可来错地方了,我们这穷山沟沟里,哪有什么旅店。”一个叼着烟袋的老头说。
“就是,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住一晚吧。”旁边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大妈热情地说。
陈阳连忙道谢,然后就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他旁敲侧击地打听村里的情况。
“大妈,我看村里都挺热闹的,怎么最东头那家,好像没什么动静啊?院门也关得紧紧的。”陈阳假装不经意地问。
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村东头那户人家,位置最偏,院墙也比别家高,青砖大瓦房,在这村里显得格格不-入,但院门紧锁,窗户也像是从里面用东西堵住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听到陈阳问起那户人家,几个老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刚才还很热情的大妈,也闭上了嘴。
“小伙子,不该问的,就别多问。”那个叼烟袋的老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下,陈阳心里基本就有数了。
他谢过了几个老人,借口说自己再去找找出路,便离开了。
他没有走远,而是绕到了村子后面的一座小山坡上,躲在树林里,远远地观察着那栋诡异的房子。
他发现,那家的院子里,晾着几件女人的衣服,其中一件,款式和颜色,都像是二十年前流行的。
而且,一整天,他都没看到有人从那栋房子里出来过。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驼背男人,才挑着水,走进了院子。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囚禁母亲的那个老光棍!
陈阳的心,瞬间被仇恨填满了。
他确定,自己的母亲,就在那里!
05
夜,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了整个山村。
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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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从山坡上下来,手里,多了一把从镇上买来的,寒光闪闪的剔骨刀。
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
他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那栋房子的院墙外。
他白天观察过,这家人没有养狗。
院墙虽然高,但墙体有些地方已经风化了,有可以攀爬的落脚点。
陈阳深吸一口气,将刀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一样,敏捷地翻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西边的屋子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陈阳猫着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靠近。
他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屋里的人发现。
他躲在窗户下的阴影里,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
二十年了。
他离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只要推开这扇门,他就能见到她了。
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恐惧。
他害怕见到母亲那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脸,害怕看到她那绝望的眼神。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压抑着的女人呻吟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
陈阳的身体猛地一震!
是母亲的声音!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这声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老畜生,果然还在折磨她!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陈阳再也控制不住,他握紧了手里的刀,就想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
可就在这时,屋子里的声音,突然变了。
那呻吟声停了下来。
陈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将耳朵,慢慢地贴近了那扇薄薄的木门。
他想听清楚里面的动静。
然而,接下来他听到的内容,却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面色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