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的母亲,王淑芬,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
医生说,她是植物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睁开眼,不会再说一句话。
李刚不信命,他像伺候一尊活菩萨一样伺候着母亲,盼着奇迹。
可他等来的不是奇迹,而是晴天霹雳——卧床三年,纹丝不动的母亲,竟然怀孕了五个月!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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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傍晚六点,李刚准时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三轮车回到了家。
车斗里还装着今天没卖完的几捆青菜,叶子在晚风里蔫蔫地耷拉着,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妈,我回来了。”
李刚冲着里屋喊了一声,这已经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尽管他心里清楚,屋里那个生他养他的女人,听不见,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三年前,母亲王淑芬骑车去镇上赶集,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飞,人是抢救过来了,却成了医生口中的“植物人”。
那一年,李刚二十六岁,刚和未婚妻小梅订了婚,准备年底就把喜事办了。可这么一出事,家里的天,塌了。
肇事司机是个穷光蛋,赔了三万块钱就再也找不着人。母亲住院的开销像个无底洞,很快就掏空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
没办法,李刚只能把母亲接回家里,自己照顾。
他推开里屋的门,一股熟悉的药味和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半睁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胸口有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李刚放下手里的东西,熟练地打来一盆温水,拧干毛巾,开始给母亲擦拭身体。从脸到脚,每一个褶皱处他都擦得仔仔细细。这是他每天都要重复无数遍的工作。
“妈,今天菜市场的生意还行,就是西红柿卖得不好,明天我得少进点货。”
“小梅今天打电话来了,问你好着没。她厂里最近忙,说过两天再来看你。”
他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地跟母亲说着话,说着一天里发生的鸡毛蒜皮。他总觉得,自己多跟她说说话,或许哪一天她就突然听见了,就醒过来了呢?
擦完身,接着是按摩。医生说植物人躺久了肌肉容易萎缩,要多活动筋骨。李刚把母亲的胳膊、腿抬起来,一下一下,轻柔而又有力地揉捏着。
就在他给母亲按摩腿部,准备给她翻个身的时候,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母亲的肚子。
“咦?”
李刚愣了一下,手掌在母亲的小腹上停住了。
隔着薄薄的被子,他感觉到那里的触感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有点……硬?而且好像微微隆起了一些。
是错觉吗?
他掀开被子一角,仔细看了看。母亲因为常年卧床,四肢都有些消瘦,相比之下,小腹那里确实显得有些突兀。
“是胀气了吧。”李刚自言自语道。
植物人肠胃功能弱,消化不好,经常会胀气。他没太当回事,想着明天去镇上的药店给母亲买点帮助消化的药。
他给母亲翻好身,又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间,准备给自己做口晚饭。
夜深人静,李刚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母亲小腹那奇怪的触感,像一根小刺,扎在他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和不安。
02
第二天,未婚妻小梅趁着厂里休息,提着一袋水果来看望王淑芬。
小梅是个好姑娘,勤快又善良。这三年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仅没有怨言,还经常过来搭把手,帮着李刚一起照顾。李刚打心底里感激她,也觉得亏欠她。
“阿姨今天看着气色还不错。”小梅放下水果,熟练地拿起毛巾,准备给王淑芬擦脸。
李刚在一旁削着苹果,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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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看你无精打采的,昨天没休息好?”
李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昨天发现母亲小腹有些不对劲的事说了出来。
“可能是胀气吧,我准备下午去给她买点药。”他说。
小梅听完,也凑过去看了看。她伸手在王淑芬的肚子上轻轻按了按,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是有点怪怪的。”她轻声说。
两人正说着,李刚的叔伯兄弟,刘三,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三是李刚家出了事之后,主动过来帮忙的。他腿脚有点毛病,干不了重活,就揽下了每天上午过来帮王淑芬翻身、擦洗的活儿。李刚要去菜市场卖菜,上午确实顾不过来,刘三肯帮忙,他自然是感激不尽,每个月都从微薄的收入里挤出几百块钱给他,算是辛苦费。
“刚子,小梅,都在呢。”刘三笑呵呵地打着招呼,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三叔来了。”李刚站起来。
刘三是个热心肠,也是个碎嘴子。他一边熟练地给王淑芬翻着身,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叨:“哎哟,要我说啊,刚子你就是太实诚。这都三年了,医生都说没指望了,你还这么伺候着,图啥呀?你跟小梅的婚事也该办了,不能再拖了。”
这话李刚听了不下百八十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小梅倒是笑着接了一句:“三叔,我们不急。”
刘三给王淑芬翻完身,准备去洗手,眼神无意间扫过她的腹部,突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王淑芬的肚子看了半天,然后又回头,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李刚和小梅。
“刚子……你妈这肚子……是不是有点……”刘三欲言又止,脸上带着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李刚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小梅的脸也白了。她毕竟是个女人,心思更敏感一些。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极其荒唐、甚至有些恶心的念头。她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刘三没注意到两个年轻人的脸色变化,他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别生气啊……这看着……咋那么像……有了呢?”
“有了?”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李刚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整个人都懵了,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李刚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一把揪住刘三的衣领,怒吼道,“我妈都这样了!你还拿她开这种玩笑!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
李刚是真的怒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母亲是他的天,是他心里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刘三的话,就像一把脏刀子,狠狠地捅在了他的心窝上。
刘三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哎哎,刚子你别激动啊!我……我就是看着像,随口一说,你当我放屁!放屁行了吧!”
小梅也赶紧上来拉架:“李刚,你冷静点!三叔他不是那个意思!”
李刚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瞪着刘三,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而躺在床上的王淑芬,依旧无知无觉,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03
刘三被李刚吓得不轻,灰溜溜地走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刚还站在原地,浑身的肌肉都因为愤怒而紧绷着。小梅拉着他的胳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刘三那句“咋那么像有了呢”,就像魔咒一样,在李刚的脑子里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
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母亲卧床三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怎么可能怀孕?这比母猪上树还要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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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万一呢?
那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以为安全的家里,有一个禽兽,对他那毫无反抗能力的母亲,做出了最令人发指的事情!
这个人会是谁?
李刚的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一个个人的脸。
每天上午来帮忙的刘三?他虽然嘴碎,但看着不像那种人啊。而且他腿脚不方便,应该……
还有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李伟?李伟在县城打工,一个月也难得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是要钱。他游手好闲,没个正形,会不会是他……
不,不可能!再混蛋,那也是亲妈啊!
李刚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李刚,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医生来看看吧?”小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也觉得这事太离谱,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不查清楚,大家心里都得有个疙瘩。
李刚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能声张,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妈这辈子就毁了,他也别想在村里抬头做人了。
他想到了镇卫生院的张医生,是个快退休的老中医,人很本分,嘴也严。
李刚借口说母亲消化不好,请张医生上门来看看。
张医生来了之后,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下来,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他把手搭在王淑芬的腹部,闭着眼睛感受了许久。
“小刚,你跟我出来一下。”张医生站起身,表情严肃地对李刚说。
李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两人走到院子里,张医生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小刚啊,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张叔,您就直说吧,我撑得住。”
张医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母亲……这不是胀气。从脉象和腹部的情况来看,是喜脉,而且……月份不小了,少说也有五个月了。”
轰隆!
李刚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扶着墙,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当这个结果被医生亲口证实的时候,那种打击和屈辱,还是让他几乎崩溃。
“怎么……怎么会……”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张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小刚,这事非同小可。这不是病,是……是作孽啊!你妈这个情况,得尽快报警!”
报警?
李刚浑身一颤。
他当然想报警,想把那个天杀的畜生千刀万剐!
可是,他能报警吗?
母亲是植物人,她什么都说不了,也指认不了任何人。警察来了,又能查出什么?到时候事情一闹大,全村、全镇的人都会知道他母亲的丑事。那些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他妈这辈子已经够苦了,难道死了之后还要背着这种污名吗?
“张叔,这事……求求您,千万别说出去。”李刚抓住张医生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哀求,“就当我妈是得了什么怪病,长了个瘤子,行吗?”
张医生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最终还是心软了,点了点头:“唉,你这孩子……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不说,但你……你心里得有数,得想办法把那个畜生找出来啊!”
送走了张医生,李刚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很久。
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他却感觉不到冷。
他的心里,只剩下无边的愤怒和冰冷的恨意。
他一定要把那个畜生揪出来!不管他是谁,他都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04
从那天起,李刚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生活还抱着一丝希望。他的话变得更少了,眼神里总是藏着一股子阴郁和狠厉,像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孤狼。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个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刘三。
每天上午,刘三还是会准时过来帮忙。李刚就坐在院子里,假装修着三轮车,一双眼睛却像鹰一样,透过门缝死死地盯着屋里刘三的一举一动。
刘三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边干活一边絮絮叨叨。他会给王淑芬擦身,会给她喂水,动作看着没什么出格的地方。但李刚总觉得,他那双在母亲身上游走的手,无比的肮脏。
有一次,刘三给王淑芬擦完身,顺手在被子上拍了拍,说:“嫂子啊,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刚子一个人太苦了。”
就是这么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听在李刚耳朵里,却觉得充满了虚伪和炫耀。
他强忍着冲上去把那双手剁下来的冲动,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除了刘三,还有他的弟弟李伟。
周末,李伟从县城回来了。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进门就喊:“哥,给我点钱,没钱吃饭了。”
李刚冷冷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扔在桌上。
李伟拿了钱,就想溜。
“站住!”李刚叫住了他,“你过来看看妈。”
李伟不情不愿地走进里屋,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
“哥,你说妈这样,活着还有啥意思,就是受罪。”
李刚听到这话,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冲过去,一把揪住李伟的衣领,把他顶在墙上,咬着牙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对妈做过什么?”
李伟被吓了一跳,随即也火了:“你他妈有病吧!说什么疯话呢!那是我亲妈!”
“我问你有没有!”李刚双眼赤红,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
“没有!我操,你放开我!”李伟挣扎着,破口大骂,“李刚,你是不是照顾妈照顾得脑子不正常了?我看你才是有病!为了她,你连婚都不结了!她就是个拖累!是个无底洞!”
“你给我闭嘴!”李刚一拳砸在李伟旁边的墙上,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兄弟俩的争吵,惊动了隔壁的邻居。
最后,还是小梅闻讯赶来,把两人拉开了。
李伟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撂下一句狠话:“这个家我以后再也不回了!”
李刚颓然地坐在地上,心里一片冰凉。
他怀疑刘三,可刘三除了嘴碎,好像也没什么实际的破绽。他怀疑李伟,可李伟虽然混蛋,但也不至于丧尽天良到这个地步吧?
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
这种感觉让他快要发疯了。那个恶魔就隐藏在身边,可他却看不见,抓不着。
深夜,李刚躺在床上,听着母亲房间里传来的轻微呼吸声,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小梅给他打来了电话。
“李刚,你别想太多了。光靠猜是没用的。”小梅的声音很冷静,“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我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
“装监控。”小梅说道,“我们在阿姨的房间里,装一个针孔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对着床,谁来过,做了什么,一看便知。”
这个提议,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刚脑中的混沌。
对啊!监控!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躲在暗处的鬼,无所遁形!
05
第二天,李刚就和小梅去了县城,花光了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买了一个最小、最隐蔽的针孔摄像头。
摄像头伪装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充电头,还带夜视功能,可以连接手机实时查看,也能储存录像。
趁着夜深人静,李刚悄悄地把摄像头装在了母亲床头正对着的墙上插座里。那个位置,正好可以把整张床和房间的大部分区域都拍得一清二楚。
做完这一切,李刚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他有一种预感,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刚几乎是手机不离手。他白天在菜市场卖菜,也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监控软件。
屏幕里,母亲的房间安安静静。
上午,刘三来了。他像往常一样,给母亲擦身,按摩,喂水,然后就离开了。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异常。
下午,小梅来了。她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帮着收拾了一下屋子,也走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让李刚感到焦躁。
难道那个畜生,知道自己已经起了疑心,所以不敢再来了?
还是说,那个畜生,根本就不是刘三,也不是李伟?那又会是谁?
一连一个星期过去了,监控里什么都没有拍到。
李刚的耐心,几乎要被耗尽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错了,母亲的怀孕,会不会只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医学奇迹?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他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这种荒唐事。
他决定不再盯着实时监控了。他要倒回去,看这一个星期以来的全部录像回放。他就不信,那个畜生能一点马脚都不露出来!
夜,很深了。
李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他把视频调成了八倍速,一分一秒地往前拉着进度条。
白天,黑夜,白天,黑夜……
画面飞速地闪过,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母亲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的画面,死寂,压抑。
李刚的眼睛看得又干又涩,但他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两天,三天,四天……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进度条拉到了五天前的晚上,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
画面里,一道黑影,突然从房间的角落里,缓缓地站了起来!
李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猛地按下了暂停,把播放速度调回了正常。
那道黑影很高大,几乎把摄像头的视角都给挡住了。他动作很慢,很轻,像个幽灵一样,一步一步地朝着母亲的床边走去。
是小偷吗?
不像。村里谁不知道他家穷得叮当响。
李刚的手心开始冒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想要看清他的脸。
可是,房间里太暗了,摄像头虽然有夜视功能,但拍出来的画面还是灰蒙蒙的,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黑影走到了床边,站了很久,一动不动。
然后,他……他竟然缓缓地弯下了腰,朝着床上的人俯下身去!
李刚的脑袋“嗡”的一声,血气全部涌了上来。就是他!这个畜生!
他颤抖着手,想要把画面放大,想要看清楚这张脸,看看这个丧尽天良的魔鬼到底是谁!
他用两根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点地将画面放大。
像素格变得越来越粗,画面也越来越模糊。
但那张脸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近了,更近了……
李刚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终于,画面放大到了极致,虽然依旧模糊,但足以让他辨认出那张脸。
当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李刚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