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快，快打开看看，你这发小到底给了你什么宝贝，这么大一个盒子！”
妻子催促着，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好奇。
我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那份沉甸甸的伴手礼放在茶几上。
“别急，看这包装，就不是凡品。”
可当我真的拆开包装，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我们两人脸上的笑容，却在同一瞬间，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01
那个熟悉的红色炸弹，是李明亲自送到我公司的。
请柬的烫金字体在阳光下闪着光，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李明，我的发小，我们从一个娘胎里出来就认识了。
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我们两家确实只隔了一堵墙。
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夏天，我们俩光着屁股在院子里追着蜻蜓跑。
他也肯定没忘，冬天里我们躲在同一个被窝，分享着一块烤红薯的香甜。
我们一起逃过学，一起挨过揍，一起在田埂上对着夕阳吹嘘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说他以后要当科学家，造一艘能飞到月亮上的船。
我说我要当大侠，背着剑走遍天涯。
后来，我们都没有实现自己吹过的牛。
我们按部就班地上学，考试，然后毕业工作。
生活的洪流推着我们向前，我们被冲到了不同的河道，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他进了他爸的公司，子承父业，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
我则进了一家不好不坏的单位，拿着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
但无论多久没见，我们之间的那份情谊，在我心里，从未变过。
只要一个电话，我们就能像从前一样，在街边的大排档里撸串喝酒，聊到深夜。
他结婚，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我拿着请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份礼，我得出得体面。
回到家，我把请柬往妻子林琳面前一放。
“李明要结婚了，下个月八号。”
林琳拿起请呈，啧啧称赞：“这请柬做得真漂亮，得花不少钱吧。”
我点点头，有些骄傲地说：“那当然，这可是我最好的哥们儿。”
“那你打算随多少？”林琳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上。
我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她试探着问。
我摇了摇头。
“两千？！”她惊得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我嗯了一声，语气坚定。
“陈阳，你没疯吧？”林琳的眉头皱了起来，“咱们这个月房贷还没还呢，孩子的兴趣班也该交钱了，你随两千？”
我知道她的顾虑，我们家的经济状况确实不宽裕。
两千块，是我扣掉所有开销后，一个月能攒下的极限。
甚至，可能还需要动用一点点备用金。
但我有我的坚持。
“琳琳，别人我可以不管，但李明不一样。”
“他是跟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他结婚，我不能让他觉得我小气，不能让别人看扁了他这个兄弟。”
我试图向她解释这份友情的重量。
这些年，我们虽然联系少了，但他刚毕业那会儿，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二话不说给我转过五千块钱。
那时候的五千块，可不是小数目。
虽然我很快就还给他了，但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现在他大喜的日子，我随两千，多吗？
我觉得一点都不过分。
林琳看着我执拗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她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到时候别喊着没钱吃饭就行。”
我松了口气，过去搂住她的肩膀：“老婆你放心，这钱，花得值。”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在期待中度过。
我翻出了衣柜里最好的一套西装，提前送去干洗。
我还特意去理发店，让托尼老师给我设计了一个精神的发型。
我甚至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婚礼当天的场景。
我会见到很多老同学，老朋友。
我们会像从前一样，勾肩搭背，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李明会穿着帅气的礼服，挽着他美丽的新娘，笑得合不拢嘴。
而我，会由衷地为他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婚礼那天，我起了个大早。
我把那两千块钱工工整整地放进一个崭新的红包里，还在背面写上了“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八个字。
看着那个厚实的红包，我心里无比满足。
婚礼在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举行。
我赶到的时候，酒店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奔驰、宝马只是寻常，宾利和劳斯莱斯也赫然在列。
巨大的迎宾牌上，是李明和新娘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他，笑容灿烂，意气风发。
而他身边的新娘，美丽动人，气质不凡，一看就出身不凡。
我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带，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02
婚礼现场的布置，比我想象的还要奢华。
高耸的穹顶上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
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两旁摆满了芬芳的鲜花。
悠扬的交响乐在耳边回响，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穿梭其中，言笑晏晏。
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某个电影的颁奖典礼。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平时的生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同桌的几个人都是我们以前的同学。
大家许久未见，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几句寒暄过后，话匣子也慢慢打开了。
只是，聊天的内容，却让我感到一丝陌生。
他们聊的不再是年少的趣事，也不是共同的回忆。
而是谁的公司上市了，谁又换了新车，谁在哪里的黄金地段买了房。
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展示着自己的身价和地位。
言语间，充满了成年人世界里的比较和试探。
我默默地坐在一旁，偶尔附和两句，却怎么也插不进他们的话题。
我的工作，我的收入，我的生活，在他们面前，似乎有些不值一提。
我有些坐立难安，目光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李明。
终于，我看到了他。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正在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大老板模样的人敬酒。
他脸上挂着熟练而热情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已经完全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有了一股成功人士的派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阿明，恭喜啊！”我笑着说。
他转过头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阳！你小子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他的热情和从前一样，但我总觉得，隔了些什么。
“怎么可能不来，你的大喜日子，我就是爬也得爬过来。”我开着玩笑。
他哈哈大笑，然后又转头对身边的人介绍道：“王总，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发小，陈阳，我们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那位王总只是礼貌性地朝我点了点头，便又和李明聊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我尴尬地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李明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匆匆结束了和王总的对话，对我说道：“你先去坐，我这边客人多，得去招呼一下，等会儿咱哥俩再好好喝一杯。”
我点了点头，说：“你先忙。”
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我知道他忙，也理解他需要应酬。
但那种被晾在一边的感觉，还是让我有些不是滋味。
整场婚礼，我都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度过。
我看着台上的李明和新娘交换戒指，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我为他高兴，真的。
但同时，我也清晰地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我们仿佛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的世界，觥筹交错，名利风光。
我的世界，柴米油盐，平淡无奇。
婚礼仪式结束，开始上菜。
菜品极其丰盛，龙虾，鲍鱼，都是我平时不舍得吃的硬菜。
可我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食物。
同桌的同学还在高谈阔论，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参与的兴趣。
酒过三巡，宴席也接近了尾声。
李明和他的新娘开始挨桌敬酒。
轮到我们这桌时，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但眼神里已经有了明显的疲惫。
他和我碰了下杯，一口干了。
“陈阳，谢谢你能来。”他说。
“说的什么话，应该的。”我也干了杯中酒。
我们对视了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都只是沉默。
宴席散场，宾客们陆续离开。
在门口，工作人员在给每位来宾发放伴手礼。
那是一个设计得非常精美的礼品盒，深蓝色的底，上面用银色的丝带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轮到我的时候，李明正好走了过来。
他从工作人员手里拿过一个礼盒，亲自递到了我的手上。
那个盒子，似乎比别人的要大一些，也更沉一些。
“哥们，谢了！”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
“这伴手礼，你肯定喜欢！”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神秘和亲近，就好像我们还是当年那个会分享秘密的少年。
我心里一暖，之前的那点失落和隔阂，瞬间烟消云散。
我笑着捶了他胸口一下：“跟我还客气。”
他笑了，那笑容，是我今天看到他最真诚的一次。
我提着那份沉甸甸的伴手礼，心里充满了暖意和期待。
回家的路上，我把盒子放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地会侧头看它一眼。
我在猜，里面到底是什么。
看这包装和分量，肯定不是普通的喜糖和巧克力。
会是名牌的皮带？还是高档的香水？
李明说我肯定会喜欢，那应该是他精心为我挑选的。
或许，他并没有变。
他只是长大了，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需要面对更复杂的人际关系。
但在他心里，我这个发小的位置，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想到这里，我甚至有些小小的得意。
这种被人特殊对待的感觉，很好。
我几乎是哼着歌回到家的。
03
一进门，林琳就迎了上来。
“回来啦？婚礼怎么样？”
“别提了，那场面，真叫一个气派！”我兴奋地换着鞋，把伴手礼的盒子举到她面前。
“看，这是李明给的伴手礼。”
林琳接过盒子，掂了掂，也惊讶道：“这么重？里面装的什么呀？”
“我还没看呢，他说我肯定会喜欢。”我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
我们俩像两个期待拆礼物的小孩，坐在沙发上，把那个盒子放在了中间。
“快，快打开看看，你这发小到底给了你什么宝贝，这么大一个盒子！”
妻子催促着，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好奇。
我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那份沉甸甸的伴手礼放在茶几上。
“别急，看这包装，就不是凡品。”
我先是解开了那根光滑的银色丝带，然后轻轻地揭开了盒盖。
盒子里面，还有一层印着漂亮花纹的包装纸。
我的心跳不知不觉地加快了。
我一点一点地掀开包装纸，动作充满了庄重的仪式感。
随着最后一层遮挡被揭开，里面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我和林琳同时探头去看。
我们脸上期待的表情，在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刹那，瞬间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