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我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让它变得平稳而绵长,营造出一种已经熟睡的假象。
夜深了。
我躺在床上,黑暗中,我悄无声息地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将声音压到最低,
用一种混合着委屈和冰冷坚定的语气,对着听筒说:“爸,他又动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父亲沉稳如山的声音:“这次,证据确凿吗?”
01
我的丈夫叫霍博文,是个在外人看来近乎完美的男人。
他有自己的设计公司,事业蒸蒸日上,待人接物永远温文尔雅,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尤其对我,他更是体贴入微,几乎满足了中年女人对婚姻伴侣的所有幻想。
我们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
那时的我,刚刚结束了一段平淡如水的恋情,对感情有些心灰意冷。
霍博文的出现,像一道和煦的春风,吹散了我心头的阴霾。
他记得我无意中说过的每一句话,喜欢吃的每一道菜,甚至是我自己都快忘了的生日。
他的追求是温润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父亲文德海,是个干了一辈子刑警的老警察,看人的眼光毒辣得很。
起初,他对霍博文是持保留态度的。
他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太过完美的人,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霍博文用他的耐心和诚恳,一点点地打消了父亲的疑虑。
他会陪着我爸下棋,一坐就是一下午,哪怕输得再惨也笑呵呵的。
他会记得我爸的老寒腿,从国外托人带回据说效果很好的药膏。
久而久之,连我爸那张严肃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他拍着霍博文的肩膀对我说:“佳艺,这小子还不错,比你之前谈的那些靠谱。”
得到父亲的认可,我彻底放下了心。
我们的婚礼办得盛大而温馨。
那天,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霍博文的手臂,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他对我说:“佳艺,谢谢你愿意嫁给我,从今以后,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爱你,照顾你。”
我相信了他的话,也以为我们的幸福生活,会像童话故事一样,永远美好下去。
新婚之夜,房间里还残留着白天婚礼的喧嚣和喜悦。
玫瑰花瓣散落在地毯上,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蛋糕的甜腻气息。
我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的水汽和疲惫,霍博文正端着一个小巧的砂锅,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对我说:“老婆,累坏了吧,快来,喝点东西。”
我好奇地凑过去:“这是什么?”
“我们霍家祖传的补汤。”他小心翼翼地将汤倒进一只精致的白瓷碗里。
那汤色泽浓郁,呈现出一种深褐色,飘着几颗红枣和枸杞,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我奶奶传给我妈,我妈又传给我的。”霍博文将碗递到我面前,眼神里满是疼爱。
“说是新婚妻子喝了,能滋补身体,调理气血,以后对身体好。”
我被他的这份心意感动了。
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新婚之夜,不是想着浪漫和激情,而是为我准备了一碗祖传的补汤。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打动我的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身为刑警女儿的本能,我端起碗的时候,下意识地凑近闻了闻。
那股草药味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我说不出来的特殊气味。
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新婚的甜蜜所淹没。
我笑着说:“谢谢老公,你真好。”
我当着他的面,将那碗汤喝得一干二净。
汤的味道微苦,但回味中又带着一丝甘甜。
霍博文满意地看着我喝完,接过空碗,温柔地帮我擦了擦嘴角。
“快去睡吧,今天肯定累坏了。”他扶着我躺下,帮我盖好被子。
我的确很累,婚礼的繁琐流程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可喝下那碗汤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重困意席卷而来。
那感觉和单纯的疲惫不同,更像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昏沉。
我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意识就模糊了。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霍博文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但我太困了,来不及细想,就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霍博文正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我。
“醒了?饿不饿?”他递过来一杯温水。
我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脑袋,感觉身体有些说不出的乏力。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我有些惊讶。
“看来是祖传的补汤起作用了,让你好好地补了个觉。”霍博文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信以为真,只当是自己太累了。
从那天起,每晚睡前喝一碗霍博文亲手熬制的“祖传补汤”,成了我们雷打不动的习惯。
他总是说,我的工作太辛苦,需要好好调理。
公司的事务再忙,他都会亲自去药店抓药,亲手在厨房里守着砂锅,小火慢炖。
他从不让我插手,说这是丈夫该做的。
每当看到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我都会感到一阵阵的暖意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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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嫁对了人,嫁给了一个真正懂得心疼我的男人。
我的朋友们都羡慕我,说我找到了一个绝世好男人。
我也曾一度沉浸在这种被精心呵护的幸福之中。
喝汤的习惯持续了几个月。
我发现,我的睡眠质量“好”得出奇。
每天晚上,只要喝下那碗汤,不出十分钟,我必定会睡着。
而且是那种深度的、没有任何知觉的睡眠。
夜里从不起夜,也不会被任何声响惊醒。
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就算家里进了贼,把东西都搬空了,我也不会醒过来。
起初,我把这归结为补汤的效果好,能安神助眠。
可时间长了,我渐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每天早上醒来,我非但没有神清气气爽的感觉,反而总是头脑昏沉,精神不济。
就好像睡了很长时间,身体得到了休息,但精神却始终紧绷着,没有得到真正的放松。
在单位上班的时候,我开始频繁地走神,记忆力也好像有所下降。
有一次,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我竟然在领导讲话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打起了瞌睡,被当众点了名。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这“补汤”有什么问题。
可看着霍博文每天为我忙前忙后的样子,我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那么爱我,怎么会害我呢?
我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身体进入了亚健康状态。
于是,我开始调整自己的作息,加强锻炼,希望能改善这种状况。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感,依旧如影随形。
我开始失眠,不是睡不着,而是在喝汤之前,会对那碗汤产生一种莫名的抗拒。
可每当我表现出一丝不想喝的念头,霍博文就会变得格外坚持。
他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佳艺,听话,这是为你好。”
他的眼神依旧温柔,但那温柔的背后,似乎藏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执拗。
为了不让他不高兴,也为了不破坏我们之间看似和谐的氛围,我每次都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喝下汤,然后沉沉睡去。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我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重复着每天的轨迹。
而我与霍博文的交流,也似乎越来越少。
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他依然对我很好,物质上给我最好的,每天早晚的问候也从不间断。
可我总觉得,那份好,变得有些流于表面,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好像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
婚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像铅块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02
真正让我警觉起来的,是一件小事。
那是一个周末的深夜,我因为白天喝了杯浓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旁边的霍博文倒是很快就睡熟了,呼吸均匀。
我悄悄起身,想去客厅倒杯水喝。
当我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经过他那边的床头时,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我们家任何洗护用品的女士香水味。
味道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我停下脚步,俯下身,在他换下的西装外套上仔细地嗅了嗅。
是的,就是这股味道。
清雅的茉莉花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麝香,带着几分成熟女性的魅惑。
我的心,在那一刻,猛地沉了下去。
霍博文是个对气味很敏感的人,他从不喜欢我用香水,说更喜欢我身上自带的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而他自己,只用一款味道清冽的男士古龙水。
那这股女士香水味,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我不敢再想下去,匆匆喝了水,就回到了床上。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身边的丈夫睡得安稳而香甜,我却感觉浑身冰冷。
从那天起,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霍博文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他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他总是以公司加班、客户应酬为由,很晚才回家。
每次回来,他都会先去浴室洗澡,换下全身的衣服。
看起来像是怕打扰我休息,体贴入微。
但我知道,或许,他是想洗去某些不该有的痕迹和气味。
有几次,我在深夜里因为口渴醒来,迷迷糊糊中伸出手,想去抱身边的人,却摸到了一片冰冷的空虚。
他不在床上。
我瞬间清醒过来,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家里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他去哪里了?
我不敢声张,只能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待着。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听到了极轻微的、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然后是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浴室里传来的压抑着的水流声。
当他终于重新躺回我身边时,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和深夜的寒气。
他以为我睡得很沉,像往常一样。
可他不知道,从他开门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坠入了万丈深渊。
第二天早上,他会像没事人一样,给我一个早安吻,温柔地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
我强颜欢笑,说:“挺好的,喝了你的爱心补汤,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的心里在滴血,脸上却要装出幸福甜蜜的模样。
这种感觉,快要让我窒息了。
我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一个能为我指点迷津的人。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的父亲,文德海。
那个周末,我借口说想家了,一个人回了娘家。
父亲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平时就喜欢养养花、写写字,日子过得清闲。
看到我回来,他很高兴,张罗着让保姆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饭桌上,父亲看我有些心不在焉,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半天都没吃几口。
他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看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了,跟博文吵架了?”
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我们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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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那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父亲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你是我女儿,你心里想什么,瞒不过我。”
父亲的关心,像一根针,刺破了我强装的坚强。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放下筷子,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那碗“祖传补汤”,那股陌生的香水味,以及他深夜外出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亲。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父亲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直到我说完,他才沉吟了片刻,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暴跳如雷,也没有急着给我下判断。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我几个问题。
“那碗汤,每次都是他亲手熬的?”
我点头:“是,从不让我碰。”
“喝完之后,是不是就特别想睡觉,而且睡得很沉,雷打不动?”
我再次点头:“嗯,昏昏沉沉的,醒来也没精神。”
“他深夜出去,你从来没有当面问过他?”
我摇了摇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我......我怕问了,连这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住了。”
父亲叹了口气,放下了酒杯。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那是几十年刑警生涯沉淀下来的洞察力。
他说:“佳艺,博文是不是个好孩子,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但是,婚姻里,最重要的是坦诚和信任。”
“当这两样东西开始动摇的时候,你就必须要多留个心眼,首先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父亲没有教我怎么去质问,怎么去争吵。
他只是点醒了我。
保护好自己。
这五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我的心上。
是啊,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一直在逃避现实,却忘了,最应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从父亲家回来后,我的心态彻底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沉浸在虚假幸福里的小女人,我变成了一个冷静的、等待时机的观察者。
我需要证据,需要一个能揭开所有真相的铁证。
我决定,从那碗汤下手。
那天晚上,霍博文像往常一样,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浓汤,走进了卧室。
“老婆,快趁热喝了。”他把碗递给我,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体贴的表情。
我接过来,对他笑了笑,说:“今天这汤闻起来好像更香了。”
我一边说,一边用勺子慢慢地搅动着,假装汤太烫,要晾一晾。
我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
他坐在床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催促。
我端起碗,送到嘴边,假装喝了一大口。
实际上,我只是让嘴唇碰了一下汤汁,然后趁着他转身去拿纸巾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将碗里的大部分汤,都倒进了床头那盆茂盛的绿萝花盆里。
那盆绿萝长得很好,浓密的枝叶正好可以作为掩护。
做完这一切,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汗。
我放下碗,碗里只剩下浅浅的一个底。
“真好喝。”我对他说,然后擦了擦嘴,顺势躺了下来。
“老公,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我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让它变得平稳而绵长,营造出一种已经熟睡的假象。
霍博文替我掖了掖被角,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的动作和往常一样温柔。
可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
他在确认我是否真的睡着了。
我一动不动,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卧室里静得可怕,我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身边男人那平稳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只知道,今晚,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我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父亲的话:保护好自己。
是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保护好自己。
黑暗中,我紧紧地攥着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夜,越来越深了。
我躺在床上,心跳如鼓,但呼吸却维持着平稳的节奏。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霍博文在短暫的等待后,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黑暗中,我听到他换衣服的细微声响,打开衣柜门时那轻微的“吱呀”声,以及最后喷洒古龙水的“嘶嘶”声。
他以为我已沉睡,所有动作都小心翼翼。
他拿起车钥匙和手机,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了卧室。
当听到公寓大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我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我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自己的手机,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 将声音压到最低,语气夹杂着委屈和坚定:
“爸,他又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