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那方汝窑天青釉笔洗,是爷爷倾尽半生积蓄,从乱世中抢救回来,传给我爸的。
它代表着一个文人最后的风骨。
现在,它却在我继母刘梅的亲儿子,高明的手上。
他像拎着一个超市买来的玻璃碗一样,随意地掂量着。
“妈,这玩意儿到底值多少钱?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刘梅,那个在我爸葬礼上哭到昏厥过去的女人,此刻正用一方丝帕,优雅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泪痕。
她拢了拢头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混合着贪婪与鄙夷的精光。
“傻儿子,这可不是钱的事。这是你叔叔……不,是你爸留下的东西。他最宝贝这个。”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我,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
“小素,你爸的东西,现在就是我的。我的东西,我想给我亲儿子,有什么不对吗?”
她身后的阳光,将她在书房里拉出一个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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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爸燕景然,是三天前走的。
心梗,来得又快又急,没留下一句遗言。
这三天,我像活在一个浸满冷水的棉花套子里。世界的声音变得很远,触感变得迟钝。
葬礼上,刘梅的表现堪称完美。
她穿着最得体的黑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她精准地在每一个吊唁者面前落泪,诉说着我爸生前的点点滴滴。
“景然他,走得太急了……他总说,要看着小素出嫁……”
她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冷,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
“小素,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可得把我当亲妈看。”
我木然地点头。
我叫燕素,今年三十二岁,在市立博物馆做古籍修复。
我爸是国内有名的宋史专家,一个清高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学者。
在我妈去世后,他单身了十年。直到我上大学,他才娶了小他十五岁的刘梅。
刘梅很漂亮,也很会做人。她把我爸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对我这个继女,也永远是和风细雨。
她甚至主动提出,她和我爸的婚后财产,将来都归我。她只要燕景然这个人。
我爸很感动。
我也曾试着去接纳她。
但她太“好”了。好得像一个精致的、没有灵魂的假人。
她从不和我爸争执,对我永远是微笑。她唯一的“私心”,似乎就是她那个远在国外读书的儿子,高明。
高明是她和前夫的孩子,只比我小两岁。
我爸在世时,刘梅很少提他。只说高明很有出息,在国外做金融,轻易不回来。
我爸也大方,爱屋及乌,高明的学费和生活费,几乎都是我爸在负担。
现在,我爸走了。
这个家,这个充满了线装书和墨水味道的公寓,突然就空了。
我把自己关在我爸的书房里。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桌上的《宋史稿》还摊开着,旁边是他惯用的那支狼毫笔,笔尖凝着未干的墨。
我拿起笔,试图感受他最后残留的温度。
可那笔杆,已经冷透了。
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这十年,我为了避开刘梅那张完美的笑脸,主动申请了单位宿舍。我总觉得她和我爸之间,隔着一层什么。
可我爸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现在想来,我何尝不是在用“工作忙”做借口,逃避这个重组家庭的尴尬。
我错过了我爸最后的十年。
这份空洞和悔恨,像冰水一样灌满了我的心脏。
我渴望抓住一点什么,一点能证明我爸还存在的,或者,一点能让我原谅自己的东西。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刘梅端着一碗冰糖燕窝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下了丧服,穿上了一件素雅的旗袍。
她的眼眶还是红的,但精神好了很多。
“小素,吃点东西吧。这三天,你都快瘦脱相了。”
她把碗放在桌上,顺手拿起那支狼毫笔,轻轻放回笔架。
“你看你,又把你爸的东西弄乱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像在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爸这人,最是规矩。他活着的时候,这书房,连我都不许随便碰的。”
她叹了口气,坐在我对面。
“小S,我知道你心里怨我。”
我一愣,抬头看她。
“你怨我占了你妈的位置,怨我分走了你爸的爱。”
她苦笑一下,“其实,我何尝不羡慕你。你是他唯一的血脉。我呢……我嫁给他十年,尽心尽力,到头来,在他心里,可能还是个外人。”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脆弱。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
我因为逃避她,而疏远了父亲。
而她,似乎也因为我的存在,而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家。
“刘阿姨,”我低声说,刘阿姨,”我低声说,“我没有怨你。”
“别叫我阿姨。”她打断我,伸手覆在我的手上。
她的手心是温热的,带着昂贵护手霜的香气。
“叫我妈。或者,叫我梅姐也行。小素,现在这个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是真正为他伤心的了。”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桌上的燕窝碗里。
“你爸走了,留下这一屋子的宝贝。你知道的,你那些叔叔伯伯,早就盯上这些了。”
她指的是我爸的几个堂兄弟。
“尤其是那方汝窑的笔洗,那可是你爷爷传下来的。你爸跟我说过,那是燕家的根。”
她看着我,目光恳切。
“小素,我们得联手,守住你爸的心血。不能让那些外人抢了去。”
“守住?”我有些茫不自知。
“对。”她握紧了我的手,对。”她握紧了我的手,“明天,头七一过,那些人肯定要上门。我们要先把最重要的东西清点好,锁进保险柜。”
“你爸的保险柜,在书柜后面。密码,只有我知道。”
她的话,像一剂强心针。
是啊,我爸不在了,我必须保护他的遗物。
刘梅,这个我始终保持距离的继母,此刻似乎成了我唯一的战友。
她看出了我的动摇,继续加码。
“你爸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说你性子冷,不懂得照顾自己。”
“小素,帮帮我。也帮帮你爸。我们一起,把这个家守好。”
她的表演太完美了。
我心中那片因悔恨而造成的空洞,似乎被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同盟”感,填上了一点。
我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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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第二天一大早,我爸的几个堂兄弟果然来了。
为首的是我二叔燕启明。他是个商人,早年靠我爸的关系倒腾过几件古玩,赚了第一桶金。
“小素啊,节哀。”燕启明一进门,就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
“你爸走得突然。他那些宝贝……可都是咱们燕家的。你看,是不是该拿出来,让叔伯们给掌掌眼?免得放久了,保管不当,坏了灵气。”
另一个人高马大的堂叔,已经开始动手拉书房的门了。
“二哥说的是。景然一个读书人,哪懂什么保养。小素一个女孩子,更是不懂。”
我气得发抖,正要上前理论,刘梅却抢先一步,挡在了书房门口。
“二叔,几位堂叔。”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严。
“景然尸骨未寒,你们就上门来分家产,不合适吧?”
燕启明脸色一僵:“弟妹,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关心景然的遗物。”
“遗物?”刘梅冷笑一声,遗物?”刘梅冷笑一声,“景然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关心’了?”
“他是有女儿的。小素才是他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我也是他的合法妻子。”
“你们,算什么?”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
几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堵在门口,脸上都挂不住了。
“刘梅!你一个外姓女人!燕家的东西,有你什么份?”燕启明恼羞成怒。
“我外姓?”刘梅上前一步,气势逼人,我外姓?”刘梅上前一步,气势逼人,“我跟景然领了结婚证,受法律保护。倒是几位,景然在世时,三天两头来打秋风。现在他走了,你们就想来明抢?”
“我告诉你们,今天有我刘梅在,谁也别想动书房里的一针一线!”
“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意图盗窃!”
燕启明没想到刘梅这么刚烈。
他们大概以为,我爸一走,这个家就只剩我一个孤女和她一个寡妇,好欺负。
几个人对视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燕启明在门口撂下一句狠话:“刘梅,你等着!我们法庭上见!”
门“砰”地一声关上。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刘梅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
我赶紧扶住她。
“刘阿姨……不,梅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摆摆T手,脸色苍白,没事。”她摆摆T手,脸色苍白,“一群白眼狼。”
她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后怕地说:“小素,你看到了吧?这些人,根本不讲情面。”
我心有余悸地点头。
“幸好,我昨天就想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幸好,我昨天就想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马上行动。在你爸的律师来宣布遗嘱之前,把最重要的东西保护起来。”
“特别是那方笔洗。”
她眼中闪过一丝焦虑,这种焦虑看起来,完全是为了保护遗产。
“你爸的保险柜,密码是你的生日,加上我的生日。”
我心中一热。
我的生日,加上她的生日。
这是我爸对我们两个人的认可。我之前对刘梅的种种偏见,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狭隘。
“梅姐,”我由衷地说,梅姐,”我由衷地说,“谢谢你。”
“傻孩子。”她拍了拍我的手,傻孩子。”她拍了拍我的手,“跟我客气什么。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她口中的“一家人”三个字,让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父亲去世后,我感受到的,是整个世界的崩塌。
而刘梅,这个我曾经排斥的继母,却在此时,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她对抗了贪婪的亲戚,她保护了我爸的尊严。
她甚至,把保险柜的密码——这个象征着绝对信任的秘密——告诉了我。
我的内心,彻底对她放下了防备。
我开始相信,她对我爸的感情是真的。她对我的关心,也是真的。
“走吧。”她站起身,走吧。”她站起身,“我们去书房。把笔洗放好,锁起来。这样,谁也抢不走。”
我跟着她,走向书房。
她走在前面,身姿窈f窕。
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十年,或许真是我错了。
我爸的选择,是对的。
刘梅,真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我们走进了书房。
刘梅熟练地移开书柜前的一排《资治通鉴》,露出了后面的嵌入式保险柜。
她示意我:“你来输密码。”
我走上前,指尖微微颤抖。
我的生日,0618。
她的生日,0923。
06180923。
保险柜“滴”的一声,应声而开。
里面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堆满金银。
只有几个丝绒盒子,和一叠文件。
最上面的那个紫檀木盒子里,静静地躺着那方笔洗。
它比我想象的要小,通体天青色,釉面莹润,像一块凝固的天空。
“真美啊。”刘梅由衷地感叹。
“景然说,这是汝窑的极品。是当年他爷爷,用两根金条换来的。”
她伸手,想要去碰。
指尖即将触及笔洗的瞬间,她却又缩了回来。
“不行。”她严肃地说,不行。”她严肃地说,“这种国宝,我们不能碰。一碰,就沾了俗气。”
她这个动作,彻底赢得了我的信任。
一个真正爱惜文物的人,才会心存敬畏。
“我们把它锁好。”她说,我们把它锁好。”她说,“连同这些房产文件。等律师来了,再做交割。”
我点头,正要关上保险柜的门。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
我和刘梅对视一眼。
“谁啊?”刘梅有些警惕,谁啊?”刘梅有些警惕,“难道是燕启明他们又回来了?”
“我去看看。”我说。
我走到玄关,通过猫眼往外看。
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似乎,长得有几分眼熟。
“你找谁?”我隔着门问。
男人抬起头,似乎很不满我没有立刻开门。
“我找刘梅。开门。”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
我犹豫了一下。
客厅里的刘梅也听到了,她走了过来,低声问:“是谁?”
“一个年轻男人,说找你。”
刘梅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他怎么来了?”她喃喃自语。
“梅姐,你认识?”
刘梅没有回答我,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素,快开门。是……是高明。”
“高明?”
那个她口中“在国外做金融,轻易不回来”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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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打开了门。
高明斜挎着一个奢侈品牌的邮差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甚至没有换鞋,昂贵的手工皮鞋,直接踩在我爸最爱的那块波斯地毯上。
“妈,我回来了。”
他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然后,他看到了我,眉头一皱。
“这就是燕素?”
他的语气,充满了轻慢和审视。
刘梅的反应,比他更奇怪。
前一秒还“刚烈”护家的女主人,此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明……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下周才……?”
“那边的破事处理完了,就赶紧回来了。”高明不耐烦地摆摆手,那边的破事处理完了,就赶紧回来了。”高明不耐烦地摆摆手,“爸……燕叔叔的葬礼,我也没赶上。节哀。”
他敷衍地对我说了三个字,眼神却飘向了书房。
“妈,东西呢?”
“什么东西?”刘梅的笑容有些发僵。
“别装了。”高明走了过去,一把搂住刘梅的肩膀,姿态亲昵得有些诡异。
“就是你信里说的那个什么……汝窑。拿出来,我看看。”
刘梅的身体抖了一下。
她求助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开始变冷。
那个刚刚才和我“结盟”,要结盟”,要“共同守护遗产”的女人,那个“连碰一下都怕玷污”的女人……
她,和她的儿子,早就通过信了。
关于那个笔洗。
“高明,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刘梅还在试图打圆场。
“休息什么!”高明不耐烦地推开她,休息什么!”高明不耐烦地推开她,“我大老远飞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快点,我约了马先生,下午就得把东西送过去。”
“马先生?”
“一个大买家。妈,你这次可立大功了。等这笔钱到手,我们就移民,再也不用待在这破地方了。”
他兴高采烈地说着,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刘梅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她知道,一切都暴露了。
书房的门还开着。
保险柜的门,也还开着。
高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打开的保险柜,他吹了声口哨。
“哟,都准备好了?”
他大步走进书房,直接越过呆立的我,走到了保险柜前。
“是这个吗?”
他拿起了那个紫檀木盒子,打开。
天青色的笔洗,在他粗糙的手中,发出温润的光。
“啧啧,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他随手把笔洗拿了出来,在手里抛了抛,像在玩一个棒球。
“住手!”
我尖叫出声。
那是我爸,我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和风骨!
高明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笔洗差点脱手。
“你吼什么!”他恼怒地瞪着我。
刘梅也反应了过来,她快步上前,不是去夺儿子手里的笔洗,而是来拉我。
“小素!你冷静点!这是高明,你弟弟!”
“弟弟?”我甩开她的手,气到浑身发抖,弟弟?”我甩开她的手,气到浑身发抖,“他不是在国外吗?他不是不回来吗?”
“他下午还要去见买家?你们……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事已至此,刘梅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脸上的惊慌和脆弱,在短短几秒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G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刻毒的得意。
“是。”
她承认了。
“小素,你太天真了。”
她走到高明身边,从他手里接过那个笔洗,用丝帕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回盒子里。
“你真以为,我稀罕当你爸的保姆?”
“你真以为,我稀罕你这个冷冰冰的家?”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我忍了他十年。忍他那股穷酸的清高,忍他半夜三更在书房念经一样的背书。”
“我图什么?不就是图他这一屋子的东西吗?”
我如遭雷击。
那个温柔的,坚强的,和我“同仇敌忾”的梅姐……
全是假的。
01章的空洞,02章的诱惑,03章的联盟……
我在短短三天内建立起来的信任,轰然倒塌。
高明在旁边嗤笑一声。
“妈,跟她废什么话。”
他把盒子盖上,拎在手里。
“燕素是吧?我劝你识相点。这家,现在姓刘了。你爸的东西,就是我妈的。我妈的东西,就是我的。”
他朝我扬了扬下巴。
“以后,这房子也是我们的。你最好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你们不能拿走!”我冲过去,挡在书房门口。
“那是我爸的传家宝!”
高明还要说什么,刘梅拦住了他。
她走上前,站定在我面前。
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那阴影冰冷刺骨。
“小素,你爸的?”
她笑了,笑声尖锐。
“你还没懂吗?你爸的,就是我的。”
“我嫁给他十年,合法夫妻。这个家,就是我的。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凑近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包括他那条老命,也是我拿走的。”
我瞳孔骤缩。
“你……你说什么?”
“你爸的心脏病,是他自己作的吗?”刘梅笑得更开心了,“他那瓶速效救心丸,三个月前,就被我换成了维生素片。”
“他那天晚上犯病的时候,我可就在床边看着呢。”
“看着他挣扎,看着他咽气。”
“小素,你爸的东西,就是我的。我想要,就得拿到手。”
“我想给我儿子,就给我儿子。有什么不对吗?”
她抬起手,用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重重地推在我胸口。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