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金属门把手在我布满薄茧的掌心里,沁出冰冷的汗意。
“请进,方阿姨。”
一个年轻而疏离的声音传来。
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过分俊朗却毫无温度的脸。
那是我十年未见的儿子,陆建明。
他就是我的新雇主。
我局促地站在玄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侧身让我进去,昂贵的西装料子擦过我陈旧的棉布衣衫,带起一阵微风。
“要……要照顾的人呢?”我声音干涩地问。
他没有回答。
只是用下巴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白色房门。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步,两步……我感觉自己像是走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虚浮无力。
陆建明跟在我身后,他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规律而沉重的回响,像丧钟一样敲打着我的神经。
终于,我们停在了那扇门前。
他拿出钥匙,插进锁孔,缓缓转动。
门开了。
看清房间里那个“人”的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傻了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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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方慧兰,今年五十七岁。
三年前,老陆走了。
工厂也给我办了退休。
忙碌了大半辈子的我,一下子闲了下来,像个被拧松了发条的陀螺,失去了旋转的动力和方向。
儿子陆建明在市里一家大公司做高管。
他很忙,忙到一年也回不来两趟。
每次回来,也只是放下一些昂贵的营养品,留下一沓厚厚的钞票,然后匆匆离去。
我们之间的通话,永远超不过三分钟。
“妈,钱够用吗?”
“够,够用。”
“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
“那就好,我这边还有个会,先挂了。”
然后就是“嘟嘟”的忙音。
我握着冰冷的手机,看着桌上那些还没拆封的礼盒,心里空落落的。
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想听他多说几句话,哪怕是抱怨工作累,说说烦心事也好。
可他没有。
他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定期充值的账户,仅此而已。
老房子里,只剩下我和墙上老陆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他,笑得憨厚。
我常常对着照片自言自语。
“老陆啊,你说我是不是养了个白眼狼?”
“你说,我是不是个失败的母亲?”
照片里的人,当然不会回答我。
回答我的,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和无边无际的寂静。
寂寞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变成灰白。
白天,我就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看邻居们带孙子孙女,看大妈们跳广场舞。
她们热情地招呼我。
“慧兰,来一起跳啊!”
“慧兰,你儿子那么有出息,怎么不把你接去城里享福?”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找个借口溜走。
享福?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件被丢在角落里的旧家具,上面落满了灰尘,无人问津。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找点事情做。
我需要重新找回被人需要的感觉。
哪怕,只是做一个微不足道的钟点工。
至少,那样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吃饭喘气的废物。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生长起来。
我开始留意小区布告栏里的招工信息。
大部分都是招年轻服务员或者保姆。
我这个年纪,高不成低不就,有些尴尬。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广告,吸引了我的注意。
“诚聘家政人员一名。”
要求很简单:女性,五十岁以上,干净利落,会做家常菜。
最重要的是,工作地点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月薪一万五,包吃住”。
一万五!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我心里炸开了花。
我一个月的退休金,还不到三千。
这个薪水,高得有些离谱。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心里嘀咕着,但还是忍不住撕下了那张广告。
广告的角落里,有一个联系电话。
我攥着那张小纸条,手心都出了汗。
打,还是不打?
万一是骗子怎么办?
可万一是真的呢?
我不仅能摆脱现在的困境,还能攒下一笔钱,将来不给建明添麻烦。
我犹豫了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夕阳的余晖把屋子染成一片昏黄。
我看着老陆的遗像,仿佛从他温和的眼神里,得到了一丝鼓励。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一个很公式化的女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好,我……我看到你们的招聘广告,想问一下……”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年龄?”对方单刀直入。
“五十七。”
“身体健康吗?有没有什么慢性病?”
“没有,健康得很!我以前在纺织厂上班,力气活都干得了!”我急忙推销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似乎是在评估我的条件。
“明天上午十点,到市中心的‘景湖天下’售楼处门口等,会有人联系你。”
说完,不等我再问什么,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我愣愣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这就……约好了?
也太草率了吧?
连面试都不需要吗?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我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体面的一件衣服换上。
那是一件深蓝色的外套,还是前年过年时建明给我买的,我一直舍不得穿。
我对着镜子,仔细梳了梳花白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景湖天下”是市里最贵的小区。
我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那个金碧辉煌的售楼处。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穿着讲究、进进出出的人,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局促不安地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就在我以为自己被骗了,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我的手机响了。
还是昨天那个号码。
“方阿姨是吗?你往左边看,那辆黑色的轿车。”
我转过头,看到一辆我不认识牌子,但一看就很贵的黑色轿车,正安静地停在路边。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身职业套装。
“上车吧。”她朝我招了招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真皮座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好,我姓陈。”女人自我介绍道,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腔调。
“陈小姐,你好。”我紧张地搓着手。
“我们老板对家政人员的要求比较高,所以薪水也给得高。”陈小姐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我明白,我一定好好干!”我赶紧表态。
“有些规矩,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第一,不该问的,绝对不要问。”
“第二,不该看的,绝对不要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雇主家里的任何情况,包括你的家人。”
“否则,你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我听得心里一凛。
这听起来,不像是找个普通的钟点工。
倒像是电影里的特工接头。
“明……明白。”我点了点头。
车子驶入小区,里面的环境好得让我咋舌。
到处都是绿树和花园,还有个人工湖。
每一栋楼都像别墅一样漂亮。
车子在一栋楼前停下。
“到了,就是这里。”陈小姐说道。
我们乘坐电梯,一直上到顶楼。
整层楼,只有一户。
陈小姐用指纹打开了门。
“方阿姨,你的工作很简单。”
“每天负责打扫卫生,做三餐。”
“但是,主卧室,没有允许,绝对不能进去。”
“大部分时间,你只需要照顾好一个人就行。”
“照顾人?”我愣了一下,照顾人?”我愣了一下,“是……是病人吗?”
陈小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方阿姨,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我立刻闭上了嘴。
“你的房间在那边,东西都准备好了。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她指了指走廊一侧的小房间。
然后,她把一把钥匙交给我。
“这是家里的备用钥匙。老板他……不经常回来。”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昂贵家具,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套房子,起码有三百平。
装修是那种极简的风格,黑白灰三色,看起来高级,但也冷清得可怕。
没有一丝烟火气。
我走到我的房间。
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
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
桌上放着一个信封。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现金。
足足一万五。
这是预付的第一个月工资。
我的心,彻底落了地。
看来不是骗子。
我把钱小心翼翼地收好,换上自带的旧衣服,准备开始干活。
我先是把整个房子(除了那间禁地般的主卧)都彻底打扫了一遍。
然后,我打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
里面塞满了各种新鲜的食材,很多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进口货。
我挑了些常见的蔬菜和肉,准备做一顿家常菜。
我不知道那位“需要照顾的人”什么时候出来吃饭。
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我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做了四菜一汤。
红烧肉,番茄炒蛋,清炒西兰花,还有一个排骨汤。
都是老陆和建明以前最爱吃的。
饭菜的香气,渐渐驱散了屋子里的冷清。
我把饭菜摆在餐桌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墙上的时钟,从六点走到了七点,又从七点走到了八点。
饭菜已经凉透了。
但那扇紧闭的主卧室门,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里面的人,是不饿,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脑海中闪过。
该不会是个不能自理的……植物人?
所以才需要人照顾?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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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这种猜测和不安中度过。
我每天按照要求,打扫卫生,做好三餐。
然后,我会把饭菜用托盘装好,放在主卧室的门口。
过上一两个小时,我再去看,托盘里的饭菜会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仿佛从未有人动过。
这让我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想。
屋子里肯定住着一个行动不便的病人。
而我的雇主,那个神秘的“老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我开始有些同情那个素未谋面的“病人”。
也被这位“老板”的孝心(或者说责任心)所打动。
虽然他行事神秘,但他愿意花这么多钱请人来照顾,说明他心里还是在乎的。
我对这份工作的抵触情绪,渐渐消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我开始变着花样做饭。
考虑到病人可能消化不好,我特意把饭菜做得软烂一些,熬各种有营养的粥。
我把排骨汤换成了鸡汤,把红烧肉换成了清蒸鱼。
我还从家里带来了一些自己腌的咸菜,想着或许能给病人开开胃。
我依旧把托盘放在门口。
然后悄悄离开。
奇迹发生了。
那天晚上,我再去收托盘的时候。
发现碗里的鸡汤,少了一半。
那碗我精心熬了三个小时的鸡汤。
虽然只喝了半碗,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鼓舞。
这说明,里面的人,开始接受我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哼着小曲,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我特意包了饺子。
猪肉白菜馅的,建明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我把饺子煮好,盛在保温饭盒里,配上一小碟醋,同样放在了门口。
这一次,一整盒饺子,全都被吃光了。
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能吃东西,就是好现象。
说明身体在恢复。
从那以后,门口的饭菜,每天都会被吃掉。
虽然量不多,但足以让我感到欣慰。
我和那个房间里的“病人”,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我用心做饭,他(或者她)安静地吃饭。
我们从未谋面,却通过食物,建立了一种无声的联系。
我甚至开始在心里勾勒他(她)的模样。
是个老人吗?还是个年轻人?
是男人,还是女人?
为什么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陈小姐的警告,时常在我耳边响起。
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有一次,我趁着送饭的时候,试探着敲了敲门。
“你好,我是新来的方阿姨。今天的饭菜还合胃口吗?”
我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紧张。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我又敲了敲。
“要是不喜欢吃,你可以告诉我,我明天给你换别的。”
依旧是沉默。
我有些失望,只好端着托盘准备离开。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
我听到门里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响动。
像是什么东西,碰倒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是摔倒了吗?
“喂?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可是,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那一整晚,我都心神不宁。
我怕他(她)出什么意外。
我甚至想过,要不要给那个陈小姐打电话。
但又怕是自己大惊小怪,惹得雇主不高兴。
毕竟,人家花钱请我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制造问题的。
我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主卧室门口。
门口的托盘已经收走了。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为了弥补昨天的“冒失”,我决定做点特别的。
我记得建明小时候,一生病,就没什么胃口。
我就给他做一种小馄饨,皮薄馅大,汤头鲜美。
他每次都能吃下一大碗。
我决定,也给这个“病人”做一碗。
我忙活了一上午,从和面、擀皮到调馅,全部亲力亲 G 为。
当那碗热气腾腾、撒着葱花和虾皮的小馄饨做好时,我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把馄饨小心翼翼地放在托盘上,端到门口。
这一次,我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
只是把托盘放下,就悄悄地走开了。
然而,这一次,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我刚走开没多远。
就听到主卧室的门,发出了“吱呀”一声。
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躲到了走廊的拐角,屏住了呼吸。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得有些过分。
看起来,很年轻。
那只手,端起了门口的托盘,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门,又被关上了。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
我却像看了一场慢动作电影。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是他!
那个“病人”,是个年轻男人!
而且,他能自己开门,自己端东西!
他根本不是什么不能自理的病人!
那我之前的一切猜想,就全都被推翻了。
一个健康的年轻男人,为什么要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为什么不跟人交流?
为什么雇主愿意花这么多钱,请一个阿姨来,只为了在门口给他送饭?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感觉自己,仿佛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这个家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的雇主,又到底是谁?
强烈的好奇心,像一只小猫,不停地挠着我的心。
但我知道,我不能问。
我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扮演好我的角色。
一个只负责做饭和打扫的钟点工。
生活,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我每天做饭,放在门口。
那只手,会准时伸出来,把饭端走。
我再也没有试过去敲门,或者说话。
我们之间,又回到了那种无声的默契。
只是,我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我开始留意屋子里的一切细节,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
但是里面是空的,没有照片。
书房里,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大部分是关于建筑设计和艺术的。
书桌上,有一台看起来很高级的电脑。
电脑旁边,放着一个银色的、小小的U盘。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个U盘。
它很轻,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我的心里,天人交战。
要不要……插到电脑上看看?
也许,这里面,就有我想要的答案。
可是,陈小姐的警告,又在耳边回响。
“不该看的,绝对不要看。”
我把U盘攥在手心,冷汗都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U盘放回原处。
然后,我像个做贼一样,飞快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我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紧张地往外看。
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
虽然看不清脸,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气场,我就能断定。
他,就是这家的主人。
我的雇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会发现我动了他的东西吗?
他会解雇我吗?
我看到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上。
然后,他径直走向了那间主卧室。
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门。
他进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雇主和那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父子?兄弟?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才从房间里出来。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似乎又带着一丝满足。
他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我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吓得赶紧缩回了头,心脏狂跳。
“方阿姨。”
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声音,有几分耳熟。
我定了定神,打开门,走了出去。
“老板,您回来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饭菜我已经做好了,在厨房热着,您要现在吃吗?”
“不用了。”
他顿了顿,又说:“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受宠若惊地摆着手。
他没有再说话。
客厅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怀念。
那种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方阿姨。”他又开口了。
“是。”
“你……很会做小馄饨。”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怎么会知道?
是房间里那个男人告诉他的?
“我……我就是随便做的。”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味道很好。”
他说,“和我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猛地抬起头,撞上了他的视线。
那一瞬间,我如遭雷击。
那张脸……
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虽然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轮廓也更加硬朗,但那眉眼,那神态……
我绝对不会认错!
“建……建明?”
我颤抖着,叫出了那个埋在心底的名字。
他没有否认。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痛苦。
真的是他!
我的儿子,陆建明!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费尽心思想要找一份工作来摆脱的孤独,最后却把我引向了我最想逃离,也最想靠近的人身边。
我的雇主,竟然是我的亲生儿子!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瞬间将我淹没。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明明知道是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我“骗”到这里来?
还有,那个房间里的男人,又是谁?
为什么建明要花这么多钱,请我来照顾他?
无数个问题,像潮水一样涌向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面容冷峻的儿子,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还是我那个听话懂事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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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建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我重逢。
“我……我来做钟点工。”
我的声音干涩,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钟点工?”他皱起了眉头,钟点工?”他皱起了眉头,“谁让你来的?我给你的钱不够花吗?”
他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又是钱。
在他眼里,我们母子之间,除了钱,就再也没有别的话题了吗?
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够!你的钱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可我不是个废人!我需要找点事做!我不想一个人守着那个空房子,活活把自己憋死!”
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孤独、寂寞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陆建明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
但最后,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我。
“妈,对不起。”
他低声说,“是我疏忽了。”
我没有接他的手帕,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
“你为什么要骗我来这里?里面……里面到底是谁?”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也是我最想知道的答案。
陆建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英俊的脸庞。
“妈,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按时拿工资就行了。”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疏离和冷漠。
“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让我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给他和一个陌生男人当保姆?
“我是你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是你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不是你花钱请来的下人!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真相?”
他转过身,冷笑了一声。
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和悲凉。
“真相就是,我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他。”
“为什么?”我追问道,为什么?”我追问道,“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做?”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陆建明吐出一个烟圈,缓缓说道。
救命恩人?
我愣住了。
建明什么时候有过需要人救命的经历?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他掐灭了烟,眼神变得幽深。
“五年前,我刚创业的时候,资金链断裂,被人追债,差点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了。”
“是他,拉了我一把。不仅帮我还清了债务,还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才有了我的今天。”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五年前……
那时候,我还在工厂上班,老陆也还在。
建明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过这些事。
他只说,他在外面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原来,他一个人,在外面经历了这么大的风浪。
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一无所知。
一股强烈的自责和心疼,涌上心头。
“那……那他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他……”
陆建明犹豫了一下。
“他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不能见人,不能和人交流。”
“唯一的例外,就是你。”
“我?”我更糊涂了。
“他只吃你做的饭。”陆建明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只吃你做的饭。”陆建明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说,你的饭菜里,有……妈妈的味道。”
妈妈的味道……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温暖了我冰冷的心。
原来,我做的饭,真的能给人带去慰藉。
原来,我这个看似无用的老太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我对那个房间里的男人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一个把救命恩人照顾得如此周到的儿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或许,是我误会建明了。
他不是不关心我,只是不善于表达。
他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把我接到他身边,既解决了我无事可做的烦恼,又满足了恩人的需求。
这或许,是他能想到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怨气,消散了大半。
“好。”我点了点头,好。”我点了点头,“我答应你,继续留下来。”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让我见见他。”我说,让我见见他。”我说,“既然他喜欢吃我做的饭,或许,他也会愿意跟我聊聊天。我是个过来人,也许能开导开导他。”
陆建明的脸色,又变了。
“不行!”他断然拒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总之,不行!”
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这让我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心理疾病,为什么不能见人?
这里面,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建明,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人家手里?你是在报恩,还是在还债?”
“妈!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陆建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意。
“我不是胡思乱想!”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我不是胡思乱想!”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现在就走!我倒要看看,你这位金贵的恩人,离了我做的饭,还能不能活下去!”
我说着,就做出要往外走的样子。
“你!”
陆建明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母子俩,就这么僵持着。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好。”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让你见他。”
“但是,妈,你必须答应我,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一定要冷静。”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到底……会看到什么?
他站起身,再次走向那扇门。
我的脚步,有些虚浮。
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打鼓。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然后,他侧过身,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光线。
一片昏暗。
我只能隐约看到,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床。
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随着我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我终于看清了。
床上躺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男人。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留着及腰长发的女人。
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个沉睡的公主。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建明的救命恩人,是个女人?
那他刚才为什么要骗我?
就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
陆建明走过去,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一束柔和的橘色光芒,瞬间照亮了那个女人的脸。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闪电,从头到脚,劈了个正着。
我的呼吸,停滞了。
我的心跳,也停滞了。
我傻了眼,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怎么会……
怎么会是她?
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竟然和我死去的女儿,陆思雨,长得一模一样!
不,不对!
她……她根本就不是长得像!
她分明就是三十年前,我亲手埋葬的,我的女儿,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