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解放才半年多,市面上歌舞升平,可夜深人静时,空中偶尔窜出的莫尔斯电码,总在提醒人们:危险仍在暗处。解放军占领城市靠的是枪炮,巩固政权却得靠一盘看不见的棋。为了摸清这盘棋子,公安系统专门组建了“无线缉捕组”,罗炳乾正是他们连续追踪数周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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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捕过程几乎没有悬念。电台一停,罗炳乾拎着一只旧皮箱刚走出弄堂口,前后左右四道身影合拢,他还没来得及关机的袖珍发报机便掉在地上。传闻中狡猾的军统“万能报务员”这一次安静得像只冻僵的鹌鹑,被带进福州路的审讯室时,裤脚还滴着雨水。
接下来的三天,是心理与意志的对决。审讯室灯泡不算亮,桌面却摆得密密麻麻:暗号本、目标示意图、民宅示意照片。罗炳乾先是死咬着牙不吭声,直到审讯员轻轻拍了拍那台袖珍机:“你用五进制编码写的‘E’字少了一横。”这句话像钝刀子划在他心口,他知道对方真正懂行。十分钟后,他的肩膀彻底垮了,只剩一个念头——要活下去。
“我给你们一个名字。”罗炳乾低声说。审讯员没吭声,递给他一支铅笔。纸张铺开,罗炳乾写下三个字:钮梅波。写完又抬头:“她比我危险得多,擅长尾随、爆破,胆子比我大。”短暂沉默后,他补充一句,“抓她能救我一命,对吧?”审讯员只是淡淡回了句:“实话实说,是你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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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立即对这名女特务展开梳理。档案零散却露出惊人轨迹:原神户华侨女学生,1941年被军统吸收,曾在郑州站任报务兼外勤,四八年潜入沪西,代号“花影”。解放前夕,她负责向台湾发出城市工事与码头装卸计划,多次为空袭提供坐标。更棘手的是,罗炳乾坦言,她独立掌握一套替换电台,行踪飘忽,还习惯单线联系,几乎留不下尾巴。
要把人逼出来,只能布局。缉捕组设计了一份“高层检阅东华码头”的伪情报,用罗炳乾前后呼应的暗号渠道放出去。为了让钩饵更具吸引力,内容里写进“22号夜航船次及陈毅市长出席”等关键词。资料发出后,警方假装中断联系,并悄悄将联络地点设为外滩景福里的一间弄堂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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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对方毫无动静。第四天傍晚,杂货铺老板忽然收到一封加贴粉红邮票的平信,只写一句话:“货单需面签,旧时八点见。”信件墨迹未干,警方立即确认:这是“花影”特定行话——八点代表次日清晨八时,旧时则指外滩老码头区域。
1月9日清晨,十几名侦查员分散驻守在外滩两侧。罗炳乾戴着灰呢礼帽、脖子上围着绣字围巾,按约定时间出现。他身后始终有人监视,却假装不经意。他走进一家叫“大沪舞厅”的旧洋楼,灯罩昏黄,墙上还挂着褪色海报。二楼回廊里,一个身穿灰呢长裙、脚踩细高跟的年轻女子正倚栏抽烟。两人视线对上时,她随手弹掉烟灰,轻声问:“文件带了吗?”罗炳乾把皮包推过去,嗓音压得极低:“就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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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特务并未急于打开,她环顾舞厅后门,眉梢微动,显然感觉到了异样。仅三秒迟疑,她转身推开舞厅墙角的暗门,沿旧式逃生阶梯快速下行。可楼外两侧早布满便衣,弄堂口还停着一辆空车。她冲出门口时,迎面就是一记口令:“站住!”钮梅波想要夺路,结果后方巷尾同时闪出两道身影。短促搏斗后,她的手腕被反铐,耳边只听见叮叮当当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
押解返回途中,有意思的是,钮梅波突然笑了:“早知道你这家伙靠不住。”罗炳乾没说话,只低头咬着嘴唇。两个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彻底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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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系列审讯清晰地拼出他们的活动图。钮梅波承认,自蒋介石撤台后,她曾策划炸毁北站煤栈、暗杀市政领导等行动,并确实向台湾报送过军调署列表。罗炳乾提供的“立功”线索帮助补全证据链,但无法抵消之前犯下的死案:1949年12月29日航空轰炸引导信号,正是他报出的坐标,造成平民重大伤亡。
1950年2月7日,上海市人民检察署正式提起公诉,被告人罗炳乾、钮梅波同案审理。庭上,两人都试图以“被胁迫执行命令”作最后辩解,可爆炸案、大世界外线计划、机场定位图等物证一一呈现后,他们再无话可说。同年4月初,市人民法院宣判:罗炳乾、钮梅波犯间谍罪、反革命破坏罪,依法处以极刑,核准后当日执行。
枪声并不响,却让整座城市安静了片刻。短波监听日志上,再没有出现“沪12号”的滴答声。随后几个月,公安机关顺藤摸瓜,将与两人有关联的潜伏线全部斩断,冰冷器材被逐件封存。对普通市民而言,这份静默意味着夜里不再突闻警报,也代表火车站月台上的灯光可以整夜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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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代,上海警备区汇编资料时,特意记录了这起案件,备注只有一句话:“无线电波里的对决,输者从不重来。”罗炳乾和钮梅波曾依赖密码与暗号穿梭风雨,最终却败在同样的电磁脉冲下。这并非传奇,只是新生政权必须打赢的地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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