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那通电话打来时,我正骑着电瓶车,在一片刺耳的喇叭声中艰难穿行。
十一月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怀里抱着的,是三份已经有些温吞的外卖。
“小东,是我。”养父的声音隔着电流,听起来有些遥远和疲惫,“你大哥二哥……他们把我送到城西的养老中心了。你下班后,有空来接我一下吗?我想……去你那里住。”
我的手猛地一抖,电瓶车晃了一下,差点撞上旁边的护栏。
养父一生要强,尤其在两个亲生儿子面前,他总是扮演着无所不能、不需要任何照顾的硬朗父亲形象。
他怎么会被送进养老院?
“爸,您别慌,我现在就过去!”我把车猛地停在路边,也顾不上超时会被罚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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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父在那头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不急,你先忙工作。对了,我那张工资卡里还有些积蓄,你来接我,我把钱都给你。”
电话挂断,我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那家叫“惠润”的养老中心,看到窗边那个瘦削孤独的背影时,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01
挂掉电话,我把车锁好,连外卖箱都忘了拿,就冲向了地铁站。
晚高峰的地铁里挤得像罐头,周围是喧嚣的人声和浓重的疲惫气息,可我的脑子里却比这车厢更乱,养父那句“他们把我送到养老中心了”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我叫陈东,今年三十二岁,是一名外卖骑手。
养父张国民,曾是镇上的小学老师,今年已经七十七岁了。
我是他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
那年我五岁,对未来充满恐惧。
只记得一个温和的男人蹲下来,用他那双因为常年写粉笔字而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痕,说:“孩子,别怕,跟我回家,以后我就是你爸爸。”
那时的养父刚五十岁,家里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大哥张伟比我大六岁,二哥张君比我大三岁。
养母身体不好,一直不同意收养我,她总说家里不宽裕,养三个小子太难了。
可养父却坚持,他说:“多一双筷子而已,一个孩子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这事,一向温和的养父跟养母大吵了一架,最终还是把我领进了家门。
从那天起,养母对我就不冷不热,而两个哥哥,也总有意无意地排挤我。
只有养父,他教我写的第一个字是“家”,他会在我被哥哥们欺负后,偷偷塞给我一颗糖。他总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惜,这份完整的“家”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十二岁那年,养母因病去世,临终前,她拉着养父的手,反复叮嘱:“老张,你得答应我,将来什么都得先紧着小伟和小君,不能因为一个外人,亏待了咱们的亲骨肉。”
养父流着泪点头答应了。
从那以后,养父明显把更多的爱和资源都倾注在了两个哥哥身上。
大哥张伟争气,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毕业后进了家大公司,现在是个部门经理;
二哥张君虽然学习不行,但脑子活,在县里开了家颇具规模的汽车修理厂。
只有我,资质平平,勉强读完职高就出来闯社会。
送过快递,干过保安,最终成了一名在城市里追着时间赛跑的外卖员,三十二岁了,别说首付,连个能带回家的女朋友都没有。
地铁在“惠润路”站停下,我几乎是跑出站台的。
这家养老中心我听说过,是一家公办机构,设施老旧,管理也一般,住在这里的老人,大多是子女无暇照顾或者家庭条件不好的。
养父是体面的小学老师,桃李满天下,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我心里又酸又涩。这些年,大哥二哥都在外打拼,逢年过节才难得回来一趟。
养父一个人守着镇上的老房子,我因为工作地点近些,每个月都会回去陪他住两天。
每次回去,他总会拉着我的手,摸着我胳膊上因为骑车摔倒留下的疤,心疼地问我工作累不累,钱够不够花。
然后趁两个哥哥不在,偷偷往我口袋里塞几百块钱,说是让我“加个菜,别亏了身体”。
我知道,他一个月退休金也就三千出头,自己省吃俭用,却总惦记着我这个没出息的养子。
可他的亲儿子呢?
去年春节,大哥回来住了两天就急着走,养父说想去省城看看他住的地方,大哥面露难色,推脱说工作太忙,家里地方小,怕照顾不周。
二哥更直接,一个电话说修理厂年底盘点走不开,人就不回来了。
我记得那天养父挂了电话,一个人坐在院子的老藤椅上,沉默了很久很久。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充满了说不出的孤寂。
我当时于心不忍,说:“爸,要不您搬来跟我住吧?我租的房子虽然小,但我们爷俩能有个照应。”
养父却摆摆手,笑着说:“傻孩子,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已经够苦了,我再去不是给你添乱吗?我身体硬朗着呢,一个人没问题。”
现在回想,他那时的笑容,该有多么无奈和苦涩。
养老中心的大门是灰色的铁栅栏,院子里几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几个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衣,面无表情地坐着晒太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饭菜混合的奇怪味道。
前台护工告诉我,张国民在四楼的407房间。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一间房里传出电视机的嘈杂声。
站在407的门口,我反而迟疑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养父。
我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是养父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推开门,他正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身上还穿着我上次给他买的那件深蓝色夹克,只是显得空荡了许多。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看到是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一道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小东,你来了?怎么这么快。”
我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的头发好像更白了,人也清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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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他们为什么要送您来这里?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养父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我的头,掌心依旧温暖:“傻孩子,多大点事。你哥他们说这里清净,有专人照顾,比我一个人在家强。我想想,也对。”
“可家里不是好好的吗?您一个人住了大半辈子了!”我哽咽着说。
他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我的手站起来:“走,陪爸到院子里走走。”
02
我搀扶着养父,慢慢走在院子里那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冬日的阳光没有丝毫温度,照在身上冷冰冰的。
我们在一条长椅上坐下,周围寂静得只听得见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咽声。
“小东,爸问你。”养父忽然开口。
“您说。”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后悔被我领养?”他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怕触痛什么。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爸,您怎么说这种话?”
我攥紧他冰凉的手,“如果没有您,我可能连命都没了。是您给了我一个家,让我读书识字,懂得做人的道理。我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
养父听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可我没给你一个好的前程啊。”
他声音发颤,“你看你大哥二哥,一个坐办公室,一个当老板,都体体面面的。就你,三十二了,还在风里雨里跑,连个家都没成。”
“爸,那是我自己没本事,不怪您。”我急忙说。
“怪我,都怪我。”他摇着头,“当年我要是狠心一点,你或许会被一户更有钱的人家收养,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得多。”
“爸,能当您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您别这么说。”
养父拍了拍我的手背,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我想起电话里的事,便问:“爸,您说卡里的钱够我付首付,是什么意思?”
养父笑了笑:“我当了一辈子老师,没攒下什么大钱,但这些年省吃俭用,加上退休金,还有二十来万。我想着,能帮你一把。”
“不行,爸!那都是您的养老钱、救命钱,我一分都不能要!”我急得站了起来。
他却一把拉住我,摆摆手:“爸住在这里,吃穿都有人管,花不了什么钱。你年纪不小了,该有个自己的家了。爸就这点心愿了。”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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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知道你顾虑什么。”养父看着我,眼神洞悉一切,“你是不是觉得,我把钱给了你,对不起你那两个亲生的哥哥?”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血缘……唉,血缘是天生的,可人心,是相处下来才能看清的。”养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这些年,我也算想明白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大哥在省城,我去年犯了次肺炎,想让他回来看看。他说项目正在关键期,实在是走不开,让我自己去医院拿点药。你二哥在县里,离家不过一小时车程,我打电话说家里的水管坏了,他说修理厂正忙,让我在镇上找个水电工。”
养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可你呢?我那次发烧,半夜给你打了个电话,你二话不说,冒着大雨连夜从市里骑了三个多小时电瓶车赶回来,守了我两天两夜。小东啊,谁是真心对我好,爸心里有数。”
往事涌上心头,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爸,他们……他们只是太忙了。”我还在徒劳地替他们辩解。
养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或许吧。”
03
晚饭是在食堂吃的。白瓷碗里盛着寡淡的白菜豆腐和一小撮看不出是什么的肉末,米饭也有些发硬。
养父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很久,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我看着他努力下咽的样子,心如刀割,自己碗里的饭一口也吃不下去。
回到那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和一把椅子。
墙壁上有些受潮的霉斑。我无法想象,那个爱干净、爱看书的养父,要如何在这里度过余生。
“爸,别在这儿住了,跟我走吧。”我终于下定决心。
养父摇了摇头:“你租的那间小房子,连转身都困难,我去了住哪里?”
“我睡地上,您睡床。”我脱口而出,“只要能离开这里,住哪都行。爸,我能照顾您。”
养父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很久,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最终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下来。“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他哽咽着,拍着我的手。
那天晚上,我要了一张行军床,就在养父的房间里住下了。
夜深人静,我躺在冰冷的行军床上,听着养父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自己却毫无睡意。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我拿什么来给他一个安稳的晚年?
我的愤怒、我的无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就在我辗转反侧之际,黑暗中,养父忽然开口了:“小东,还没睡着?”
“嗯,还不困。”
“爸也睡不着。”他停顿了一下,说,“小东,爸跟你说句心里话,这辈子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对你妈承诺,亏待了你。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一定也送你去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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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喉咙瞬间被堵住,只能发出“嗯”的一声。
“血缘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没那么重要。”养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人心换人心,你对爸的好,是刻在骨子里的,爸能感觉到。”
“爸,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不是应该的。”他叹了口气,“小东,爸已经决定了,等天亮了,你就带我走。那张卡,我也交给你。这不是给你的,是爸为自己买一份心安,买一个真正的‘家’。”
他的话让我震惊,也让我下定了决心。不管前路多难,我一定要带他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04
第二天一早,我刚帮养父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大哥张伟和二哥张君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
大哥穿着笔挺的羊绒大衣,头发梳得油亮,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寒光。二哥则穿着一身沾着油污的工装,双手插在兜里,下巴扬得老高。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哥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压迫感,“我们好心好意给您安排了清净的养老环境,您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二哥更是往前冲了两步,指着我吼道:“还有你这个外人!是不是你在爸面前嚼舌根了?想骗我爸的钱?”
我被他骂得一愣,正要反驳,养父却把我拉到了身后。他平静地看着两个亲生儿子,说:“跟小东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走的。”
“您自己要走?”大哥冷笑一声,从他的公文包里甩出一份文件,直接扔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爸,我们本来还想给您留点体面,既然您这么不识好歹,就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吧!”
养父的身体晃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却没有伸出手。
“大哥,二哥,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挡在养父身前。
“好好说?”二哥一把推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张国民,我再问您最后一遍,您是不是非要把那笔钱给这个外人?”
“那不是给外人,那是给我儿子!”养父终于爆发了,他指着我,一字一句地对他们说,“他才是我儿子!”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大哥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指着那份文件,声音冷得像冰:“爸,这可是您逼我们的。您做的那些事,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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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心里乱成一团麻,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那些事”。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拿起那份文件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能让两个亲生儿子这样对待自己的老父亲。
然而,当大哥带来的那份文件摆在眼前,彻底改变了一切。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钉在一起的几页纸。
可当我的目光,落在文件上那几个醒目的大字时,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一样,瞬间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