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林哥,等等!”
我刚收拾好工位上最后一个纸箱,阿强就急匆匆地从工位上站起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拦住我。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我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三年来,阿强很少主动找我说话,除了每天中午把饭钱递给我的时候。
“你...你能跟我去趟楼梯间吗?”阿强结结巴巴地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纷纷抬起头,带着好奇的目光看过来。张姐在前台那边小声嘀咕:“这是要搞什么名堂啊?”
我看了看手机,距离约好的搬家时间还有半小时,就点点头:“行,走吧。”
楼梯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空调外机的嗡嗡声。阿强从他那个旧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双手递到我面前。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林哥,我...我开了家餐厅。”阿强深吸一口气,盯着我的眼睛说,“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你一定要收下。”
我愣住了。开餐厅?就他那点工资,连房租都交得紧巴巴的,哪来的钱开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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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三年前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那是个秋天的中午,深圳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烫。我像往常一样,电梯下到一楼,穿过写字楼大堂,走到对面那条小巷子里的“老王快餐”。
“老样子啊?”老王正在大铁锅里翻炒着什么,油烟腾腾地往上冒。
“嗯,鱼香肉丝,多点米饭。”我说着把饭盒递过去。
老王的手艺是真不错,这一片写字楼的白领基本都来他这吃。虽然店面小得可怜,只有四张桌子,但饭菜的味道能顶外面那些连锁快餐店好几条街。
就在我等饭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
回头一看,是公司刚来的新人阿强。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那个...林哥...”阿强的声音很小,结结巴巴的,“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也带一份?”
他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十块钱纸币,看样子是从裤兜里掏出来的,上面还沾着些许线头。
“行啊。”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你要吃什么?”
“就...就跟你一样的吧。”阿强把钱递给我,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转身走了。
那天的午饭是十三块钱。阿强给了二十,我找了他七块。下午上班的时候,我把打包好的饭盒放在他工位上,他冲我点点头,又低下头继续敲键盘。
我以为这就是个偶然。
但第二天中午,阿强又来了。这次他直接把饭钱塞到我手里,连话都没说。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一周过去,我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把我当送餐员了。
“你怎么天天让林默给你带饭啊?”有天下午,张姐在茶水间里遇到阿强,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强愣了愣,脸一下子红了:“我...我自己去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楼下就是,走两步的事儿。”张姐笑着说,“你该不会是懒吧?”
“不是...我...”阿强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我社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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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正在改设计图。同工位的小李听完嗤笑一声:“社恐?那怎么还来公司上班?待家里得了。”
我没接话。说实话,阿强这个人确实挺奇怪的。他在公司里几乎不跟任何人主动说话,开会的时候也总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连汇报工作都结结巴巴的。
但帮人带个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这么一直帮他带着。
第一年过得很快。
阿强每天准时给钱,从不拖欠一分。有时候老王那边涨价了,多一块两块的,他也会立马补上。除了给钱和接饭,我们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办公室里的人开始拿这事开玩笑。
“林默,你是阿强专属外卖员啊?”小李有天中午凑过来,笑嘻嘻地说。
“就顺手的事。”我把饭盒放在阿强桌上,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工位。
“顺手?你这都顺了快一年了吧。”张姐在前台那边接话,“阿强啊,你是不是应该请林默吃顿饭表示表示?”
阿强低着头,筷子在饭盒里戳来戳去,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张姐,别闹了。”我摆摆手,打开自己的饭盒开始吃。
其实这一年里,有件事我一直记得。
那是冬天的某个周二,我感冒发烧,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第二天回公司的时候,发现阿强趴在工位上睡觉,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怎么了?”我问张姐。
“不知道啊,昨天中午开始就这样了,一直趴到现在。”张姐压低声音说,“可能也是感冒了吧。”
我走到阿强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醒过来,眼神恍惚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医院?”
“没...没事...”阿强摇摇头,想要坐直身体,但又一阵头晕,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我扶住他,突然闻到一股酸臭味。他的衬衫皱巴巴的,明显是昨天的那件。
“你昨天中午吃饭了吗?”我问。
阿强愣了几秒,摇摇头。
02
我心里一紧。他不会是因为我没给他带饭,所以饿了一整天吧?
“你怎么不自己去买?”我忍不住问。
“我...我昨天出去了...”阿强小声说,“但是...到门口看人太多,就...就回来了。”
我听完差点笑出来,但又笑不出来。这人的社恐严重到这种程度?宁愿饿着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买饭?
“你等着。”我转身下楼,去老王那里又打包了一份饭,还特意让老王多加了些肉。
阿强接过饭盒的时候,眼眶有点红。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开始吃。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觉得帮他带饭是件麻烦事。
第二年的春天,我升职了。
从普通设计师升到高级设计师,工资涨了三千,工位也换到了靠窗的位置。搬工位那天,小李过来帮忙,边搬边说:“恭喜啊林默,升职加薪,该请客了吧?”
“行啊,下班一起去吃个饭。”我说着把电脑搬到新工位上。
新工位离阿强的位置远了很多,隔着整整半个办公区。但这并不影响什么——我每天还是照常给他带饭。
只不过现在是我走过去,把饭盒放在他桌上。
有天我路过他工位的时候,无意中瞄到他的电脑屏幕。他正在写文案,密密麻麻的文字,改了又改,整个文档里全是红色的修改痕迹。
“又被刘经理退稿了?”我问。
阿强抬起头,点点头,脸上挂着苦笑。
刘经理是我们部门的领导,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阿强这种“不会说话”的员工。每次开会,刘经理都会点名让阿强发言,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他:“说话能不能利索点?客户等得起,我还等不起呢!”
阿强每次都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慢慢来。”我拍拍他的肩膀,把饭盒放下,“先吃饭吧。”
阿强盯着饭盒看了几秒,突然问:“林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愣了愣,笑着说:“什么叫对你好?就是带个饭而已。”
“可是...都带了一年多了...”阿强小声说。
“那是因为你天天给钱啊,我又不是白帮你。”我开玩笑似的说,“再说了,反正我也要去买,顺手的事。”
阿强没再说话,低下头打开饭盒。但我注意到,他的眼眶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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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菜是西红柿炒蛋。
我没想到的是,这顿饭差点要了阿强的命。
下午三点多,我正在改图,突然听到办公室里一阵骚动。回头一看,阿强趴在工位上,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嘴唇都发紫了。
“快打120!”张姐尖叫着跑过来。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生说阿强是严重的食物过敏,幸好送来及时,再晚半小时可能就没命了。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西红柿炒蛋,这么普通的菜,怎么会过敏?
晚上七点多,阿强醒了。他的脸还有些肿,但人清醒了很多。
“林哥...”他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有点生气,“你过敏为什么不早说?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我以为不会这么严重...”阿强小声说,“我就是不太喜欢吃西红柿,但没想到...”
“不是不喜欢,是过敏!”我打断他,“以后这种事必须说清楚,知道吗?”
阿强点点头,又摇摇头:“林哥,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这样才是给我添麻烦!”我叹了口气,“你要是真出事了,我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03
阿强愣愣地看着我,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坐在病床上,哭得像个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哭一边说,“我真的...真的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看着他哭,心里突然有点难受。这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
从那以后,阿强每次给饭钱的时候,都会附带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他不能吃的东西。西红柿、茄子、海鲜、香菜...密密麻麻一大串。
我把那张纸条夹在钱包里,每次去老王那里点菜,都会掏出来看一眼。
第三年的时候,疫情来了。
公司开始裁员,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每天都有人收拾东西离开,工位一个接一个地空出来。
阿强变得更沉默了。他的饭经常吃不完,剩下大半盒,用勺子扒拉几口就盖上盖子。
“最近没胃口?”我问他。
“嗯...有点...”阿强低着头,“林哥,你说公司会不会裁到我?”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阿强这样的员工,是裁员名单上的常客。业绩不突出,不会表现,连话都说不利索,刘经理早就想把他赶走了。
但我没说出来。
“林哥...”阿强突然抬起头,“如果我被裁了,你还会跟我联系吗?”
我愣了愣:“会啊,怎么不会?”
“真的?”
“真的。”
阿强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释然。
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猎头的电话。
新公司给的条件很诱人——工资翻倍,还有股权激励。猎头在电话里说得天花乱坠,让我尽快考虑。
我考虑了三天,最终还是决定跳槽。
但我一直没告诉阿强。
最后一周,公司的氛围更加怪异。裁员还在继续,每天都有人被叫进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阿强还在,但他开始频繁请假。
“你最近身体不舒服?”有天中午,我把饭递给他的时候问。
“没有...”阿强接过饭盒,“就是...有点私事要处理。”
“什么私事?”
“就...就一些家里的事...”阿强支支吾吾地说,明显不想多谈。
我也没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没必要刨根问底。
但有件事我注意到了——阿强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有股很浓的油烟味。不是普通的饭菜味,而是那种在厨房里待了很久,衣服都浸透了的油烟味。
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去做兼职了?
那个周四的中午,我照常去老王那里打饭。店里贴了张新告示——“本店即将转让,有意者请联系王老板”。
“老王,你要转店?”我有些惊讶。
“唉,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老王一边炒菜一边说,“这个月底就关门,准备回老家养老。”
“那以后我们去哪吃饭?”
“附近还有几家快餐店,都差不多。”老王把炒好的菜装进饭盒,“不过啊,有个年轻人说要盘我这个店,出价比别人高一万,说是这店对他有特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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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样的年轻人?”
“瘦瘦小小的,看着挺老实。”老王回忆着,“说话还结巴,但人挺实在。”
我的手一抖,差点把饭盒掉在地上。
结巴?瘦小?这不就是阿强吗?
04
我拎着饭盒回到公司,脑子里乱成一团。阿强要盘下老王的店?他哪来的钱?他频繁请假,身上的油烟味...难道他真的要开餐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以阿强那点工资,连房租都交得紧巴巴的,怎么可能有钱盘店?更何况,老王这个店的位置这么好,转让费至少要二十万起步。
但如果不是阿强,那会是谁?
那天中午,我把饭放在阿强桌上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低着头吃饭,一口一口慢慢嚼着,神情专注得好像在进行什么仪式。
“阿强。”我突然开口。
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怎...怎么了林哥?”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强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没有...”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再追问。
周五,我的最后一天。
早上九点,我在公司群里发了辞职消息。办公室里的人纷纷过来道别,说些客套话,祝我前程似锦之类的。
只有阿强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他。他盯着电脑屏幕,但鼠标根本没动,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下午四点,我把最后一个纸箱搬到电梯口。
就在这时,阿强突然站起来,小跑着过来拦住我。
“林哥,等等!”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整个人看起来紧张极了。
“怎么了?”我停下脚步。
“你...你能跟我去趟楼梯间吗?”阿强结结巴巴地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抬起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张姐在前台那边小声嘀咕:“这是要搞什么名堂啊?”
我看了看手机,点点头:“行,走吧。”
楼梯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空调外机的嗡嗡声。秋天的阳光透过小窗户照进来,在水泥地面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光斑。
阿强从他那个旧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双手递到我面前。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紧而有些发白。
“林哥,我...”他深吸一口气,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开了家餐厅。”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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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楼下老王那个店...”阿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盘下来了...”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真的是他?他真的盘下了老王的店?
“你哪来的钱?”我脱口而出。
阿强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把那个牛皮纸袋往我手里塞:“林哥,你先别问这个。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你一定要收下。”
“什么东西?”
“你...你先别打开。”阿强拉住我的手,“听我说完,行吗?”
我点点头。
阿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话。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三年前,我刚来深圳的时候,身上只有八百块钱。”
“我租的是城中村的地下室,一个月四百块,没有窗户,也没有厨房。”
“每天早上,我会去楼下的早餐店买两个馒头,花两块钱,这是我的早饭。”
“中午和晚上,我只吃一顿饭。”
“我知道老王快餐最便宜的菜是土豆丝,九块钱一份。但是我不敢去,因为那里总是挤满了人。”
“我有社交恐惧症,林哥。很严重的那种。”
“看到人多,我就会心跳加速,手脚发抖,整个人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所以那段时间,我每天中午就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两个泡面,一包三块五,两包七块钱。”
05
阿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眶有些红,但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直到你开始给我带饭。”
“那是我来深圳以后,第一次吃到热乎乎的米饭和炒菜。”
“你不知道,林哥,我当时...我差点哭出来。”
“从那天起,你给我带的午饭,就是我一天里唯一的热饭。”
我听得心里发酸。我从来不知道,那些我随手带的午饭,对阿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每天都会把你带的菜记下来。”阿强继续说,“什么菜,多少钱,味道怎么样,我都记在本子上。”
“三年,林哥。”
“你知道三年来你给我带了多少顿饭吗?”
我摇摇头。
“七百三十八顿。”阿强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认真,“我都记着。每一顿,我都记着。”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去年,我有了点钱。”阿强说,“我想做件事,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我想开个小餐厅,做你喜欢吃的那些菜。”
“然后每天中午,换我给你带饭。”
他说完这句话,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你要走了。”阿强哽咽着说,“我...我筹备了大半年,就等着店开起来,给你一个惊喜...”
“结果你要走了...”
我的鼻子发酸,眼眶也红了。我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牛皮纸袋。
“林哥。”阿强突然抓住我的手,“你往下看。”
我走到楼梯间的小窗户前,往下看去。
“老王快餐”的招牌正在被工人拆下来。几个工人正在往上抬一块新招牌,我只能看清楚前面两个字——“林记”。
我的手开始颤抖。
“林记食堂。”阿强站在我身后,声音发抖,“这是店名。”
我转过身,看着他:“为什么叫林记?”
“因为...”阿强擦了擦眼泪,“因为这三年,是你给我带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