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银行门口那个流浪汉又来了。韩志强看了看手表，早上六点整，不差一分钟。
八年了，程远山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出现，然后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老韩，又不赶他走？"新来的小保安问。
韩志强摇摇头，"不用管他。"
小保安不解，"为什么啊？"
韩志强没回答，只是盯着程远山看...
01
程远山六点钟到。
这是银行门口的规律。八年来从未改变过。
韩志强知道这个时间。他每天五点五十分就会站在银行门口，等着看程远山从街角走过来。程远山走路很慢，但步子很稳。他穿着一双破旧的运动鞋，鞋底已经磨平了。
"早。"程远山路过韩志强身边时，会点点头。
"早。"韩志强也会回应。
就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八年了，他们每天都要重复这个对话。
程远山会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他总是坐在同一个位置，靠近垃圾桶的那一边。台阶是水泥做的，夏天很烫，冬天很凉。程远山不在意，他就那么坐着。
银行九点开门。
程远山会在九点前五分钟站起来，让开门口的位置。客人进进出出，他就站在一边。没人注意他，他也不主动跟任何人说话。
"那个流浪汉怎么还在？"
周经理隔几天就要问一次这个问题。他四十二岁，戴眼镜，总是穿得很整齐。他不喜欢程远山在银行门口，觉得影响形象。
"他没做什么坏事。"韩志强总是这么回答。
"但是客人会有意见的。"
"没有客人投诉过。"
周经理每次都被韩志强堵得说不出话。韩志强在银行工作了十二年，是老员工，周经理也不好强硬要求什么。
程远山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
他不乞讨，不骚扰客人，也不翻垃圾桶。他就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有时候会看看天空，有时候会看看过往的行人。更多的时候，他在观察银行里面的情况。
韩志强注意到这个细节。
程远山的眼神总是很专注。他看银行里面的柜台，看工作人员，看客人。他的目光很锐利，不像一般流浪汉那种茫然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韩志强有一次忍不住问。
程远山转过头，看了看韩志强，"看人。"
"看人做什么？"
"人都不一样。"程远山说，"有的人着急，有的人不着急。有的人来存钱，有的人来取钱。还有的人，不知道来干什么。"
韩志强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奇怪。一个流浪汉，说话怎么这么有条理？
下午的时候，程远山会离开一会儿。他去附近的快餐店买饭，或者去公园的水龙头洗脸。一个小时后，他会回来，继续坐在台阶上。
晚上九点，银行关门。程远山会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走向街角。韩志强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没有跟过去看。
这就是程远山的一天。
八年来，除了下雨天，他从来没有缺席过。下雨的时候，他会站在银行对面的商店门廊下，远远地看着银行门口。雨停了，他就过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银行的出纳员小李问过韩志强。
韩志强摇摇头，"不知道。"
其实韩志强心里有些疑惑。程远山不像一般的流浪汉。他的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他的头发虽然长，但会定期修剪。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太清醒了。
普通的流浪汉，眼神都有些迷茫，或者带着绝望。程远山不是。他的眼神很坚定，像在等待什么。
韩志强有时候会给程远山递水。
"谢谢。"程远山接过水瓶，会说谢谢。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那种卑微的感觉。韩志强觉得奇怪，但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冬天的时候，韩志强会多给程远山一杯热水。
"冷吧？"韩志强问。
"还好。"程远山回答，"习惯了。"
"要不要进来暖和一下？"
程远山摇摇头，"不用，外面挺好。"
韩志强不再坚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不想强迫程远山做什么。
02
程远山会在特定的时间看银行内部。
韩志强发现了这个规律。每天上午十点半，下午三点半，程远山的目光会集中在银行里面。他会盯着柜台看很久，特别是VIP客户区域。
"他在看什么？"韩志强自己也开始好奇。
上午十点半，是银行业务最繁忙的时间。很多企业客户会在这个时候来办业务。程远山的目光会跟着这些客户移动，从门口到柜台，再到经理办公室。
下午三点半，是另一个高峰期。退休的老人会来取养老金，上班族会来办一些个人业务。程远山同样会仔细观察。
韩志强试着从程远山的角度看银行内部。
柜台后面坐着四个员工。最左边的是小李，负责个人储蓄业务。中间两个负责对公业务。最右边的是老张，专门处理VIP客户。
VIP客户区域在银行的右侧，有单独的沙发和茶几。来这里的客户都穿得很正式，拎着公文包，说话声音不大，但很有分量。
程远山特别关注这些VIP客户。
韩志强注意到，每当有VIP客户进来，程远山的表情会变得更专注。他会从头到脚打量这些客户，然后把目光转向银行内部，观察工作人员的反应。
"程远山，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韩志强有一天忍不住问。
程远山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不像一般的流浪汉。"
程远山笑了笑，"流浪汉也有很多种。"
他没有正面回答韩志强的问题。韩志强也不好继续追问。
但韩志强确实觉得程远山不一般。
有一次，银行的电脑系统出故障，所有业务都停止了。客户们在大厅里等待，有些不耐烦。工作人员也很着急，打电话找技术人员。
程远山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
"怎么了？"韩志强问。
程远山指了指银行内部，"系统问题，应该是网络设置有问题。"
韩志强很惊讶。程远山怎么知道是网络设置问题？
十分钟后，技术人员来了。检查了一番，确实是网络设置出错。
"你怎么知道的？"韩志强问程远山。
程远山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坐下。
还有一次，一个客户和银行工作人员发生争执。客户说银行扣了他的钱，银行说没有扣。双方争论了很久，谁也说服不了谁。
程远山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对韩志强说："客户的账户可能被冻结了，但是系统没有显示。"
韩志强觉得莫名其妙。程远山又不是银行工作人员，怎么知道这些？
后来周经理出面处理，检查了客户的账户，发现确实被误冻结了。解冻之后，问题解决了。
韩志强看了看程远山，程远山正在喝水，表情很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程远山，你真的没有在银行工作过？"韩志强又问了一次。
程远山放下水瓶，看了看韩志强，"为什么一定要在银行工作过才能懂这些？"
"普通人不会懂得这么清楚。"
"我观察了八年，总会懂一些。"
程远山的回答很合理，但韩志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观察八年就能懂银行业务？就能知道系统故障的原因？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韩志强开始更仔细地观察程远山。
程远山确实在观察银行，但他观察的方式很专业。他不是随便看看，而是有重点，有目的。他会注意哪些客户经常来，哪些客户办什么业务，哪些工作人员处理什么类型的问题。
这不像是一个流浪汉的观察方式。
更像是一个专业人士在做调研。
03
韩志强五十八岁了。
银行的退休年龄是六十，他还有两年。但身体不太好，血压高，医生建议他提前退休。
"老韩，考虑一下吧。"周经理和他谈话，"你在银行工作了十二年，可以申请提前退休。"
韩志强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在银行的工作很简单，主要是维持秩序，处理一些简单的纠纷。年轻人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不一定需要他。
"什么时候？"韩志强问。
"下个月。"周经理说，"手续很简单，填个表就行。"
韩志强点点头。
晚上回家，他想起了程远山。如果自己退休了，程远山怎么办？新来的保安会不会赶走他？
韩志强突然意识到，八年来，他一直在保护程远山。
每次周经理要求赶走程远山，韩志强都会找借口。有时候说程远山没有影响银行业务，有时候说程远山可能有精神问题，不能刺激他。
周经理虽然不满意，但也不好强求。
现在韩志强要退休了，程远山还能在银行门口坐下去吗？
第二天，韩志强看到程远山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早。"程远山照常打招呼。
"早。"韩志强回应，但声音有些沉重。
程远山敏锐地察觉到了韩志强的异常。
"怎么了？"程远山问。
"没什么。"韩志强不想告诉程远山自己要退休的事。
但程远山很聪明，他猜到了。
"你要走了？"程远山问。
韩志强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的表情不一样。"程远山说，"而且你今天比平时早到了十分钟。"
韩志强确实早到了。他昨晚失眠，想了很多事情，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是要退休了。"韩志强承认了。
程远山点点头，没有表现出惊讶，"什么时候？"
"下个月。"
程远山沉默了一会儿，"那挺好的。"
韩志强不知道程远山是真的觉得好，还是在安慰他。
接下来的几天，程远山的行为有些异常。
他开始更频繁地观察银行内部，有时候会站起来走动几步，然后再坐下。韩志强注意到，程远山的目光更多地集中在周经理身上。
周经理似乎也注意到了程远山的变化。
"那个流浪汉最近怎么了？"周经理问韩志强，"感觉他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在哪里？"
"他老是盯着我看。"周经理说，"而且眼神很奇怪。"
韩志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程远山确实在关注周经理，而且表情很严肃，不像平时那种平静的观察。
"程远山，你在看什么？"韩志强问。
程远山没有直接回答，"老韩，你在银行工作了多少年？"
"十二年。"
"这十二年，你觉得银行有什么变化吗？"
韩志强想了想，"变化挺大的。设备更新了，工作人员也换了不少。"
"还有其他变化吗？"
韩志强不知道程远山想问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变化？"
程远山指了指银行内部，"管理方式的变化。"
韩志强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程远山为什么关心银行的管理方式？
"不太清楚。"韩志强说，"我只是保安，不参与管理。"
程远山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但韩志强感觉，程远山想说的不止这些。
周经理找到韩志强，"老韩，你退休后，那个流浪汉必须要赶走。"
"为什么？"
"新来的保安没有义务照顾他。"周经理说，"而且最近他的行为越来越奇怪，我担心会出问题。"
韩志强知道，周经理早就想赶走程远山了。只是因为自己的坚持，程远山才能在银行门口坐这么久。
"再让他坐一段时间吧。"韩志强说。
"不行。"周经理很坚决，"你退休的那一天，他就必须走。"
韩志强没有办法反驳。他马上就要退休了，没有立场再为程远山说话。
"我会和他说的。"韩志强答应了。
但韩志强不知道该怎么对程远山开口。八年了，程远山已经把银行门口当成了自己的家。让他离开，就像让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家一样残酷。
04
韩志强的退休日期定了。
下周五，最后一天上班。周经理已经安排了新的保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叫小王。
"小王，记住，不能让流浪汉在银行门口逗留。"周经理特别交代。
小王点点头，"明白。"
韩志强带着小王熟悉工作环境。
"那个就是流浪汉？"小王指着程远山问。
"嗯。"韩志强点头。
"看起来挺正常的。"小王说，"为什么不能让他坐在这里？"
"经理的要求。"韩志强没有多解释。
程远山坐在台阶上，和往常一样安静。但韩志强注意到，程远山一直在观察小王，眼神很复杂。
"程远山。"韩志强走过去。
"嗯？"程远山抬头看他。
"我下周五就要退休了。"韩志强说，"退休之后，可能..."
"可能我不能再坐在这里了？"程远山接话。
韩志强点点头。
程远山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你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韩志强问。
"有的。"程远山说，"你不用担心。"
韩志强松了一口气。程远山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平静。
接下来几天，程远山的行为更加异常了。
他会在银行关门后还坐在门口，一直坐到很晚。韩志强下班的时候，程远山还在那里。第二天早上，韩志强来上班，程远山已经在门口了。
"你昨晚没有回去吗？"韩志强问。
"回去了。"程远山说，"只是来得早一点。"
韩志强不相信。他觉得程远山可能整夜都坐在银行门口。
"为什么要这样？"韩志强问。
程远山没有回答。
周四晚上，韩志强准备下班的时候，程远山突然站起来。
"老韩。"程远山叫住他。
"什么事？"
"谢谢你。"程远山说，"这八年，谢谢你的照顾。"
韩志强心里有些难受。程远山很少说这么长的话，今天突然道谢，让他觉得很不舍。
"不用谢。"韩志强说，"互相帮助而已。"
程远山笑了笑，"不是互相帮助，是你一直在帮助我。"
韩志强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韩，明天我有话要对你说。"程远山说，"很重要的话。"
"什么话？"
"明天你就知道了。"程远山坐回台阶上，"早点回去休息吧。"
韩志强带着疑惑回家。程远山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周五，韩志强最后一天上班。
他五点四十分就到了银行门口，比平时早了十分钟。程远山还没有来。
韩志强在银行门口等着。
六点整，程远山从街角走过来。他今天穿得比平时整齐一些，头发也梳得很好。
"早。"程远山走到韩志强面前。
"早。"韩志强回应。
程远山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韩志强身边。
"今天你最后一天上班？"程远山问。
"对。"韩志强点头。
"下班后有什么安排？"
"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回家。"韩志强说，"你呢？"
"我也有事要做。"程远山说，"很重要的事。"
九点钟，银行开门。小王来上班，周经理也到了。
"老韩，今天注意一下交接工作。"周经理说，"让小王尽快熟悉。"
韩志强点头。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韩志强一边工作，一边教小王处理各种情况。程远山坐在台阶上，和往常一样观察银行内部。
中午的时候，周经理找到韩志强。
"老韩，下午你可以早点下班。"周经理说，"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韩志强说。
"那个流浪汉，下午就让他走吧。"周经理说，"免得晚上麻烦。"
韩志强看了看程远山。程远山正在喝水，表情很平静。
下午三点，韩志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十二年的工作，东西不多，一个小箱子就装完了。
程远山走过来。
"收拾好了？"程远山问。
"好了。"韩志强说。
"那我们走吧。"程远山说。
韩志强愣了一下，"我们？"
程远山点点头，"我有话要对你说，很重要的话。"
韩志强看了看银行里面，周经理正在和客户谈话，小王在门口站着。
"现在？"韩志强问。
"现在。"程远山说。
韩志强犹豫了一下。他还没有正式下班，但周经理说可以早点走。
"好吧。"韩志强拿起箱子。
程远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的动作很仔细，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一遍。韩志强注意到，程远山今天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多了一种坚定的感觉。
韩志强准备向银行里面告别，程远山拦住了他。
"不用告别。"程远山说。
"为什么？"
程远山面对准备离开的韩志强，开口说出了八年来最完整的一句话："你跟我来。"
韩志强震惊了。
程远山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去哪里？"韩志强问。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程远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