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李秀英是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太太，独居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二楼。老伴走得早，儿子张伟也早已成家立业，搬到了城市另一头的新小区。虽说一个人生活，但李秀英把自己的日子安排得井井有条，买菜、做饭、晨练、看报，几十年的生活习惯雷打不动。她为人节俭，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本能。家里的电器，除了那台老掉牙的冰箱常年开着，电视机一天最多看两个钟头，电灯更是随手就关。按理说，她一个人的用电量，怎么也高不到哪里去。
可是，最近大半年，一件怪事却始终困扰着她。那就是家里的电费，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疯狂地往上涨。一开始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十块，李秀英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了关什么电器，便没太在意。可后来越来越离谱，电费单上的数字从一百多，涨到五百，再到一千，上个月更是直接飙到了一个让她心脏骤停的数字——2000块！
“2000块啊！”李秀英拿着电费单，手抖得几乎抓不住那张薄薄的纸。这笔钱，快赶上她一个月的退休金了，简直是在要她的命。她想不通，自己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过日子，怎么可能用掉这么多电？她开始变得焦虑不安，每天出门前都要反复检查，把家里所有电器的插头都拔掉，甚至狠心到一天只给冰箱通几个小时电。可饶是如此，下个月的电费预估，还是一个让她不敢看的数字。
她给儿子张伟打电话诉苦，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张伟是个孝顺儿子，在一家外企做工程师，平时工作虽然忙，但每周都会回来看望母亲。听了母亲近乎崩溃的抱怨，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绝对不是老太太记错或者电器老化那么简单了。
“妈，您别急，千万别上火。这事儿肯定不对劲，等周末我回去，一定帮您查个水落石出！”张伟在电话那头沉声安慰道。
周末，张伟如约而至。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一进门就先去看电表。电表上的数字飞快地转动着，发出急促的“嗡嗡”声，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张伟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这电表转得实在太不正常了。
他放下东西，开始在屋里进行地毯式排查。从客厅的电视，到卧室的空调，再到厨房的抽油烟机、微波炉，他把所有电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连线路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所有电器都是关闭状态，插头也拔得干干净净，可电表依旧在疯狂地转动。
“这就怪了。”张伟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妈，您最近有没有添什么新电器？”
李秀英摇摇头，“没有啊，家里的东西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你给我买的那个足浴盆都舍不得用，怕费电。”
张伟又问：“那咱们楼里，或者小区里，最近有没有什么电路改造的工程？”
“也没有。”李秀英叹了口气，“我天天都在家，没看见有人来施工啊。”
母子俩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邪门。张伟是个典型的理科男，骨子里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他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背后一定有他还没发现的原因。看着母亲因为这天价电费而愁眉不展、日渐憔ें悴的样子，他心里又疼又怒。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黑洞给揪出来。
02
为了弄清电费异常的根源，张伟决定采取最直接、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断电排查法。他先是让母亲把家里所有的电器插头都拔掉，然后两个人一起凑到电表箱前，盯着那个飞速旋转的电表。
“妈，您看，所有电器都关了，它还在转。”张伟指着电表说道。
“是啊是啊，这不跟见了鬼一样嘛！”李秀英应和道。
“别急，看我的。”张伟胸有成竹地打开了自己家的电闸箱，里面一共有五个空气开关，分别控制着家里的照明、插座、空调等不同线路。他“啪”的一声，先关掉了客厅的插座开关。
两人又凑到电表前，电表依旧在飞转，速度似乎没有丝毫减慢。
“看来不是客厅插座的问题。”张伟说着，又回去“啪”的一声，关掉了卧室的开关。
电表还在转。
厨房、卫生间……张伟一个个地关掉开关，每关一个，两人就跑去看一次电表。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做，那个红色的小轮子就是不肯停下它疯狂的脚步。直到最后，张伟把总闸也拉了下来，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这下总该停了吧？”李秀英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张伟打开手机手电筒，再次照向电表。奇迹并没有发生，在手电筒的光柱下，电表上的数字轮盘，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滚动着。
“这……这怎么可能？”张伟彻底懵了。他是一个相信科学的工程师，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自家总闸都拉了，电表怎么还能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块电表计量的，并不仅仅是他家的用电量。
“妈，这电表……有问题。”张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有人在偷我们的电！”
“偷电？”李秀英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她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邻里邻居都认识，关系处得也还不错，谁会干这种缺德事？“小伟，你是不是搞错了？咱们这楼里住的都是老邻居了，谁会干这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伟冷哼一声，“除了偷电，没有别的解释了。否则没法说明为什么我们家总闸关了，电表还在转。这肯定是有人把线接到我们家的电表上了。”
张伟的推断像一块石头，在李秀英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每月从她本就不多的退休金里偷走近2000块钱的“贼”，可能就是每天和她笑脸相迎的邻居。这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和心寒。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李秀英有些六神无主了。
张伟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扶着母亲的肩膀，沉声说道：“妈，您别怕。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大胆子，敢偷电偷到我们家头上来！”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既然正常的排查不管用，那就只能用点非常的手段了。
03
接下来的几天，张伟没有声张，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他只是叮嘱母亲，暂时不要动家里的电闸，一切照旧，电费也先按时交着，免得打草惊蛇。他自己则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
这栋居民楼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典型的“筒子楼”结构，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住户。电表箱都统一安装在楼梯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线路也有些杂乱老化。张伟利用周末的时间，借口检查自家线路，仔细研究了整个楼层的电路布局。他发现，这些老旧的电线有很多都是裸露在外的，想要从邻居家的电表上私接一根线出来，对于懂点电工知识的人来说，并非难事。
他的重点怀疑对象，落在了母亲的邻居身上。李秀英家住在202，她的左右两边分别是201和203。
201住的是一对刚退休的老教师夫妇，为人谦和，生活规律，平时很少用什么大功率电器，看起来不太像会偷电的人。而且张伟观察过他们家的电表，转速很正常。
而203，则显得有些神秘。这家的户主姓王，叫王建国，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是个单身汉。据母亲说，这个王建国以前是在工厂上班的，后来工厂倒闭就下了岗，之后一直没正经工作，平时深居简出，很少和邻居们来往。大家只知道他好像在家里搞点什么“小发明”之类的，经常能听到他屋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有时还会飘出一些奇怪的味道。
张伟对这个王建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无业的单身汉，平时又不怎么出门，他靠什么生活？他家里那些“小发明”又是什么？会不会是一些高耗电的设备？
张伟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王建国。他会在楼道里“偶遇”他，主动递上一根烟，闲聊几句。但王建国似乎非常警惕，话很少，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对于张伟的提问，也是含糊其辞，很快就找借口回家，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他越是这样，张伟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有一次，张伟趁着王建国出门倒垃圾的工夫，假装路过，朝他半开的门里瞥了一眼。屋里光线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但张伟还是眼尖地看到，客厅的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电子元件、线路板，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仪器设备，几台电脑显示器同时亮着，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数据和图表。
这个发现让张伟的心猛地一沉。这些设备，一看就是耗电大户！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下岗工人，哪来这么多专业设备？他又在用这些设备干什么？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张伟几乎可以断定，偷电的“贼”，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神秘的邻居王建国。他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告诉了母亲。李秀英听完，又是惊讶又是气愤。
“原来是他！我就说嘛，这个人看着就神神叨叨的，整天关着门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李秀英气得直拍大腿，“我们家一个月2000块的电费，敢情都是在替他交！真是岂有此理！”
“妈，您先别激动。”张伟安抚道，“现在我们只是猜测，还没有真凭实据。直接上门去质问，他肯定不会承认，到时候闹僵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一直偷下去？”李秀英不甘心地问。
张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
04
“抓贼要抓赃。”张伟对母亲说，“我们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就算报警，警察来了也没法处理。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张伟的计划很简单，甚至有些粗暴——既然怀疑是他偷电，那我就直接断了你的电，看你有什么反应。
他知道，这种私自从邻居家电表接线的偷电方式，一般都是接在总闸之前的。也就是说，无论他怎么关自己家里的空气开关，都影响不到偷电者。唯一能控制的，就是电表箱里的那个总电闸。
但是，直接拉闸也有风险。万一对方家里有什么重要的设备正在运行，突然断电可能会造成损坏，到时候反而会惹上麻烦。而且，如果对方倒打一耙，说张伟故意破坏他家电路，那也是有理说不清。
所以，这件事必须做得巧妙，要让对方自己找上门来，并且主动承认偷电的事实。
张伟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跟母亲说了一遍。李秀英听完，有些犹豫：“小伟，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他要是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怎么办？”
“妈，您放心。”张伟拍了拍胸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要是敢偷电，就得有被发现的觉悟。我们这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没什么好怕的。而且，我会在家陪着您，不会让您有危险的。”
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李秀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实在是受够了每月缴纳天价电费的窝囊气。
周五下午，张伟特意请了半天假，提前回到了母亲家。他先是陪着母亲吃了晚饭，看了会儿电视，一切都显得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他要的就是这种假象，让那个潜在的“窃电贼”放松警惕。
晚上十点，是人们大多准备休息，用电量相对稳定的时候。张伟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对母亲说：“妈，您先去睡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李秀英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小伟，你千万要小心啊。”
“知道了。”
送母亲回房后，张伟悄悄地走到了门口，透过猫眼向外观察。走廊里静悄悄的，203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亮，但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间的电表箱前。他没有用手电筒，而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找到了自家那个印着“202”的电闸。他的心脏“砰砰”地跳着，既紧张又有些兴奋，就像一个即将揭开谜底的侦探。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个冰冷的闸刀开关，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下一拉！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新。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张伟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他猜想，如果王建国真的在用他家的电，那么这突如其来的断电，一定会让他措手不及。他可能会出来检查，或者会发出什么声响。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走廊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C静。203的门缝里，那微弱的光亮也熄灭了，整个楼道彻底陷入了黑暗和沉寂之中。
王建国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张伟感到有些意外。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说，这个王建国比他想象的要沉得住气？
他回到家中，也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他坚信，如果对方真的在进行什么需要持续供电的“工作”，那么这次断电绝对是致命的。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会想办法恢复供电，或者，会上门来理论。
张伟已经做好了对峙的准备。他甚至想好了开场白：“这位邻居，深夜拜访，有何贵干？是不是你家停电了？哎呀，真不巧，我家也停电了，我刚把总闸拉了，准备睡觉呢。要不，咱俩一起看看是不是线路出问题了？”他要在对方面前装傻，看他如何解释为什么李秀英家一拉闸，他家也会停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未知的对决倒数。张伟丝毫没有睡意，他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声响。
可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午夜降临，203的房门，始终没有被打开。
05
张伟的心里泛起了一丝嘀咕。难道真的不是王建国？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难道是自己之前的判断全都错了？这栋楼里，还隐藏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窃电贼”？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王建国屋里那些设备，那反常的耗电量，都和母亲家的电费对得上号。如果不是他，这一切就都无法解释。或许，他只是出去了，或者睡着了，暂时还没发现停电？
带着一丝不确定，张伟决定不再干等。他知道，拉了电闸，肯定会有人家出问题。那个偷电的人，迟早会找上门来。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以逸待劳。到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找上门来，他就可以当面对质。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为了保护母亲，张伟决定当晚不走了，就直接在母亲家住下。他不想让母亲一个人面对可能发生的冲突。他在沙发上躺下，虽然闭着眼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这一夜，出奇地平静。
第二天一早，太阳照常升起。张伟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隔壁的王建国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难道他昨晚没回家？”张伟心里想着。
他起身给母亲做好了早餐。李秀英见儿子一夜没睡好，有些心疼，劝他再睡一会儿。张伟摇摇头，说：“没事，我不困。妈，您今天别出门，就在家待着。我估计，今天之内，肯定会有人找上门。”
吃过早饭，张伟就守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上午十点。
就在张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觉得那个“窃电贼”可能已经放弃，或者想到了别的办法时，一阵清晰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
来了！
张伟和李秀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紧张。张伟示意母亲不要出声，他自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门后。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先通过猫眼向外看去。这一看，却让他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他预想中的邻居王建国，也不是任何一个他认识的街坊邻居。而是两个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男人。
是警察！
张伟的心猛地咯噔一下。警察怎么会来？难道是偷电的事情闹大了？王建国直接报警了？可他凭什么报警？他自己就是偷电的贼啊！
无数个念头在张伟的脑海中闪过，他来不及细想，只能先把门打开。
“请问，你们找谁？”张伟故作镇定地问道。
为首的一位中年警察亮出了自己的证件，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请问这里是李秀英家吗？”
“是，我是她儿子，张伟。请问有什么事吗？”
警察的目光在张伟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
“你邻居昨晚去世了，你知道些什么情况吗？”
张伟一看照片上的人，顿时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