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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年当保管员,仓库隔壁住着个少妇,她丈夫长年在外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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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的秋风,刮在人脸上,像一把钝刀子。

我就是在那年秋天,被人一脚踹开家门,指着鼻子骂我是个“撬人墙角、不知廉耻的狗东西”。

骂我的人,是供销社仓库主任王麻子。

他身后,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陌生男人,手里拎着镐把,眼神不善。

而我护在身后的,是仓库隔壁的邻居,林晚秋。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剪刀,手腕子都在抖,眼睛里全是泪,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那把剪刀,刚才还抵在王麻子的脖子上。

而我的额角,正淌着血,顺着脸颊滑进脖子里,又热又黏。

一切,都要从我当上这个保管员说起。

那年我二十岁,刚从部队复员回来。

我们那个小地方,没什么好出路,最好的单位就是公社的供销社。

我爸托了七大姑八大姨,把家里最后一点积蓄都拿出来请客送礼,好不容易才给我弄了这么个保管员的差事。

工作不累,就是守着公社最大的一个仓库,管着里面的粮食、布匹、农具,还有各种紧俏的凭票供应的货。

算是个肥差。

我上班的第一天,我爸喝了点酒,红着眼圈拍着我的肩膀。

“小进,好好干,别惹事,也别怕事。”

我妈在旁边抹眼泪,一个劲儿地往我包里塞煮鸡蛋。

“仓库那边偏,一个人住,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点着头,心里头热乎乎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仓库在公社的东头,一个大院子,青砖砌的高墙,一扇厚重的铁皮大门。

院子里两排大瓦房就是仓库,最里头靠墙角,有两间连在一起的小偏房,一间给我住,一间就是我的邻居。

给我办交接的是个姓李的老头,干了一辈子保管员,背有点驼,抽着旱烟,烟雾缭َّ的。

“小陈,这活儿啊,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大串钥匙,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东西要看好,账目要清楚,特别是王主任要来拿东西,一定要让他签字画押,不然出了事,屎盆子就扣你头上了。”

他说的王主任,就是王麻子,全名叫王富贵。

我点头记下。

老李头又指了指隔壁的门,压低了声音。

“隔壁住的是小林,她男人叫张大力,是县运输队的司机,长年在外头跑车,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

“你年轻,一个人住,跟邻居处好关系是应该的,但也要有分寸,别让人说闲话。”

老李头的话说得隐晦,但我听懂了。

那个年代,男女之间的事情,风言风语能杀人。

我郑重地跟老李头保证,我懂。

老李头走了,院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推开我的那间小屋,一股子霉味儿。

一张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一把椅子,墙角一个蜂窝煤炉子,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我放下行李,开始打扫。

就在我拎着水桶去院子里的水井打水时,我第一次见到了林晚秋。

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布衫的女人走了出来,手里也提着个木桶。

她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的白。

她的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下垂,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忧愁。

她长得很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美,而是像山里的一朵兰花,安静,素雅。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对我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也冲她点了点头。

我们俩一前一后地在井边打水,辘轳吱吱呀呀地响,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她的手很巧,摇辘轳的动作很熟练,不像我,笨手笨脚的。

水桶提上来的时候,她还主动帮我搭了把手。

“你是新来的保管员吧?我叫林晚秋。”她的声音很轻,很好听。

“我叫陈进。”我有点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交流都仅限于见面时点个头,或者在井边打水时说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今天天气不错。”

“嗯,是该晒晒被子了。”

我记着老李头的嘱咐,也记着我爸的话,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

仓库的生活是枯燥的。

每天上班,就是打开那一扇扇沉重的库房门,通风,检查货物有没有受潮,有没有被老鼠啃。

下班,就是关上门,回到我的小屋里,看书,或者对着煤油灯发呆。

巨大的院子里,常常只有我一个人。

这种寂静,让我更加注意隔壁的动静。

我能听到她踩着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那是她在给人家做衣服,挣点零用钱。

我能闻到她家飘来的饭菜香味,通常都很简单,就是一些杂粮粥和咸菜的味道。

我还能听到她偶尔会低声哼唱一些我听不懂的歌谣,调子很婉转,带着一丝哀愁。

她就像那口老井,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深不见底,藏着许多心事。

她很能干,院子角落里被她开垦出了一小块菜地,种着青菜、萝卜和几株辣椒。

她把那几分地伺候得很好,绿油油的,给这个萧瑟的院子添了唯一的生机。

有时候我下班早,会看到她蹲在菜地里,小心翼翼地拔草、浇水。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一刻,我觉得她不像个农家少妇,倒像个画里走出来的人。

但更多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她的等待。

每当傍晚,有汽车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她都会立刻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朝大门口的方向张望。

那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可十次里有九次,汽车声都只是路过,然后消失在远方。

她眼里的光,也会随之黯淡下去。

然后,她会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做她的事。

那个叫张大力的男人,我只见过一次。

那天是个周末,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停在了仓库门口,动静很大。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满脸的络腮胡,嗓门洪亮。

“晚秋!我回来了!”

林晚秋像只受惊的小鸟,从屋里飞奔出去,一下子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我从没见过她那样的笑容,灿烂得像盛开的向日葵,把她平日里所有的忧愁都一扫而空。

张大力从车上搬下来很多东西,有给她的新布料,有城里才有的糕点,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娃娃。

他把布娃娃递给她,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路上看到的,觉得好看,就给你买了。”

林晚秋抱着那个布娃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天,她家的小厨房里,飘出了炖肉的香味,香得整个院子都是。

晚上,我能听到他们俩在屋里说话,笑声不断。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为她感到高兴,但心里又莫名地有些失落。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那辆大卡车又发动了。

我趴在窗户上,看到张大力背着行李包,林晚秋在后面送他。

两个人没说话,就那么站着。

最后,张大力伸手抱了抱她,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一次头也没回。

林晚秋站在原地,一直站着,直到卡车彻底消失在晨雾里。

她转身回屋的时候,我看到她抬手抹了抹眼睛。

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她也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忧郁的林晚秋。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王麻子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王麻子四十多岁,脸上有些坑坑洼洼的麻子,三角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算计。

他是供销社的老人,资格老,油水也捞得多。

他第一次来仓库,是来提一批化肥。

我严格按照老李头教的,让他签字画押。

他斜着眼看我,皮笑肉不笑。

“哟,新来的小子,还挺讲规矩。”

我没说话,只是把账本和笔递给他。

他签完字,没急着走,反而在院子里溜达起来。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正在井边洗衣服的林晚秋身上。

那目光,像苍蝇见了血,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

“哟,这不是大力家的媳妇儿嘛,越来越水灵了。”

王麻子搓着手,笑着走了过去。

林晚秋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低着头,很疏离地喊了一声:“王主任。”

“哎,大力这小子也是,一年到头不着家,把你这么个大美人扔在家里,他放心,我都不放心呐。”

王麻子说着,就想去碰林晚秋的胳膊。

林晚秋猛地一躲,脸色都白了。

“王主任,请您自重。”

我当时就站在库房门口,看得清清楚楚,拳头一下子就攥紧了。

王麻子碰了个钉子,也不生气,嘿嘿笑了两声。

“开个玩笑嘛,别当真。家里缺什么少什么,跟叔说,叔给你弄。”

说完,他才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我看到林晚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从那天起,王麻子来仓库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

今天说来检查防火,明天说来看看库存。

但他每次来,眼睛都不往仓库里瞟,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隔壁那扇紧闭的门。

有时候,他会提着点东西,比如几尺布,或者一包点心,敲林晚秋的门。

“小林啊,开门呐,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林晚秋从来不开门。

她就在屋里说:“王主任,我什么都不缺,您拿回去吧。”

王麻子就在门口磨蹭半天,说些不三不四的荤话,直到他自己觉得没趣了,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每次他走后,我都能感觉到隔壁屋里那份压抑的死寂。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

我好几次都想冲出去,指着王麻子的鼻子骂他一顿。

但我忍住了。

我爸说,别惹事。

我只是个小小的保管员,王麻子是主任,他想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我能做的,就是每次王麻子来的时候,我都故意把库房的门弄得叮当响,或者在院子里大声咳嗽,提醒隔壁屋里的人。

林晚秋似乎也明白我的意思。

有一次,我帮她把被风刮到房顶的衣服收下来。

她给我端来一碗热水,低声说了一句:“陈进,谢谢你。”

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嫂子,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她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我以为王麻子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会渐渐死心。

但我低估了他的无耻和执着。

秋收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

我被冻醒了,起来加煤,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砸门。

我心里一惊,披上衣服,悄悄走到窗边。

借着偶尔划过夜空的闪电,我看到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在林晚秋的门口,用什么东西在撬门。

是王麻子!

我当时血一下就冲到了头顶!

这个!

我没有丝毫犹豫,抄起门后的一根扁担,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王富贵!你他妈干什么!”

我一声怒吼,像炸雷一样在雨夜里响起。

王麻子吓了一跳,手里的铁丝掉在地上。

他看到是我,先是惊慌,随即变得恼羞成怒。

“你个小兔崽子,管你屁事!滚回去睡觉!”

“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干什么!”我握着扁担,一步步逼近他。

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但我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燃烧。

“我……我路过,看她家门没关好,帮她看看。”王麻子眼珠子乱转,给自己找借口。

就在这时,隔壁的门开了。

林晚秋举着一盏煤油灯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

她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王麻子看到她,贼心不死,竟然还想往前凑。

“小林,你别怕,是叔……”

“滚!”

林晚秋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扁担死死抵住王麻子的胸口。

“滚!不然我今天打断你的狗腿!”

我的眼睛肯定是红的,样子也肯定很吓人。

王麻子被我的气势镇住了,他色厉内荏地指着我。

“好,好你个陈进,你给我等着!咱俩没完!”

说完,他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雨幕里。

雨还在下。

我站在院子里,浑身湿透,心脏怦怦直跳。

林晚秋举着灯,呆呆地看着我。

灯光摇曳,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进来……喝口热水吧,会着凉的。”她声音发颤。

我摇了摇头。

“嫂子,你把门锁好,他不敢再来了。”

说完,我转身回了我的小屋。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才发现自己的腿也在抖。

不是怕,是气的。

那一夜,我俩谁都没睡。

我听着隔壁传来的、压抑的哭声,一夜无眠。

第二天,王麻子没有来。

第三天,他还是没有来。

我以为他怕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没想到,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的平静。

一个星期后,王麻子带着人来了。

就是开头那一幕。

他一脚踹开我的门,身后跟着几个地痞流氓一样的人。

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就是他!陈进!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趁着人家男人不在家,勾引人家媳妇儿!”

“大伙儿都来看看啊!供销社出了个败类!作风不正,道德败坏!”

他的声音很大,很快院子外面就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我脑子“嗡”的一声。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这是要毁了我!

“王富贵,你血口喷人!”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血口喷人?”王麻子冷笑一声,指着从屋里闻声出来的林晚秋。

“那你问问她!要不是你俩有一腿,那天晚上你个小兔崽子会拿着扁担打我?我那是去抓奸的!”

他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本事,真是让我开了眼。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看不出来啊,这小陈浓眉大眼的,竟然干这种事。”

“那林寡妇……哦不,那林家媳妇儿,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一个巴掌拍不响。”

那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更扎在林晚秋的心上。

她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她看着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身体摇摇欲坠。

我看到她绝望的眼神,一股怒火和心疼交织在一起,让我瞬间失去了理智。

我冲上去,一拳就打在了王麻子的脸上。

“我让你胡说八道!”

王麻子没防备,被打得一个踉跄,鼻子顿时就流血了。

他带来的那几个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妈的,还敢动手!”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抄起一根木棍,就朝我头上砸来。

我只觉得额头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就流了下来。

血,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晃了晃,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都别动!”

是林晚秋。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做针线活的剪刀,死死地抵在王麻子的脖子上。

她头发散乱,眼神疯狂,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

“王富贵,你再说一句瞎话,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

所有人都被她这个举动吓住了。

王麻子也怕了,他能感觉到脖子上那冰冷的触感。

“疯了……你个疯婆子!快把剪刀放下!”他声音都在哆嗦。

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我护着她,她用剪刀对着王麻子。

我们俩,像两只被围困的野兽,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知道,光靠拼命是不行的。

硬碰硬,我们俩绝对没有好下场。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爸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别惹事,也别怕事。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王麻子,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

“王主任,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闹这么一出,到底想干什么,你知,我知,天也知。”

王麻子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喊:“我干什么?我来清理门户!抓奸夫淫妇!”

“好一个抓奸夫淫妇。”我冷笑一声。

“那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我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然后重新落回到王麻子的脸上。

“第一,你说我跟林嫂子有染,证据呢?就凭你一张嘴吗?”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你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撬人家的门,被我撞见了,你就说你是来抓奸的。王主任,你这借口找得,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院子里就我们两户人家,真要有什么事,需要你大半夜冒着雨来抓吗?你当大家都是傻子?”

我的话,让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一些。

有人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王麻子。

我没有停,继续说。

“第二,我们再来说说你。你王富贵是个什么样的人,公社里谁不知道?”

“你借着你主任的身份,占了多少小便宜?供销社新来的女同志,哪个没被你言语骚扰过?你敢说没有吗?”

“你三天两头往仓库跑,真是为了工作吗?你每次来,眼睛往哪儿瞟,安的什么心,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给林嫂子送东西,被人家拒之门外,你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你这不叫抓奸,你这叫求爱不成,恼羞成怒,是流氓行径!”

我每说一句,王麻子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风向,在悄悄地改变。

我看着他,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嫂子的丈夫张大力,是县运输队的司机,常年为国家跑运输,也算是为国家建设做贡献的人。按照政策,林嫂子就是运输工人的家属,跟军属一样,是受保护的。”

“你,一个公社的干部,骚扰、欺压、污蔑一个工人家属,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严重的作风问题!是破坏我们社会稳定团结的恶劣行径!”

“今天这事,你要是觉得你占理,那行,我们现在就去公社,把公社书记、纪律委员都请来,我们当着所有领导的面,把事情掰扯清楚!”

“我倒要看看,是你王富贵的嘴硬,还是国家的政策硬!”

我这番话,掷地有声。

特别是“作风问题”和“请公社领导”这几个字,像几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麻子的心上。

那个年代,最怕的就是被扣上“作风问题”的帽子。

一旦坐实了,别说他这个主任,就是普通工作都保不住。

王麻子彻底慌了。

他脖子上的剪刀还抵着,林晚秋的手虽然在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带来的那几个混混,一看情况不对,也开始打退堂鼓。

他们是来撑场面的,可不是来对抗公社领导的。

王麻子咽了口唾沫,态度软了下来。

“误会……都是误会……”

他想从林晚秋的手里挣脱出来。

“放下,快放下剪刀,有话好好说。”

我给了林晚秋一个眼神,示意她可以了。

林晚秋的手一松,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也像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我身上。

我扶住她,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颤抖。

王麻子得了自由,立刻往后跳开,离我们远远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陈进,你小子行,你给我等着!”

他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林晚秋。

还有一地的狼藉。

我额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和雨水、泥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林晚秋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嫂子,没事了。”我安慰她,声音有些沙哑。

她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跟你没关系,是那个坏。”

我扶着她进屋,让她坐下。

我找到医药箱,想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她却抢了过去,拿着棉花和碘酒,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帮我清洗。

她的手指冰凉,碰到我额头的时候,我俩都轻轻地颤了一下。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她压抑的抽泣声。

“以后……可怎么办啊?”她哽咽着说。

“王麻子那个人,心眼小,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心里也清楚。

今天我虽然把他顶了回去,但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以他的为人,明着不行,肯定会来暗的。

“别怕。”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邪不压正。他要是再敢来,我们就去公社告他,去县里告他,总有说理的地方。”

我的话,似乎给了她一点力量。

她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了一丝光。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王麻子没有再出现,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供销社那边也没传来任何消息,我的工作一切照旧。

但这平静,却让我更加不安。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底下酝酿的风暴就越是可怕。

林晚秋也变得更加沉默了。

她白天甚至都不怎么出门,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我好几次看到她站在窗后,偷偷地往外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们俩之间,也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再是简单的邻居。

我们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成了并肩战斗过的战友。

见面的时候,我们还是很少说话,但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里的担忧。

这天傍晚,我正在屋里看书,老李头突然来了。

他提着一瓶酒,两个小菜,脸色却很凝重。

“小陈,我来看看你。”

我赶紧让他坐下。

他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

“你啊,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李叔,那事,我没错。”我梗着脖子说。

“我知道你没错。”老李头看着我,“你是个好小伙,有正义感。但是,这世道,不是光有正义感就行的。”

他压低了声音。

“我今天听说了个消息,王麻子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活动。”

“他去县里找他那个当科长的表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老李头又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都红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要整你!我听说,他跟他表哥说,仓库的账目有问题,说你监守自盗,倒卖供销社的物资。”

“放屁!”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来这么久,一针一线都没动过仓库的!账本都在这,清清楚楚!”

“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老李头摇了摇头。

“他们要是铁了心要整你,有的是办法。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你这工作给撸了。到时候,再给你扣个坏分子的帽子,你这辈子都完了!”

老李头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浑身发冷。

我这才意识到,我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无赖,而是一张由权力和关系编织成的网。

我太天真了。

我以为讲道理就行,我以为有正义就行。

可是在这张网面前,我的道理和正义,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都在发颤。

老李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两个办法。”

“一个,是去给王麻子赔礼道歉,说好话,送重礼,求他高抬贵手。不过,我看你这脾气,肯定不干。”

我咬着牙,没说话。

让我去给那个低头,比杀了我还难受。

“另一个……”老李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就是走。趁他们还没动手,你赶紧走。回你老家去,或者去投奔外地的亲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

我愣住了。

我爸妈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给我弄了这份工作。

我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我不甘心!

可是,不走,又能怎么办?

等着被他们栽赃陷害,毁掉一辈子吗?

那一晚,我和老李头喝了很多酒。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醉。

我趴在桌子上,哭了。

为了我那还没开始,就可能要结束的前途。

也为了这个黑白不分的世界。

老李头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陈,听叔一句劝,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的话,在我脑子里盘旋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来,头痛欲裂。

我看着这个我只待了几个月的小屋,心里五味杂陈。

我真的要走吗?

我走了,林嫂子怎么办?

王麻子把我赶走了,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她。

到时候,谁还能保护她?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

是解放卡车的声音。

我心里一动,跑到门口。

一辆大卡车停在门口,张大力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回来了!

林晚秋也听到了声音,她冲出屋子,看到张大力的那一刻,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什么也没说,就是扑在他怀里,死死地抱着他,放声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恐惧和无助,全都哭了出去。

张大力被她哭懵了。

“咋了这是?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他抱着她,急得满头大汗。

林晚秋只是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大力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还有我额头上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

他眉头一皱,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里哭得快要断气的林晚秋,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我把他请进了我的屋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跟他讲了一遍。

从王麻子第一次骚扰林晚秋,到那天晚上的雨夜,再到王麻子带人来闹事,我被打伤,林晚秋拿剪刀自卫,以及老李头告诉我的消息。

我讲得很平静,但张大力听得脸色铁青。

他那双握着方向盘的大手,攥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等我说完,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子上的水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摔在地上,粉碎。

“王八蛋!!”

他眼睛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我长年不在家,就让你们这么欺负我媳妇儿!我他妈宰了他!”

说着,他就要往外冲。

我赶紧拦住他。

“大力哥,你冷静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我冷静不了!”他红着眼吼道,“我媳妇儿都快被人逼死了,我还冷静个屁!”

“你现在去找他,打他一顿,是解气了。可然后呢?他有权有势,你打了他,吃亏的还是你!他照样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到时候你连工作都得丢!”

我死死地拉着他。

我知道,如果让他这么冲出去,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张大力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是个粗人,但他不傻。

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他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我……我对不起晚秋啊……”

“我为了这个家,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没日没夜地在外面跑。可我没想到,家里却……”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看着他,心里也很难受。

这是一个男人的无奈。

他想给家人最好的生活,却因此失去了陪伴和保护他们的时间。

屋外的林晚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哭泣。

她走了进来,眼睛又红又肿。

她走到张大力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大力,不怪你。”

她声音沙哑,却很温柔。

“你别冲动,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

张大力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满眼的愧疚和心疼。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

“晚秋,委屈你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我的小屋里,坐了很久。

煤油灯的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们商量来商量去,发现我们就像被困在网里的鱼,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去告王麻子?

我们没有人证,物证更是没有。

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我们是诬告。

到时候,再加上他表哥在县里的关系,我们必输无疑。

硬碰硬?

我们两个男人,加起来也斗不过他背后的势力。

最后,只剩下老李头说的那条路。

走。

离开这里。

张大力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晚秋,收拾东西,跟我走。”

林晚秋愣住了。

“走?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我们回老家,或者去我跑车路过的大城市,哪怕是去要饭,也比在这受这窝囊气强!”

张大力猛地站起来。

“这破工作,老子不干了!什么狗屁运输队,老子不伺候了!”

“我明天就去打辞职报告!我们走!走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到!”

他的决定,很突然,但也很坚决。

林晚秋看着他,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委屈,而是感动。

她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走。”

我也站了起来。

“大力哥,嫂子,我……我也走。”

张大力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很大。

“好兄弟!等我们安顿下来,就给你写信!以后,你就是我张大力的亲兄弟!”

那一刻,我心里的石头,好像也落地了。

是啊,走吧。

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决定了要走,事情反而变得简单起来。

第二天,张大力就去了运输队,递交了辞职报告。

他的领导很惊讶,劝了他很久,但他去意已决。

林晚秋则开始默默地收拾家里的东西。

我也写好了辞职信,准备等他们一走,我就交上去。

我们约定好,三天后,等张大力办完手续,我们就一起离开。

那三天,是我在仓库里过得最平静,也最压抑的三天。

王麻子没有再出现。

他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要走的消息,正在县里编织那张准备网住我的大网。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得知我们不战而逃之后,那得意的嘴脸。

我心里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离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

张大力的那辆解放卡车,又一次停在了仓库门口。

但这一次,不是短暂的停留,而是永久的告别。

林晚秋把家里能带的东西都搬上了车。

锅碗瓢盆,铺盖衣物。

那块她伺候了很久的菜地,她站在旁边,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把地里长得最好的几颗青菜拔了下来,洗干净,用一个布包好,塞给了我。

“陈进,路上吃。”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嫂子,你也是。”

张大力把驾驶室收拾得干干净净,让林晚秋坐了上去。

他跳下车,走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

“兄弟,保重!到了地方,我给你来信!”

“嗯,保重。”我眼圈有点发热。

他松开我,又看了一眼这个他很少回来,却充满了屈辱回忆的院子。

他眼神一冷,走到我的小屋门口,看了一眼那根我还立在门后的扁担。

“兄弟,借我用一下。”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抄起那根扁担,走到院子中间,然后,猛地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王麻子办公室的窗户!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的痛快!

“王富贵!你个狗娘养的!你给老子听着!”

张大力像一头怒吼的狮子,声音传出很远。

“老子不跟你玩了!老子走了!”

“但你给老我记住了,你欠我媳妇儿的,欠我兄弟的,这笔账,早晚有一天,老子会回来跟你算清楚!”

“你最好祈祷,别让老子在外面再碰见你!”

吼完,他把扁担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然后转身,跳上了卡车。

他甚至没去看周围那些被惊动的、探头探脑的人。

卡车发动了。

林晚秋从车窗里探出头,对我挥了挥手。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但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容。

那是解脱的笑。

我站在院子里,也对她挥了挥手。

卡车缓缓驶离,然后加速,带着他们,奔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我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再也看不见卡车的影子,听不见引擎的声音。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满地的碎玻璃。

还有张大力那几句回荡在空气中的怒吼。

我忽然觉得,心里那股憋了很久的恶气,也跟着那一声玻璃的脆响,一起碎掉了。

我笑了。

是啊,我们是走了。

我们是像逃兵一样走了。

但是,我们没有输。

只要我们还挺着腰杆,只要我们心里还有那份不屈,我们就没有输。

我回到屋里,拿出我的辞职信,看了一遍,然后,我把它撕了。

撕得粉碎。

我突然觉得,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如果我也走了,那不就真的证明我心虚了吗?

不就真的让王麻子得逞了吗?

不!我不能走!

我要留下来。

我要堂堂正正地留下来,看着他,看着他那张网,是怎么罩到我头上来。

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是不是真的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我把屋子打扫干净,把张大力砸碎的玻璃碴子都清理掉。

然后,我像往常一样,去检查仓库,去锁好大门。

我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我等着王麻子的报复。

等着那场注定要来的暴风雨。

果然,暴风雨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

第二天上午,一辆吉普车就开进了供销社大院。

从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就是王麻子。

他旁边,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官架子十足。

那应该就是他那个在县里当科长的表哥。

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

这阵仗,不小。

王麻子一看到我,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陈进,你涉嫌监守自盗,倒卖国家财产,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表哥清了清嗓子,用官腔说道:“我们是县联合调查组的,接到群众举报,来对仓库的账目进行核查。请你配合。”

我看着他们,心里很平静。

“好,我配合。”

我拿出那一大串钥匙,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账本就在办公室,你们可以随便查。”

王麻子和他表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人就进了办公室。

那两个公安,则一左一右地站在我身边,监视着我。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他们是有备而来,肯定已经做好了“证据”。

我只需要等着,等着他们把戏演完。

办公室里,很快就传来了王麻子夸张的叫喊声。

“哎呀!这账不对啊!”

“少了!少了五十匹布!还有五百斤大米!”

“表哥,你看看,这肯定是被他给倒卖了!”

他表哥也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性质很严重嘛!来人,把他给我铐起来,带回县里审问!”

两个公安立刻上前,拿出了手铐。

冰冷的手铐,拷在我手腕上的时候。

我抬起头,看着王麻子。

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报复的快感。

我笑了。

“王主任,你这戏,演得不错。”

王麻子愣了一下。

“你……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我是不是死到临头,还不好说。”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过,我倒是有个东西,想请调查组的领导们看一看。”

说着,我冲办公室里那个戴眼镜的科长扬了扬下巴。

“领导,我的床底下,有个小木箱,麻烦你,亲自去取一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知道我要耍什么花样。

那个科长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示意一个公安跟我进屋。

很快,公安就从我的床底下,拖出来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

“钥匙在我贴身的口袋里。”我说。

公安搜出钥匙,打开了木箱。

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还有十几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科长拿起那个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王麻子的脸色,也变了。

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因为那本子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从我当上保管员的第一天起,王麻子每一次来仓库的时间,事由,以及他每一次利用职权,从仓库里拿走了什么东西。

哪天拿走了一斤白糖,哪天拿走了一瓶好酒,哪天又私自划走了一尺的确良布。

每一次,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间,地点,事由,拿走的物品,数量。

我甚至还偷偷地模仿了他的笔迹,让他“签”了字。

这,就是我为他准备的“账本”。

我爸说,别惹事,但也要防着事。

老李头也提醒过我,要小心王主任。

我从第一天起,就留了个心眼。

我就是要看看,他到底能贪婪到什么地-步。

而那十几封信,是我写给公社纪委、县纪委、甚至市纪委的举报信。

内容,就是这个笔记本里的所有内容。

我一封,都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我看着那个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的科长,缓缓地开口。

“领导,这本子里的东西,只是王主任贪污腐败的一小部分。我相信,只要你们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一定能查出更多惊人的东西。”

“至于我,一个小小的保管员,有没有胆子,有没有能力,去倒卖五十匹布,五百斤大D米,我相信,领导的心里,自有一杆秤。”

“现在,你们还要带我走吗?”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科长和王麻子的身上。

王麻子浑身都在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

那个科长,不愧是当领导的。

震惊过后,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合上笔记本,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表弟。

然后,他转向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陈进同志,看来,这其中,可能确实有些误会。”

他亲自走过来,打开了我的手铐。

“是我们工作不严谨,错怪好人了。我代表调查组,向你道歉。”

他转过头,对着那两个公安厉声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王富贵给我铐起来!带回去,隔离审查!”

形势,在瞬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王麻子瘫软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局,最后,却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他更想不到,我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年轻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在等着他。

我看着他被公安架走,看着他绝望而怨毒的眼神。

我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这场战争,我赢了。

但赢得,一点也不轻松。

如果我没有留那个心眼,如果我没有那个笔记本。

今天,被带走的,就是我。

我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不讲道理。

你只能靠自己,去寻找那个“理”。

王麻子被带走了,后来听说,他不止贪污了仓库的东西。

他在供销社的这些年,干的坏事,罄竹难书。

最后,被判了十年。

他那个当科长的表哥,也因为包庇,被停职调查。

一场风暴,就这么过去了。

我还是那个仓库的保管员。

每天开门,关门,检查货物。

院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隔壁的屋子,空了。

那块小小的菜地,因为没人打理,渐渐地荒了。

有时候,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会想起林晚秋。

想起她忧郁的眼神,想起她在井边洗衣服的背影,想起她举着剪刀时那决绝的模样。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张大力说会给我写信,但我一直没有收到。

或许,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想再被这里的任何人和事打扰。

这样,也挺好。

秋去冬来,下雪了。

大雪覆盖了整个院子,也覆盖了那片荒芜的菜地。

一切,都白茫茫的,很干净。

一天,邮递员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只有一个模糊的邮戳,来自很远很远的南方。

我打开信,是张大力的笔迹,很潦草,但很有力。

信很短,只有几句话。

“兄弟,我们安顿下来了。晚秋很好,我也找了份开车的工作。勿念。”

“王麻子的事,我们听说了。你是好样的!没给我们丢人!”

“保重!”

信的最后,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是林晚秋写的。

“陈进,谢谢你。祝你平安。”

我拿着那封信,站在雪地里,看了很久很久。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滴在信纸上,洇开了一小片墨迹。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一九七五年的那个冬天,特别的冷。

但我的心里,却很暖。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无论相隔多远,总有一些人,在惦记着你。

这就够了。

很多年过去了。

我早已离开了那个仓库,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

我再也没有见过张大力和林晚秋。

他们就像我青春里的一道刻痕,深刻,却又遥远。

有时候,我午夜梦回,还会回到那个寂静的院子。

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布衫的女人,在井边打水,她回过头,对我安静地笑。

我知道,那段岁月,那些人,那些事,已经成为了我生命里,无法磨灭的一部分。

它教会了我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什么是抗争,什么是守护。

它让我明白,即使在最黑暗的夜里,只要心里有光,就总能等到天亮。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就该结束了。

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圆满结局。

但现实,往往比故事,要复杂得多。

王麻子倒台后,我以为日子会彻底恢复平静。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我扳倒了王麻子,在很多人眼里,我成了一个英雄。

但同时,我也成了一些人眼里的钉子。

王麻子在供销社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

他的倒台,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

那些曾经和他同流合污的人,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不敢明着对我怎么样,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却从来没有断过。

今天仓库的锁眼被人用东西堵了。

明天我的自行车轮胎被人扎了。

甚至有人在外面传我的谣言,说我跟王麻子斗,不过是狗咬狗,是为了抢他那个主任的位置。

我成了公社里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物。

有人敬佩我,也有人孤立我,提防我。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那种人言可畏的沉重。

我开始明白,我打倒的,只是一个王麻子。

但催生出王麻子的那片土壤,却依然存在。

我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更加小心翼翼。

我每天把仓库守得铁桶一般,把账目做得分毫不差。

我不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攻击我的把柄。

我就像一棵在石头缝里挣扎生长的小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坚韧。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王麻子的老婆。

一个很瘦弱,很憔悴的女人。

她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几个鸡蛋,站在我的小屋门口,一脸的哀求。

“陈……陈保管,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老王吧。”

她说着,就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扶住她。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我们家老王,他不是人,他混蛋,他做了错事,被抓是活该。”

她哭着说。

“可是,他要是坐了牢,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老的也病在床上……”

她哭得泣不成声。

我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麻子是罪有应得。

可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大姐,这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是法律要制裁他。”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她抹着眼泪。

“我就是想求求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去跟上面说说,就说……就说你那个本子上记的,有些是你看错了,记错了……让他能少判几年……”

我沉默了。

让我做伪证?

让我为那个差点毁掉我一生的求情?

我做不到。

我的善良,不是没有原则的。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大姐,这个忙,我帮不了。”

她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她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哀求,而是慢慢地,升起了一股怨恨。

“陈进,你好狠的心啊。”

“你毁了我们家老王,就是毁了我们一家!你会遭报应的!”

她把篮子里的鸡蛋,狠狠地砸在地上。

蛋黄和蛋清,流了一地。

然后,她哭着,骂着,跑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地狼藉,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我做错了吗?

我没有。

可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么难受?

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了我的心里。

让我对这个世界,对人性,有了更深刻,也更悲凉的认识。

我开始思考,我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就在我迷茫的时候,一个机会,悄悄地降临了。

那年冬天,县里组织了一次招工考试。

是去新成立的化工厂。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了名。

我没日没夜地复习。

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充满了是是非非的地方。

考试那天,我发挥得很好。

我顺利地通过了笔试和面试。

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知道,我的人生,终于可以翻开新的一页了。

我办了离职手续,把仓库的钥匙,交给了新来的保管员。

那是个比我更年轻的小伙子,眼神里充满了和我当初一样的,对未来的憧憬。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对他说点什么。

但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

“好好干。”

我没有告诉他要小心谁,也没有告诉他要提防什么。

路,终究要自己走。

有些道理,也终究要自己去悟。

我离开的那天,是个清晨。

和张大力他们离开时一样。

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那个我生活了一年多的院子。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那两间偏房,静静地立在晨光里。

一间,埋葬了一个叫王麻子的恶棍。

另一间,带走了一个叫林晚秋的女人的眼泪。

而我,将在这里,告别我的青春。

我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远方的车站。

我的故事,到这里,本该画上一个句号。

我去了化工厂,从一个普通的工人做起,凭着我的努力和正直,一步步地,走上了领导岗位。

我结了婚,有了孩子,过上了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那个仓库,那些人,那些事,都被我尘封在了记忆的深处。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和他们有任何交集。

直到二十年后。

那一年,我因为工作,去一个南方的沿海城市出差。

那座城市,发展得很快,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一天晚上,我和客户应酬完,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头。

路过一个大排档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烤肉的香味。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大排档的生意很好,烟火气十足。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正赤着膊,满头大汗地在烤串。

他的旁边,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在麻利地给客人端盘子,收钱。

女人虽然上了年纪,眼角有了皱纹,但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轮廓。

我看着他们俩,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转过身,和我四目相对。

我们俩,都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是林晚秋。

她也认出了我。

她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陈进?”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

那个正在烤串的男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他看到我,也愣住了。

虽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络腮胡,但那双眼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张大力。

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在喧闹的大排档里,隔着一张油腻的桌子,互相看着。

二十年的岁月,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从我们之间,呼啸而过。

最后,还是张大力先反应过来。

他扔下烤串,大步走过来,给了我一个熊抱。

“兄弟!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洪亮,但却带着一丝哽咽。

我的眼眶,也湿了。

那天晚上,我们俩喝了很多酒。

林晚秋把店交给伙计,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们,不停地给我们添酒,夹菜。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是一种被岁月沉淀下来的,安然和平静的笑。

我才知道,他们当年离开后,一路南下,吃了很多苦。

最后,在这个城市落了脚。

他们从摆地摊开始,一点一点地打拼,才有了今天这个小小的烧烤店。

“苦是苦了点,但心里踏实。”张大力喝了一口酒,感慨道。

“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我问他,为什么后来没有给我写信。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刚出来那几年,混得太差了,没脸给你写信。后来日子好过了,又怕打扰你。想着,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我告诉他,我后来也离开了仓库,去了工厂。

我们聊了很多,聊过去,聊现在。

仿佛要把这二十年的空白,都填满。

临走的时候,林晚秋从店里,拿了一大包烤好的肉串,硬要塞给我。

“陈进,带回去,给你家人尝尝。”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张大力送我回酒店。

路上,他突然问我。

“兄弟,王麻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

“判了十年,听说,前几年出来了。人也废了,天天在街上捡垃圾。”

张大力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报应啊。”

他把我送到酒店门口,我们又站了很久。

“兄弟,以后常联系。”

“嗯,一定。”

我看着他转身,走回那片灯火阑珊的夜色里。

他的背影,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挺拔,但却异常的坚实。

我知道,他用他的肩膀,为林晚秋,撑起了一片安稳的天空。

我回到酒店,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一夜无眠。

我以为,这次重逢,会是我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

可我没想到,命运的齿轮,还在缓缓地转动。

就在我准备离开那座城市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焦急。

“请问,是陈进,陈先生吗?”

“我是。”

“我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这里有一个病人,叫张大力,他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他的手机里,最后一个联系人是您……”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疯了一样地冲向医院。

当我赶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林晚秋。

她的头发散乱,脸色惨白,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

看到我,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过来,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

“陈进……救救他……你救救大力……”

她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只是绝望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看着急救室那盏刺眼的红灯,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的疲惫。

他看着我们,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林晚秋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张大力的后事,是我帮着林晚秋办的。

他是在出摊的路上,为了躲避一个闯红灯的小孩,把自己的车撞向了路边的电线杆。

他救了那个孩子,自己却……

他是个英雄。

可这个英雄,走得太惨烈了。

葬礼上,林晚秋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张大力的黑白照片,眼神空洞。

我知道,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的心,也跟着那个男人,一起死了。

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准备回去了。

我放心不下林晚秋一个人。

我想带她一起走,回我们的老家,至少,我还能照顾她。

她拒绝了。

“不了。”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这里,有他。我要守着他。”

她看着我,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陈进,你是个好人。谢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

“你走吧,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为我们担心。”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看着她,知道我劝不动她。

这个外表柔弱的女人,骨子里,却有着惊人的坚韧。

我走了。

我坐在回程的火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我的心里,堵得难受。

我的人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画了一个巨大的,悲伤的圆圈。

从那个仓库开始,又回到了那个仓库。

我以为我逃离了宿命。

可到头来,我谁也没能拯救。

我甚至在想,如果二十年前,我没有出现。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冲出去。

林晚秋会不会被王麻子欺负?

会的。

但之后呢?

也许,她会忍气吞声。

也许,张大力回来后,会带着她远走高飞。

他们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会不会,张大力就不会死?

我不敢想下去。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回到家后,我大病了一场。

我时常会做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院子。

王麻子在狞笑,张大力在怒吼,林晚秋在哭泣。

而我,就站在院子中间,手足无措。

我的妻子很担心我。

我把这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故事,告诉了她。

她听完,抱着我,哭了。

“你没有错。”她说。

“你只是,太善良了。”

是啊,我只是,太善良了。

又过了很多年。

我也退休了。

我的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

有一年清明,我回老家扫墓。

鬼使神差地,我又走到了那个早已废弃的公社。

那个仓库,还在。

只是更加的破败了。

院墙倒了一半,铁门锈迹斑斑。

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我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那两间偏房,也还在。

屋顶的瓦片,掉了一半,窗户的木框,也已经腐烂。

我走到那口老井边。

井口,已经被一块石板封住了。

我站在那里,仿佛还能听到,当年那吱吱呀呀的辘轳声。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在墙角,看到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是一小丛野花。

开在荒草丛中,开在那片曾经的菜地旁。

有红的,有黄的,有紫的。

在萧瑟的秋风里,倔强地,摇曳着。

我走过去,蹲下身。

我认得这种花。

是太阳花。

一种最普通,也最坚韧的花。

只要有一点阳光,一点土壤,就能灿烂地开放。

我忽然想起来。

很多年前,林晚秋曾经对我说过。

她说,她最喜欢太阳花。

因为,它向着太阳开。

看着它,就觉得心里有希望。

我看着那丛太阳花,看着它们在风中,努力地绽放着自己的生命。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我知道,这一次,不是悲伤。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生命里,总会有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求而不得。

我们就像这荒草,渺小,卑微。

但我们,也可以像这太阳花。

即使身在荒芜,即使无人问津。

也要向着太阳,努力地,开一次。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走出了那个院子。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心里,还开着那丛向着太阳的花。

我的路,就还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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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科技
2025-11-10 18:02:46
才买2年就被车企“抛弃”?这群车主开始破解车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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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评XPIN
2025-11-11 0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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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桶金学派
2025-11-03 10: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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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时有聊
2025-11-12 07:16:09
发动机热效率都快到50%了?别吹了,我看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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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评XPIN
2025-11-12 00:04:30
南京警方重要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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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新闻网吕梁频道
2025-11-11 09: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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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发掘
2025-11-11 13:3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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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在茶余后
2025-11-12 01: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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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消息
2025-11-11 14:5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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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科技
2025-11-11 19:5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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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11 14: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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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哥谈体育
2025-11-02 14:3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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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元讲堂
2025-11-05 10:3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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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八卦
2025-11-11 08:29:02
2025-11-12 07:56:49
一口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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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做娱乐,打造好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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