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天底下当皇帝的,就像个守着一大片瓜田的老农。他每天不干别的,就是提防着别人来偷他的瓜。他怕的,不只是外面的贼,更怕的是帮他看瓜的那些人。
所以,他常常会故意弄出点声响,看看是哪些人会跟着他咋咋呼呼,又是哪些人,能听出他这声响背后,到底是想赶麻雀,还是想抓猹。
聪明人,听的是声儿,更是声儿后面的那点意思。听懂了,瓜田还是你的。听不懂,说不定下一个被当成猹给除了的,就是你。
01
应天府城外的大校场,今天的天气,跟朱元璋的脸一个样,阴沉沉的。
风很大,吹得高台上那些明黄色的龙旗,呼啦啦地响,像是鬼在哭。
台子下面,黑压压地站着一片人。那是大明朝新组建的一支京营精锐。这支军队,是凉国公、大将军蓝玉,一手操练出来的。兵,都是跟着他从北边打仗活着回来的百战老兵。甲,都是兵仗局新打出来的精钢亮甲。人是个顶个的彪悍,甲是个顶个的精良。
蓝玉自己,也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铠甲,像一根标枪似的,站在队列的最前面。他对自己亲手带出来的这支兵,充满了信心。他觉得,今天皇上看完,龙心大悦,说不定又要赏他几座宅子,几箱金子。
高台之上,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穿着一身黑色的戎装,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张巨大的虎皮椅子上。他的脸,像是用石头刻出来的,没有一点表情。他那双小小的、却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慢慢地,从台下那些士兵的脸上,一个一个地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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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边的座位上,坐的是皇太子朱标。朱标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不太喜欢这种杀气腾腾的场面。
再往下,是丞相李善长、诚意伯刘伯温这些文官,还有徐达、汤和这些跟着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他们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这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布衣皇帝,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地来看个热闹的。他的每一次检阅,每一次校场点兵,都像是在用一把看不见的筛子,筛掉那些他信不过的沙子。
02
检阅开始了。
战鼓擂得像天上的雷。数千名士兵,跟一个人似的,演练着各种军阵。一会儿是长蛇阵,一会儿是雁形阵。刀枪并举,寒光闪闪,喊杀声震天动地,气势确实很足。
蓝玉站在高台下面,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觉得,皇上看了,一定会满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检阅就要在一片喝彩声中,顺顺利利地结束的时候。
高台上的朱元璋,突然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右手。
只这一个动作,那震天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就像被人用刀一下子给砍断了。整个大校场,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旗帜的声音。
朱元璋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他抬起那只干瘦的手,指向了队列中的一个点。那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块一样,冷得刺骨。
他问站在台下的蓝玉:“那个兵,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在那个整齐得像用刀切出来的方阵里,有一个士兵,显得格外的突兀,格外的可笑。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名叫张牛儿的小兵。他身上那件锃亮的盔甲,左右两边的胸甲,竟然穿反了!左边那块刻着猛虎下山图案的甲片,跑到了右边。右边那块刻着苍龙出海图案的甲片,跑到了左边。看起来,就像一个穿错了衣服的小丑,滑稽又刺眼。
凉国公蓝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白得像一张纸。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认为万无一失的、最能给他长脸的场合,会出这样低级到可笑的纰漏。这简直就是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地抽他的耳光。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高台,拼命地磕头。
“臣……臣治军不严!请皇上降罪!”
高台上的朱元璋,没有理会他。他的那双眼睛,像两把刀子,死死地,盯着那个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兵张牛儿。
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将此人,拖出来!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这句话,像一个晴天霹雳,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炸响。
满朝文武,包括跪在地上的蓝玉,全都惊呆了。
一件穿错的盔甲,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心的失误。按照军法,最多也就是打几十军棍,赶出军营。罪不至死啊!更何况,是五马分尸这种,只有在处置谋逆大罪时,才会用到的极刑!
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皇帝这是疯了吗?
03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皇太子朱标。
朱标心地善良,性子也软。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个年轻的士兵,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扑通”一声,也跪在了他父亲的面前。
“父皇,不可啊!”朱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一件盔甲而已,此乃小错,并非大过。或可杖责,或可流放。五马分尸之刑,未免也太过酷烈了。如此,恐怕会伤了三军将士们的心啊,父皇!”
紧接着,丞相李善长,也领着一群文官,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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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为小错而行大戮,非明君所为,请皇上三思!”
就连徐达、汤和这些跟着朱元garan一起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开国宿将,也觉得朱元璋这次做得太过火了。他们也纷纷跪下,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兵求情。
跪在地上的蓝玉,更是吓得魂都快没了。他知道,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皇上这是在借着这个小兵,来敲打他,来治他的罪。他不敢再为自己辩解,只是拼命地磕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
“皇上!一切都是臣的罪过!是臣治军不严,御下无方!请皇上杀了臣,放过那个小兵吧!”
整个高台之上,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求情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
只有一个人,没有动。
诚意伯,刘伯温。
他依旧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微微地低着头,两只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像鞋尖上,绣着什么特别好看的花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让人看不懂的平静。
高台上的朱元璋,那双小眼睛,缓缓地,从跪倒了一片的大臣们的身上,扫了过去。那眼神,像在看一群摇尾乞怜的狗。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像一根木桩子一样,孑然独立的刘伯温的身上。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只是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他猛地一甩袖子,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高台下走去。
只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在风中飘荡。
“此事,明日再议!”
众位大臣看着朱元璋那充满了怒气的背影,再看看那个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的刘伯温,全都懵了。他们不明白,皇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发雷霆。他们更不明白,一向以足智多谋和仁心仁德著称的刘伯-温,为何会在这个所有人都站出来说话的时候,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见死不救?
他们震惊地感觉到,在这件小小的、穿错了的盔甲背后,似乎隐藏着一股让他们脊背发凉、不寒而栗的,巨大的政治风暴。
04
当晚,东宫之内,灯火通明。
皇太子朱标,坐在书案前,内心忧虑不安,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既为白天那个小兵的命运而担忧,也为自己父亲那越来越难以捉摸的、酷烈的脾气而感到不解。他想不通,为什么父皇会变得如此嗜杀。
他又想起了白天在校场上,刘伯温那反常的举动。在所有人都跪下求情的时候,唯独他,这个他最敬重的老师,却选择了沉默。
朱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决定,连夜亲自去一趟诚意伯府,向刘伯温请教。他要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换上一身便服,只带了两个心腹的太监,坐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子,悄悄地出了宫。
当他赶到刘伯温的府邸时,发现整个诚意伯府,都一片漆黑,只有最里面的一间书房,还透出微弱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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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让下人通报,而是自己,轻轻地推开了那间书房的门。
他看到,刘伯温并没有休息。他正一个人,伏在那张巨大的书案上,就着一盏摇曳的油灯,手里拿着一支朱砂笔,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圈圈点点地,绘制着什么。
朱标走近一看,心里猛地一沉。
那张地图,不是大明朝的疆域图,也不是应天府的城防图。
那是一张……应天府大校场,以及周边所有军营的驻防图。
朱标看到,刘伯温用那支鲜红的朱砂笔,把凉国公蓝玉麾下的那几个核心的精锐军营,都用一个又一个的圆圈,重重地圈了起来。
然后,他又用墨笔,从城外的其他几个方向,画出了好几条黑色的、带着箭头的进攻路线。那些箭头的终点,全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蓝玉的中军帅帐!
整张地图,看起来,就像一张即将要展开的、针对凉国公蓝玉的,围剿作战图!
朱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给打湿了。他终于明白,事情,远非一件穿错了的盔甲那么简单。
05
刘伯温看到太子殿下深夜到访,似乎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
他只是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对着朱标,行了一个礼。
“殿下深夜至此,想必,是为了白天校场之事吧。”
朱标点了点头。
刘伯-温请太子坐下,然后,他走到书房的一个角落,从一个上了锁的、黑漆漆的木盒子里,拿出了一封用蜡封好的密信。他把那封信,递给了朱标。
“殿下,您看了这个,就都明白了。”
朱标接过密信,拆开了封口。信纸上,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那熟悉的、像刀刻一样的字迹。
信的内容不长,但每一个字,都让朱标看得心惊肉跳。